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兀自感慨,却觉身后一暗,有什么东西在后极快地一闪,我正要返头,蓦地见一玄衣身影倏地从自己身旁擦过,一柄长剑朝李过呼啸而去。
李过到底是武艺非凡,加上来人从正面杀来,李过稍稍一偏,即轻巧避过。我此时已然看清楚来人模样,不禁大吃一惊。
那玄衣男子,分明就是太子朱慈烺!
“殿下,且住!”我惊呼道。心里暗暗叫不好,朱慈烺定然在一旁把我和李过的对话都听了个遍,是以才会对李过出杀招。
但朱慈烺哪里理我,他一招没有得逞,立马变换杀招,又朝李过扑去。朱慈烺武功不差,加上招招拼命,步步含着杀意,每一招看去都是凶恶至极。但他到底比之李过,始终还是差一大截,加上少年心性,不比李过成熟冷静,是以压根讨不着便宜。
如此刺了七八上十剑,朱慈烺已经大汗淋漓,李过却从始到终未发一言,任由朱慈烺发泄完,没力气了,他自然就要停下来。
朱慈烺杀不了李过,只好在一旁冷笑:“好一个吴大帅!好一个咱大明的中流砥柱!闹了半日,我父皇临到最后也盼着你能给大明一线生机,却原来是引狼入室!当真是可笑至极~”
李过默然不语,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朱慈烺一个人愤愤然,甚是不平,举剑在面前用力一划,道:“今日碰到我朱家的大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我…既然杀不了你,那你就一剑杀了我,我也胜过活在这世上!”
“殿下不要冲动,”看着满脸涨红的朱慈烺,我真怕他一时想不开,那我岂不是辜负了崇祯的临终所托?
我话未说完,朱慈烺粗暴地打断道,“唐娘娘就毋须费心了!吴大帅,哦,不,李大将军定能保你周全,何必淌我朱家的浑水?”他说着又刺激李过道,“李将军寻不到我父皇,拿我去邀功也是一样。否则放过了我,他日我必号令天下重夺我河山!”他这话说得气势十足,倒颇有些壮烈。
听了这话,我心里好不难受,抬眼看李过,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因他的心思实在难琢磨,搞不好为了李闯的江山,真的毫无血性把朱慈烺杀了也不一定。我连忙站出来,对李过道:“我和太子生死一线,他生我生,他亡我亡!你帮人帮到底,就想办法送我二人出城!”
“不需要他的施舍!”朱慈烺大声道,“我宁愿自杀,也不需要仇人的可怜。”
“胡说,”我有些急了,“你忘记你父皇对你的期望吗?你自己之前苦苦相劝的又是什么?怎么现在反而轻易放弃?你对得起你父皇,对得起你自己吗?!”
朱慈烺不能死,这是我唯一能为崇祯所做的。
朱慈烺一时语塞,但怨恨的戾气仍旧布于脸上,久久不散。他怒目瞪着李过,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呼吸着,伺机待发。
此时,门外脚步声渐近。我返头看去,只见陈圆圆领着一名大顺兵上前来。她婀娜的身子在夕阳掩映下显得越发成熟美妙,姣好的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这笑容是对着李过的。
我心底一愣,刚才她还没有认出李过就是吴三桂,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态度就截然不同了?对了,定是吴襄告诉她了。可是,李过支开陈圆圆,摆明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吴襄又怎会明知故犯呢?
我正胡乱猜测,陈圆圆已盈盈一拜,道:“李大将军,您的亲兵有要事相告。”
那亲兵慌忙凑至李过耳边,说了一段话,李过脸上表情忽换,说不出什么滋味,他看了我一眼,甚是凝重,又问那亲兵道:“是你们找到的?闯王可知道?”
“属下这就派人去禀报闯王。”那亲兵自告奋勇道。
“慢!”李过挥了挥手,对他道,“不急,你先带我们去,稍后再禀报闯王不迟。”说完,就让亲兵去门外稍候。
李过见陈圆圆立在当场不动,只好劝道:“劳烦这位姑娘遣人为在下的亲兵送些茶水去。”陈圆圆蹙眉望着李过,好半晌点头离去。
李过见堂下已无人,低声款款对着我和朱慈烺道:“崇祯……皇帝已经找到了,”看我和朱慈烺竖起耳朵,全神贯注,他缓缓道:“果然在万岁山,已经…已经…上吊身亡了。”
我虽然已知后事,此番听来还是免不了一阵恶心。那朱慈烺如何听得这样的讯息,他一下子便跌坐在地上,好半晌才喃喃道:“父皇果然去了,果然去了。”一下子真情流露,到底是少年儿,他不禁呜呜哭了起来,好不悲切。
李过淡淡道:“闯王暂时还不知道,我可以带你去拜祭一下。”
朱慈烺闻言,不再哭泣,倏地站起,抹着眼角的泪水,这就要往外奔。他拾掇好剑,别入腰间。冷冷道,“可以走了吧?”
李过迈步这就要出去,我连忙扯着李过,道:“我也要去。”想到崇祯披发覆面的惨状,我实在不愿去看,但是朱慈烺要去,我如何放心得下?
李过看了我一眼,道:“你对我不放心?”他对我想是有些失望罢。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我争着去,确实怕李过不能保护朱慈烺周全,我跟去心里踏实点,但我内心深处,又隐隐担心朱慈烺会趁李过不备对他下杀手。究竟担心什么多点,我竟一时说不上来。
李过见我低头不语,他知我的性格,倒也不再劝,领着我和朱慈烺各乘一马,由亲兵引着朝万岁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