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狗蛋刚说的话完全不同,门后的空间并不空旷,反而被影影绰绰的人影塞满了,乍一看,仿佛无数人正安静地在门后注视着门口的几个人。
但顾舟山并没有在里面闻到活人的气息,所以并没有太过惧怕,仔细辨认了一番。
而等到终于看清了面前这些东西真实模样的顾舟山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疑惑起来: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泥人?是为了吓唬开门的人吗?
被顾舟山的话打断,众人终于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面前的那些人影都是假人。
曲广言暗暗吐了口气,看了眼顾舟山:差不多,但不是为了吓唬开门的人。如果是许多年前的一些高官贵族,一方诸侯,的确会用泥人来陪葬,表示自己的实力和地位,也可能用来吓唬或者威慑他们死后的那个世界里的人。
还可以这样。顾舟山睁大了眼睛,接着问道:那这种东西,真的有效果吗?死了以后,这些泥人也会听那个人的话吗?
曲广言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仿佛无所畏惧的顾舟山还在和曲广言聊着前面空间里的这些栩栩如生的泥人,一旁的赵狗蛋终于从震惊里反应过来,眼底的惊恐却加深了许多。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赵狗蛋捂住了头,似乎沉浸在回忆里,瞳孔都已经缩小到了极致。
兵佣水印珠宝赵狗蛋念叨着的,正是他在以往的梦里,曾经梦见过的场景之一。他低下头,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在睁开眼的一瞬,突然发现了脚下的水印!
那是他落水以后,湿透的鞋子踩出的痕迹,却和梦里的情景重叠在了一起!
不!赵狗蛋哀嚎了一声,疯狂地顺着门后靠边的通道狂奔而去,就连曲广言惊异之下已经拉住他的手都被赵狗蛋甩了开来,一溜烟就跑入了黑暗之中。
快追!曲广言只来得及丢下这一句话,便提着火折子冲了出去。
但碍于身后的所有人都没有光照,只有他手上这一株,避免大家遇上什么不必要的危险,曲广言没能跑太快,跑到前方时,赵狗蛋早已经不见踪影。
众人面前,是一扇被撞得支离破碎的门,门后竟然透出了一点光!
想着赵狗蛋都冲了进去,应该是没什么危险。顾舟山上前去,掰下了已经破碎的门框,露出了门后的,和这个空间内到处土坑泥人完全不一样的,金碧辉煌的房间。
在经过了不知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时间冲刷下,仍然没有丝毫褪色的白净墙上挂着一排排油灯,每一只油灯都亮着明黄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长明灯跟在最后的邹阳看见屋内的情形,情不自禁地走进前来,嘴里喃喃感叹。
顾舟山并不知道长明灯是什么灯,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疑惑:
赵狗蛋在跑路的过程中,竟然还有心思点灯吗?
作者有话要说: 赵狗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103章 103
长明灯邹阳感叹着,回过头来看到顾舟山迷惑的眼神,解释道,顾名思义,长明灯就是一直亮着不会熄灭的灯。这种灯肯定不存在的,哪里有会燃烧这么多年不熄灭的灯,我要敢说这话,我当年的化学老师怕是能追着我跑十条街
邹阳自己开了个玩笑,放松了一下心情。
他第一眼看到这道路两旁的灯烛,就被面前这副场景震撼到了,当时脑子里真的以为,这些灯火真的燃烧了有千年之久。
等到震惊的情绪压了下去,邹阳才逐渐回想起了这么多年学习的科学知识:应该是刚才赵狗蛋从外面破门而入,把外头的空气带了进来,而这个灯油燃点本来就低,这才自燃起来。
顾舟山听得似懂非懂,什么燃点,什么自燃,完全不懂什么意思。但他好歹还是明白,邹阳的意思是,这些燃烧着的灯,和赵狗蛋并没有关系。
也是,一个疲于奔命的人,哪里还有时间精力,去把这两旁的灯烛一个个点亮?
在如此明亮的房间内,曲广言熄灭了手里的火折子,节约一点照明资源。
在明亮光线下,曲广言低着头,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
地上赵狗蛋留下的湿的足印停在了破碎的门外,还不等进入这间金碧辉煌的房间大门,地上的痕迹便因为赵狗蛋脚上的水分逐渐边干而消失,在这个杂乱的房间中再也看不到痕迹。
这个房间里,所有的器物饰品都凌乱地倒在桌上、地上,明晃晃黄艳艳,刺得人眼睛发疼,根本看不出来哪些东西有没有被人动过。
曲广言一只手遮住了眼睛,沉吟了几秒,又向旁边挪开,眼中银芒一闪。
但正如他所料,在这种本就鬼气森然的地方,即便开了眼,也没办法看出赵狗蛋经过之处的痕迹。
曲广言又合上了眼,只能叹了口气,站直身子提醒道:注意不要碰到周围的任何一件物品。一不小心,可能就得跟赵家三兄弟一样,被谁顶上,打上记号了。
一听这话,已经靠到了桌边想要观察这些金闪闪物件的顾舟山赶紧向一旁跳开,站在路中间,双手紧贴在裤子上边上,不敢再碰。
顾舟山缓缓回过头来,结果看到桓峰正闲散地靠在门边,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看房间里闪闪发光的东西,又似乎只是把目光放在了他的周围。
当然,顾舟山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他看着桓峰靠在摇摇欲坠的门框上头,想起曲广言说的话来又有些慌,不禁走过去,赶紧把桓峰从门边上拉了起来,跟自己站在了离所有东西都远远的道路中央。
桓峰也就任他施为,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叫往哪儿站就往哪儿站,那叫一个听话。
曲广言捂了捂嘴,压下了嘴角的弧度,咳嗽了一声:不用这么紧张。
顾舟山回过头,一脸莫名,话虽没说出口,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把他心里的疑惑全都暴露了出来:不是你说的,要远离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吗?
曲广言清了清嗓子,假装没有看到顾舟山的疑惑,说起了下一步的安排:那我们两两一队,先四处观察一下这个房间,遇到什么线索记下来回到这里再总结。当然,遇到急事就大声叫人,自己性命为重。
话音未落,曲广言便叫上了同样亮闪闪,形似电灯泡的邹阳,顺着墙边走远去了。
顾舟山只好拉着桓峰,朝着另一个方向,仔细观察四周来。
整个房间看起来不小,但真正逛起来,才发现这里头比想象的更大。
门口的金闪闪亮锃锃的财宝只是一部分,越往里走,就越素雅精致,甚至有着不少风格各异的物件摆放在桌台上,相当抢眼。
顾舟山不知道里头放的东西到底有多贵重,背后又经历了多少路程,拥有怎么样的故事,但光是看着这样物件摆放成众星捧月的样子,也知道在墓主人的眼里,这些看起来朴素得多的东西,是比金银财宝重要得多的。
即使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顾舟山也从这些东西上隐隐闻到了前年尘封下来残存的一点点不同的气息,有草原的广袤,有大海的无垠,还有高山的清远
顾舟山都不知道,自己明明没有去过这些地方,为什么却能通过这些残存的微不足道的气息中,想象出这么多东西。
他擦了擦鼻子,再想仔细辨认的时候,那些气味又再次消失,仿佛刚才的那些都是天马行空的幻觉一般。
奇怪
顾舟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没个头绪。看着旁边似乎没有任何察觉的桓峰,张了张嘴,没想清楚该怎么描述,又把嘴闭上了。
再走了一会儿,顾舟山的注意力便被这些花花绿绿新奇古怪的玩意儿攫取了心神,忘记了自己刚才的xiangfa。
一直往前,桌台逐渐减少,上面摆放的物件也越来越少,墙面上却出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花纹。
牢记着曲广言的警告,顾舟山不敢靠的很近,只能站的远远的,仔细看起了墙上的图案。
墙上的图案并不是单一的没有意义的画,反而像是小人书,似乎画着一个个小人,讲了其中一个人从小到大的生平故事。
最前面的一幅图,画着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这妇人雍容华贵,仆役环绕,怀里的小孩儿却衣不蔽体,一副穷苦模样,只是脸盘子画的相当方正,莫名有些威严。
之后的几张图,大概是他被其他同龄人欺凌,但仍不轻言放弃,努力学知识学武艺的样子。
顾舟山看得入神,摸着下巴想,原来人类小孩子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啊。
他正待继续看下面的内容,突然听到了远处传过来的叫喊声,是邹阳的声音,但并不急迫。
顾舟山便记下了现在这个位置准备等会儿过来接着看。
小心翼翼地绕过几方堆着高高物品的桌台,顾舟山慢跑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首先映入眼帘的两个人的确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正对着墙面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说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曲广言这才转过头了,冲顾舟山和桓峰招了招手。
靠近过去,顾舟山才发现,墙上并不是没有东西,而是有着一扇大门。只是因为正好处在油灯的阴影处,又正好被曲广言和邹阳两人遮住,他在远处才没能一眼看清。
这扇大门和和之前他们进入的那扇被赵狗蛋撞得支离破碎的门差不多形制,只是看起来非常新,完全没有之前那扇门那种破旧腐败的迹象。
顾舟山走到近处观察了一下,这扇门的地下没有脚印,在门上却有一点湿痕,看起来慌不择路的赵狗蛋的确从这里跑过,推开了门,远远离去。
奇怪的是,这扇形制古老但崭新的门既没有破碎,也没有打开,如果不是门把手上的一点混着泥土污渍的痕迹,根本看不出来就在不久之前有一个慌忙忙的人从这里经过。
这是顾舟山看着门,有点犹豫,并没有靠近过去尝试触碰或者打开大门试试。
赵狗蛋不是从这里出去的,那门上的痕迹便奇怪了。
如果他的确是从这里跑了出去,那又怎么会小心地打开门,不像之前那样直接冲撞出去呢?而就算他出去,也不会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又完好地把门带上吧?
那这门若并不是赵狗蛋关上的
顾舟山浑身一抖,眼睛微微睁大:门后还有其他人?
曲广言和邹阳面面相觑,他们俩其实站在这里已经讨论了半天但没个结果。
他们俩,谁都没法保证,门后不会有什么致死致残的机关,所以才把顾舟山和桓峰叫了过来,看看他们两人有没有什么想法。
顾舟山哪里有什么想法,他的脑子里还残留着刚才墙上的图画,迫不及待想看后续来着。
于是他便把目光投向了身后的桓峰。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在曲广言和邹阳的面前对视了好几秒。
作者有话要说: 曲广言:没眼看。
邹阳:眼睛疼。感谢在2020011603:21:36~2020011700:0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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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104
顾舟山和桓峰良久,见他并没有说点什么的意思,只能闭着嘴默默低下了头。
曲广言让他们几人想想主意,但顾舟山哪里有什么主意,只能求助于桓峰。哪想桓峰如此铁石心肠,一点提示都不给!
唉,说不定,就连桓峰,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去呢?
顾舟山偷偷抬眼又看了看面前高大的人,只觉得桓峰一脸沉着冷静,胜券在握,就是从来不会主动做事。
联想起他以前曾对顾舟山说过的话,顾舟山叹了口气。
他明白,这些东西,自己是应该尝试自己去解决和体验,而不能什么都依靠别人!
想到此处,顾舟山点了点头,给自己鼓了鼓气。
桓峰能怎么办呢?他还不是只能微微弯了弯眼角,伸出手指在顾舟山的小脑袋瓜子上轻轻揉了两下。
曲广言默默看着这两人打了一会儿哑谜,然后把头扭向了另外一边,撇了撇嘴心道,想让这几个人集思广益想出个什么办法来,果然是没什么用的。
专业领域,还是只能让他这个专业人士来解决啊!
曲广言撸起了袖子,看着满室的鬼气,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既甜蜜又沉重。
顾舟山刚回过身子,屏气凝神,正准备再仔细看看门边有什么线索,突然发现桓峰动了动身子,看向了他们来处的方向。
怎么了?顾舟山刚问出一句话,就看见一旁的曲广言也猛地抬起了头,望向了同样的方向,神情凝滞了半晌,侧着耳朵在听什么。
于是顾舟山也跟着把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逐渐听到了一阵急促且熟悉的跑步声和喘息声。
曲广言已经迈开了步子,朝着来路慢跑而去。
顾舟山抬起头,看着望着他,一副等待模样的桓峰,也赶紧跟了上去。
留下一个一脸懵逼的邹阳茫然地追了上来,谨慎又小声地问道:咋回事儿啊?你们,你们去哪儿?
我听到那边有动静。顾舟山小声回话道。
动静?什么动静?
邹阳没有再问,跟着回到了那个破碎的大门边上,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从这个房间里照射出去的浅色烛光中,那个明明已经从其他地方跑走的赵狗蛋,此时却像已经精疲力尽一般,急促地喘着粗气,沿着之前走过的路,正脚步沉重地向这边走来。
黑暗中只能看见他不断跑动着的下半身的衣裤。
不知为何,这衣服的模样比之前还要湿,好像赵狗蛋又回去水中滚了一遍似的,在衣角和裤脚正在不住地往地上流着成股的水流。
曲广言站在破碎的大门边上,看着奇奇怪怪的赵狗蛋,一时之间摸不清状况。
顾舟山看得也觉得有些渗人,不自觉地朝桓峰的背后躲了一下,被桓峰拍了拍手臂,安抚了两下。
直到赵狗蛋彻底踏入了光明中,他脸上无神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那双莫名有些浑浊的眼珠子转动了一圈,直直地看着这扇已经破碎得看不出原样的门,似哭似笑地哀叹着:我,我怎么,又回来了?
赵狗蛋似乎跑累了,或者也是再找不到奔跑的方向,弯着腰,停在了门口。
赵狗蛋的身后是一个个土坑,以及土坑和道路两旁塞满的泥塑的兵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