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然等三人依然坐着前几日去鹰堂时所坐的那辆马车,来到了万花楼。
楚铮进了门,顿时感觉这万花楼与想像中的大不相同,不但环境幽雅,品味不凡,而且来往的下人也都轻手轻脚,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完全没有青楼那种喧哗热闹的景象。
楚铮轻声说道:“师父,这里是青楼吗?徒儿怎么感觉不象啊。”
吴安然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以前来过青楼吗,有什么象不象的。”
楚铮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是自己从前世带来的记忆吧。
吴安然又道:“这万花楼是京城三大家之一,有不少京里的达官贵人只喜欢到这里来,就因为这万花楼别具一格,不象有些地方轰乱吵闹。”
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盈盈而来,楚铮看了看她,只见她眉目清秀,淡妆素裹,举止间竟颇为端庄,也不似他所认为的浓妆艳抹、搔姿弄首的老鸨的形象。
那妇人走到吴安然面前轻笑一声,道:“吴先生果然守约,琴儿姑娘想必已经在楼上久等了。”
她这一笑,眉宇间方露几分狐媚之气。楚铮心跳登时有些加速,暗暗惊呼果然厉害,看来这天魅门练得就是这媚惑功夫。
吴安然微笑道:“吴某何德何能,琴儿姑娘竟对在下如此青睐,实在惭愧。”说完伸手入怀,准备给点小钱,不料摸了摸,怀中竟空空如也,吴安然这才想起今晨被楚芳华四人一打岔,居然忘了问楚铮拿点银子。
吴安然神色如常,对楚铮说道:“铮儿,这位是万花楼的二总管姬夫人。姬夫人,这位是吴某远房内侄铮儿。”
姬夫人暗想这吴先生真有些奇怪,昨日带来个小孩,今日又带了一个,而且这个少年衣着华丽,显然是富家公子,于是点点头,向楚铮行了一礼道:“见过公子。”
楚铮连忙还礼,心里却莫名其妙,这什么姬夫人鸭夫人的,管他什么事。
吴安然斥道:“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与姬夫人初次见面,也不奉上份薄礼?”
楚铮这才想起吴安然袋中并无分文,忙从怀中掏出钱来,吴安然一看就愣住了,楚铮掏出来的竟是几锭金子。原来楚铮到了这世上,富贵生活过惯了,对钱根本没什么概念,上次为了万贯钱还出了个洋相,此次出来嫌那铜钱太碍事,身上干脆只带了一些金子。
楚铮见众人脸色古怪,知道自己太摆阔了,干笑一声,拨弄了一下手中的几锭金子,从中挑了锭最小的递给姬夫人。
饶是姬夫人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眼放异彩,赵国久未经战乱,物价极为低廉,寻常人家一年生活费用也不过数十贯大钱,这锭金子足可抵换上千贯,这富家公子来头看来非同小可。姬夫人嫣然一笑,接过道:“多谢公子厚赐。”
吴安然站在一旁心痛无比。姬夫人收了这份厚礼,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亲自将他们带上楼上一间上好的雅间,道:“吴先生和二位公子先坐一会儿,妾身吩咐下人送点茶水点心过来,琴姑娘马上就到。”
吴安然见姬夫人出了门,对楚铮说道:“你也太大方了吧,这锭金子足够来这里好几趟了。”
楚铮笑嘻嘻地拿出两锭金子放到吴安然面前,道:“是徒儿有欠考虑,忘了为师父准备了。”
吴安然脸色微霁,将这两锭金子纳入怀中,他知道这徒弟是大户,不拿白不拿。
不一会儿,姬夫人领着一个二十余岁的美貌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见了吴安然微微一笑,向三人盈盈万福道:“小女子琴儿参见吴先生和两位公子。”
楚铮看了琴儿,又看了看吴安然,心底一个久违的词语油然而生:“梨花。”
姬夫人在一旁说道:“吴先生,琴儿妾身已经帮您找来了,这两个小公子要不要妾身也安排一下?”
吴安然摇头道:“不用了,姬夫人,请你们这万花楼的主人过来。”
姬夫人一怔,道:“吴先生有什么事,妾身可以完全作主。”
吴安危道:“此事必需你们主人前来,你还作不了主。”
姬夫人笑道:“吴先生事还没说,怎么知道为妾做不呢?”
吴安然看了她一眼道:“你的天魅功只练到了第五层,依你的年纪,这般进度只能算一般,你在天魅门身居何职?”
姬夫人和琴儿登时脸色大变。
姬夫人强笑道:“吴先生,这里是万花楼,不是什么堂不堂的。”
吴安然懒得多费口舌,从怀中掏出一物,向姬夫人掷去。
姬夫人长袖一舞,将来物卷入袖中,拿出看了看,是一块雕着奇异花纹的铁牌,仔细辨认了一下,姬夫人神色一松,道:“原来是血影堂的同门。”
可想想又不对,道:“听说血影堂多年前已被南齐白道武林灭门,只有门主一人逃脱,你姓吴,难道……”
一个柔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多年不见,吴师兄风采依旧,着实可喜可贺。小妹有失失远迎,还望吴师兄恕罪。”
一个宫装妇人走了进来,姬夫人和琴儿拜道:“参见门主。”
楚铮看着这宫装妇人,突然觉得这女子颇为怪异,乍眼看去会觉得是个很平常的一个女子,但仔细观察,便会发觉她的脸上似有似无地的笼罩着一股淡淡的雾气,使人不经意间很难记住她的模样。
吴安然一惊,起身道:“你不是景清吗?怎么你已是天魅门的门主了,天静师姑呢?”
那宫装妇人坐了下来,道:“难得吴师兄还记得小妹徐景清。师父早在五年前就已仙去了,人生匆匆不过百年,师父也未能躲开那一日。”、
吴安然怅然若失:“吴某怎么可能不记得你景清师妹,毕竟当年你与景风是最要好的姐妹。”
徐景清也有些黯然,道:“当年景风师姐遭遇不测,师父也是心痛之极,若她尚在,这天魅门的门主之位必然是景风师姐的,又怎能轮得到小妹。”
吴安然苦笑道:“若景风还在,为兄怎么也不会让她当这天魅门主,你们天魅门历代门主都是终生不嫁,她腹中已有了我的骨肉,又怎能当这门主。”
楚铮看了看吴安然,暗想这师父居然还有这么一段住事,难怪当年春盈姐服侍了他四年多,两人才发生了不正当男女的关系,看来师父至今对那叫景风的女子念念不忘。
吴安然看了看徐景清,道:“师妹天纵奇才,竟已将天魅功练到着色着相的地步,即使你景风姐在世,她也绝对比不上你的。”
徐景清淡淡说道:“那又如何,师父早将天魅功练至无色无相的境界,但还不是仙去了。
吴安然问道:“是啊,天静师姑才比吴大了十余岁,怎么这么早就仙去了?”
徐景清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道:“师父是被我们魔门中人所伤,虽然勉强回到了天魅门,但终究伤势太重,没过几日便仙去了。”
吴安然十分震惊,道:“天下魔门同出一脉,是谁不顾同门之谊,竟下此毒手?”
徐景清愤愤道:“是西域魔门的两大护法长老‘风行万里’李万山和‘剑若游龙’童可成。”
吴安然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人都是魔门前辈,为何要对天静师姑下手?”
徐景清哼了一声,道:“吴师兄,血影堂被南齐武林所灭,你看来是隐姓埋名多年,对魔门之事已经不大了解了。西域魔门早已被秦王收服,成了他的爪牙。秦王对赵国虎视眈眈,知道赵国还有我们天魅门这一魔门分支,便命魔门门主刑无舫以魔门祭祀始祖为名,将师父骗至西秦,命我天魅门做西秦在赵国的耳目,为其刺探赵国军情。我们天魅门世代居住赵国,门下全是赵国人,师父十分为难,便婉言相拒。没想到秦子期请出天魔令,强迫师父从命,师父见他们如此霸道,愤然自断一臂,以溅血相抗天魔令,并发誓秦赵两国相争,我天魅门两不相帮。却没想到秦子期仍不肯放过师父,派‘风行万里’李万山和‘剑若游龙’童可成在归途中伏击师父,师父虽然拼死逃脱,但仍挨了他们一掌一剑,回到门中不久便去逝了。小妹继任门主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送信至西域魔门,从此我天魅门除了和吴师兄的血影堂,与魔门再无半点瓜葛。”
吴安然苦笑道:“血影堂也就剩下吴某这孤身一人了。”
楚铮笑道:“师父,还有徒儿我呢。”
徐景清看了楚铮一眼,向吴安然说道:“好俊俏的孩子。师兄,这是你徒弟?”
吴安然哼了一声,道:“我这徒弟,有没有都一样。”他知道楚铮虽答应重建血影堂,但以他的身份,是不会参与到江湖的打打杀杀中去的,日后楚铮若出仕为官,恐怕还会隐瞒血影堂弟子的身份,毕竟魔门的口碑实在太差了。
徐景清还以为吴安然是说楚铮资质太差,不堪大用,便对楚铮不再理会,对吴安然说道:“当年血影堂为南齐武林所灭,小妹继任门后,听说吴师兄幸免遇难,也曾派人多方寻找,却始终未果,想必吴师兄是隐居起来了。今日师兄突然急着找上我天魅门,应该不是只为叙旧吧?”
吴安然道:“当然,吴某想请师妹略作援手,帮师兄一个忙。”
徐景清皱了皱眉,道:“如果吴师兄想建血影堂,小妹可以派门下一些好手随师兄到南齐,毕竟天魅门与血影堂渊源甚深,但请吴师兄见谅,天魅门这几年与往年不同了,正受官府全力打压,小妹能派之人并不多。”
吴安然有些奇怪,道:“这是为何?”
徐景清摇摇头,苦笑道:“这个小妹也不知。赵国三大世家,以前楚王两家把持朝政时,对我们天魅门做事都睁只眼闭只眼,基本不干涉我们行事。当今相国方令信上台后,曾派人想招我天魅门为他方家效力,但师父和小妹均不想涉及朝堂之争,便拒绝了。方相国便说我们是邪教中人,命各地官府对天魅门全力打压,幸好天魅门平时行事低调,还没有受到太大损失。”
吴安然暗想,楚王两家原是魔门出身,自然对天魅门有些香火之情,只不过这些也不便对徐景清讲,于是道:“师妹此番猜测倒是错了,吴某并非为血影堂之事。”
徐景清微微惊讶,道:“那是所为何事?”
吴安然道:“天魅门历代都会培养数个魅女,吴某想问师妹借用一位,期限三年,而且这三年中她与天魅门不得有任何瓜葛。”
徐景清一怔,冷冷道:“师兄这要求也太过分了吧,天魅门历代魅女不会超过三人,你将一人要去,而且一要就是三年,即使我能答应,门中长老也不会答应。”
吴安然微笑道:“为兄知道也是过分了些,但只要为兄此事办成,三年后可为天魅门办任意三件事。”
徐景清哼了一声:“难道杀了‘风行万里’李万山和‘剑若游龙’童可成,赵国武林以天魅门为尊,这些事吴师兄你也能办到?”
吴安然正色道:“当然”。
楚铮听了暗暗咋舌,这个师父真会开空头支票啊。
吴安然心中却想,若事情办成,楚家在赵国将一手遮天,到时楚铮也已将鹰堂牢牢控制在手,办这两件事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若办不成,嘿嘿,他可没说办不成自己该怎么样。不过他想徐景清应该会同意此事,毕竟仅凭天魅门的实力,想到西秦去杀‘风行万里’李万山和‘剑若游龙’童可成还是力所不及的。
徐景清果然怦然心动,但想了想还是有些怀疑:“吴师兄,你夸下如此海口,难道师兄你认为仅凭你一人就能办到这二事吗?”
吴安然笑了笑,道:“吴某又非天道高手,独自一人哪能办得了。”
徐景清微一思索,有点不可置信的说道:“难道师兄是在为他人效力?”
吴安然不答,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姬夫人和琴儿。
徐景清明白他的意思,示意天魅门其余人员退下。
楚铮知道自己该出场了,挺了挺胸。
吴安然道:“当年吴某被南齐白道中人打成重伤,南齐已无容身之地,便来到了赵国平原城,幸亏楚名棠楚大人收留了吴某,吴某从此便在楚府住下。楚大人府上五公子与吴某甚为……投缘,便收他为徒。楚大人不久前上调至朝中,吴某便也来了京城。”
徐景清看着楚铮,道:“难道这位便是太尉大人的五公子?”
楚铮起身拜道:“晚辈楚铮拜见师姑。”
徐景清久居京城,知道楚家在赵国势力之雄厚,不敢受他此礼,起身道:“五公子请起。”
徐景清向吴安然说道:“楚太尉是楚家当代宗主,权倾朝野,师兄既然身在楚府,又有何事办不成的,怎么还要我天魅门的魅女作甚?”
吴安然正色道:“师妹,此事请恕吴某不便告知,但吴某答应之事,绝对能为师妹做到。”
徐景清知道吴安然背后既然有楚家撑腰,那方才说的话并非虚言,迟疑了一会,说道:“师兄,五公子,我天魅门昔日未曾投入方家,便因为不想朝堂之争,这魅女小妹可以借给师兄,但天魅门不想受楚家指使,还请五公子见谅。”
吴安然刚想开口,楚铮在一旁笑道:“师姑是小侄长辈,师姑所言我这做晚辈的理应听从,但师父答应的那两件事第一件杀两个魔教长老倒也罢了,晚辈本该效劳,可要助天魅门称雄赵国武林,师姑又对我楚家不理不睬,小侄对家父也交待不过去。况且当今相国方令信心胸狭窄,师姑不遵从他命,此人必定怀恨在心,如今他是忙于朝堂之铮,无暇理会天魅门,等政局一稳,他必全力对付师姑。难道仅凭天魅门一门之力,还能对抗得了当朝相国吗?”
徐景清默然不语,知楚铮所说是实,既想依仗楚家,又不想为楚家出力,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何况既然已经得罪方家,若再开罪了楚家,天魅门在赵国将无立身之处,于是说道:“那公子意欲如何?”
楚铮笑道:“师姑放心,小侄并无他意。楚家在赵国屹立多年,也没有多少办不成的事,只是有时楚家不方便出面时,天魅门能从中稍加协助便可。而且即便楚家也不会有人知道师姑与小侄之间关系,如果有什么要师姑帮忙的,小侄自然会亲自前来拜见师姑。”
徐景清想了想道:“公子既然如此说,那我天魅门便答应了,但每年为楚家做事不得超过三件。”
楚铮心中冷笑,这女人做事犹犹豫豫,当断不断,难怪天魅门始终见不得天日。不过这也不急,既然天魅门上了楚家这条船,他既有鹰堂在手,又有熟知天魅门内情的师父吴安然,难道还怕它飞上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