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躺在床上思索着面临的一切应该怎么办,久久不能入眠,我意识到,现在的我竟然为了要对付一个人而夜不能寐,这就是创立霸业所需要做的事情吗?要达到梦想中的巅峰,是否意味着从此以后要处心积虑对付许许多多金五福?
我的人生从此将翻开新的一页,对我来说陌生的一页,而一旦迈出这一步,不管我对这陌生的一切能否适应,能将不能回头,就像我当初踏上黑道一样,本来只是想赚点钱为自己的人生积累些资本,没想到从砍了第一个人开始,无尽的恩怨便如冤魂般纠缠不清,欲退无路,只能冲,不停往前冲。
那只是城市里一个小小的,最大的恩怨不过是废人一条腿,或剁人几根手指头,而现在,我踏上的这条路,将是生与死的考验,彻彻底底的不归路。
我的未来是怎样的画面?我无法想象……
此后三天,我对全城商业圈子做了大致了解,得知金五福和商会成员如今的支柱产业就是粮店,全城开门营业的粮店仅此一家,供应着全城百姓的需求,绝对的垄断,也因此他们才肆无忌惮地随意飙升粮价,把粮食当金沙卖,大发灾难财。金五福身为成功的大富商,多年来只所以财源广进,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广结天下名商大贾。此次旱灾几乎覆盖中国三分之一的地域,但他有办法通过人际关系从其它未受灾的地区购进大批粮食,摇身变成主宰一座城池存亡的‘神’。
那家粮店我之前见过,运上打山那车粮食就是在那里买的,当初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金五福的铺子。它很大,占了八间门面,掌柜就有三人,店里帮忙的伙计二十多人。
另外,因为财力雄厚,在别的商铺都纷纷倒闭的灾年,金家名下的商铺却没一家关张,虽然有商会其它成员的商铺参与竞争,但数量有限,实际上也基本是垄断经营。
我做了一番对比分析,金家在这座城市的所有商铺里,分量最重的便是那家粮店,所以我把它定为下手目标。
我召来蒋青。
“大哥,我那正忙呢,叫我何事?”蒋青一脸风尘,看样子在工地一定是亲力亲为。
我递上一杯茶,“咱们当初从山寨带下来多少粮食?”
“山寨的百亩田地这几年我精心打理,即便这场大旱灾也未受太大影响,大哥放心,咱们粮食充足,虽然现在有千人之众,但撑个大半年还是没问题的。再者这一季秋庄稼也该收了,我正准备这几日派兄弟上山呢。”
“好,留两个月粮食,其余的做买卖。”我说。
“什么?”蒋青眼睛瞪大了一圈,“大哥,这旱灾还不知道啥时候到头,现在粮食可是兄弟们的命呀,只留两个月,以后怎么办?”
“老蒋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
……
金五福的粮店名‘日升’,在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当然,所谓的繁华是指旱灾之前。如今这条街开张营业的店铺不及从前的三成,一大半门面闲置,日升粮店的右邻原本是一个杂货店,杂货店隔壁是茶馆,茶馆一墙之隔是个小布庄,现在都不复存在,门脸上贴着租赁告示,当然,这年景不会有人傻到在这样的空城里做生意,所以它至今仍是闲置。
打听的结果是这三家空铺子门面同属一个东家。当我找到那东家说要全部租赁下来,东家激动得都快哭了,当即表示只收我四成租金,我笑说不用,租金还按从前,只是我需要把三间店铺中间的山墙打通。那老头儿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那惊喜的态度简直是告诉我,只要别把房子拆了,想怎么折腾就怎折腾。
古代的店铺,不像现代,开业前还得装饰修,一般的店铺内部都一个模样儿,更何况我经营的是粮店,也不需要什么环境优美之类的扯淡玩意儿。
城管队里抽了七八个小子,仅用了一天就把三面墙打通,内部打理妥当,当天晚上,粮面配备充足,招牌挂上,蒙红布,只等次日开张营业。
在此之前,我为我的粮店任命了掌柜——他叫冯喜,是山寨里年级最大的一个老山贼,从前做过酒楼掌柜,因为和人发生矛盾,失手杀了人,才落草为寇。此人颇善经营,是王猛他们向我举荐的。
店里帮忙的伙计自然有的是,我那一千多号手下,随便点几个就是了。
伙计十五人,毫不比日升米店阵势小。
在我们打理房子其间,已经引起日升粮店的注意,粮店掌柜派遣一个小伙计过来打探,问我们经营什么,我早有交代,那些干活的队员不打理他,问的多了就不冷不热地回他一句,等开张就知道了。
粮食是夜里运来的,所以直到第二天我们要揭牌开张的时候,他们才惶然得知是竞争对手。
相同的店铺开在已有店铺隔壁,这不但是竞争对手,简直可以叫敌人了。
和气生财,我知道这四个字,但我的目的不是生财,所以不必遵循。
火药发明于北宋,时为南宋,烟花鞭炮早已诞生于世,为了营造足够火爆的声势,我让掌柜的可劲儿燃放鞭炮,而且举行开业大送礼活动,抬出一箩筐碎银子,十几个伙计吆喝着往街上撒,这样的灾荒之年,这种行为无异于往饿狼群里扔鲜肉,那景象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效果超乎我的想象。加上震天的鞭炮声,这天上午,我的粮店成为这座城市的沸点,我相信,不出三天,‘日日升’这三个字将满城皆知,甚至传得更远。
日日升粮店,这是我亲自拟定的店名,第一个‘日’字是动词,后面的‘日升’是名词。我知道这名字有某种嫌疑,但在我方不承认的情况下,有无数种解释,若对方非要对好入座,那只能怪他们自取屈辱,与我方无关。
我,‘幕后黑手’在街对面的制高点上临窗而坐,静静品着茶,目睹自己亲手策划的一切。这是家酒楼,我包一个月顶层的雅间。
此时,我的店伙计们突然停止了撒银子,争抢的人群叫嚷着翘首企盼,冯喜冯掌柜穿一身喜庆红装,胸带大红花,站在门口冲熙攘人群行礼:“各位父老乡亲,承蒙大家捧场,今日本粮店开张营业,不求获利,旨在灾年济民。本人冯喜乃本店掌柜,在此向老少爷们儿保证:本店油盐酱醋及所有粮米,保本供应,冯喜作为登封人,愿和大家同舟共济,共度灾年。现在我宣布:日日升粮店,正式开张!”说着,老头红光满面地拉下蒙着招牌的红布,黑底金字的招牌赫然呈现:日日升粮店。
鞭炮声再次沸腾,一伙计扛出一面标价招牌,上面显示的各项价格均比隔壁便宜一半。
人群沸腾了,很多人甚至大叫冯掌柜是活菩萨。
十几个伙计各就各位,一边迎接拥挤而入的顾客,一边维持秩序,昔日日升粮店前的长龙阵逐渐呈现出来,所不同的是那是一条哀怨叹息的龙,而现在的这条则是喜气洋洋的龙。
日升米店前面空空如也,十几个伙计及掌柜站在门口,脸色比猪肝都难看。之后或许觉得站在门口很无趣,掌柜和伙计十几人灰溜溜缩回店里,再无露头。
我笑了一下,起身睡觉。昨晚备战整整一夜,早困了。
“天黑之前他们应该会拿出对策吧?”进入梦乡之前,我这么想。
实际上他们比我想得要急得多,大约睡了一个时辰,我就被伙计叫醒,禀报说隔壁下调了价格,比我们的低一成,看样子是准备硬碰硬了。
我睡得正香,被弄醒不爽得要死,闭着眼睛说:“告诉冯掌柜,不管隔壁价格多少,保持比他便宜一半。有事我醒后再说,别在来打扰。”
“知道了大哥。”伙计轻轻掩门退出去。
“妈的,你的粮食是跨省购进的,老子的是自家地里种的,论成本,你至少比我高三倍以上,看你怎么跟我刚!”这么想了一下,我嘿嘿一笑再次入梦。
第二次被叫醒已经是黄昏时分,反正也睡得差不多了,我打着哈欠坐起来:“怎么了?”
伙计一脸紧张:“金家大少爷带着一帮人正在咱们门口闹事。”
“等的就是他。”我不紧不慢地穿着靴子,“怎么个闹法?”
他无缘无故找那些排队顾客的茬儿,大打出手,还绕着弯儿辱骂冯掌柜和咱们粮店,吓得买粮的百姓都不敢靠近了。
“呵呵,难怪李固说金家大少爷是个流氓无赖,看来还真没说错。”我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一个衣着光鲜胖得快赶上县太爷的家伙正和二三十个地痞流氓模样的人在日升粮店前面撒野,情景和伙计说得差不多。
“大哥,要不要调咱们城管队过来?”伙计问我。
“要,”我说,“不过火候还不到。你现在去通知王猛副大队长,让他带人在粮店附近集结,看到那帮流氓动手,立刻抓人。告诉冯掌柜,让伙计们站门口给我使劲叫卖,最好能夹杂些冷风热潮,甚至侮辱,把这帮流氓给激怒,逼他们出手。记住,只准挨打,不准还手。”
伙计转身要走,我犹豫了一下叫住他:“告诉王猛,安排一个兄弟做点牺牲,受点伤。”
“大哥,啥意思?”伙计没听明白。
“意思就是殴打平民的罪名不够重,要让他们殴打官差,懂了?”
“哦……懂了懂了,大哥英明……”伙计面色复杂地掩门离去。
那帮小子比我想象中表现要好得多,叫卖的同时指桑骂槐、声东击西,那些古代的骂词他们比我在行的多,整出来一套一套的,听起来特过瘾,乐得我都不敢喝茶,怕喷。
大家只知道看喜剧片忍俊不禁,如果你们有幸和我一起临楼观摩这现实中的喜剧片,一定会觉得比电影都过瘾。
对我们来说是喜剧,对金大少爷可就截然不同了,这传说中不学无术,头脑简单的家伙很快就克制不住让我如愿以偿了。
他带人怒骂着冲上去,那帮小子按我的吩咐抱头猫回店里,难为了曾为山贼的他们能表现得如此没出息。
之后的情景我就看不清了,只听到店里传出一片鬼哭狼嚎声和辱骂声,夹带着东西倒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