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收雨歇之后。
吕布“方天画戟”月牙锋面,仅离华雄喉咙之处只有半寸之距。不知过了多久,满头大汗的华雄,喉结处动了动,仿佛吞了口唾沫,才如梦方醒般。刚才的经历,何只是他,便是在场的任何一人都只觉得那是个恶梦,一个永坠地狱,唤起心底最深处梦魇的恶梦。
半刻之后,华雄将银枪倒插于地,灰头土脸诺诺地说道:“我输了!”
直到这个时候,高顺和张辽不约而同长长地吐出口气,齐齐欢呼而来,而即便镇定如陈宫者,此时也忍不住拂了拂腮下的短须。众人接二连三的声间响起,董芸也似乎才跟着回过神来,用着极为复杂地目光在我身上细细打量着,突然抿着嘴唇,吐出一句,“赵子龙,你这下高兴了,华叔叔他是我在世人最后的亲人,你……你……”言及此处,更泣不成声起来,“我恨你!”
说罢,便要冲出温候府中。
张辽本能地出手要拦,我急忙说道:“温候先前答应过的!”听得我此话,张辽微微一楞之后,便不再阻挠,而且还主动给董芸让了条路。最后望着董芸哭去离开的背影,心中也说不清楚是何滋味。“哎!”华雄长叹一声之后,也不管吕布横在他喉咙间的“方天画戟”月牙锋面,直直跪倒在地,“华雄愿赌服输,拜见主公,从今以后,刀山火海,任凭驱策。”
我也些担忧地向着董芸的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道:“你……你也走吧!还是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
华雄楞了楞,久久地凝视了我一眼后,便跟着董芸而去。张辽却是一脸不满地看将着我,似乎吕布竭尽全力才降服此人,可便被我这般说放就放,他如何甘心。张辽见得华雄就要离开门口,心中着急,却看吕布仍然不见有任何反应,忍不住唤道:“温候!温候,那小子……”
连唤了两声,也不见吕布答应。
吕布仿佛凝固成一座丰碑一般,依旧保持着那个持戟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冻结了。张辽终于觉出了些不对,轻轻地拍了拍吕布的肩膀,小心喊道:“温候!温候……”可是吕布仍不见答应。即使是木讷如高顺者,也看出了苗头不对,跟着张辽唤将起来。
张辽着紧之下,也顾不得主仆之分了。
搭上吕布肩膀的手加大了力度,重生一拍之下,吕布一动不动的身体硬挺挺的应声倒下,张辽急忙扶住。张辽颤抖地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探出,在吕布鼻息之间试了试,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温候!温……候……”陈宫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仿佛这样的情况早在他预料中一般。
高顺等清楚真实情况之后,一张木讷的脸变得铁青,双肩隐隐抽动起来,整个却是变得更沉默了,不发一言。
全场之中,就只隐隐听到张辽的抽泣之声。联想到张辽在擂台之上的顽强,我着实不敢想象,像他这样的铁血男儿,居然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谁言男儿不流泪?只缘未到伤心处。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连我自己都是不敢相信,方才还是威风凛凛,仿若天人的吕布,怎么片刻之间,就……
对于吕布的看法,只怕我自己也很难说清楚,若说是单论他的所作所为,他两次背主弑父,可谓被天下人唾弃,便是我自己于此事上,也未必会认同于他。可是在武道一途中,他于我而言,却是亦师亦友,若非是他当年与他“虎牢关”一战,我又如何能在枪术之上,登堂而进,虽然入室说将不上,但那场苦之又苦的恶斗,却是让我开启了“枪心”。
第二次枪术再有精进,也是拜吕布所赐,尽管他以五之约隐隐作为要胁,要不是遇上关羽这样级别的超一流战将,我的枪心又怎会被逼现出来?虽然吕布也说过我如今的枪心,不过一半,并未算是真正练成。可是吕布于将死之际,依旧借华雄之手,假戟传我枪道。
若说起这番情意,只怕便是我粉身碎骨,也未必能报答。
就在我呆呆出神之法币,突然,陈宫一撩得身下儒衫衣摆,重重地跪将地,大声呼道:“陈宫陈文台拜见主公!”陈宫这般作为显然是有意为之,声音也是颇大。原本尚在悲恸之中的张辽和高顺,都不约而同地被陈宫这番话给吸引了。听过之后,高顺眉头一皱,并未说话,张辽却是往脸上抹了一把眼泪,连吕布尸体交到了高顺手中。
张辽站将起来,指着陈宫,说道:“陈先生,我张文远原先还敬你是一个品行端正之人,可是如今温候尸骨未寒,你却是抢着拜见新主公了,”说到此处,张辽已是气得再也不出话来,“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