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铜伏在床第之上,身后的衣服被掀起,露出的背部和臀部被军棍行刑所留下的血痕触目惊心。
行军的大夫手持布巾沾着草药小心的擦拭着雷铜的背部和臀部,在将伤口敷好并用布带将其薄薄的绑住后,行军大夫告退一声退了下去。
“来人,”雷铜操着嘶哑的声音说道,“将这一剂良药送于刘先生。”
帐外侍卫进入答应后,手捧药膏向刘志帐内行去。
就在侍卫离去不久,帐外侍卫通报阮诸校尉求见。
请阮诸进帐后,雷铜挥挥手将帐内的侍卫遣出了帐外。
阮诸轻轻的坐在雷铜的身边,向雷铜问道:“不知将军伤势如何?”
“无妨,”雷铜呻吟道,“皮肉之伤,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对了,还要感谢阮将军今天下午义助之恩。”
“不用这么客气,刚才我已经前去探望了刘先生,刘先生身体羸弱,经过这一阵棍棒,已经昏迷不醒多时了。”
“哦?”雷铜听闻焦急的问道:“不知是否有性命之忧?”
“不妨事,经行军大夫看过后已经敷上了药剂,应该没有事情,”阮诸偷看着雷铜问道:“张将军行刑如此狠毒,说话也不容人言语,我也为雷将军打抱不平。”
雷铜淡淡的看看阮诸,轻笑道:“若不是张将军提前告知与我此计乃阮将军所现,恐怕现在我就要把将军当成曹军奸细了,呵呵——”
阮诸难得的脸红了一下,“既然将军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不知计将安出?”
雷铜略微抬身请阮诸到其身边,将自己的计划慢慢向其道来。
过了十日,身体硬朗的雷铜已经能够下地行走,而此期间,张飞不断的在魏军寨下寻衅滋事,但是张郃谨守着曹操的命令并不出战。让性情暴躁的张飞恼怒不已,不时的借酒浇愁,鞭笞众兵士。
午时,看着有点阴郁的天空,活动还不是很灵活的雷铜踱着小步向刘志的帐内走去。
刘志作为张飞帐下的第一幕僚,虽然其胸中谋略众人叹服,但平日里性情有些张狂,与众人不甚相得,所以自从被张飞处罚二十军棍后,除了行军大夫时常来探望他的伤情并给予疗伤,军中诸人均没有前来探视,这也让刘志有些心中微恙。正捧着《左氏春秋》研读,帐外一人掀帐而入,刘志抬头一看,却是雷铜。
“刘先生身体好些了吗?”雷铜来到刘志的身边坐下。
微微动了一下身体,牵动了伤口的刘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羸弱的他本就不堪二十军棍,加之心情不好,身体就恢复的更慢了一些。
此时见身体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的雷铜前来探望,心中不由的羡慕起来:“不愧为身经百战的将军,这点小伤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吧。”
“刘先生快快躺下,”雷铜连忙扶着刘志伏在席上,“我的伤势已经不大要紧,看来刘先生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随即叹了一口气。
善于察言观色的刘志知道雷铜必有话要说,遂问道:“将军何故叹息?”
“想本我曾是刘季玉手下重将,数十万大军在我手中掌控,生杀予夺皆出自我手,但自从刘豫州入住西川,作为降将我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为人处世皆要仰人鼻息,战战兢兢,每想到此事,我就伤心不已。”
看着雷铜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虽然在心中对雷铜的遭遇也鸣不平,但是在内心深处刘志下意识的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不错,寄人篱下的滋味确实是难以向别人诉说啊。”
乜了雷铜一眼,刘志小心翼翼的说道:“日前张将军为战事迁怒与我,还是雷铜将军及时替我出头,才受到了这无妄之灾,刘志在此再次感谢雷将军。”
雷铜连忙道:“不必不必,军中诸人皆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保不住将来有一天还要刘先生救我。”
“只是可恨张飞那厮,”雷铜的面目有些狰狞,“看我为西川元老,便从不给我好脸色看,处处打压与我,而前几日更是利用刘先生之事将我处罚,哼哼,此仇不报非君子!”俯下身子,低声向刘志问道:“想必刘先生也对此事恼恨不已吧?”
刘志还摸不清雷铜的心思,虽然隐隐约约的有所感觉,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他还抓不住其中的关键,于是顺着雷铜的话答道:“张将军性情鲁莽,性格暴躁,众所周知,然如雷将军所言,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和军功就不惜牺牲军士的性命,更是将我等处于军刑,这是非战之罪,而是人为的将我军推上了不团结的位置上。”
“不错,刘先生毕竟是读书人,分析问题就是透彻,”雷铜恨恨的说道:“我有一计,可报此大仇。”
“哦?”刘志眼中精光闪动了几下,问道:“不知计将安出?”
“张飞这匹夫有勇无谋,为了争夺军功,每日里不是酗酒就是鞭笞军士,如今蜀军军心不稳,时间不长必被魏军破之,不如我两人将蜀军情况报于魏军,先行得此功劳,如何?”说完,手已经按上了腰边的宝剑。
“雷将军所言不差,”看着如果自己不答应就有可能会丧身在雷铜的宝剑之下,刘志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如今曹丞相割据中原,其人推贤爱才,手下精兵良将无数,数年之间必会统驭中国,行不世霸业,如果此时我与将军行此顺天应人之事,必会在曹丞相处有位置可待。”
“好!”雷铜抚掌道,“我就知道刘先生深谋远虑,智略深远,行此机密之事还是与刘先生商议为妙。”
两人随后商议了一下具体的细节问题,雷铜告辞退帐。
轻微的活动了一下略显麻木的身体,刘志这个跟随张飞多年的老幕僚在心中暗暗揣测雷铜此行的真正意义。
对于张飞这种暴躁的脾气,刘志已经领教过多次,虽然屡屡受罚,但是张飞那豪爽不羁的性格一直在感染着他,对于他人的流言蜚语以及对刘志的人身攻击张飞向来是不屑一顾,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张飞对自己所献的计策也是屡次加以采用,所以对于张飞刘志还是存在着一颗感恩的心的。
若是让刘志背叛张飞而去投靠魏军的张郃,刘志是决计不肯做的,先不论是否能够得到张郃的重用,就凭背主投敌这一条就不可能让刘志这个心胸坦荡的汉子安心的过完下半生。
对于雷铜刘志还是了解的不够多,这也是身为张飞手下第一幕僚的憾事。虽然在刘璋献了西川,而蜀中一般文武投靠自己的主公刘备并兢兢业业的做事后,并在军师诸葛亮的一再努力下,蜀汉政权还是分成了两个派别——荆州派和益州派,自己这些跟随主公一路砍杀过来的老人属于荆州派,而雷铜这些降将则属于益州派,在日常两派虽然言笑不禁,但是在内心上却没有真正相融过,两个团体在维持蜀汉政权的基础上内部纷扰不断。
雷铜的此行意思非常清楚——背蜀汉而投曹魏,但是这是雷铜的真实想法吗?刘志不能确定。
雷铜是主公刘备指定镇守巴西张飞的副将,在日常,无论是练兵、行军、作战还是在交友、处事、为人等方面,雷铜都是以不苟言笑、严肃认真的形象出现,并且时时劝诫张飞的一些不良嗜好。虽然张飞在入川之后收敛了很多,但是积年已久的陋习却不是能够一天两天能够更改的,所以在雷铜的劝诫下,张飞也常常自责并向军士们道歉。
难道是因为两人长时间的矛盾最终导致张飞耐不住心中的怒火而借此事将雷铜行以杖责?虽然刘志在内心一遍一遍的向自己说不是这样的,但是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对此事坚定不移。
“看来雷铜是铁了心的要背蜀投魏了,”刘志在内心暗暗感叹,“如此需将此事告知于张将军,将其斩杀方才能够去掉这个熟悉蜀军内部的叛徒。”刘志暗暗下定决心。
“来人哪,”刘志向帐外喊道,“你将——”
声音噶然哑住,因为掀帐而入的正式雷铜,只见雷铜略带讥讽的笑意问道:“不知刘先生有何需要?”
刘志呐呐说道:“不知是将军在此,倒是我唐突了,”
“无妨无妨,”雷铜冷笑道:“但有差遣,吩咐我便是了,但不知先生有何需要?”
刘志脑筋转动的飞快,言语之间一点都没有停顿,:“正想叫军士请大夫前来上药,”顿了顿,脸色一变道:“难道雷将军不信任刘某,在帐外监视我吗?”
雷铜道:“这倒不是,我是忘了一件事情,想向刘先生请教。”
刘志松下紧绷的脸,问道:“请讲。”
“适才与先生计较半天,却没有与先生商定何时出发才是,故而前来请教,”雷铜淡淡的说道。
“我看此事不宜定下,权看时机而定为好,”刘志琢磨着说道,“若提前定下时间而届时又有琐事,事情败露,反而不美。”
“也是,先生考虑的周到,倒是雷铜多虑了。”雷铜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出帐,边走边道:“还望先生保重身体,雷铜等候先生的好消息。”
来到帐外,大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好好侍候刘先生,教行军大夫日日前来探望,不要教先生有一点不适,明白了吗?”
“诺!”帐外想必是随雷铜前来的几个亲信齐声应对道。
将脸深深的埋在被褥之中,刘志狂跳的心脏慢慢的平静下来。
这个雷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心思缜密,手腕圆滑,不像他表面上显露出的刚正率性的一面,在这平凡无奇的表面下隐藏着深深的计谋,看来需要寻找其他的方法通知张飞将军了,刘志暗暗想到。
吃过晚饭,手捧《左氏春秋》的刘志漫不经心的看着不知翻到那一页的书,心中却在暗暗的算计着如何才能见到张飞。
一阵靴声橐橐从帐外传来,接着张飞那独特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刘先生还在休息吗?”
刘志大喜,在内高声应道:“尚未就寝,还请张将军入内一叙。”
帐门掀开,张飞那高大魁梧而又健壮无比的身躯闪现出来,刘志的心情无比激动,如果不是因为身体不适,早就扑了上去。
看见张飞进来,连忙道:“张将军,我有要事向你禀报。”
张飞坐下,说道:“刘先生,你跟随俺老张不是一年两年了,老张这火爆脾气你也了解的通通透透,前几日老张发怒杖责了刘先生,还望先生能够原谅则个。”
刘志连忙摆手道:“不妨事,张将军,我有要事向你禀报。”
“何事如此慌张?”张飞皱着眉头问道,“刘先生一向运筹帷幄之中,老张还未曾见过你这等模样。”
“雷铜要背蜀投魏!”刘志一语惊天。
“哈哈哈——”张飞仰头大笑,看着直皱眉头神情焦急的刘志,道:“雷将军镇守巴西,地位仅在老张之下,何需多次一举?刘先生说话可要小心了。”
刘志焦急的说道:“今日里雷铜前来探视,就与我商计有关的出逃事宜,我将其应付走了,正愁如何躲过门外的侍卫前去通传,未曾想到张将军却主动来此,真是天佑我蜀汉那!”
“哦?”张飞笑笑说道:“可是门外并无一个侍卫在看守啊?刘先生却作何解释?不要冤枉了好人。”
没有侍卫监视自己?刘志的脑袋轰的一下响了起来,多年打鹰,如今却被小鸟啄了眼睛,这个雷铜知道自己不便起身,假意在帐外设立侍卫从而迷惑自己,那么他现在——
刘志脑中猛地一激灵,向张飞道:“如若张将军不信,可派遣侍卫前往雷铜帐中查看,我估计此时他已经前往魏营去了!”
张飞见刘志神态焦急,不似作假,遂吩咐周围侍卫道:“你们两人带领一队人马前去雷铜将军帐中,如若雷将军在,便请到刘先生帐中,如若不在,急速寻找!”
过不多时,侍卫回报:“雷铜将军在今日下午出营巡查便一去不返,至今未归,还请将军定夺!”
“雷铜这奸贼!”张飞大怒起身,便欲离去。
“将军且慢,”刘志在一旁劝解道:“雷铜一去不返,此时必然已经到了魏军营中,将军不可鲁莽行事!”
张飞暴跳如雷,额头的青筋根根显露,大声吼道:“那便放了这个奸贼不成?”
刘志对道:“不错,如今将军只有息雷霆之怒,小心行事,待到我军大破曹魏再将雷铜授首不迟!”
张飞冷静下来,向刘志道:“多谢刘先生提醒,张飞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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