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女生共招了21名,分了三间宿舍,一间是大仓库改成的宿舍,11名学员睡通铺(地铺),她们大多出身贫寒,文化程度也只有高中水平,另有6名学员住一间宿舍,睡上下铺,这几个女生家里稍有些背景,住的宽一些,条件也好一些。剩下的四个人住得更好,每人一个单人床。室内还有一个衣柜,住在里面的四个女生是温芃、赵雪娟、刘彩珠和另一个年龄稍小的女学员,温芃出身富商人家住进这间宿舍不足为奇,更何况她还留学过英国。赵雪娟出身于官宦家庭,其父是天津市某局局长,本人又就读于天津南开大学,住房优待一些似乎也在理,可让其他女学员费解的是年已28岁,出身一般,又无文凭的刘彩珠不知为什么也能住进这间宿舍,她是要长相没长相,经济实力、家庭背景更是无从谈起,她能住进“小姐”宿舍,成了女生们议论的一大怪事。
温芃住进“小姐”宿舍以后,最先接触的就是这几个女人,素来细心察人观事的温芃发现赵雪娟对她是近而远之,态度不热不冷,话语不多不少,行为不卑不亢,言谈举止中无不看出此人对她的冷淡,她开始不明白赵雪娟何故对她如此,还是那个年龄最小的女学员告诉她,她特别不满意温芃进校后各方面对她的照顾,俨然像一个公主,她觉得温芃身上的娇骄之气,实在让人看不惯,尽管她出身有钱人家,但也讨厌温芃众星托月的小姐派头,先入为主的讨厌心理让她在感情上和温芃有了距离。刘彩珠则告诉温芃,赵雪娟是妒忌才与她产生隔阂,她俩都长得漂亮,是校内最耀眼的两朵花,温芃未入校前,只赵雪娟一人抖威风,招惹男学员喜欢,现在温芃来了,与她平分秋色,让她一下逊色不少,故而对温芃因妒生恨,对于她俩的反应,温芃觉得小学员的分析有些靠谱,她入校后不知是不是校方有意将她的身份和家事泄露了出去,让全校的男女生都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校方的用意很可能是显示校方能招来高质量的学生,但这一做法也可能引来部分同学对温芃的反感,再加上她必须表露娇骄之气才符合她大家闺秀的身份,这无形中又会招来一些学生的白眼。至于刘彩珠对温芃讲的情况,她倒不以为然,她觉得刘彩珠的猜测只是一厢情愿的分析,她估计赵雪娟还不至于因为长相而与她发生矛盾。
通过入校几天来的共同生活,温芃发现赵雪娟表面的冷漠下其实有一颗善良的心,入校的第二天,她就听说了赵雪娟为徐飞跃打抱不平的事,而这种在大众场合敢出头的事,没有正义感的女学生是做不到的,再说她反感自己大小姐的派头也证明她爱憎分明,是非清楚,这样的人心怀坦白,为人正派,正是自己今后可以做为朋友的人选,虽然她对自己现在有些反感,但随着时日的延伸,温芃有信心让她改变看法。
对于那个主动热情接近她的刘彩珠,温芃反而疑心重重,首先她能住进“小姐宿舍”就让人疑惑,而入校后性格一直木讷的刘彩珠见温芃入校后,反而热情活跃,甚至低三下四地要服伺温芃的起居,她的过份殷勤虽被温芃拒绝,但她仍是主动接近温芃,有事无事套近乎,这就让温芃不得不格外警惕,她总觉得刘彩珠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她对自己和对别的同学表现的迥异,只能证明此人的热情中带有某种不良的企图,不然无法解释木讷呆板的她为什么见到自己后会突然变得活跃开朗起来。
温芃也在认真观察女教官向美莹,她觉得此人高傲但正直,麻木冰冷的性格里不乏女性的温柔,这不是她的主观臆断,同室的小同学告诉她,向教官就不同意对徐飞跃用刑,而且还请医术高明的医生为徐飞跃治疗,让他得以尽快康复,小同学还告诉她,向教官向来不把罗副教务长看在眼里,经常可以看见她在公开场合和他顶撞,而争吵的起因绝大部分都缘于罗遥的无理霸道,而她又不买他的账,小同学还告诉温芃,向教官之所以不怕罗遥,是因为有人给她撑腰,这个人就是郎校长。向教官是郎校长的红颜知己,这在学校里已是公开的密秘。正由于她和郎校长有这种关系,霸道的罗遥也得对她退让三分。
小同学知道的事情真多,几天来源源不断向温芃讲学校成立以来的新闻旧事,这让温芃较快地了解到学校办校以来的许多内情,小同学的话让温芃知道了校方不是铁板一块,郎玉昆、向美莹和罗遥的矛盾她今后极有可利用的价值,现在虽然郎玉昆已调离,但向美莹仍是他的影子,如何更多地接近向美莹取得她的信任,便是温芃需要首先考虑的问题,而只有在学校站稳了脚跟,她才能开展工作,寻找隐藏在学员中的“向北03号”,以便进一步刺探该特务学校的内核。
在郎玉昆离校两天以后,学校召开了全体学员大会,罗遥在会上宣布了自己接管学校全部管理任务的上峰决定,还煞有介事地发表了就职演说:
“从今天起,阎局长正式把学校交由我全部负责。我可以坦率地告诉大家,我的领导方式和行事方式都与郎玉昆校长完全不同。他考虑问题是瞻前顾后,前畏狼后怕虎,我呢,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注重收买人心,我则奖罚分明,一碗水端平;他半路出家干军统,我可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老‘复兴’人。从现在起,大家都要按我的方式办事。以前,我们有些事,能说不能做,例如统一战线;有些事是能做不能说,例如‘反共,溶共,限共’,现在,我们必须丢掉这些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做派,堂堂正正地打出我们的旗帜,要谈抗日,更要注意反共,今后特务学校的办学宗旨是:抗日为体,反共为用。为此,今后的课程,要把对共党地下组织的侦破,地下人员的抓捕、审讯、监禁、以及地下设施的搜寻与摧毁等等,作为学校训练的主要内容。”
罗遥的训示针对性很强,办学的目标针对共产党,火药味很浓,通篇充满了杀气,刚入校的温芃毫不费力地就获息了军统办的这个特务学校的宗旨及训练内容,同时也让她察觉出事态的严重性,她必须尽快地找到“向北03号”,及时地将这一情报送给常卫国同志,以让延安早作准备,制定对策。
她在女生队列中注意观察教官和学员们听罗遥训示中的表情反应,她发现向教官从头至尾表情呆滞,似听非听,呆板中还夹杂着不屑的神色。她也发现赵雪娟脸色阴沉,眉宇间明显地露出不满,在学员们鼓掌时,她是几个少有不鼓掌的学员,这让温芃格外重视。当然温芃也没有放松对刘彩珠的观察,在罗遥演讲的全过程中,她是最喜形于色的一个,面部表现活跃,掌声也最响,这和以前她在学校的呆滞、迟钝判若两人。不用温芃更多猜测,她就认定这个大龄女人必是个有来头的人,而且这个女人以前的表现肯定是出于掩饰真相而装出来的。
温芃不但注意女学员的反应,而且也把审视的目光投向了男学员队伍,她在延安时,翁海潮、张秋生都分析“向北03号”报务员的手法似为男性,那么,这个人应该在他们之中。这几天,她在女生议论中听得最多的是徐飞跃,几天来,她也见过他几面,但苦于没机会交言,故和他没有接触,不过根据他逃离学校又被校方追回受刑而不屈的表现中,她不排除他就是“向北03号”。他此刻在队列中听得漫不经心,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温芃的目光从徐飞跃移到他身边的桂云标身上,她认识此人还是他多次找赵雪娟的缘故,入校虽几天,但他和赵雪娟的来往却超过了常人。开始,温芃以为他俩在谈恋爱,但校方严令在先,在校学习期间,学员一律不能谈情说爱,温芃估计他俩大概没有胆量公开违犯校纪,后来她才发现他俩来往多是互送书报,也许是志趣相投,有更多的语言,心息相通所。既然温芃对赵雪娟的人品已有基本分析和判断,那么能与她同气相求的桂云标人品应该不坏,她还从同室的小同学那里打听过桂云标的为人,小同学说他不温不火,内心深不可测,整天都是个有心事的样子,让人感到不好捉摸,小同学还告诉温芃,赵雪娟好像对他有那个意思,但她发现桂云标对赵雪娟并无爱的表示,她怕赵雪娟上他的当,曾多次提醒赵雪娟,叫她防着桂云标,别受骗。赵雪娟听后却不以为然,反说小同学年轻不会识人。
赵雪娟还告诉小同学,桂云标也同情徐飞跃的不幸遭遇,同情弱者的人,心都像佛一样善良。小同学见赵雪娟不听劝告,以后桂云标来宿舍找她,小同学都借故离开,她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吧。正由于温芃对桂云标有了初步的了解,所以她特别留意他听罗遥训话的神情,但叫温芃失望的是,他的脸色近似麻木,既看不到激动,也看不出反感,内心世界从脸上看不出一分半点,她不禁想起了同室小同学的话:此人深不可测。
罗遥训话后,学员们到食堂就餐,人们不约而同地发现餐桌上的饭菜比以前好了许多,鸡鸭鱼肉俱全,还放了几瓶酒。就在人们惊诧的时候,教官秦时伦大声说:
“罗代校长特意为大家加餐,并表示今后要继续改善学员伙食,让大家在紧张的训练之后能补充营养。”
他的话引来一片掌声。坐在温芃身边餐桌旁的赵雪娟此时主动和温芃搭话:“这都是托温同学的福呀,你一来,伙食就变好了。”
赵雪娟以前从不主动和温芃说话,见到她现在居然先开腔,温芃虽觉意外,但话语却很热情:“雪娟你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刚才秦教官不是讲得明明白白吗,咱们得感谢罗校长的情才对。”
赵雪娟小声地说:“小人得志,收买人心。他这是居心不良。”
温芃也小声地说:“你当我的面说这种话,不怕我打小报告?”
“你怕不是那种人。”
“你为什么这样肯定?”
“你今天看徐飞跃和桂云标的眼神告诉我,你虽娇气,但还不是出卖朋友的人,所以我才主动找你讲话。”
“你的结论未必太武断了吧?”温芃一种开玩笑的口吻。
“你要是那种人,就算我赵雪娟瞎了眼!”
“看来,你也是个血性之人!爱恨分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我敬佩徐飞跃、桂云标!”
温芃进一步试探:“你佩服徐飞跃我理解,他有才也有胆量,敢作敢为,临危不屈,是个男子汉,可为什么连桂云标你也佩服,依我看,这人只是一般般嘛!”
赵雪娟淡淡一笑:“那是因为你只看了他的面,没看他的心,徐飞跃活跃,但莽撞,可他成熟,老练,是我们学生中公认的头,大家有难事都爱找他帮忙,连向教官都敬重他呢!”
这时刘彩珠走过来,挨着她俩坐下,大大咧咧地说:“二位谈得很亲热嘛,能让我听听么?”随着露出一脸傻笑。
赵雪娟立即没有了谈兴,起身走人,把一句话甩给了刘彩珠:“我不愿对牛弹琴!”
刘彩珠气得眼翻白,可怜兮兮地说:“小温,看见了吧,他们都瞧不起我,都不愿搭理我……”
温芃定定地望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温芃同学,你以后不会瞧不起我吧?”
温芃脸上勉强挤出几份笑:“大概不会吧?我初来乍到,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你这个老学员?”
“真的?”刘彩珠的憨态明显是装出来的。
“假不了。”温芃心里厌恶,但表面却显得随和。
晚上的学校图书室里,学员们总是坐得满满的。
温芃是第一次进图书室,她故意和赵雪娟坐在一起,赵雪娟指着对面的罗波和何示求说:“温芃,你看,那个盯着我看不转眼的小平头叫何示求,是郎校长的外甥,那个傲气十足的高个子叫罗波,是罗校长的侄儿,两个家伙油头粉面,没真才实学,都是凭关系进了学校,仗着有后台,专门欺侮人,对女生还动手动脚,轻浮得很,你以后得提防他俩!”
温芃好像很惊讶:“进学校不是要经过政审、面审多道关口么?怎么还会有凭关系走后门进来的?”
“那是要看对象,你不也是特招的?”赵雪娟口气中有点嘲讽。
“我可不是凭关系进来的。”温芃假作生气。
“看你这认真劲!我知道你有真学问。”赵雪娟猛然看见走进来的桂云标,“小温你看,小桂多帅气!就是与众不同。”
“听你这口气,不仅是敬佩,完全是爱慕了!”温芃不像是顺口而出的戏言。
“他太聪明了,我是配不上他。”赵雪娟叹了一口气。
“你说说看,他的聪明表现在什么地方?”
“向教官说,全校学员中就属他的电讯课成绩最好。天生就是发报的料,每次发报通讯训练他都是最高分!”
“他是不是以前有基础?”温芃又在试探。
“你猜得没错,这事全校只有我一人知道,他亲口对我说,他曾参加过对日作战,当过电台报务员,还立过功!”
温芃眼睛陡亮,略为思索,便问:“这样的男人肯定有信仰啰!”
赵雪娟不明白:“信仰?什么信仰?我可没听他说过。”
“比如信仰三民主义呀,无政府主义呀,巴枯宁主义呀,反正给自己找个做人的依据呗。”
赵雪娟若有所思地说:“我看他信仰CP!”
“信仰CP?眼下是很危险的,可不能乱说啊!”
“我看你也不是多嘴多舌人,我才对你说的,他有正义感,又有抗日经验,你说他不信CP信什么?”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温芃笑着点头,心里的舒畅涌向全身。刚才赵雪娟的一番话温芃相信不是编造出来的假话,她似乎觉得这个神秘的“向北03号”正向她走近,她还要作进一步的努力来证实自己的判断,眼看就要找到自己的战友,温芃心里真是热血沸腾,她强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谨慎,在敌人营垒里任何的激动造成的被动都将是致命的。
这时,桂云标向她俩走来,赵雪娟忙站起来相迎,俏皮地说:“我以为你的眼睛长到天上去了看不见我了呢!”
桂云标也以玩笑作答:“我就是眼睛天高,第一眼看见的还是赵雪娟!”
温芃拍掌道:“有先生这句话,雪娟的痴情没有白付!”
“这位小姐是——”桂云标上下打量温芃,不等人回答,他又说:“怕是近来轰动校园的温芃同学吧?”
“小温,我没说错吧,桂同学绝顶聪明!”赵雪娟不禁伸出了大拇指。
“桂同学果真好眼力!”温芃也赞道。
“我早就想认识你了。今日相见,确实与众不同。”桂云标话语真诚,不是奉承之言。
“不同在哪里?我希望你接着夸!”话未说完,温芃竟先笑了。
“气质、长相、风度,这些都是与生俱来的,是装不出来的。你这几项都占了先,难怪男同学都以先睹贵小姐芳容为快。”
“可你今天才迟迟和我相识啊,看来,我还是不算优秀。”
“温同学说笑了,相逢自有缘份,有缘的人迟早会相识,你说呢?”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温芃伸出手,和他相握,“让我们今后能成为朋友。”
“赵雪娟是你的朋友么?”桂云标问得认真,也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雪娟你说呢?”温芃不答,反问赵雪娟。
“现在是。”赵雪娟说。
“那以前呢?”桂云标问得不容人躲闪。
“不是。我还对她有成见哩!”赵雪娟是实话实说。
“那我也会是小温同学的朋友。”桂云标说得自然,没有一点勉强。
“你是看雪娟的面子?”
“非也。我交人的原则和雪娟一样,朋友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我信任我的朋友不会交错人!”
“豪爽!真是快人快语,我为雪娟有你这样的朋友而高兴。”
这时,罗波和何示求也走过来,嘻皮笑脸地想搭腔凑热闹,赵雪娟没好气地猛地合上书本,径自走了,桂云标对他俩不屑一顾,跟着赵雪娟向外走。温芃正要起身离位,被何示求叫住:
“温同学,刚才还是人面桃花,现在怎么一下就成了冷若冰霜?”
“是吗?”温芃眉梢一挑,声调也高。
此时何示求眼里的温芃简直美得无以伦比:“你和桂云标,赵雪娟能交朋友,为什么和我俩不行?”
“我说过不行了吗?”又是一个俏皮的高音。
罗波嗔怪地抢白何示求:“人家温同学没说!你真是说话没谱!”
“那就是说我们今后可以成为朋友啰!”何示求满怀希望地问。
“那就看发展啰!”温芃把一个嫣然的笑留给了发呆的二位公子。
在桂云标和温芃在图书室见面的时候,罗遥正在召开学校教职员工会议,会上,罗遥神气活现地说:
“有些话,我是不能当着全体学生说的,但现在我必须交底,按阎局长指示,郎玉昆管理学校无力,让他离职休息,实际上是反省。局长叫我接管以后必须加快教学进度,加大学员的训练量,为此,要增加新的训练课目:密码学、侦察学、绑架术、审讯术、照相术、绘画术、易容术、毒物学、爆破术等等。课程增加后,教官就显人手不够,在座各位都必须兼课,这就势必增加了各位的工作量。我除了提请局本部增加教官力量外,还望各位忠于职守,尽心尽力,让学校的各项教学工作有大的起色。”
教官和教职员工们听完罗遥的话,表情各异,但有一种心态却很自然地都流露到了脸上:工作量太大了!罗遥是精明人,一眼就看穿了教官们心中嘀咕的事,马上说:
“各位的辛劳不会白费,我会给大家增加工资,各种奖励及补贴,总之,不会让大家吃亏。但是大家必须记住一点,我抓学校全盘工作后,学校必须有新气象、新面貌、新进步!否则,阎局长为什么一定要换郎玉昆而用我?!”
秦时伦说:“罗校长放心,我们这些人干教官都不是新手,大家会尽心的。”
韩信哲也说:“罗校长既已把话挑明了,各位心中有数,就会同心协力的。”
罗遥望着一直看天花板的向美莹,心中就来气,但他还是压住火气,问:
“向教官,你不想说几句?”
“你都说了,我说什么?”
罗遥被她抢白得眼珠直翻:“向美莹,我警告你,今后必须老老实实听我指挥。以前,看在老郎面上,我让你三分,今后,我是一分不让。你别以为你是老资格,水平高,我就会宠你,寒你,那你就打错了算盘!”
“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句话的意思。”向美莹冷冷一笑。
秦时伦劝道:“向教官就少说两句,罗校长刚上任,咱们都支持他一把,他也难呀。”
员工中有人附合:“那是,众人拾柴火焰才高嘛。”
罗遥得意地说:“向教官,请问你对温芃的教学有什么安排?”
“我全听校长的。”向美莹酸溜溜地说。
“她的教学安排要破例,把体能军训有机的安排在业务训练中,加快步伐,加快进度,早见成效。”
“你要打乱军训和业务训练的顺序?”
“难道不行么?”
“你说行那就行。”向美莹撇着嘴角说。
“温芃的体能训练在业务训练中有机地穿插进去,但要因人而异,适可而止。她必须在业务上拔尖,而体能能否达标并不重要。”
“像她这样的娇小姐,恐怕业务上去了,体能却下来了。难成全才啊!”
“我要的就是她业务上拔尖,不要全才!”罗遥又有点不耐烦了。“我不要温芃也像你,业务体能都冒尖。”
“嗬嗬,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难得你能夸我几句。”向美莹又在冷笑。
“我这个人是有好说好,有坏说坏,对人不带偏见。”
“从明天开始,就对温芃正式开始训练?”
“对!不能再拖!”
教职员工们的会开完以后,向美莹把温芃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校方即将让她进入训练的决定告诉她,她显得思想准备不足的样子,紧张地问:
“马上开始?”
“明天。”
“我行吗?我说的是体能军训方面。”
“我会让你量力而为,但丑话必须说在前头,虽说你体能训练的要求不像其他学员那样严,但过场必须走,你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也会训斥,指责、批评。我不希望你给人一个特殊学员的印象,郎校长不希望,我当然持同样的看法。”
“我不会辜负二位的好意。”
“你是郎校长亲自发现的苗子,他现在不在了,但还要为他争气,你可不能人一走茶就凉啊!”
“向教官,你看我是那种势利小人吗?”
“你要是那种人,那老郎真是白费了心。”
“业务训练我虽然晚了些,但我有信心赶上,体能训练方面我也会尽量努力,不会让你们二位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你这句话我听了舒服,我也会转告郎校长的。”
“可郎校长为什么突然走了,学员中有人说他犯了错误,撤职了。”
“谁说的?!”
“罗波……”
“他的话你也信?”
温芃犹豫片刻,摇摇头。
“什么样的种长什么样的苗!看老郎回来怎么收拾他!”
“这么说郎校长还会回校任职?”
“你先别管这些事,一门心思练技术,干我们这行,技术精了、硬了,就是吃香的本钱,你看我,谁又能奈我何!”
“我们学员都佩服你!你对人虽然冷点,但本事却是真的。”
“我一定能把你培养成顶尖人才!”
“那我就先谢过向教官了。”
“回去准备吧,明天的业务训练我给你开小灶!”
“开小灶?”
“嗨,就是单兵教练。”
“哦……”
从向美莹办公室出来,温芃的心情格外舒畅。这两天,她了解了更多的情况,也发现了敌人内部不可调和的矛盾,此时此刻,她更感到上级让她打入学校内部决定的正确性,不深入其中,她搞不清敌人具体的教学内容及办校宗旨,就不能有的放矢地揭露该校的反动本质和险恶阴谋,不在学员中调查,她就不可能接触到桂云标、徐飞跃、赵雪娟这些有正义感的青年,也不可能这么快地把“向北03号”的目标基本锁定,虽还有待进一步的证实,但比大海捞针已进了一大步。进校只不过十天,她已经大有所获,她坚信只要这样坚持下去,就一定会发现更多敌人的阴谋,为党获取更多有价值的情报,想到这些,她真想高歌一曲,突然,她想起了张秋生,她不知道在她突然离去后,他是否会时常惦记她?她也不知道翁老师是否把自己临走想见张秋生一面的心情转告给他,她知道他俩虽互有好感,但毕竟没把感情挑明,两人都没来得及向对方说心里话,因此,她不得不猜想她匆匆一别后,张秋生会怎么想,他会不会在心里埋怨她。现在她身在敌营,工作已经顺利开始,她真想把这一切及时告诉他,让他也来分享她初战告捷的喜悦。可是眼下两人远隔千山万水、音讯难递,她的心中忽然涌上来一股强烈的思亲之情,走到球场边的草地上,她渐渐放慢了脚步,遥望远方星空,她思念延安,思念山西八路军总部,更思念心中牵挂的张秋生,首长和战友们现在一切都好吗?他们现在肯定都挂记着她是否安全到达并站稳脚跟,想到此,她决定近期进长沙一趟,把自己的近况告诉常卫国,让他报告延安,自己一切顺利,请组织放心。
可她有什么理由才能让校方同意她进城呢?她索性在草地上坐下来,冷静地在脑海中寻找能进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