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蔡影并没有什么充分的理由去说服蔡卞离开京城,担任地方官。他只是觉得处于政治漩涡的中心,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本来大观三年蔡京罢相致仕,从头到尾都应该和蔡卞没有关系。但现在蔡卞违背了历史,没有去出任河南府而留在了京师,一切都开始充满了变数。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在重大的历史事件面前,也许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的出现就会带来严重的后果,何况这个人是蔡卞。
千万不要小看蔡卞,当初处于风口浪尖的人物,如章惇,曾布,远到司马迁,王安石,都在历史面前轰然倒塌,只有他这个祖父,上下沉浮,至今还能够发挥着其不浅的影响力,以韧性而言,实在是仅次于蔡京的不倒翁。
按照原来历史的进程,蔡京在大观三年到四年这一段时期,处境是相当窘迫的,而这一段时期,正是一击制胜的关键。蔡卞如果参与其中,不太可能造成比历史更好的结果,毕竟宋徽宗只是想给蔡京一个教训,并非要直接放挺他。相反,如果一着不慎,却可能让蔡京有了翻盘的机会。政治这东西,蔡影前一世不过是个小混混,没有亲身体会过,但其间的尔虞我诈还是听了不少,凶险之处,一丝不逊于战场。因而他更希望让历史按照原本的进程发展,到了合适的时机再果断出手,那时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真的输了,也就认了。
这些话,蔡影自然对他们说不出口,只得东拉西扯,道:“以现在的局面,祖父即使硬靠在京城,也不会有什么作为,至于结好官员,引为助力,更是异想天开,蔡京如今掌握着朝堂上下,谁会为了卧薪尝胆闲居在家的祖父,而冒险与蔡京为敌?若是有人向蔡京告密,引起蔡京的注意,恐怕等不到蔡京落魄的那一天,我们自己先要倒了下去。影说要祖父出任外官,是想让祖父在地方上做出些政绩来,先博得民间的声誉,再寻机而动。当然,京师方面,也不能拉下。当今圣上,喜好的是诗词歌赋,佳人美景,稀奇古怪的玩物,影说句托大的话,除了书法,我会让蔡京输的一败涂地,借这些淫巧之事,孙儿会用心解除圣上,博取他的信任,同时暗结宠臣,为将来之计铺路。”
蔡卞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可是论起阿谀奉承让皇上高兴,蔡京可谓独步天下,无人能敌,你一个孩子,如何赢得过他?”
蔡影冷笑道;“蔡元长的本事,无非三种。其一,体伺上意,按照皇帝的意愿办事,发皇上不能发之言,做皇上不敢做之事。祖父与闻先生看着,蔡京如今位高权重,即使想处处依着皇帝,已是身不由己,加上他位高权重,难免生些骄傲之心,言语间多多少少会有让皇上不悦的话,这种话别人说个长篇大论都不要紧,但蔡京一向温驯,一字之差,都可能引起皇上的反感。其二,书法。这厮书法确实有一套,恰好圣上雅爱书画。但以蔡影在诗词歌赋上的造诣,也不见得逊色于他,书画,孙儿是不行的,祖父书法不亚于蔡京,以后还要请祖父指点则个。第三,便是不惜牺牲国计民生,耗巨资来讨好皇帝,今上的衣食住行,与其说是用金银国税换来的,还不如说是用百姓的血与命得来的。这样做,虽然博得了圣上的赞赏,但蔡京在民间的声誉也是臭的可以,一旦出事,朝野争相弹劾,他蔡元长总有三头六臂,也当应接不暇,这时候我们若是再下点猛药,不怕他不倒。其实要讨圣上欢心,不一定非要用钱去砸,牺牲国家的利益。若是能推陈出新,玩出些新花样来,下的本钱不大,却能换来不可估量的利益。”
闻焕章道:“正飞,先前听你作的那首永遇乐,心中有鸿鹄之志,为何对如何取悦皇上也说的头头是道,莫非你也要效仿蔡京之流?”
蔡影笑道:“直而易弯,刚而易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果我们摊上个李世民这样的皇帝,自然可以专心于政事,埋头苦干。可惜我们的皇上,他雅趣太多,除了国家大事他什么都喜欢,这能怎么办呢?我不去奉承他讨好他拍他马屁,蔡京会,蔡京不干,别人会。只有先保全了自身,才有机会施展抱负,是不是?”
蔡卞笑道:“正飞,你这话大不敬啊。”
闻焕章道:“却是实话。碰上这样的欢喜皇帝,也真是无奈啊。”
蔡影笑道:“同样也是机会。就看谁能够把握得住了。”
蔡卞道:“只是就这样一走了之,我实在是不甘心。”
蔡影沉声道;“放心吧祖父,且忍耐一时,最后的对决,不远了。”
蔡卞道:“你且容我考虑考虑。好了,这些话不提了,闻先生,今日无事,就在我府上安歇,也好说些体己话。”
闻焕章也不推辞,道:“如此闻某叨扰了。”
这一天,再没讨论什么政事,闻焕章与蔡卞说些文坛朝野的趣事,蔡影也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酒喝得多了些。前世我他的酒量便不甚豪阔,虽然宋朝酒劲小,喝得多了,也觉头晕,告退回房歇息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虽然拥有超越当代人的见识,可说到对付老奸巨猾的蔡京,他殊无把握。人的名,树的影,中国五千年历史,奸臣之多,犹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蔡京能在其中享有大名,独树一帜,绝不是等闲之辈。他的机会只有一次,失不再来,要用什么样的法子呢?他的脑子里拼命搜索着记忆中的毒招狠计,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个合适的,心中苦闷,睁开眼,却看到一张雪白的脸!
蔡影酒意半酣,吓得全身一震,叫道:“鬼,鬼啊!”莫非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来向我索要肉身了,他嘶声叫道:“你,你不要过来,不关我事!”
那人嘻嘻一笑,蔡影吓破了胆,喝道:“何方妖孽,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敢出来害人,我蔡某人懂得法术的,你不要枉送了性命。喂,你还来,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现在离开,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否则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当初爷左手板砖,右手砍刀,左青龙,右白虎,道上的兄弟,谁不俱我?”
那人却不听他废话,一张脸越靠越近,阴测测的说:“天黑了。”
蔡影大吼一声,道:“急急如律令,风火雷电劈!我劈!我劈!亲娘啊救命啊,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南无阿弥陀佛,阿门,我操,死定了,蜻蜓啊,你在哪里啊,我要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琳,我也很想你。老猫,我的兄弟,你信不信我要被个该死的鬼杀了。”
“少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女鬼?不过,好熟悉的声音,我没杀过人吧,一定是误会了’,蔡影带着哭腔叫道:“误会,你找错人了大姐,我打酱油的,我买咸菜的,我轧马路的,我……”那张脸在距离他两公分的位置停止了移动,他壮着胆子睁眼去看,那叫个柳叶完美樱桃嘴,雪白雪白的皮肤,脸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蔡影叹道:“能死在你的手里,蔡影此生不枉了。”不过这脸越看越熟悉,越看越像,终于他忍不住说:“你,你是萍儿。”
那人吐了吐舌头,道:“不是,人家是女鬼,呀呀呀!”
蔡影这时吓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半,睁大了眼睛仔细一看,不是萍儿是谁,不由勃然大怒,道:“你这个丫头片子,敢装鬼吓我,看我今天饶得了你!”右手重重在她上打了两下。
萍儿吃痛,躲到一旁,委屈的说;“是少爷你自己把奴婢当成女鬼的,干嘛要打我。”
蔡影怒不可遏,道:“还敢顶嘴,蔡某今日就为国为民,惩恶锄奸,把你就地正法了。”说罢,像头饿狼一样扑了过去。
萍儿指着他喝道:“且慢,你刚才说的蜻蜓,琳,老猫,都是些什么人?”
蔡影扑到一半僵住了,刚刚平静下来的额头又开始大冒冷汗,勉强笑道:“我,我说了吗?”
萍儿斩钉截铁的说:“你说了,我亲耳听到的。”
汗,喝酒害死人,这下该怎么收场。他抓住她白生生的小手,道:“你怎么跑到我房间里来了,祖父看到会责罚你的。”
萍儿红着脸说:“祖父说少爷你今天作诗时,看到奴婢便有了灵感,因此叫奴婢以后都来服侍少爷,希望你能多些灵感,多作些好诗好词出来。”
蔡影拍了拍晕晕沉沉的脑袋,道:“什么啊,看来我今天说的话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诗词,寓情可矣,何必看得那么重。”
她低下脑袋,道:“今天是奴婢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蔡影精神一振,道:“为什么,因为萍儿以后可以服侍我了”
她白了他一眼,道:“臭美。奴婢高兴,是因为少爷写了那么美的一首诗,而且还当着众人的面,献给了萍儿,我,我真的好开心。”
蔡影看她眼圈红红的,道:“傻丫头,你要喜欢,过几天我再作首更美的给你,不过诗词这东西,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写的,写出来,也未必能写得好。”
萍儿哽咽道:“少爷有这份心,萍儿就知足了。你对萍儿真好。”
蔡影抚弄着她的秀发,道:“萍儿这么可爱,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呢。”
她痴痴的看着他,柔声道:“那你告诉萍儿,蜻蜓,琳还有老猫,他们是什么人啊?”
唉。躲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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