看着我扔在桌上的那些钱——是刚才那个男人的。我会把猎物身上的钱都搜刮干净,这样我就可以不停地换宾馆住,还可以——
我说出口:“我想吃蛋糕。”甜食,永远是我的最爱,之前是绿豆糕,现在我又爱上了蛋糕。
晓雾收回视线,朝我走过来,往床边一坐——其实他坐不坐都没所谓,反正他没有实体,站久了也不会累。他说:“你就整天吃这些东西,难怪最近长胖了些。”
是吗?我想了想,撇嘴:“才不到半个月,哪有那么明显?”不看他,继续看我的画册,心里想着下次要去买什么口味的蛋糕。
晓雾轻佻的声音响起来了:“骗你干嘛?你昨天洗澡我都看到了,胸围长了一些,腰身也长了些肉。”
我白他一眼,偷窥难道是男人的共同爱好吗?许楚明是,陆扬也是,晓雾也是——
我的眼神暗了下来,许楚明会告诉阿宁我不在龙山的消息吗?阿宁会想我吗?他是不是还在雾峰谷附近?那地方不算太远——如果我想去的话。可我不能去,我真怕见到他嫌弃我,我也怕他把我带回许家,不,不是怕,是不想。
南宁这座城市,是我和他相遇的地方。
其实当初选择来这里,是因为心里还偷偷地渴望着再次与他相见吧?我想他,想念在他怀里的安定感,想念他的手指轻抚我脸颊的感觉,想念他温柔抚摸我脑袋的滋味,这就是相思吧?
在他怀里,我像是听话的猫咪。
那么,许楚明会不会找我?他相信潘莹子的说辞吗?如果信了,他会恼恨我吧?他对我也很好,我不想他这么恨我。
“你又在想那对兄弟了?”晓雾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嘴硬:“才没有,我在想阿哥。”
“你阿哥应该和你的阿宁在一起吧?他们不是在雾峰谷那边找线索吗?为了‘斩魔’。”晓雾不阴不阳地补了一句:“你阿哥真是鬼妖界的典范。”
我不高兴了,爬起来一拍他的胸口——什么也拍不到:“你这么说我阿哥是什么意思?”
晓雾嘻嘻笑了,那眼角上挑:“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说,很多鬼妖‘没心没肺’。鬼妖之所以斗不过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太强的种族意识,虽然都一致憎恨除妖师,但更多的是为自己打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不会去考虑更多的。都说妖没有人性,大概是这个意思。”
我愣了愣,喃喃道:“是吧……”在鬼妖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是普遍的,大家都忙着修炼,而修炼是为了击败比自己厉害的同族。人类也有,可是在面对共同的敌人的时候,会更团结起来。
可是又觉得很别扭,总觉得晓雾这么说阿哥我很不痛快。我不服气:“鬼王想要颠覆这个世界阴阳平衡,这本来就是逆天而行,我阿哥不支持他我觉得是对的。”
晓雾嗤了一声:“你阿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他觉得鬼妖没有胜算。”
我反驳他:“阳盛阴衰自古有之,难道你认为鬼妖有胜算?”
晓雾先是不说话,接着就慢慢笑起来,笑容很奇怪:“自古?是多久之前的?那么在这‘自古’之前又是怎样的呢?你知道吗?除妖师们又知道吗?也许在‘自古’之前,本是鬼妖的天下呢?神,也不过是高高在上看这天下纷争,只要不扰乱了上天的秩序,井水不犯河水,一切都是可以的吧?”
“神创造了鬼妖,又创造了人类,让人类的修行能够比鬼妖要强上好多倍,许多鬼妖要耗费百年才能得到的修行对于人类来说却不过几年的时间,这公平吗?凭什么呢?而鬼王一出世就拥有强大的力量,这又是为的什么,如果一味要人类占上风,那么为什么要赐予鬼王这样的力量?”
晓雾盯着我:“难道他们不清楚,这样的力量会让鬼王不甘于此?不甘于一个被人类统治的世界?”
我静静听着,不知该怎么回答,轻声道:“也许,也许是想要平衡——”
晓雾笑了:“也许吧,也许是因为人类的力量增长过快,需要鬼妖来平衡,需要一个力量强大的妖魔来制衡。”
我有些颓然:“这么说来,所有人都不过是一颗棋子?”这样的感觉真是无力,命运就好像不由自己掌控。
晓雾朝我挪了挪,靠近我:“当然是棋子,许楚明是,你的阿宁是,你也是。你的出现,让双方起了争执,一方要控制你不让另一方得到,而另一方千方百计地得到你以复活鬼王。在这过程中必然有争斗,必然有力量的消减,这就是神想要看到的。”
我沉默了会,说道:“那么鬼王也一样,大家都是棋子。”
晓雾毫不犹豫地同意了:“那当然,只不过鬼王想要摆脱棋子的命运,他厌倦了这样的游戏,他想要颠覆游戏的规则。”
我忍不住问道:“颠覆规则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他不怕吗?”
“怕?”晓雾的眉毛一挑:“怕什么?死?魂飞魄散?活了这么久远的时间,死亡算得什么?**一旦生了根发了芽,怎么抑制得了?鬼王要的,就是颠覆之后所带来的一切迹象,他期盼这样的迹象,无论是好是坏。”
我摇头:“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这样疯狂的想法,生和死已经不重要了吗?我是这样地害怕死亡。
“没关系,你只要明白一点就行——那就是,你不该和除妖师在一起。”
晓雾贴近我的脸,几乎要吻上我的唇,他的睫毛很长很好看,一双眼迷死人:“琊琊,你不想尝试那种肆意吗?那种鬼妖主宰了天下、你想要如何就如何的肆意?你看看你,在吃人的时候毫不犹豫,其实你心底还是渴望的对吗?看看你的断腕,你不想让他们付出代价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样疯狂的想法,会带来致命的毁灭。
但,偏偏又是如此地吸引人。
引发你心底的邪恶,让你堕落,在地狱里成为王者,那么,地狱也就无关紧要了。
成为了王者,地狱又算得什么呢?
真真假假
“南宁不下雪啊。”我走出酒吧门口,看了看天空,有点失望。
一旁的晓雾也看了看天空:“确实。”
此时是晚上将近十二点,这条路上还是很热闹。很多店的门口都打着许多的宣传标语,无外乎就是快过节了有什么活动,如何如何地有意思,好让更多的顾客前来。我忽然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快过年了啊!”
晓雾回答我:“是,后天,这对人类来说,是个很重要的节日。”
他站到我面前看着我:“对你来说,过年代表了什么?”
过年代表了什么?我回忆着过去的一切,慢慢道:“过年的那新很热闹,男人们忙着杀猪宰羊,鸡鸭鱼狗肉什么都不缺。在杀猪的时候,接了活血在每个碗里留着,之后把内脏剁碎炒熟了放到盛着血的碗里,再用滚烫的热水一冲,好了。他们会把第一碗最新鲜的最美味的送给我。”
还有——
“还有响彻天的鞭炮,再后来就有了烟花,孩子们喜欢玩这些,除了很厉害的冲天炮,其他的,村里的人都让孩子玩。每一家的人都会在这个时候团聚,热热闹闹的吃团圆饭,然后还会把相亲的族人请来,吃到深夜也不散去。”
“你想要吗?”晓雾忽然插了一句。
嗯?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也许想要吧。或者说,我只是觉得寂寞,我也想要人陪着。”
晓雾定定地看着我,抬起手摸过我的脸颊,声音很温柔:“那么,今后我陪着你,好不好?”
什么?我不明白:“晓雾,你很喜欢我吗?为什么?我们接触不多呀。”他有很多秘密是我不知道的,我也没有追问,他要是不想说,我追问又有什么用?
我最关心的,是他的实体为什么被禁锢起来,这一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当初我说来南宁,他虽然不太赞成但也没有特别反对。总觉得,这里是和他的过去有关——或许是某一处?
听到我这样问,晓雾笑了:“喜欢?我该说什么好?我和你之间的故事在很早之前就注定了,我知道的,也一直在期盼,而不在乎结局是怎样。”
很早之前就注定?他知道?我疑惑了:“你能给自己占卜未来?”他会是占卜师?可是对占卜师或者是预言师来说,给自己占卜都是大忌,那很可能会毁了自己的道行或者带来很大的伤害。
“算不上吧,我只是忽然想知道在我的故事里,这么孤单的故事里是否会有新的情节、新奇的人物。”
孤单?和我一样吗?我问道:“没有人陪着你?”
他的眉眼有了奇怪的神色:“倒是有很多同伴陪着,只是没有让我心动和渴盼的,实际上我和同伴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我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个——异类吧。”
“因为一个占卜,你就一直期盼见到我吗?”
“是,这种期盼日积月累,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到底这么喜欢你是为了什么。”晓雾低下头,和我额头抵着额头:“不过我也不想去追究了,反正这感觉有了就是有了。”
我后退一步:“可我喜欢的是阿宁,不是你。”
“那又怎样?”晓雾的手掌虚无地覆在我的胸口上:“你的心总有空出来的地方,不可能全部给许翰宁一个。你肯接受许楚明,那将来也可能接受我,何况,我和你才是一路的啊!”
我看着他,忽然转过身改为背对他:“我一直在想,你到底被禁锢在哪里?是谁禁锢了你?占卜自己是一个大忌,没有一定的道行谁敢这样?你,一定拥有过很强的力量,对不对?”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我。
我诧异地回过身,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琊琊!”陆扬叫着我的名字,朝我快步走来,眉宇间的忧心一目了然。
我后退了一步,立刻被他抓住了肩膀:“跟我回去!”
“回去?”我笑了:“回去干什么?我和你们不是一类的,我回去能干什么?又想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把我软禁起来吗?”
陆扬顿了顿,说道:“明少爷为了你寝食难安,他很想你。”
我不信。挣脱他的手,我想离开,谁料他拉住我的手——左手。
陆扬脸色一变:“你的左手?!”
他抓着我的断腕处,那里除了袖子什么都没有,我冷笑道:“这就是留在许家的后果。”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想知道,你自己去查好了。”说出来又有什么用,我有证据吗?
右手扯开他抓住我袖子的手,我想走——
“放下我!”我挣扎着,无奈他的臂弯力气太大我挣脱不开,整个人被他紧紧抱着往路边停着的车子走去。到了车门边,他抱着我到了驾驶座上,砰地一声合上车门,很干脆:“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明少爷千方百计把你不在龙山的消息掩盖,就是想在找到你之前不让宁少爷担心、也不让别人嚼舌根,所以我不能轻易放你走!”
“我不要回去!放开我!”我用右手拳头捶打他的肩膀。
“不!”陆扬猛然大吼一声,双手捧住我的脸,让我看着他。“琊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他太用力,我只能顺从他的意思看着他——
陆扬看到我安静下来,语气也软了:“琊琊,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听话,跟我回去,好吗?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这一次,我保证我能保护好你,直到宁少爷回来,再把你完完整整地交给他。”
保护好?完完整整?我不信!
被割断手腕的痛苦犹在,我恼恨了:“我说了不回去!你放开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扬也火了,抓住我的手臂往后扳:“就算是找根绳子把你绑起来也要绑回去!”
我恼了,凑上前一咬他的脖子,他叫了一声,手上的力道松了。我趁机抽出手来,借着怒气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很清脆的响声,陆扬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红痕。他微微偏过头,一双眼瞪着我,看起来很生气。
猛然被他一扯,整个人贴上去,唇和唇碰到一起,火苗就这么啪的点燃了。
陆扬的气息比过去更美味了许多,我能感受到他的力量有了很大的增长,也许是和修炼有关,也许是得到了宝物的帮助,谁知道呢?这酒吧的男人哪里能够比得上他这样的味道?我一碰到,**之火就倏地腾起,愈演愈烈。
到底是我在吻他,还是他在吻我,搞不清了,我只是太想念着上好阳气和灵气的味道。反正,是他先吻的我,我不管,我就要。
我的手急切地扯开他的上衣,想要得到更多。
“等等,等等,别急……”陆扬放开我的唇,喘着气,想要安抚我。
“要,要!”我急得不行,像是看到了最美味的食物,干脆地拉开他的上衣外套,又扯开里头厚衬衣的扣子,将手探了进去。
他的心脏跳动很有力,多日没有接触到的温暖从指尖传来,我越来越不满足了——这些日子都是自己一个人睡觉,习惯了阿宁或是许楚明的温暖,我有两三个晚上都没法好好入睡。
如今,炙热的体温加上美味的气息,我开始得寸进尺了。
“啊!”陆扬又叫了一声,是我咬破了他的胸口。
我吮吸他的血,简直是飘飘欲仙。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咬他的喉咙,就是怕没控制好咬得深了,颈动脉大量失血,他会晕过去的。
大手搂着我的腰身,我察觉到了他的反应。抬起头,我的理智已经消失了大半,妖魔的心性窜了出来,我故意将手放到了他的火热处,低声道:“想要吗?想要我吗?”
陆扬看着我,双眼里尽是挣扎:“不行,你……你是少爷的……呜!”他的眼里泛起了迷雾,好看极了。
我和他对视,唇几乎贴着唇:“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吻我?又为什么要解开我的衣服扣子?”男人,我还不明白吗?我又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我了。
“别逼我,别逼我,琊琊……别这样。”陆扬喃喃道,可那样子,好像他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故意贴得更紧了,刻意与他肌肤摩擦:“我不逼你,你也别逼我,你就当没找到我,我不要回去。”脸颊,蹭着他滚烫的脸颊,声音,就在他的耳边,细细的,如嘤咛。
“不,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真要带我回去,也可以,回去之后我就跟许楚明说——你和我上床了。”
“你!你说什么?”他猛然拉开我,不敢相信的样子:“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打断了他:“我就是这样,我不是人,也不是你们这些正道人士!你逼我,我也不放过你!”恶狠狠的,刚才还温柔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
陆扬艰难地反驳:“明少爷相信我。”
“相信你?相信你什么?”我指指自己肩膀上的吻痕:“看看,这是你留下的,除了你,还有谁能碰我?我就跟许楚明说,你就在这车子里强要了我,撕了我的衣服,狠狠进入,喘息,抽-动,你在我身上获得了高-潮……”
字字句句,不堪入耳,我恶意地说着。
“够了够了!”陆扬的眼神变了,双眼变成了蓝灰色,他抓住我双臂的手很用力,我都有些疼了。
我笑起来:“或者,我们就来真的好了,反正回去了我也要这么和许楚明告状的,不如我们就来一场真的做-爱好了!”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车子里很安静。
有人在敲打车窗。
潘莹子的笑脸出现在车窗外,声音像是隔了很远的地方传来:“陆扬,原来你找到琊琊了!”
报复
车里的我和陆扬衣衫不整,外边的潘莹子却是带着笑脸,好像这一切都很平常。陆扬的手动作迅速地将他的外套拉链拉上,而我只是将衣服拢了拢,再将车窗放下,朝潘莹子说道:“咦,你怎么在这里?”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来找我了。
潘莹子弯腰看着车里的我们,笑道:“我听到有消息说你可能在这里,我就找来了,没想到陆扬的车子在这里,就顺便过来打个招呼,原来他找到你了。”她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男人,看来是跟着她来的。
哦,看来她不知道陆扬亲自找我?这么说来许楚明对她还是留了戒心的?我微微翘起嘴角:“是,还好是陆扬先找到了我。”看看那跟着的男人,是不是打算再把我弄到一口更深更可怕的枯井里啊?
我保持着坐在陆扬身上的姿势,我们俩之间的不正常一目了然,陆扬暗中推了推我,但我不为所动,我就是要这样放-荡。
潘莹子的扫了一眼陆扬,似乎很“明白”地说道:“琊琊看来是饿了,陆扬可被你‘吃’了不少吧?”
咦?她倒是会说话,这样一说倒好像我和陆扬之间没什么其他的关系了、只是我饥饿发作了陆扬配合一下而已。我在心底嗤笑,嘴上说道:“现在找到我了,潘小姐打算怎么处置我?”
她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处置?怎么这么说?当然是要好好把你带回去了,明少爷不知道多担心你!”
装得真像,我的心中划过了主意,慢慢道:“既然是这样,那么一起回去吧,潘小姐,你不如和我们一起坐一辆车子吧——”
我咬着字句道:“我想,我和你之间有很多话要说。”
潘莹子的眼里闪过狠毒,极快的,几乎无法察觉,她立刻答应了:“好,我和我的人说一声。”
她既然答应了,我就合上了车窗,陆扬立刻抓住了我的肩膀说道:“你不会要和明少爷说我和你——”
“呵呵,你怕什么?”我轻笑,看一眼外头,又凑上前吻住了他的唇。用力,激情,意犹未尽。
放开喘息的他,指尖划过他的唇,我柔声道:“我不会说的。”因为,我根本就不打算回去。
车子平缓地行驶着,在这个寒冷的深夜里,我知道要去哪里,我知道要经过哪里,我心中有数,不慌不忙。
阿宁射箭的样子很专注,很英气,他说:“当你盯住了目标,知道这箭要往哪里去,就不会慌乱了。”是的,他说得对,我听他的,他教了我很多很多的东西。
包括,包括男女的情事,我们的双修,并不仅仅局限于那一张床上,甚至在于安静宽大的练功房也留下过我和他的激情。被他搂住,被他抱着,被他看着,那感觉真好。
我咬住了指头,轻声道:“又饿了呢。”不是饿,是因为太久没得到和陆扬这样美味的男人,我禁不住**的诱-惑——这车子都是他的味道。
当然,也有潘莹子的味道——这令我作呕的味道。
身边的潘莹子呵呵笑了:“你忍一忍吧,要不换我来开车,让陆扬到后座来?”
我看到陆扬的手抖了一下,算了,不为难他。转过头,我看着潘莹子:“潘小姐,你知道吗?我曾经被人关起来,就在一口枯井里。”
我知道陆扬在听,没关系。
暗沉的车里,潘莹子的脸色有着杀意:“是谁?”
是谁?我不作回答,只是抬起了左手,低头看那断腕,喃喃道:“你看,你看这只手,原来是戴着楚明给我的镯子的,可现在,镯子没了,手也没了。那种感觉疼死人,你知道吗?疼死了——就像——”
潘莹子的手抚上我的脸:“别想了,这么痛苦的事情不要去回忆了,真可怜,是谁对你下的手?”悲天怜人的神态,她以为是观音菩萨吗?
那怜惜的神态下,分明是恶意和嘲讽的,那划过我脸庞的指尖,分别在颤抖——克制着不要让指甲在我脸上留下红色的血痕。野兽,都是野兽,这车子里的,全是野兽。
我垂下眼帘,抓住她抚摸我脸庞的手,看着那手腕上的镯子,唉了一声:“可惜,楚明给我的镯子不见了,那镯子和你手上的这个好像呢!这也是他给你的吗?”
“琊琊说笑呢,明少爷给你的是玉镯子,我这是玛瑙,不一样的。颜色都不一样呢!”她轻笑。
我点点头:“是了,我都糊涂了。”猛然一甩她的手,得意地看到她的脸上露出气恼的表情。
不再搭理她,我转身靠近了车窗,放下窗子看着外头——安静的车道,前边再走就是南宁大桥了。冷风吹了进来,我毫不在意,转头朝潘莹子说道:“你看,这座桥很漂亮我很喜欢,从这个角度看,上边的那些彩灯串在一起像是一只蝴蝶,展翅欲飞。”
我确实很喜欢这里,喜欢那美丽的蝴蝶,喜欢那高桥下的邕江。不知道江水有多深呢?
车子行驶上了大桥。
我对潘莹子露出笑容:“蝴蝶在江上飞,如果不小心摔倒江里,那会不会死呢?”
冷风吹起了我的长发,在车子里飞舞。
这头发真长,该剪了,该剪了。
这人真碍事,该付出代价了,代价。
我转回头,捂住了嘴巴:“我不舒服,晕车。”
“晕车?”潘莹子和陆扬的声音同时响起,陆扬回头看了我一眼:“要不停下车来?”
“不用了。”我摇头:“我坐到前边会好点,嗯……潘小姐,你身上的香水味真难闻呢!”
潘莹子的脸色一僵,我不管,只是自顾自地小心挪到了副驾驶座上坐好,又把车窗放下。
好了,我猛然扑向了方向盘!
急速行驶的车子朝一旁撞去,撞断了桥栏,一头栽进了邕江里。车窗是开着呢,水很快就灌了进来,我不怕,我的水性很好。灵巧地从窗子里游了出去,看一眼陆扬,他也正在从车里逃出——我想我是不必担心他的。
看向潘莹子,她正想往上游去——别想!
快速游去过,干脆地抓住了她的左手腕,心念一动,千千万万只蛊虫从我的手背上钻出,再往她的手臂去!
潘莹子挣扎不开,面色焦急,但见火光起,将一部分正在攀爬她手臂的蛊虫烧死。我暗暗笑了,不怕——
蛊虫更多了,一只比一只更强悍,它们在这些天我的滋润下,个个变得更加强壮。它们很乖,只听我的话,我要它们不断地攀爬着,攀爬着——布满潘莹子整只左手臂,尖利的牙齿咬穿了那衣服,直到咬穿她娇嫩的肉,挥舞着利爪的蛊虫则用它们的爪子撕开衣服、撕开肌肉,见血。
血从潘莹子的手臂大量流出,在江里缓缓散开,她露出痛苦的表情,火光更烈了,可无法再继续阻挡蛊虫的进攻。蛊虫们前赴后继,什么都不怕。我的力量,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一点点了。
觉醒的巫女,是残忍而可怕的。
好了,好了,很快了,很快她就要付出代价——不仅仅是手腕,还有她的整只手臂。
安静,真安静,江水围绕着我,心底的恶魔露出笑容。
残暴的我被唤醒了,我将一意孤行,我将报复让我断手的人。
大手猛然从身上抱住我的腰身,要将我扯开,阻止我的报仇!
我回头,是陆扬。不,不,不!
他用力一扯我的右手——
不!
一只断腕从潘莹子的身上脱落,坠入江水中,更多的血涌了出来。陆扬放开我,游过去抱住这该死的女人。狠狠瞪他们一眼,我不甘心地往上游去——才一只手而已,我本来差点就可以让她失去整只左手臂!
哗啦!我浮出水面,往岸边游去。努力地爬上岸,正趴在地上休息,眼里出现了一双脚。我抬起头,笑了,断断续续道:“晓雾,咳……我,我弄、弄断了……咳咳……”
晓雾蹲下来看我:“是潘莹子的左手吗?”
我点点头,爬起来,吐掉涌上来的一口江水,嘿嘿笑着:“本来想弄掉她的整只手臂的,可惜。”
晓雾也笑了:“那么说来,你就是和许家正式决裂了。”
正式决裂?我愣了一下,又点点头。是啊,潘莹子在许家的地位不低,我这样做,就是得罪她身后的家族,许楚明不可能再为我百般掩饰了。
决裂,来得这么快吗?
那么,我的阿宁——他也是许家的人啊!
一道诡异的闪电划过了天空,我抬起头,皱眉:“不是闪电。”是有人在打斗,看来规模不小,这些类似闪电的光就是一个证明。
晓雾嗯了一声:“那个方向,来自雾峰谷。”
雾峰谷?!阿宁在那里!
“你要去找许翰宁吗?”晓雾看着我,又看看已经浮上了江面的陆扬和潘莹子。他劝我:“别去了,很危险呢,赶紧走的好,不然那只黑豹会找援手的,到时候你还能跑得了?”
我坐在地上,咬着唇,还是下了决心:“我要去看一眼。”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什么意思?
我动不了了,一双双手,从地下伸出,将我紧紧抓住。
54、鬼王的宠物 ...
“这?!”我望向晓雾:“你到底是谁?!”以他现在的形态,怎么可能拥有指挥地鬼的力量?!而且还是这么多的——嘶,那手抓破了我的皮肉,血流了出来,好痛。可让我更惊恐的不是那疼痛,而是那可怖手指上的毒液,我已经感到四肢麻木起来了。
晓雾不回答我的问题,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琊琊,白蛟和烈虎已经在雾峰谷布下了局,他们困住了许翰宁,折磨他,好激发他最深处的潜力。只有这样,他的血才能具有最强的灵力,才能唤醒‘斩魔’。”
什么意思,他们找到了斩魔?布局?我不明白:“许家拥有最强灵力的人是许楚明!不是阿宁,你们放过他!”
晓雾笑了:“琊琊,你以为当初许家为什么抛弃许翰宁?对他们的家族来说,向来只有长子拥有最强的灵力,也只有长子才能继承家族的一切。而许翰宁的出现是一个异类,又是以双生子的身份出现,这就更加可怕。”
他蹲下看着我:“啧,你还没明白过来吗?许翰宁的身上隐藏着极强的灵力,大到足以威胁他哥哥的地位,否则怎么会被抛弃?对许家这样庞大的家族来说,出现争斗是不允许的,所以干脆将许翰宁身上的力量封印起来,将他抛弃。要不是因为——鬼王要复活,又怎么会想去把许翰宁找回来?你以为仅仅是为了亲情这么简单?”
一只手抓住了我脑后的头发,用力一扯,我彻底躺在了地上。努力想和这毒性对抗,可大量的失血让我力不从心。我不甘心地说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我不信……”我当然不肯信,因为害怕阿宁会——
晓雾点点头:“确实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想应该八九不离十了,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的隐情也说不定,但只能比我所猜测的更坏!”
他看了看那些正千方百计抓住我的每一寸肌肤的手,叹了一口气:“对不起,要你暂时受苦了,但不这样,你不会听话的。”
我当然不会听话,努力想要召唤身体的蛊虫,可竟然只召唤出了几只,又立刻被一只只鬼手撕裂。蛇神在我体内也是打不起精神,恹恹欲睡。
“你……”我喘了一口气:“你是谁?”我看出来了,这些地鬼绝对不是他操纵的,但是却都臣服于他。
难道,难道——
“傻琊琊,你不是猜到了吗?”温柔地看着我的晓雾,眼里有笑意。
我感觉整个身子都麻木了,那一只只鬼手拖着我拖着我,要把我拖入一个黑暗的空间。我正在慢慢地往下沉,沉,沉。
我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鬼王,被封印起来了。”手和脚都淹没了。
“你太小瞧我了,这么多年来难道我还不能冲破一些封印吗?”晓雾趴下来,伏在我身上,抱紧我,我 们一起慢慢沉入了黑暗中。
我闭上眼,所有的一切都从眼里消失了。
安静,诡异,我能感觉到一只只手托着我,把我往另一个地方送去。
我挣扎着,做最后一丝的努力:“求你……让我见阿宁。”我要见到他,一定要。
体内的蛇神也在努力挣扎,不甘心啊不甘心,我就这么要离开阿宁吗?他正在危险中,我要见到他!
下沉暂时停止了。晓雾看着我:“琊琊,你真那么想见他?”
“想。”毫不犹豫,我那么爱阿宁,怎么会不想?
他思索了一会,点点头:“好,我让你见上他一面,不过,见过之后你得乖乖跟我走。”
“我,我答应你……”只要能见到阿宁,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晓雾——哦,鬼王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好,你闭上眼什么都别想,很快我们就能到雾峰谷了……之后,我们要去鬼洞,一进入鬼洞,就能到了我的暗夜城堡了。那里有我,我等着复活,等待拥有你的一天。”
我闭上眼,思绪停止。
阿宁,阿宁!
我从地上爬起来,飞奔向那伤痕累累的男人。
粗重的铁索从空中扣住了他的双臂,将他的身子提起,悬在离地十几厘米的空中。那半赤-裸的身上全是猩红的伤口,有些血迹都还未干。我抱住他的腰身,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哭泣:“阿宁,阿宁,你醒醒……”
他是被白蛟和烈虎伤到了是吗?是不是很严重?他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哭着,眼泪往下落,滴在了地上,滴答滴答。
安静,可怕的安静,阿宁,你回答我好吗?
“琊琊。”耳边忽然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我惊喜地抬起头,却吓得后退了一步——晓雾?不,好像不是他,可——是他,确实是他。只不过,是长大的他,强壮的身材,高大的身躯,完全不像是平时那个少年一样的他。只有那双眼,微微挑起的眼角,还有比女人更美丽的双唇,这证明了这个男人就是他!
他,是鬼王。
铁索碎了,碎成了尘土,消散在空中。他轻轻松松落了地,那黑色的短发在慢慢地变长,越来越长,直到长到了他的腰身,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飞舞——忽的,变成了淡紫色,真美!
他每向前迈一步,我就会后退一步。
他前进,我后退,反反复复,直到身后撞上了冰冷的墙。
肌肉块块突起的手臂伸出,手掌撑在墙上,他的臂弯将我圈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你要跑去哪里呢?”他的声音很好听,他的容貌很俊美,他的双眼有迷惑人的能力。
我闭上了眼。
“阿宁!”我叫出声。
身体重重地往下沉,猛然——砰!我摔倒了结实的地上。支起上半身,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扇扭曲的门 ——在这一大片的黑暗中格外显眼。
“要见到许翰宁你必须得过了这扇门,因为为了围住他,白蛟他们设下了强大的结界,一般人包括你也做不到悄无声息地过去。”鬼王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爬起来准备要打开折扇门。
“记着,见过他之后,你就要乖乖和我走。”
我的手一滞,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我自有我的办法让你跟我走,也自有我的办法让你不能破坏了这个计划,所以,你不要——”
“抗拒我。”不要想抗拒他,就像一只宠物不能抗拒主人。我又要变成宠物了吗?像在许家一样?
门的那边有阿宁,也有着未知的危险——我相信鬼王说得到也做得出,只要我想抗拒。可我太想见阿宁了,我无法阻止自己的感情,因为我的感情,都是他教给的,我永远无法——
我打开了这扇门。
55、杀 ...
嗤,一只妖怪在我面前不远处被斩成两半,飞溅的血瞬间沾了我一身。我还没反应过来,一把重剑已经朝我劈来,剑气撩起了我额前的刘海——
剑势止住了,就在我的眼前,但我的脸依然感觉到了如烈风刮来般的疼痛感。
“琊琊?”阿宁手握如意剑,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四处可见猩红,一如我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在梦中所见,我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了。眼泪一下子滑落脸庞,我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
一道笑声响起,阿宁的眼神一变,立刻抓住我往他身后一扯,整个人护住我。我这才注意到身边居然围了一大群的鬼妖,这空旷的山谷里顿时杀气四溢,白蛟和烈虎则领着它们,虎视眈眈地看着中间的我和阿宁。
当然,这地上还有不少鬼妖的尸体残骸,而属于许家的人就只有阿宁一个!
我注意到了,白蛟和烈虎也看向我,倒是不惊讶的样子——也许鬼王和他们提过了。
果然,白蛟首先开了口:“许翰宁,鬼王发了慈悲,让琊琊和你见上最后一面,之后她就要跟着我们去鬼妖界了。”她的美艳笑容和那染血的蛇矛成了鲜明的对比,巨大的蛇尾让人恐惧。
阿宁的背一僵,喝了一声:“胡说!她哪里也不去,就跟着我!”
白蛟吃吃笑起来,带血的手指掩着她的唇:“不然你以为她怎么会进入这个结界里?这结界虽算不上万分牢固,但也能撑得住好一段时间。你要不信,你就问她呀!”
她这一笑,所有的鬼妖都跟着笑起来,此起彼伏,呲牙咧嘴,充满了嘲讽。烈虎也带着狰狞笑容看着我们俩。
阿宁转过身,深深看着我,柔声道:“没关系,我不相信他们说的。我今天一定会把你带走,别怕。”温柔的声音,温柔的腔调,安慰的话语,他永远这样爱护我。
我抱住了他。
琊琊,动手吧。
谁?谁在说话?我惊恐地抬起头——
“怎么了?”阿宁疑惑地看着我,手里的剑仍然保持随时进攻的姿态,就怕鬼妖突袭。
但很明显,它们都一动不动,只是在一旁带着诡异的笑容——尤其是白蛟和烈虎。
“琊琊?”阿宁的声音怎么变得空洞起来了?
琊琊,动手吧。
琊琊,乖孩子,照我刚才教你做的做。
琊琊,把你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着了魔了,我愣愣地拿出了口袋里的东西——一把匕首?像,又不像,黑乎乎的,倒像是没锻造好的东西。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我的口袋里?
噗通,噗通,噗通,心脏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极异常。一种莫名的冲-动跟随血液走遍全身,暴躁来势汹汹,我听到那个声音在我心里说——
刺进去, 刺进去,刺进他的身体里,让红色的液体飞溅出来。
不,不,不!
我的手握住了这把奇怪的物件。
刺进去,刺进去!
哧!血从阿宁的小腹上溅了出来,他本就疲惫的神态上立刻显露出了无力,痛苦让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抓住了我的手:“琊琊……”
眼泪真热真烫,我感觉脸颊都疼了,不,不,是整个人都在疼。
抬起你的剑,杀了我,杀了我啊!还来得及的,还来得及!
哐当,阿宁的剑落地了,他抚上我的脸,低声道:“我的宝贝……”
魔鬼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让我把凶器又往里推进了!
阿宁的血大量地涌出来,我的眼泪不停地滚落,手中却不听使唤,猛然一抽凶器!又是哧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阿宁闭了眼向后重重倒去。
颤抖着扔了凶器,我跪在了阿宁的身边,愣愣地看着他的脸。
凶器发出了一阵光,似乎起了某种变化。我瞄了一眼,不在乎,满脑子都是自己亲手将阿宁杀害的画面。他死了吗?他,死了?
是我杀了他。
猛然看向那化为了短剑的凶器,我毫不犹豫地拾起,剑尖对准自己的腹部——锵!蛇尾将手里的短剑打了出去,落在地上,又立刻被紧随而来的烈虎拾起。
白蛟冷冷说道:“这是‘斩魔’,一刺进去就得灰飞烟灭!你要想死也得等鬼王复活之后!”
斩魔?是了,是斩魔,是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被放入口袋里的,是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对我进行了催眠和操纵。我想见阿宁的心太急切,完全着了他们的道了。我本来只是想见阿宁,却亲手杀了他,我——也该死去的。
血从手腕涌了出来,我用力地咬着手腕的血管。
“住手!”粗糙的大手捏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提起来,阻止我的自残行为。我被扣得几乎喘不过气,恨恨瞪着扣住我脖子的烈虎。
他啐了一口:“真是不要命了!”
嗡!天地间忽然震了一下!周围的空间有了瞬间的扭曲。烈虎皱眉:“许家的人要冲破结界了,走!”
不,我不走,我要阿宁,我要和他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长长的指甲划破烈虎的手臂,他恼怒地把我摔了出去——砰!后脑撞上了一块坚硬的东西,我晕了过去。
短剑,血,阿宁。
刺入,红,是我。
这天地一片黑,我在其中漂浮,没有意识,无法控制身体。眼前重复着我动手杀阿宁的情景,尽是血,尽是疼,我失去了他。
我哭了起来。
其实也不错啊,反正你本就是鬼妖一族,如今可是顺理成章地回到了你的族人身边,多好啊!
不,胡说!我爱阿宁!
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呢?事情做下了,说爱又什么用,难道可以抹杀 你干过的事情吗?你以为许家会体谅你?你以为你还很干净?
我爱他,我爱他,是鬼王,都是鬼王做的手脚。
谁做的手脚也不重要,反正是你下的手,想想你那一瞬间对血的渴望,想想你底的恶魔。你要是一点破绽没有,怎么能够轻易被操纵?
我捂住了耳朵,不想再听这声音。可没用,这声音如幽魂缠着我,纠缠不休。
一切都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柔嫩细腻,正是我自己的手。这双手在我身上游走,覆在了我的心口处,我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异样——舌尖在舔舐,女孩子的轻微呼吸吐在了我的脖子上,那是我的气息。
恶魔一样的我。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噗通,噗通。我想要叫出声——
突地睁开眼,我看到了奇奇怪怪的图案。
这是什么?这——天花板上的图案是什么?很奇怪,像是各种各样的鬼妖纠缠在一起,它们不约而同地都朝一个方向匍匐,那是什么?是一座城堡吗?城堡?
“你醒了。”带着磁性的男声响起,我倏地转过头,这才发现床沿正坐着一个男人。
我喃喃道:“鬼王?”
是他吧,就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是长大的晓雾。他的一头紫发随意地在身后用一根绳子系着,身上披了一件乳白色的长衫,正慵懒地看着我。听到我叫他,他淡淡一笑:“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晓雾。”
我转回头,无意识地继续看着天花板:“你不是晓雾,你是鬼王。”
“之前是怕你有戒心,我才会变作小孩子的样子,我就是晓雾。”
我慢慢爬起来,身上的杯子滑落,才发现自己□。可我不在乎,抬头看着他,我冷冷道:“难道你没有名字吗?当初为什么还要骗我给你取名字?”
他淡淡一笑:“我确实没有名字,鬼王,也不过是鬼妖赐给我的名头。名字,是从你那里得到的。”
我低着头,看着指甲在慢慢长长:“你从我这里得到了名字,你还从我这里夺走了阿宁!”
猛然扑向他!
该做的事情
我扑了个空,他本来就没有实体,倒是让我自己滚落了床上,摔在地上。我转头狠狠瞪着仍悠闲坐在床边的鬼王,恨意难消。
他却只是笑:“恨我?没关系,你迟早是我的人,恨不恨无所谓。对于鬼王来说,想要的一定要拿到手,不在乎手段。”
我怒吼出声:“你杀了阿宁!”
他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琊琊真是忘得快,明明是你动的手,是你把‘斩魔’刺入了许翰宁的体内!”
“要不是你做了手脚——”
“如果你心中没有半点破绽,没有半点魔性,怎么会让我轻易控制?”他收了笑声,笑脸依旧。
我闭了嘴,痛苦得要发抖,他的话如魔咒,让我不堪回首那个恶魔一样的自己。
“你忘了你把‘斩魔’刺入许翰宁身体时候一瞬间的快感?你明明就是渴望血和杀戮的,为什么要压抑起来呢?不难受吗?我们做鬼妖的,就不应该这么束缚自己。”
眼前出现了一双脚,鬼王半蹲下看着我,手指虚无地摸过我的下巴:“穿上衣服吧,我带你看看我的王国。”
我站在城堡的最顶端,遥望下方的城池,这是一个没有炽热阳光的地方,有的永远都是阴沉沉的乌云,下方的城池妖来鬼往,阴气重重。
暗夜城堡悬浮在半空中,所以这上面风很大,我这身子轻飘飘的,感觉随时会被吹落。
“你看看,下面都是我的臣民,他们臣服于我,而将来——也会臣服于你。”鬼王站在我身边说道,他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发音。
我回头看他,忍不住笑了:“臣服于我?你要娶我吗?”太好笑了,我又要嫁人?
他根本不在意我嘲讽的笑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你能让我从封印中获得自由,当然要成为我的女人——鬼妃,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注定?”我重复着他的话。
“当然。”鬼王看着我:“我可以告诉你,早在百年前我生出要反了这世界的念头时,我就给自己卜了一卦——我得知我会失败,也得知我会再次苏醒——因为你。”他的双眼真的很美很媚,就这么看着我,让我产生随时会被他诱-惑的错觉。
我移开了视线,继续看着前方的天空:“既然你知道要失败,又为什么去做?”
他的回答让我震惊:“大概是因为太无聊了吧,这一身的力量无处宣泄。而且我跟你说过了,我想要试试看,试试这天下的秩序能不能被我颠覆。”
他补了一句:“反正,有你会让我复活,怕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鬼王的想法是疯狂而具有毁灭性的,他想要做,所以就去做,根本不在乎会招致怎么样的后果。也许,那种肆意妄为的诱-惑太大,大到足以让人为之粉身碎骨,一如我对血的渴望。
所以,我杀了阿宁。
这,莫非也是注定的?
手腕上纱布提醒着我当时是多么不顾一切想要跟着阿宁离去,但没能成功。如今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渐入魔障。
“琊琊,”鬼王唤回了我的神智:“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了对‘斩魔’的‘浸染’了。”
浸染?是指用我的血浸泡七天,以求脏污了斩魔属性、为鬼妖所用吧?我垂下了眼帘,我的血,始终是脏的呀。右手腕上包扎着纱布,是因为昨晚我晕过去的时候、他们割开了血管的原因吧。
“王,”白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快晚膳了,仆人已经为琊琊准备好晚餐了。”
我转过身看她——收起了蛇尾,她现在就是一个美艳的女人,一身淡紫色的衣衫,一双美腿暴露在空气中,腰间的蛇矛不离身,身后的披风迎风而起,既魅人又带着不可征服的野性味道。
但,也不见得,比如她这样偏爱淡紫色,比如她用这样崇拜和迷恋的眼神看着鬼王。我想起了阿哥说过的话——白蛟只为鬼王而活。
她看向了我,微微一笑,一如潘莹子当初对我展露的笑容。
我垂下了眼帘,厌倦,厌倦这样的游戏。
所谓晚餐,最主要的还是那专供我活命的鲜血。红色的,散发着香味在美丽的玻璃杯里,我拿起来只是轻轻一嗅就明白了,有了预感:“这血是——”不是一般的人类男子的血,是修行之人的血,蕴含了灵力。
鬼王在一旁出声了:“许家的人在‘鬼洞’发起了攻击,试图击破屏障进入这边把你或者是‘斩魔’抢走,流血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我让白蛟和烈虎顺便收集了些灵力比较高的人的血,你喜欢不是吗?”
他看着我,一双眼带着玩味,紫发美到不像人——他原本也不是人。
我收回看着他的视线,闭眼再一闻这香甜的血味,仰脖饮入喉中。喝干净了,再把这杯子放在桌上,说道:“还要。”
为什么不要?这是我活命的粮食,我要活下去,因为我还有事情要做。
一旁的侍女立刻重新给我满上了。
男人的一只手伸了过来,在我下巴划过:“你好像忘了你的许翰宁了。”
我握着杯子的手一紧,又放松了:“我没忘,但是他死了,再也回不来,我也不可能得到许家的谅解,不可能再回去了。既然如此,不如就在这里做我该做的事情。”再次拿起杯子,毫不客气地喝光了里头的液体,享受这滋润的鲜血。
“哦?该做的事情?那是什么事情?”他笑了。
“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活下去,做其他该做的事情。”我看着杯子里残留的红色出神,该做的事情,太多了。
连喝了几杯,我居然有些眩晕了,吃吃笑起来:“这里头还有妖兽的血呢。”一如陆扬的血,能让我醉倒——当然,还是比不上他的。又或者我是在自我麻痹,我根本就没醉。
杯子被我弄倒了,里头剩余的些许红色溢了出来,在白玉桌上成为一条蜿蜒的小蛇,细小的红色小蛇。我伸出食指,在那上头轻轻一蘸,再把指头送入嘴里吮吸,低声道:“你说,你要——”
“王!”外头传来了侍女的通报声:“白蛟将军和烈虎将军来了。”
“让他们进来。”身边的鬼王慵懒地下达了命令,一只手肘撑在桌上,一只手伸出来,虚空地抚摸我的头发,双眼的视线就这么粘在我的身上。
门大开了,白蛟和烈虎走了进来,我嗅到了残留于他俩身上的血腥味——又是一场混战吗?也是,只需要七天鬼王就会苏醒,他们很着急吧?
我垂着眼帘,也能感觉到白蛟的视线迅速地扫过了正“玩弄”我头发的那只手。
烈虎开口了:“王,刚才又击退了除妖师的一次进攻。”
鬼王嗯了一声:“他们是该着急了,频繁地进攻正是表现。”
“王请放心,虽然除妖师频繁进攻,但并没有突破‘鬼洞’的屏障,到不了这里——我看他们也是乱了阵脚。”烈虎得意洋洋地说道。
“好,”玩弄我头发的男人终于收了手:“还有事?”
这次出声的人是白蛟:“王,该进行第二次‘浸染’了。”
哦,又要取我的新鲜血液了?
疯狂
轻轻一刀,就能从我的手腕上获得新鲜的血液,用事先准备好的容器盛好再拿走。一旁的侍女立刻上前给我包扎,其实这点伤真不算什么,以我这样的能力,一会就好了——白蛟划得也很有分寸,绝不像我自残的时候那样对待自己的手腕,所以伤得并不严重。
当然,我能感觉到她很想用力一划——让我的血大量喷涌而出,最好是当场毙命。
真是的,干嘛要让她给我划这么一刀呢?换个人也好,我不明白鬼王这么做的目的。
泡在大大的浴桶里,我朝给我擦洗的侍女说道:“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她看了一眼我的手,有些为难:“可您的手——”
“我只想再泡一泡,再说,手已经好了。”我用嘴扯开了缠在手腕上的纱布,给她看——已经结了疤,没什么大碍。
她仍然不肯轻易答应我,朝一旁斜躺在床上的鬼王看,鬼王点了点头,她这才出去了。我跪在桶里,一只手扶着桶的边沿,朝他哼:“这里的鬼妖表面上对我很尊敬,其实没一个听我的话的,就是刚才那么一点小事,她也要你点头了才肯出去。”
他朝我轻轻一笑:“等你嫁给了我,所有的鬼妖都会听你的话了。”他左手支着脑袋,手指就刚好在唇边,怎么看怎么都有诱惑力。
我转过身,改成坐在桶里,泡着温暖的洗澡水:“嫁给你?我会不会被白蛟弄死?”
“你是我的女人,谁敢动你?”
“才怪呢!”我淡淡说道:“许家里许楚明的地位最高,可潘莹子还是敢把我的手割掉了,还把我扔在枯井里。对于女人来说,为了得到所爱之人,可以不惜一切。”
“别把我和许楚明那个废物相提并论。”
废物?他居然说许楚明是废物?我想反驳他,又觉得好笑,终于笑出声来:“你真是自大,许楚明已经在借用‘天石’的力量了,谁知道会变得有多厉害?你居然说他是废物,哈哈哈,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死。”
他那样的傲气,怎么能容忍有人这么说他?哪里像阿宁那样的好脾气——
阿宁,我感到眼眶热了。湿漉漉的手指划过脸,顺带着将那一颗泪珠带走,了无痕。
“他不会气死,他只会死在我的手里。”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发寒。
我无声地笑了笑:“白蛟那么爱你,崇拜你,你为什么不娶她做你的妃子?”不想谈论刚才的话题了,总会想起阿宁,太伤。
“没兴趣。”
“没兴趣?难道你就没有给过她一点希望、否则她怎么会这么期盼成为你身边的女人?我是说——”
我顿了顿,还是顺其自然地问出来了:“你难道就没有和她上过床?”不可能吧?这么美艳的女人,身材又是这样的好,前-凸-后-翘,哪有雄性能够抵御得了她的魅力?你看,烈虎看她的眼神都是极度渴望的。
出乎意料的,我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没有,我可以和任何的女妖上床,但绝对不是她。”
这下子我惊奇了,转过身看他:“为什么?”
鬼王坐了起来,将落至胸前的头发撩到身后:“很简单,我知道她有很多不该有的想法,又是我的战将,我就绝对不碰她——否则不就是给了她理由让她胡闹?”
“胡闹?她能胡闹什么?”
他哼了一声:“你难道不知道会嫉妒的雌性、而且还是强大的雌性是最危险的生物?我对她再了解不过,对她没什么兴趣。而且——”
“而且?”而且什么?
“没什么。”鬼王却不肯再说了。
他又补了一句:“还是琊琊好,多可爱,如果能为我而产生嫉妒心,那我是最高兴不过了。”
我白他一眼:“我嫉妒起来不会比白蛟善良。”甜言蜜语,我从许楚明那里听到的还少吗?男人们一个比一个狡猾。
他摸摸下巴,一笑:“是吗?没关系,可爱的琊琊再怎样刁蛮,我都喜欢。想起你在那新的时候从来没有脾气的样子,还真是让我心疼,我的琊琊,就该想怎样就怎样,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笑就笑。”
“你去过那新?”我更加惊奇了。
他点头:“确切地说,那个你不是现在的你,是上一世的你。既然卜出了会有你的出现,我自然是想要去看看的,你的气息我是一辈子不会忘记。”
真是不可思议,我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难怪我还在许楚明的别墅那的时候,白蛟能够找我,是你告诉了她。”当时还奇怪,白蛟怎么会知道我就是那个预言中的巫女?
原来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他的手掌心。
那么这一切,是不是都没有逃过上天的手掌心?
我沉默了,出了浴桶,右手拿过浴巾费力地将自己包裹起来,一步步走向床,也就一步步地靠近鬼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喃喃道:“等着,等着我苏醒的那一天,真正用这双手拥抱你。”
风,在哪里?月亮,又在哪里?
太阳,没有,乌云将太阳遮住,这是阴暗的世界。
阴沉沉的天空,燥热的城堡,我睡不着,独自一人在城堡里胡乱走着。没有人跟随我监视我,因为我根本逃不出去,要逃出城堡,就要冲破重重阻碍,我怎么可能办得到?
更何况,不该我去的地方,自然就有守卫守着,我进不去。可以去的地方,一路上也会有些人在巡逻,这和监视其实也没分别。
“要下雨了吧?”我喃喃自语,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人类的世界里已经过了春节,就要迎来温暖的春天。可这里,却是如秋日一样的干燥,这里,会有冬日吗?会有春天吗?
我迈向了通往顶层弯弯曲曲的楼道,一个人缓缓走着,拖曳着一身粉色的长裙。越是靠近上边,就越是更感觉到更多的风,冲散了身上的热气。
忽然,奇怪的动静从上方传来,我停下了脚步。
“再用力些……”女人的呻-吟。
“呵呵,我看你真是欲求不满!”男人的喘息。
用力的撞击声,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我悄悄看向了上方的拐弯处——一只女人的手,正抓住了那窗沿。
凌乱的衣裳,**的冲撞,女人是白蛟,男人是烈虎。
白蛟呻-吟着,却又带着憎恶的表情:“你这个丑人……”她叫了一声,因为烈虎的用力一撞。
“我是丑,但你却极爱和我做!”烈虎笑得狰狞而诡异,他长相本来就很凶悍,此刻更是让人觉得可怖。
“要不是,要不——”
“你想说,要不是王看不上你,你也不会和我做,是不是?”烈虎干脆将她抱起,将她顶在墙上。他狠狠丢了一句:“贱人!明明骚得紧,明明就喜欢我这么弄你!”
白蛟发了怒:“谁说王看不上我?啊!”她再说不了话,烈虎的动作太激烈。
“贱人,贱人!”烈虎疯了一般地骂着,夹杂着他的粗喘。
一道闪电划过窗外,照亮了他的脸庞,我惊得后退了一步,他猛然侧过头看了过来。
我捂住嘴,缓缓离开。
逃也似地回到了房间里,侍女跟着后边进来,恭敬道:“琊琊小姐,我去给您上些点心吧?”
我忽然就发了狠:“不要!不要!都出去,出去!”烦躁,烦躁!侍女们互相看了一眼,退了出去。
我脑海里尽是刚才的一幕,烈虎的狰狞,白蛟的表情,让我厌恶。可到底厌恶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轰隆隆,外边雷声滚滚。
“烈虎将军,您不可以进去……”外头传来侍女的劝阻声。
烈虎来了,我一惊,他是来找我算账了?是因为我瞧见了他们的偷情?
门被推开了,烈虎大踏步走进来,侍女们也跟着进来,很焦急。他上身穿了一件无袖灰色紧身衣,下-身是灰色长裤和黑色靴子,冷眼看我。我却忽然冷静下来了,朝侍女说道:“你们先出去。”
怕什么?我又不是故意要看见的。
侍女们出去了,他便朝我走来,在两步开外站住,嘿嘿笑了:“你刚才去上面干什么?”
我一偏头,不看他,很烦:“只想去上边走走,谁知道你们在那里——为什么要挑那么个地方,我也不想看见的。”
烈虎哼了一声:“得了,我就是想来跟你说一声,今晚你就乖乖在房间里呆着,哪里都别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我当然是在房间呆着,这也快午夜了,我也要睡觉。”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答。
又是闪电,照亮了这房间,烈虎的表情奇怪而莫测。
风声,雨声,雷声,将这个世界填满了。
夜色,黑色,血色,将这个世界充斥了。
恐惧,迷茫,幻想,将这个世界疯狂了。
我听到了呼唤,是爱人的,是亲人的,是伙伴的。
深情,用力,虚幻,让我落泪了。
可明明,他们都已经死去,那么是谁在叫我?是要我跟随他们离去吗?那一只只手,抓住了我的裙摆,不肯放弃。
但如果是你,是我的爱人,我愿意随你而去。
“琊琊,琊琊……”这声音,很熟悉。
这双手如此温暖,曾经抱着我。
阿宁,阿宁!
我睁开眼。
“阿哥……”我不敢相信,这个人,是阿哥?
我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又拿过他的手摸着我的脸,真的是他啊,我低声道:“阿哥。”眼泪就这么流下来了,为什么哭?是因为寂寞、孤独?又或是压抑了太久的憎恨无人可倾诉,如今见到这个曾经差点要了我的命、但却是深爱我的男人,我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阿哥伏在我的身上,眼里有心疼:“别哭,阿妹。”
“阿宁死了,是我杀的。”我怎么能不哭呢?我的爱人死了,死在我的手上
“我听说了……鬼妖界到处放话,说是你杀了许翰宁,回归了鬼妖界。”阿哥轻声道,手指在我的脸上流连:“不过,我知道一定是他们在你身上动了手脚。”
我不做辩解,相信我的人,只有阿哥了吗?
“别哭了,我受不了你的眼泪,这心,都要碎了……”
他吻住了我的唇,热烈,疯狂,饱含着他的爱——或许是兄妹之爱,或许是情人之爱,或许都有。吻,吻,吻,我没有拒绝,顺势搂住了他的肩膀,加深我们的亲吻。
许久,才结束了这个吻,我轻抚他的脸庞:“阿哥,你的力量又增强了。”而且不少,我能感觉得到,是许楚明给的“五彩石”所带来的好处吧?
我笑了:“许楚明肯给你‘五彩石’,也算是突发善心了。”
阿哥冷哼了一声:“也许吧,这事情,还说不定是谁算计谁呢!”
算计?什么意思?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怎么进来的?”他来鬼妖界当然是可以的,法力也不会受到影响,但关键是他现在是背叛者,怎么能够轻易躲过“鬼洞”那里守着结界的鬼妖?
“烈虎想办法带我进来的。”
烈虎?我还想再问什么,阿哥沉着声音说道:“没多少时间了,你跟我走!”
走?我摇头:“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我有该做的事情。
阿哥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抓紧了我的肩膀:“你不能留下来!还有五天,鬼王就要复活!”
“他不复活,我就没法接近他!”我低声道。
“不行!太危险,也没胜算!”阿哥一个翻身坐起来,立刻拉起我:“走!”
我摇头,他气急,抱住我的腰身:“你要我怎么放心?看看的你的手,看看!我不能再忍受你不在我身边!”
急切,爱,全在他的脸上了。
我吻住了他的唇,这一次,是我主动的。
阿哥的手在我身上游走,唇也不止于我的唇我的脸,只需要再进一步,我们就能完成属于爱人的行为。他的手指在我的身体里,唇在我的锁骨上:“走,跟我走,我要保护你,我不能把你交给鬼王。”
我抱住他的脑袋,轻声喘息:“我不走,你知道我不会走,啊……”真是,这**与我的心结合在一起,要人命,要人命——会要了谁的命?
他放入了第二根手指:“……好,好……你,你记住,烈虎和我们合作。”
烈虎?他居然背叛鬼王?是为了什么?为了——我向后一仰脑袋,感觉脑子就要接近混乱的边缘了。
我喃喃出声:“爱,欲,渴望,主宰了人,也主宰了鬼妖。”
为了得到白蛟,为了完整地得到白蛟——这个眼里只有鬼王、为了鬼王什么都肯做的女妖。烈虎这个想法存在了很久吧?这一日终于爆发出来。
阿哥咬着我的唇,又放开:“不仅如此……烈虎想要的,还有鬼王的位子。”
难怪,难怪!我颤抖起来,越发抱紧了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阿哥不会让烈虎登上那个位子的。
烈虎或许会得到白蛟,或许会跟白蛟一起死去。
又或许,我们都死在鬼王的手下。
如果我们死了,那么就是死在自己疯狂的念头中不是吗?鬼王为了他疯狂的想法,我们为了自己疯狂的想法,或许是想报复,或许是想得到更多的权势,或许——都是自己造的孽。
高-潮来临的前一刻,阿哥的大手捂住了我的嘴,不让我发出太大的动静。所有的喘息,所有的**,都掩盖在了他的手中。
我仍在微微颤抖,他的手指没有出去,还在轻轻动着,带来未断的快感,这敏-感的身体又要迎接另一波快感。
阿哥沙哑着声音说道:“烈虎会帮你,记住,要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无论怎样的低贱和求饶,你也要活下来——为了我!”
他一遍遍地在我耳边低喃,为了他,为了他,为了他,像是蛊惑。
身体,再次溶化在他的手中。
永不离弃
又是一刀,将我的手腕划破,让血滴落在下方的容器中,再把这血拿走,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那个地方鬼王知道,白蛟知道,烈虎也知道,只是我不知道。
那是藏着斩魔的地方,我怎么能够知道?
侍女要给我的手腕包扎,我不肯:“不用了。”抬起手,舌尖在伤口上面舔过,把血舔干净。
不一会,结了痂。
“依着她。”鬼王发了话,侍女就不再坚持。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我百无聊赖地起身来到窗子边站定,望着下方出神。身后的鬼王低头在我耳边问道:“昨晚烈虎来了这里?”
我就知道他会问的,这里的侍女哪一个不是他的耳目?
我淡然道:“是,他和白蛟做-爱被我看见了,他不高兴,过来说了我两句。”这乌云密布的天空,没有一点生气。
“哦?他敢骂你?”鬼王的声音带着笑意。
“他有什么不敢的?如果没有你,说不定还会把我杀了呢!”
鬼王大笑起来:“胡说!他杀了你有什么好处?这么可爱的琊琊,谁下得了手?”
我撇嘴:“才怪呢,就你整天说我可爱,烈虎是不会觉得我可爱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我转头看他:“你知道烈虎喜欢白蛟,所以才不碰白蛟的是吧?”
他低头看着我,轻笑:“算是吧,烈虎想要独占白蛟,我没必要去和得力的战将争一个女妖。”
果然呢!我看着他:“你不去争,但是白蛟可是一心一意只爱你一个。你看着吧,你要真娶我做你的鬼妃,白蛟肯定要想办法弄死我。”
“你怕?”他笑吟吟的。
“不怕,我就是讨厌这样。”我不想再断一只手了,太疼。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断腕,轻声道:“没关系,有我在。等我苏醒了,我会给你一个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宝石?耳环?手镯?项链?还是什么?男人哄女人,给的东西不都是这些吗?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他不肯回答我。
我泄了气,回头继续看着外边,自言自语:“好闷。”被关在这里边,再大的城堡我也有逛完的一天,多闷啊。
“别抱怨了,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鬼王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声细语:“这个世界将会属于我们。”
我笑了,却不知道在笑什么。
“转过身,乖宝贝。”他温柔地命令我。
我听话地转了身,看着他的双眼,这能让你堕落的双眼。他轻声道:“我明天就不再来了,为了减少意志力的消耗,为苏醒做准备。你要乖乖的,继续完成对‘斩魔’的浸染。别担心,烈虎不会让你出事的,他能制住白蛟。”
是的,我不担心,烈虎不会让我死的。他和阿哥、许家达成了协议,那就是想办法把鬼王杀了,他登上宝座,结束这战争,井水不犯河水,多好!
鬼王真的不再来了,日子就这么过了两天。
这天夜里,烈虎就悄悄潜入了我的房间里,我立刻翻身起来,他已经掀开帘子坐在床沿。头一句就不客气:“不要命的丫头!”
我不高兴,知道他指的是我不肯和阿哥离去的事情。我硬着声音问道:“你过来有事?”肯定有事,不然来找我干嘛?
烈虎哼了一声:“我就来告诉你,等鬼王苏醒之后,你必须在他苏醒后的第一天下手!”
“为什么?”我也想越快越好,但是为什么是第一天?
他很不耐烦道:“很简单,他苏醒之后的法力还不能完全恢复,至少也要一个星期。另外,还有一点,他曾经因为给自己卜卦而元气大伤,又留下了后遗症,就是每个月的第三日会相对虚弱,正好就是这次他苏醒之后的第一天!”
卜卦?就是鬼王强行卜出我的出现的那一次吗?我沉默了,他就为了看看他的人生中有没有其他的新的“东西”,不惜损了自己的道行。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他,那个在云雾中的男孩子——
说来,他有时候真的就像个孩子,想什么就做什么。只不过,他是一个拥有可怕能力的孩子。
“发什么呆?”烈虎不客气地一捏我的下巴:“我还没说完呢!”
我嫌恶地拍掉他的手:“你接着说,我在听。”
他想发怒,还是忍住了:“我会想办法把‘斩魔’交给你,你记住,一定要对准他心脏。‘斩魔’被玷污之后,斩妖除魔的能力大不如前,但如果直接插-入对方的心脏,还是具有很强的杀伤力,所以你要看准才能下手。”
“我在上边做了点手脚,只要刀刃上见了血,我便能感应,到时候带着人在城堡里起事,下方也有我的人。你嘛,最好想法离鬼王越远越好,赶紧冲出房间,外边会有我的人接应你。”
我点点头,可到底能不能冲出房间,我并不确信。
阿宁死了,我只想为他复仇。
阿哥说过,如果失败了,无论再怎样地低贱和求饶,也要活下去,为了他。
可我真的能做到吗?求饶?在鬼王面前?
收回这乱七八糟的心思,我朝烈虎问道:“鬼王的苏醒首先就需要用‘斩魔’划破禁锢他的结界,为什么不能直接趁那个时候把他杀了?”
“你当我不想吗?白蛟当时一定在场,你以为她会让我这么做?”
我想了想:“不可以把她支开?比如让许楚明带着人弄些乱子。”
烈虎想不想就否定了:“绝对不可能!白蛟不会为任何事缺席鬼王的苏醒仪式。”
是吗?我皱眉:“她是不是怀疑你……”又或者是鬼王对烈虎起了疑心、所以特地背着我们嘱咐过白蛟?
烈虎也皱了眉:“说不准。”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冒险了!但是,阿宁——
我咬咬牙:“无论如何,我一定下手。”
无论如何,我一定下手!
将一颗颗宝石从小箱子里拿出来,一一摆放在桌上,看它们的五彩斑斓,像是彩虹,又比彩虹更美丽更炫目。飞眼在一旁看着,很好奇。
彩虹,是的,阿宁曾经带着我看彩虹。城市里的彩虹远没有那新的清晰和艳丽,可因为有阿宁在,一切都变得惊艳起来。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说着情话:“琊琊脸上的红晕比彩虹的粉色更美丽。”
我被他热热的气息弄得红了脸,那时候的我还是有些害羞,虽然我很喜欢这样被阿宁逗弄。
现在,我的羞涩褪去了,阿宁,也不在了。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将斩魔刺入他身体的感觉。
梦里,他有时候会出现,永远是在用他温柔的大手抚摸我的脸庞,一如他在倒下之前。
我拿起一颗蓝宝石,像是雨后的天空,很美。阿宁会拉着我的手,叫我不要老在看着天空,脖子会很累。
我拿起一颗玛瑙石,红色的像是血,很刺激。阿宁会轻抚我的腰身,让我不要太失控,让我慢慢吮吸他的血。
我拿起一颗钻石,透明的像是眼泪,很灼心。
阿宁,阿宁,我想你。
我不离开,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心安——哪怕我失手。
桌上的飞眼吱吱叫起来,看着我滴落在桌上的眼泪,好像不能理解。它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看眼泪,又看我,很有意思。我笑了,擦了眼泪,伸出手指轻触它的脑袋,低声道:“小东西,你就不要再回我身体里了。到了那一天,你就走,飞走,越远越好。”
我还是舍不得它马上离开,哪怕只是再陪着我一两天。
飞眼抓住我的手指,摇头。可它的身子明明在微微颤抖,大概也察觉到了我的想法,不安和害怕了。
我将脑袋趴在桌上,一头长发仍旧没有修剪,就这么拖曳到了地上。我看着小东西,轻声道:“听话,你走了,就当做为了我活下去。”
为了我活下去,代替我回一趟那新,再看看那山那水,再听听那山歌,再尝尝那好吃的米花。那是我诞生的地方,也是我憎恨和热爱的地方。
为了我活下去,代替我告诉阿哥,我欠他的是命,下辈子一定会偿还。
为了我活下去,代替我寻找那一个男人,和阿宁相似的男人——也许会是他的转世。代替我守护他,永不离弃。
礼物
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长到脚踝,侍女将我的头发一根根梳好,再用一根银白色的发带在脑后扎起。身上的一切都很简单,颜色也是单纯的白色,没有更多的修饰和更艳丽的色彩,但镜中的我却显露出一股子邪气——
那双乌黑的大眼,那红艳艳的嘴唇,带着诡异的邪气,像是在渴求血,血,更多的血。
我已经太久没照镜子,自从阿宁离开,我就不喜欢照镜子。总觉得看到那个我,会让我失控,那个杀了阿宁的我。如今看到了,自己也有些惊讶。过去的我,看起来惹人怜爱,如今的我却大大不同了。难道是因为心性的转变?又或者是因为喝了太多的血?
呵呵,一个人变坏了,就是这样的吧?
“好了,走吧。”那等候在一旁的白蛟和烈虎催促我。
着急呢?当然,一个是盼望着鬼王早点苏醒,一个是盼望着今夜的快点到来。
我呢,盼望着拿到斩魔。而此时此刻,斩魔就在白蛟手里。
今晚,我会得到斩魔的。
迈开步子,尾随他们二人离开房间。
咦?是往城堡上方走去,难道是放在最上层?
到了楼梯处,所有人——除了我们三人,都停下了脚步。白蛟在前,我在中间,烈虎在后,就这么踏上了阶梯。一级又一级,弯弯曲曲,白蛟没有停下的迹象。我疑惑了,再往上,就该到了露天顶层了。
藏在顶层?怎么可能?那里根本就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上面什么都没有。
带着疑惑,我已经跟随白蛟到了顶层,烈虎尾随而来,我们三人到了顶层的中间部分。脚下的石板一块块紧紧贴合在一起,见证了这古老城堡的年龄。
难道是在这石板下?
事后我知道,我猜错了,但也不算完全错。确实是在石板下,却不是这一个空间的。
我看着白蛟,只见她在原地转了个圈,站定,在念着咒语。低声,轻巧,又动听,不一会,她面前的空间出现了扭曲,像是水浪在奔腾。渐渐的,水静下来了,那里出现了雾气。白蛟首先迈入,她的身子全部没入了雾气中,消失了。
我想起了晓雾曾经和我说过的话:“我的身体在一个到处都是雾的地方,迷失了方向,出不来。”
“走吧。”烈虎朝我说道,我便走了过去。
踏入这雾气中,身体像是过了电流,怪怪的。一抬头,这是哪里?
空旷的,四周是雾,前后左右都是,天空——也是雾蒙蒙的,但奇怪的是有光。光从哪里来?又搞不清,温和地就这么罩着这一个奇怪的地方,没有边界的地方——因为根本看不到边界。
混混沌沌,我想起盘古开天辟地,辟的就是一个混沌之地。
我看看地上,倒是石板铺就的,冰凉的石板,那冷气透过我的鞋底,钻到我的肌肤里。
面前的白蛟蹲下来,在地上摸了摸,将一块石板掀起,下方是空的!我眯眼看去,那里似乎有个凹进去的图案。白蛟扯下了脖子上的项链,将那宝石坠子往凹处按下,正合适。她轻轻一按这机关——
一阵响,脚下似乎在震动。眼前的一部分石板在下沉,大概下沉了十厘米左右,停住了。咯噔一声,居然开始往两侧分开——
我的心一跳!
淡紫色的长发,白色的肌肤,完美的身材,精致的五官,那躺在里头的水晶棺材里的除了鬼王还有谁?
心里有一种震撼,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但见到实体却又是另一种感觉。现在的他虽然在沉睡,虽然有许家的封印封住了他的大部分气息,可仍有一部分力量是没有压制的,这种压迫力让我有些僵硬——要说是害怕,也不为过。
不害怕,倒是奇怪了。
“别软了手脚了。”烈虎看了出来,在一边小声提醒我。
白蛟拿着斩魔走过去,打开了水晶棺,手虚空一划——一道金光腾起,笼罩在鬼王的身体上方,灼伤了她的手。很明显,这就是封印所产生的结界,不允许别人轻易靠近,阻止别人解救这个沉睡的鬼王。
她毫不在意,盯着那一层淡淡的金光,似乎在寻找什么,忽然,她笑了:“在这里。”
在这里?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看向她所看的地方——是在鬼王胸口上方,那里的金光比别处更盛,聚集在一个点上,就像是一个小太阳。
我挪开视线,没法直视这个亮点。
眼角的余光看到白蛟举起手里的斩魔,对准了那个亮点,猛然一刺!
嘶的一声,源源不断地金光发散出来,如藤蔓一般直往斩魔身上缠去!一时间,斩魔的银色与金色纠缠在一起,你争我夺,像是在打斗!金色大盛,将斩魔的大部分剑身都缠住了。
嘶——
奇怪而刺耳的声音从斩魔的剑身上传来,像是两把利刃交锋划过所发出的声响,我难受得捂住了耳朵。
嘶——
嘶——
嘶——
我无法承受,一直后退,直到撞上了烈虎的身子。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不让我逃开。我没办法,耳朵疼得难受,眼睛也睁不开,那金光能把我的眼睛灼瞎!
猛然,这声音停止了,我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放下手,再睁开眼——
玻璃裂开的声音响起,那金光化为了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斩魔,赢了。
白蛟看向了我,笑容美艳:“你过来。”
我竟有些发冷,身后的烈虎递过一把刀子,就在我的眼前。我压制住心中的害怕和恐惧,接过这刀子,一步步朝那水晶棺走去。
“快点!”手臂猛然被拉白蛟一拉,我往前一个趄趔,差点摔倒。
看着水晶棺里仍旧沉睡的人,我咬咬牙,半蹲下来,将左手伸出来,右手拿着刀子,在手臂上一划——
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滴答,滴答,落在鬼王的嘴唇上。
一滴,两滴,三滴,那原本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我惊得几乎要站起,肩膀被白蛟一按,她哼了一声:“还不够!”
手中的刀子被夺去,她用力抓住我的手,快速一划!
疼!我皱起了眉头,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和暴躁,看着自己的血猛然溢了出来,汇成了一道,直往那嘴唇上落去。
那嘴唇,瞬间被我的血红了。
动了,嘴唇动了,微微一张,将我的血吸入口中。
呼吸,响起来了,是男人的,是鬼王的。
睫毛,微微颤动,那眼帘下的双眼,能将你的心智迷失。
我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的动静。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细微的动作,全都无数倍地放大了,让我几乎怀疑这些动静根本就是我自己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让我很惊恐。自己无数次地咬过其他男人的喉咙或是身上,贪婪地吮吸他们的血液,感受他们的心跳和炙热的体温,我认为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可如今被人这样喝着自己的血,却是第一次。
身上渗出了细汗,我的心跳得很快,就好像自己的命随时会消失,自己随时会死在这里。可是,看到那美艳的唇吸入了我的血,看到那男人半赤-裸的胸膛开始一起一伏,我感受到了他的生命力和心跳,这样奇妙的感觉又让人沉醉。
好奇怪,好奇怪。
他睁开了眼,蛊惑人的双眼,看着我,缓缓坐了起来。
他动的时候,那身上的长衫也跟着慢慢滑落,露出他的半个肩头。
他动的时候,那一头淡紫色的长发居然就像有生命一样的轻轻飞舞,要将你勾住。
他不过是微微翘起了嘴角,你却觉得他是在引-诱你去吻他。
我原以为他的美丽已经看习惯了,没什么,可现在才发现这样的想法很愚蠢。因为虚幻的身体和实体是完全不一样的,没有诱-人的气息,没有真实的存在感,没有——
怎么能跟实体相比?
鬼王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的心跳在一瞬间停止了。
“王……”白蛟和烈虎的声音响起。
“啊!”我的尖叫声响起。
整个人被他一拉,落到了他的身上,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拿起我的手送到了他的唇边——
“很美味。”他笑了,头一低,继续吮吸我的血液。
我皱起眉头,他的牙齿在咬我的伤口,疼呢!这血,就这么被他吸着,他似乎不想停下。
“不……停……”我害怕了,总算是明白别人被我喝血时候的心情——既刺激,又惊惧。可他却上了瘾,根本不让我挣脱,也根本不在乎旁边还有两个人。
他就这么扣住我的身子,不让我挣脱,我出了汗,感觉身体虚软起来。
他终于从我的颈间抬起头,看着我笑:“我要听你叫我的名字,那是你给我的名字。”他的唇上还沾着血,太诱人。
我着了魔,喃喃道:“晓雾。”
他吻了上来,我的嘴里全是自己鲜血的味道。这样极致狂热的吻,夹杂了血腥味的吻,谁能抗拒呢?
鬼王的复活是鬼妖界的大事,第一喜事,今夜将是个狂欢之夜,在这城堡里将会举行一个庆典,庆祝他们的王从沉睡中苏醒。
“好了吗?”鬼王——晓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身边的侍女都转过身虔诚跪拜。我没转过身,只是看着镜子里的我出神。
这一身衣服真是艳得要人命,大红色的连衣裙紧紧贴着我的身体,V字领口往下开,直到快小腹处,饱满的胸脯半隐半现。抬起手,那宽大的袖子就跟着动,动一动腿,那开叉极高的裙摆处就要露出我的腿。
红得像血呢!金丝线绣了诡异的图案,就在领口裙摆处,动一动,闪着细微的光。
我从来没穿过这样暴露的衣服,可奇怪的,我也不觉得不舒服。这心性变了,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起来了不是吗?
“真美呢!”晓雾在我身后轻叹,手指从我的腰后伸出,来到暴露的肌肤处摩挲。
他穿的是黑色的一身,上身的衣服贴身,圆领无袖,腰间露了一部分出来,那里是他的完美腹肌。□的黑色裤子修饰出他的长腿,披风就在身后,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飞起。但,并不是单调的黑色,同样用了金丝线在衣服上做了修饰。
黑色和金色,是完美的搭配。
更完美的是他的一头淡紫色的头发也用了黑色金边的发带束起来,你看,黑色,金色,淡紫色,就成了最完美的搭配。一样颜色衬着另一样颜色,叫你挪不开视线。
我转过身,主动将手朝他伸出:“走吧。”
“等一会。”他看着我,却挥手斥退了所有人。大手顺着我的腰身往下滑,在臀部一抬,将我抱起,放到了梳妆台上。
我笑了:“怎么?现在就迫不及待了?”
“当然不是现在,虽然我很想。”晓雾贴着我的唇呢喃,他的身体也紧紧贴了上来,很自然地分开我的双腿,我们接触地亲密无间。
“那么你现在是想干嘛?”我看着他,克制自己的抗拒,抗拒他如此贴着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灼热了。
“只是一个演练……还有,一个礼物。”他吻了下来。
从嘴唇,到脸蛋,到脖子,到锁骨,一路往下。他撞了撞我的身体,我叫出声,想推他,推不动。他抓住了我的左手断腕处,轻声道:“我说过了,要给你礼物。”
礼物?热热的吻再次压过来,可与刚才不同了。
不同在哪里?我知道了,知道了,他在将他的法力传递给我,他要,他要——
我感觉到那气流往断腕处不停地汇聚,断腕处开始发热,热,热,热!我叫出声:“烫!”好烫,好烫!
“好孩子,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他的一只手搂紧我的腰身,嘴唇一张一合,温柔地安抚我。
我说不出话来了,咬着唇,烫得要人命!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了,晓雾的脸变得更魅人了,他低声说着话,像是在自言自语:“真美啊,出了汗的你,咬着唇的你,像是在享受性-爱呢。”
“你贴着我,我贴着你,真好。”
“红色的衣服,透明的汗珠,黑色的长发,娇艳的唇,琊琊,我真想现在就要你。”
我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断腕处好烫!可是,有东西长出来,长出来了!那是,那是——手!
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手掌,指头,一根根指头,都回来了,回来了!
“啊……”我叫出声,畅快淋漓,我的手回来了!
颤抖,刺激,兴奋,疼痛,交织着,复杂的心情。他还没恢复力量,就要给我一只手,心底,似乎软了一块。
我闭上眼,又睁开眼,平复了呼吸。动动这新的左手,我将指头放到嘴里咬一咬——柔软的手指,有痛感。我抬头看晓雾:“走吧。”
“好。”他笑了,拉着我离开这里,朝今夜的庆典殿堂走去。
那一个地方,聚集了鬼妖界的精英们,他们都在等待他们的王,也在等到他们将来的鬼妃。
都知道我,知道是我的血让他们的王苏醒了,但绝不会因此而感激我。我算个什么东西呢?不过是个巫女。只是他们的王看上了,喜欢了,想要,就这么简单。
没关系,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我要做的,和他们想什么都没关系。
我和晓雾牵着手,像是完美的夫妻,缓缓走向目的地。
那里有火光,那里有嬉闹,那里有疯狂,那里有美人,有佳肴美酒。
那里所有的一切,就是今夜的狂欢。之后,他们将带着杀戮的气息去袭击许家的每一个据点,只要扳倒了许家,其他的普通人类,又算得什么?
杀戮的世界啊,会是怎样的?血流满地?断臂残肢?大笑和哭喊?
我爱这样的世界吗?我爱血,我爱男人的阳气,可我爱这样的世界吗?
颠覆了一切的世界。
我在乎吗?在乎这一切被颠覆?不,我不在乎,我不是人类,为什么要去在乎那些与我无关的生物?没心没肺的我,哪里会去在乎这些呢?
我唯一在乎的,是阿宁的死。
这怨恨,已经深植心底,没有办法能够消除。
我听到晓雾朝下方匍匐的鬼妖说道:“今夜,我将得到我的妃子!”欢呼,立刻充斥了这殿堂中。当然,也有怨恨的,那就是站在一旁的白蛟。
恨吧,恨吧,我又不在乎。
鬼才在乎呢!我笑了,坐下——晓雾却拉起我,朝我说道:“跟我坐一起,我们坐同一个椅子,我的一切都将分给你了。”
分给我了?我顺着他的力道走过去,和他同坐一张金色大椅,这奢华却又耀眼的椅子。
侍女端来了酒杯,里头的液体轻晃,是酒,可是看着却像血呢!我和晓雾各拿了一杯,朝下方示意,众鬼妖也举起了杯子。
喝光里头的液体,**辣,我笑起来。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想我很快就要醉了,醉在自己的怨恨中,醉在自己的疯狂中。
今夜,谁会死呢?
一夜恩宠
我真的醉了,醉得不轻。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都是很多细细碎碎的画面,一会是刚才热闹的殿堂,一会是白蛟怨恨的眼神,一会是阿宁的笑脸,又忽的变成了晓雾。
我抬起手遮住了双眼:“讨厌。”
“讨厌什么?”晓雾的声音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
我感觉到靴子被脱了,整个人一翻身,往床里头滚了一圈,更晕了。我眯眼看着正在让侍女服侍着脱去披风和上衣的晓雾,呵呵笑出声:“讨厌你。”手抬起,往他那儿晃晃悠悠地一指。
他笑了,挥退了侍女,我听到大门合上了。
晓雾身上只穿了一条长裤,爬上床来,侧身抱着我:“为什么讨厌我?”
为什么?心里忽然腾起了恨,我变了脸,恨恨道:“因为你杀了阿宁!”
“我?我杀了他?哈哈哈……”他大笑起来,一只手抓住我的腿,缠到他的腰身上。
另一只手,则肆无忌惮地从低得不能再低的领口处伸入,抚摸胸前的柔软。他低声道:“就算是我杀了他吧,不杀他,你怎么能把心交给我?”
恨,恨,恨呐!我抬手打了过去——
手腕被他牢牢扣住,晓雾带着微笑说道:“你的手是我给的,我也可以拿回去,所以,你最好听话点。”
“我恨你!”大喊出声,猛然被他翻身一压压在身下,哧啦的一声,衣服被撕开了,上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我惊叫着,身上的衣服接着被撕碎,没几下,身上就没有什么可遮蔽的了。
他一手扣住我的脖子,一手解开裤子,脸上全是让人发冷的笑意:“过了这一次,你就不会抗拒我了。所以,你乖乖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用力一冲!
我战栗起来,嘴里喃喃道:“阿宁,我爱的是阿宁……”
“是吗?你迟早会爱上我的……”晓雾退出了一点点,又猛然进入。
“不……”我不会爱他,不会!手指在他的胸口留下一道道抓痕,红得惊心。
他只是喘息着,用力着,完全不在乎我有多疼,有多抗拒。或者说,我越是抗拒,他就越是用力。这一切,慢慢模糊起来了,我陷入了半梦半醒中,身子不由自己控制,任由他翻来覆去地摆布。
我感觉整个人都被他撕碎了,双腿被迫曲起,好让他更方便地进入。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我在你的身体里留下我的痕迹,日久天长,我的一切都将融入你的身体里,再没有别的男人的痕迹。”
我紧咬着唇,刻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就会更用力,直到我的唇边溢出一丝轻轻的呻-吟。可这呻-吟,夹杂了我的痛,他是不在乎的,他只要我不咬着唇就好。
好疼呢,我终于忍不住:“你……快点……”快点结束这被他玩弄的游戏。
他轻笑:“你求我吗?”
我立刻闭了嘴,再不说话。他恼了,抬高我的臀部,加深我们的接触,撞击的力气更大了。手指,近乎虐待地抓紧我,疼得我想哭。不能哭,不能,我抓紧了身下的褥子,双眼模糊。
他也不在乎,只是一味地进攻,房间里,尽是他的粗喘和身体碰撞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我已经浑身是汗,虚软地趴在床上。而他则趴在我的背上喘息着,休息着。
我努力地发出声音:“我想洗澡……让人弄些水进来吧!”
他懒洋洋地回答我:“我吩咐过了,她们一会就会把水送进来,我们俩,就一块洗个鸳鸯浴。”
我皱起眉头,他的手指,从身后绕过,进入了我的身体。
他到底要玩多久才肯结束?
进来了,又进来了,我咬着下唇,被迫接受新一轮的欢爱。
低喘,呻-吟,撞击声,在这帐内回荡着。他乐此不彼,我无力抗拒,只觉得那不听话的身体已经在接受他的存在,变得敏感起来了。随之而来的乏力感又让我想要昏睡过去,可,不能,不能。
我还有事情没做,我得去完成。
身后的男人察觉了我身体的变化,兴奋起来,用力的撞击居然让我发出了羞耻的叫声,我想捂住嘴,已经来不及,他听到了。一把拉起我,让我的背靠着他的胸膛,大手扳过我的脑袋,强迫我和他接吻。
一声低吼,他再次结束了征战。我软在床上,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他则从身后抱着我,那手轻轻抚摸我的肩头,声音还带着沙哑:“好孩子,还恨我吗?”
我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恨。”
他轻笑起来:“对,这才是真正的你,你要说不恨了,我一定会怀疑你有什么阴谋。”
阴谋?我的手一紧,又立刻松开了。外边传来了细微的动静,侍女轻声说道:“王,热水搬进来了。”
她们忙完了,准备好了一切后,又轻轻退出去。
我爬起来,下了床,身后的男人也爬起来。我知道他在看着我,想知道我是否还能动动手脚,又或者在渴望我向他求饶——我太累了,你帮帮我。
可我没有,我也不会这样。跨入了浴桶里,我看向他:“你要不要一起来?”
这房间里挂了一颗不大的夜明珠,光线就这么温温柔柔、晃晃悠悠地照着,让你能够看到一切却又看不清楚,模模糊糊。晓雾在床沿坐着,看着我,他的神色很平淡,听到我这样叫他,立刻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好。”
他走过来,跨入了大大的浴桶中,水面因为他的动作起了波澜,将水珠溅到了我的脸上、眼睫毛上。我眯了眼,抬手去擦——已经有一只手的动作比我快,是晓雾,他替我擦去了水珠子,声音比那蜜糖还要甜腻:“我来,今后琊琊的一切,都让我来操心。”
今后我的一切,都让他来操心?
我哪里还有今后呢?没有了,都没有了。
我落了泪,他将唇凑过来,替我吻去。
他在水中抬高我的身子,缓缓进入,慢慢的,他说:“我要你,永远记住我进入这一刻的感受。无论是疼痛还是愉悦,都是我和你的记忆,你永远忘不掉,这是我给你的烙印。”
烙印,真的留下了。第一次的疼痛,第二次的被迫,第三次的适应,第四次的情动。我在哭,他在笑,我们都像疯子。疯子和疯子的身体融合在一起,疼痛在延续,愉悦在升起,没了理智。
毁了,完了,断了,坏了,这崩坏的世界。
我小声地啜泣,阿宁的脸在眼前出现,又模糊。
他说:“我的宝贝。”
他说:“你忘了我吗?”
他说:“宝贝真狠心。”
我摇头,我哭泣,我却抱紧了男人的身子,这是阿宁吗?这不是他,不是!
晓雾在我的耳边喘气:“好孩子,我喜欢看你这样子,就是哭,也好看。在我这里,不需要掩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宠着你,我给你天给你地,都给!”
阿宁说过——琊琊,我给你我能给的,都给你。
“出去吧,我想擦擦身上。”我坐在晓雾的怀里,轻声说道,这热水也渐渐凉了。
“好。”他点头,要抱起我。
我拒绝了:“我能自己来。”自己站了起来出了浴桶,朝事先准备好的宽大浴巾走去。手指碰到浴巾的一刻,我的指尖抖了一下。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他不会发现的——在我下手之前。
我拿了浴巾,裹在自己的身上,转过身看着正朝我走来的晓雾。他是这样的完美,他是这样的宠我,他是这样的期盼我留在他身边。
可——
我垂下了眼帘:“我真的很恨你,阿宁死了,我恨你。”
“我知道。”晓雾继续朝我走来。
“不,你不知道,我那么爱阿宁,你怎么能杀了他?”
“我知道,因为我也爱你。”
“可我不爱你。”
“那有什么关系呢?你会爱上我。我只要你留在身边,你留下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一切的一切。”
他走到我的面前,手掌捧起我的脸:“我只要你。”
我看着他,声音沙哑:“我要的——”
是你的命!
斩魔从藏在浴巾里的手中刺出!
血流了一地,却不是从他的心脏那里流出,偏了——他抓住了斩魔。
我想推入剑刃,却动不了,他抓得太紧。猛然一挥手,将我打翻在地,我的脸上**辣地疼,整个人都被打蒙了。甩甩头,吃力地爬起来,却被用力一撞,撞上了身后的墙,晓雾就在我面前,凶狠地瞪着我。
“我一直在等,等你出这一招,你知道吗?”他扣住我的脖子,受伤的手把我脖子染红了。我能感觉到他胸口上的血也流了出来,将我的胸口灼热。
“我一直在想,也许你会改变主意,也许——可我错了。”
他大吼起来:“你自始自终都没忘掉许翰宁!凭什么?!就因为你先遇见了他吗?!”
我叫起来:“对!就因为我先遇见了他!”
啪!脸上又挨了一巴掌,我的嘴里有了血腥味。
“我这样地宠你,这样——”晓雾猛然闭了嘴,左手扣住我的手腕,斩魔在他的右手中举起,对准我的手腕。
他冷冷道:“我能给你新的手,就能收回!”
我浑身发冷,那断手的痛苦犹记在心。
大门忽然被撞开了,白蛟快步走了进来,神色狰狞:“王,烈虎跑了,鬼妖界已经开始了混战!”
什么?脖子猛然被扣紧了,我窒息起来。
活着
悬空的感觉很不好受,被绑着悬空的感觉更不好受。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晓雾的双眼,还是那样的魅惑,可现在里头都泛着冷光。我看得出来,他恨我,一如我恨他。
手腕没断,两手被铁索捆绑起来,将我整个人悬在离地面大概十厘米的地方。
我笑起来:“我曾经梦见过阿宁就这么被悬空着,没想到却是我。”
脸蛋被狠狠抓住了,晓雾近乎低喃地贴着我的唇说道:“真没想到,你现在还能想着那个男人。”
我嗯了一声,忍着被他弄疼的感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想对你下手的?”反正,大概也活不久了,就问些我想知道的事情好了。
他笑起来,放了手:“就是怀疑,没理由,风蝎那小子能背叛我,烈虎为什么不能?我没想到的是,烈虎察觉到我对他的怀疑,也就铺好了退路——倒是把你丢下。你看,我的王国现在正是混战,烈虎煽动了部分鬼妖与我作对,要攻下这城堡。”
我轻轻一笑:“我记得你说过,鬼妖之所以输给人类,就是因为喜欢窝里斗,果然呢。其实也是你自己造的孽,你的疯狂不见得就能让所有的人跟随,百年前的那一次混战损失了多少鬼妖,他们不怕就奇怪了,当然不愿再跟你重蹈覆辙。”
晓雾静静听着,缓缓道:“是啊,我说过,我是鬼妖中的异类。”他的眼神暗了下来,他像是回到了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孩子,疯狂、以自我为中心的孩子。
我喃喃道:“可怜的孩子,你和我,我们都是异类。”都是异类啊,他是鬼妖,可是他却又是孤独的。我是鬼妖,我却要杀了我们的王,可我也不是为了许家,我只是为了阿宁的死。
我们都是为了自己,我们都造了自己的孽。
眼泪落下,滴在地上,晓雾抬起头,笑了:“这算是为了我而流的泪吗?还是为我们两个?”
阴暗的刑讯室,两个格格不入的鬼妖。
有人闯入,神色慌张:“王,不好了!烈虎派人打开了结界,许家的人冲了进来!”
他们居然冲进来?来这里,他们的法力会减少的。我真是吃惊——许楚明会不会也来了?正想着,晓雾拔了腰间的剑,在空中一划——
铁索断了,我摔在了地上,耳边传来他阴冷的声音:“带她上去。”
沉重的镣铐将我的手脚铐住,上面加了咒,我没法挣脱,也就没法自如行走。站在这城堡的最顶层往下看,可以看到下方正在混战,光、剑、刀交错着,喊杀声一片。我看着下方显眼的几个人,身子发抖起来。
晓雾的手从我脖子后绕出来,抓住我的下巴一捏,冷冷道:“真没想到呢,真是没想到,你的许翰宁居然没死!上次那一刀非但没杀死他,反倒激发了他身体内尘封已久的能力,你看看,他和许楚明互相合作,简直没有人可以匹敌。许楚明那废物,看来借用了‘天石’的不少力量!”
眼泪,再次落下。阿宁,他没死。多少个日日夜夜来,我都认为他死了,如今再见到这个男人,我几乎以为是在做梦。
“早知道,我当时就让人补一刀,真是错过了机会,我还以为他死定了。”晓雾继续说着:“许家的人瞒得真紧,居然一点消息都没走漏!”
我笑了,是的,瞒得真紧,阿哥也不知道,以为阿宁死了。这么一来,就杀了鬼妖个措手不及。晓雾的法力没有恢复,又因为我的一刀而损耗了不少法力吧?虽然没有刺中他的心脏。
“你在笑?你以为他们今天能够带走你吗?”
晓雾扳过我的身子,狠狠在我的唇上一吻:“我说过我在你的身上留下了烙印,无论疼痛还是愉悦,永不磨灭。琊琊,你等着,今天我就把他们彻底扫除了,我要你明白——我们永远连在一起!”
放开我,将我推到两名士兵的手中,其余的十几名士兵立刻将我包围起来,他则毫不犹豫地飞身而起,跃下城堡,投入到杀戮中!
我往前走一步,双手巴住城墙上,看着下面。肩膀被一名士兵用力扣住,防止我跳下去。
晓雾飞去的地方,正是许楚明和阿宁那里。他的长剑所到之处,无不是血肉横飞,逼近他们俩!
阿宁抬头,往我这里看了一眼。
他什么都没说,但只是这一眼,足够了。
我懂他,他也懂我。
他要将我带走,一定要带走,我等他,等他救走我!
晓雾的长剑朝他刺去!
“阿宁!”我大喊出声。
阿宁腾空而起,架住了这一击!许楚明尾随他而起,两人共同对抗晓雾。黑底金丝绣的长袍在空中飞舞,借着这到处点亮着的火把,我看到晓雾的双眼变成了紫色!在空中,他一人对抗两人,大笑着:“你们两人确实厉害!双生子的合作确实滴水不漏,不过——你们别想带走她!”
她,是我。夜风吹起了我的长发,我看着空中的三人,忽然平静下来了——今夜,一切都会有个分晓,无论是走或是被禁锢起来,都是一个结果。
结果,会是怎样的?
阿宁会死吗?许楚明会死吗?他们若是死了,我又该怎样活下去?
阿哥呢?他会找机会除了烈虎、自己登上宝座吧?
晓雾,这个疯狂的王,他只是想要知道我是否真会对他下手,就承受了我的一剑。他总是这样的疯狂。
“阿妹!”阿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转过身,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方长戟,正要朝守着我的士兵杀来!
我一喜——
“风蝎!”空中传来一声暴喝,我回过头,看到晓雾长剑一挥,在阿宁和许楚明的胸口上留下伤痕。趁这个空当,他紧跟着往我这飞来,立时又与阿哥杀起来。
两名士兵紧紧抓着我,不肯放开。其他士兵则与赶来的阿宁和许楚明杀成了一片。
正和阿哥缠斗的晓雾往我这看了一眼,怒道:“你别想走!”
鲜血飞溅,有些士兵断了手,却像是浑然不觉——拿起断掉的手脚一接,又立刻完好如初了,他们又冲了上去。我骇然,这是什么物种?冰冷的眼神,冰冷的手,没有痛觉的东西,倒像是僵尸。可僵尸的生命力也没有他们这么顽强,看到他们这样前仆后继,不停地缠住阿宁和许楚明,真是可怕。
砰地一声,阿哥重重地摔在地上,整个人在地上滑行了好几米,他吼道:“是死灵军团,攻他们的心脏!”
晓雾的剑刺入他的小腹中,冷冷地丢了一句:“多话!”
拔出剑,阿哥的身体立刻痉挛似地跟着一抽,沾了血的剑抬高,又要再次刺入——
许楚明的刀斩向他的身体,他一躲,肩上仍是被砍了一刀。大怒,晓雾转过身与许楚明对打起来。
而这边,阿宁已经杀出了重围,直向我奔来!
我伸出手:“阿宁……”
阿宁将剑从一个士兵的身上拔出,溅了他一身的血。他看着我,浓眉皱起:“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带走,再不食言!”
我哭了,今天,一定要和他走。
他朝我伸出手——
“小心!”我尖叫起来,晓雾的剑正从阿宁的身后偷袭!
一个旋身,阿宁躲开了这次偷袭,下一刻,黑色的披风飞过,我已经被晓雾牢牢抱在怀里,剑锋对着我的喉咙。
“住手!”三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晓雾低声笑起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琊琊,你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疼痛和愉悦我们都要一起分享,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不敢说话,锋利的剑锋随时能够割断我的喉咙。
阿宁紧紧盯着我,眼里是担忧,也有怒火:“你放开她!”
许楚明的手臂也受了伤,看样子是剑从他的手臂穿过,大量地失血,那拿着刀的手已经不稳。他冷着声音道:“鬼王,你的人撑不住了,大部分的人都背叛你,加上许家,你今天是逃不掉了。”
阿哥捂着小腹,也在强撑着:“你放了她,我今天不会杀你。”
晓雾居然笑起来,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你以为我怕死?更何况,你们也未必杀得了我!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事情要做。”
哐当一声,他扔了手中的剑,却又动作迅速地掏出了另一把腰间的短剑,就对着我的胸口——
我认得这把短剑,是斩魔,一旦刺入,我这样的法力,很可能会魂飞魄散。
晓雾的唇就在我的耳边:“你永远都是我的!”
疼啊,疼——
视线迅速地模糊了,我看向阿宁——不甘心,真不甘心。
我,真的要死了吗?阿宁没死呢,我舍不得他。
条件
我原以为,逃出那新就好了。
我原以为,我救出阿古就好了。
我原以为,我能嫁给阿宁就好了。
我原以为,我能离开晓雾就好了。
太多太多的心愿,人心永远不会得到满足,贪婪,堕落,膨胀,无边无境。
如今,看来我是一样心愿也完不成了,人死了,还能完成什么心愿?
我听见她在抱怨我:“真是的,就这么死了吗?”
我睁开眼,看着另一个我,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我应该站在晓雾的那一边。”
她很肯定地点头:“本来就是,你应该把那些除妖师们吃干抹净一个不剩。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叛徒一个!”
我轻声道:“我舍不得阿宁。”
她笑了:“晓雾不好吗?他那么宠你。”
好不好?我点头:“很好……”很好,他给了我一只手,又放纵我伤害他。可我心里装不下他了,我先遇见了阿宁,就这么简单。
好累呢,身体里的力量在消失,我不想再去思索这些问题了,想得再多也没有用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死了,阿宁会想我吗?会想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他会遇见另外一个女人然后爱上她吗?
真难过呢——
人死了,不是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是被遗忘——被心爱的人遗忘。
一道光,从上方打下,我感觉到了温暖,伸出手,触碰光线。真奇妙,一股力量从光线中传递到我的身上,我感觉自己又开始恢复了生气。
这熟悉的温暖,这熟悉的味道,阿宁。
我飞了起来,朝那光亮的来源处追去。
那气息,是阿宁,我舍不得他。
心脏,又开始跳动了,噗通,噗通。温暖在我的身体里游走,冰冷的身体有了温度,力量再次恢复,我想要睁开眼,睁开眼。
“阿哥。”我轻声叫着正抱着我的男人,他睡着了呢,这样的憔悴。
阿哥猛然惊醒,看着我,眼里居然有了泪光:“太好了,你醒过来了,太好了……”他抱着我,脑袋埋在我的肩头里,我感觉到了他的泪水。
我笑了:“阿哥也会哭呢!”
“傻阿妹……”他抬起头,脸上还有一道泪痕,看得我心疼。
我轻声道:“我没死呢……对了,晓雾——我是说,鬼妖界现在怎样了?”
阿哥在我的额上一亲:“白蛟杀了烈虎,她也被烈虎的部属杀了,鬼王嘛——”
“他死了?”我的手抖了抖。
“没,我们还是杀不了他。斩魔刺入他的心脏,可他的血和力量居然将斩魔魔化了,如今与他融为一体,一道陷入了沉睡中。”阿哥的声音有不甘,也有惊惧。也是,鬼王的力量强大到无法理解。
我想起了晓雾说过的话——我们每个人都是一颗棋子,用以平衡这天下的秩序。那么上天不要晓雾死,就是想用他来制衡力量。有他在,就有可能重新复活,那么许家的力量也就得到了制约——多完美。
而且,阿哥,他会如愿以偿地登上他的宝座了。
那个有着一头淡紫色长发的晓雾,再次沉睡了。好,真好,他是个坏孩子,他不能醒来。只有睡着的他,才是好的。
猛然,我想起了什么,倏地坐起来:“阿宁呢?!”对,阿宁还活着,他还活着!这一动,牵扯了胸口,我疼得皱起眉头,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是了,刀子刺入我的胸口,心脏,我怎么能够活下来?
那温暖,那亮光,那气息,是阿宁。
难道?
阿哥也坐了起来,轻声道:“阿妹,你得先知道一件事,斩魔并没有刺入你的心脏,刀子偏了,否则谁也救不回你……”
偏了,我愣了一会,又了然了——晓雾,你还是舍不得我死,对吗?
正想着,阿哥停了一会,又接着说道:“许翰宁为了救你,几乎耗尽他所有的法力和灵力,他——”
死了?我惊恐地看着阿哥,生怕他说出这句话。阿哥顿了顿,轻抚我的脑袋:“他没死,但也和死了差不多,他,大概是醒不过来了。”
阿宁,醒不过来了?就为了救我。
他,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混乱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好不容易和阿宁再次重逢,却——又是为了我,又是为了我!
“阿妹,阿妹……”阿哥在唤我。
我茫然地看着他。
“有我在啊,有我,难道不够吗?”他的声音有浓浓的失落和心痛。
我摇头,又点头:“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舍不下阿宁。他为了我隐忍太多,忍受我嫁给许楚明,又不肯在我拿斩魔杀他的时候对我下手——当时,他只要提剑就能……”
我喃喃道:“阿哥,我爱你,可我也爱阿宁,这心里忘不了他。不是你的问题,不是,我——”
事到如今,我怎会不爱阿哥?他给了我生命,他虽然对我下过重手,却留着情。现在想起来,他根本没有真正要杀我的意思,他一直在隐忍,隐忍对我的爱,也许当时的他也不清楚违背神的旨意让我继续活下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可他还是让我活下来了,如果我不活着,也就不会引发今天所有的事情了。
可我活下来了,也许这一切上天早已料到。
我们都是棋子啊!
我抓住了阿哥的手,近乎祈求:“我要见阿宁,我要救他,我要让他醒来!你有办法的,一定有的,对不对?”他这样厉害,他一定有办法,一定有的!
阿哥垂下了眼帘,拿开我的手,转过身,声音很低很低:“等你的伤好一些了,我会派人联系许楚明。许翰宁在龙山,至于救他的办法,许楚明会知道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不哭不闹也不着急,好好地养伤,我相信阿哥会兑现他的诺言。让我再见到阿宁,让我见到许楚明,找到让阿宁醒来的办法。
鬼妖界,忽然就冷了起来,一早醒来,就看到窗外在飘雪。
“真是奇怪的天气。”我喃喃道,跪在床上看着窗外。没有过度,没有和人间一样的四季分明,忽然就下了雪。
一只手从我的睡袍下摆伸入,轻抚我的大腿根处,阿哥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嗯,乖,躺下,外边冷。”
昨晚是他宣告成为新的鬼王的日子,闹腾了一夜,酒也喝了不少,他一定很困。
我不动,还是这么跪着,他拉扯着我:“躺下,快点!”不高兴了。
我只好躺下,他抱着我,亲吻我的脸蛋。我轻声问道:“鬼妖界会有春天吗?”
“没有。”他丢了两个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