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国公府。
刘挺大将军从日本回来不久就病了,身上的几个陈年伤口像是约好了一样一同发作,剧烈无比的疼痛让这位久经战阵
的老将也不得不卧床叹气:“当初还不如让那个小鬼子一刀剁了我!”
四个儿子全部请假回来伺候他,其实刘挺还有四个小儿子,他最骄傲的就是逢人便说自己有“刘家八虎”。
这一天,刘挺的伤口疼痛略微有些缓解,正打算起来在花园当中走走,忽然看见管家连滚带爬的冲进卧室:“老爷……老爷……”
“怎么了?来抄家来了?”刘挺大笑:“还是白莲教打进来了……”
“万岁爷来了!”管家终于说出了完整的句子,倒把刘挺吓住了:“谁来了?”
“镇来了!”网虫大笑着走进来:“老刘,你没死吧?”
刘挺只觉得一股热泪冲上眼睛:“万岁爷……你怎么来了?”
网虫一把握住他的手:“我来看看你,看看你这头卸了磨的驴,活得开心不开心!”
刘挺笑道:“开心什么呀,身上的伤口一起发作,还真不如在战场上让人一刀砍了!”
网虫和他坐下,笑道:“想死还不容易?不用上战场就行!我千找万找,从济南找到一个名医,叫做‘怪医’叶伦,这个人医术高超,但是毛病很多,叫做三不治:酬金不高不治,样子难看不治,话不投机不治,我为了给你和皇后看病,不得不让保卫局的人把他硬抓来了,现在,就让他为你诊治,你也算为皇后试药了,你敢不敢让他治?”
刘挺笑道:“他总比日本鬼子手软一些吧?没事儿,让他治!不过有一条,就算他把老刘治死,你们也千万记住不要难为他!”
网虫握住他的手:“你都到这副田地了,还想着别人,不像有的人!哎……刘彪,你过来!”网虫对刘挺这个足智多谋的儿子很有好感,不断的提拔他。其实说白了,也是在加强自己对军队的控制。
刘彪此时正在一边煎药,听到命令连忙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万岁爷,有何旨意?”
“你明天立即到御林军,任御林军都督。”
“啊?父亲有病,我不能……”
“放屁!皇上的命令你可以不听吗?”刘挺大骂刘彪,但是转过头来又对网虫说:“皇上这样做,当然是为我们刘家好,但是我家三个儿子都担任军中要职,现在刘彪又担任御林军都督,再加上我们刘氏子弟兵将领遍布天下,掌握重兵者比比皆是,加起来将近六十万人马,恐怕……恐怕有功高震主之嫌啊!”
网虫大笑:“你这个老刘,是不是闲得发慌胡思乱想出来这一套歪理?还是你手下哪个狗屁师爷教给你的?镇不是太祖爷,要杀尽功臣,你刘氏一门忠义,掌握六十万军队又有什么危险性?再说,你功高不假,震主我看倒未必,你以为你是谁呀,你那点功劳还让老子我嫉妒?”
两人不约而同都是哈哈大笑,刘挺的伤口一笑之下,又不住的疼起来,脸上的冷汗珠子不断的涌出来,但他咬牙坚持,硬是不发出一声呻吟。
网虫笑道:“你看你这个窝囊样,还震主呢……叶先生,请上来吧!”
怪医叶伦,听命上来,只见他一身衣服十分肮脏,上面油迹斑斑,脸上却是十分干净,尤其是胡须,更是整理得十分有型,一双细长的手,洗得尘灰不染,好似弹琴乐师的手。
刘挺的疼痛稍微减轻了一些,皱着眉头笑道:“你的衣服多少天没洗了?”
叶伦笑道:“三年了。”众人都是不由自主的一笑。
刘挺道:“万岁爷亲自请你给我治病,你是治还是不治?”
叶伦道:“我有三不治:酬金不高不治,样子难看不治,话不投机不治,如违我所愿,天王老子来也不治!”
刘龙大怒:“你这个无父无君的东西!”
他性格火爆,一拳就打来,谁知竟被叶伦轻轻闪过,然后一掌就打在他背上,刘龙久经战阵,对这一掌居然防不胜防,硬是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
“好功夫!”刘挺不由自主的叫道:“这是四川的绵掌!你是咱四川人?”
刘龙看来伤得不轻,被兄弟们扶起来,面对这样的高手,再不敢言语。
网虫笑道:“你有这么好的武功,他们抓你时,你怎么不反抗?”
叶伦笑道:“我只是想看看当今万岁到底是什么样子,我要想跑,到那里也能跑。”
网虫笑道:“你这个牛可吹大了!你们两个四川老乡见面了,这个大刀刘挺你救还是不救,可就不是镇能管的事情了!”
叶伦大笑道:“就凭刚才这家伙认武艺不认儿子的狠劲儿,我就相中他了,救!现在就救!老刘,我刚才偷偷观察了你的气色,你不过就是在身上有几处陈年老伤罢了。“
刘挺索性脱了衣服,让叶伦观察起来,叶伦慢慢说道:“这一处伤在肚脐眼下方,看伤口的形状应该是当年打苗人的时候被苗族特有的毒箭射伤,居然没死,看来你的军医功夫还算不错,保住了你的小命,可是毒箭的毒性还残留在你的体内,未能彻底清除;另一处是在后背上,想不到刘大将军也有背对敌人的时候,是一处刀伤,你的这个军医实在害人不浅,当初对伤口处置不严,现在里面的好多地方都开始化脓,甚至骨头都烂了,里面满是脓水;最厉害的是胸膛上的一处暗伤,想不道竟有这样的高手,连续几刀下来,居然可以不要你的性命!”
刘挺大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伦大笑:“我难道看不出来?只不过这个人当时心乱如麻,已经无法准确控制自己的用力了,虽然他一心不想杀你,但是他的刀风实在太厉害了,还是深入你的内脏,这样的内伤,一年之内还是可以要你的命!”
刘挺大笑:“神医!你他妈的真是个神医!”
叶伦大笑:“今天总算他娘的碰上个对眼儿的,上针!”
一声令下,六个太监捧上六个极其精巧的针盒,里面各装银针三十六根,大小仅有细微之差;
只见叶伦看也不看,随手抓了几根,刷刷的几下就插进刘挺的身体几处穴位,大叫:“还疼不疼了?”
刘挺大笑:“你他娘的还真有手段,老子一点也不疼了!”
叶伦笑道:“别他娘的拍马屁!老子封了你的麻穴,你当然不疼了!”
只见他手动如飞,几针就挑开了刘挺后背上的伤口,里面的陈年脓水开始向外流淌,一时满院子血腥恶臭之气,人人掩鼻。
网虫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讨伐努尔哈赤时攻占赫图阿拉的战场,那种满地死尸恶臭的气味……
叶伦又叫道:“上刀!”
又见六个太监上来,捧上三十六把银刀,叶伦又是随手抓刀,但却先将银刀用一种特制药粉擦拭,然后深入刘挺的伤口,一点一点一块一块的将刘挺大大小小的息肉和脓血块割出来,刘虎看到这里,倒地便昏了过去。
刘挺大骂:“没出息的东西!叶老弟,你到底是不是割的我的肉?我怎么一点也不痛啊?”
叶伦大笑:“想痛还不容易,只不过时侯未到,一会儿让你疼的喊出妈来!”
他手上的动作十分迅速,迅速将伤口清理完毕,又穿针引线,飞快的将伤口缝和,然后上药密封。接下来,又将重点转到肚脐上,几针挑开伤口,然后又用小刀开始向里割,现在连网虫也不敢看了。
刘豹大叫:“父亲,咱不叫这东西治了,这简直是阎罗宝殿的大夫!”
刘挺笑道:“这才叫痛快,都给我闭嘴!”
叶伦割到一定程度时突然不割了,而是从一只精美的小盒子中取出一直奇形怪状的虫子来,将他放入刘挺的伤口当中,小虫子进入伤口之后,开始吸取刘挺的毒血,吸了一阵之后,叶伦马上放入第二只,前前后后一共放了十八只,方才将刘挺的毒血吸完。
网虫知道,这是西洋医生常用的吸血疗法,用的是一种特殊的虫子:水蛭,看来这个叶伦真是不简单,竟然将中医和西医融会贯通加以应用,高手。
然后又是缝合伤口,最后,又给刘挺服下六粒特制丸药,叶伦笑道:“明天下午会开始疼痛,而且疼得特别厉害,一直要疼痛大约十个时辰!这期间要给他多喝水,但是一定不能给他服用别的药物,哪怕他疼的哭爹喊妈,也不要理他,熬过这十个时辰,他的命就算保住了,就可以进行正常的药物治疗了!我最担心的就是他没有疼痛的感觉,那就出大麻烦了!”
众人现在都被他血腥而又高超的医术所震慑,只能唯唯是从,网虫笑道:“你这个人真是厉害,你要多少酬金,尽管开口!”
叶伦笑道:“皇上就这么肯定,我能救活他?”
网虫笑道:“这就像打仗,你就是战场上的刘大将军!叱诧风云,所向无敌!镇信得过你,至于刘挺能否扛过这十个时辰,那就是他的事情了,生死由命,各安天命罢了!”
叶伦一把抓住网虫的手:“皇上,你的信任就足够了,士为知己者死,您有什么吩咐,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网虫道:“从此你就是镇的朋友,记住,千万不要脱离了你的潇洒本性,成了拘泥于功名的行尸走肉!还好,镇已经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了!出来吧,影子,让叶神医看看你!”
小川劲雄此时突然现身,叶伦大笑:“这个人好高的武功!”
小川劲雄却只是笑了一笑,突然又消失不见了,他像是会隐身一样,众人都是暗自震惊,只有网虫若无其事,看起来对这种现象已经司空见惯了。
刘挺已经几乎昏迷,但还是满口轻轻的喊着:“调动,左翼……炮队……”
网虫鼻子一酸,扭头就走,叶伦笑道:“你们几个儿子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情况到前门最好的那家酒楼找我!”
说罢也扭头走了,留下刘氏四兄弟,守着他们满身血污的父亲。
刘挺在痛苦的喊叫了整整十个时辰之后,终于渡过了危险期,刘家两兄弟在前门酒楼找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叶伦,叶伦笑道:“怎么样……服……服气了吧……走……看看去……”
与此同时,刘挺的三儿子,年仅二十四岁的刘彪带这二十几个亲兵前往御林军大营上任。
此时的御林军早已不是当年网虫整治时的那一个破烂样,正是:军营整洁,仪表堂堂,刀枪林立,兵强马壮!
能够入选御林军的将领和士兵,可以说都是久经战阵,屡立战功的,像刘铁柱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总兵,还是近年来的第一个。
但是现在怪事又来了:年仅二十四岁的刘家三公子刘彪仅仅拿着一道圣旨就来接管御林军,让御林军众将领从头顶凉到脚底-----凭什么呀?就凭你在日本掀了个日本人的炮兵阵地?就凭你刘家的显赫地位?!
一个词:不服。
刘彪看着帐下各个横眉立目的众将领,笑道:“我今天奉旨前来接任御林军都督一职,统领三个御林师及所有附属部队共计五万三千七百五十人,知道众位大将军不服我,但是不要紧,我在半年之内如果干不个样来,就在这大帐当中抹脖子,给大家个交代!”
众将一听:有横劲儿!是刘大将军的种儿!
刘彪紧接着拿出一支令箭:“刘铁柱何在?”
刘铁柱立刻精神抖擞的出列:“末将在!”
他是刘家军的人,当然得给少爷面子。
刘彪笑道:“命令你立即去与九门提督祖大寿协商,请他将九门提督衙门闲置不用的两块跑马场地暂时借给我们,皇上新批给我们六百匹好马,需要场地训练。这个差事如果你,办得好,赏银一千两。”
“是!”刘铁柱和祖大寿是老战友,虽然刚刚被他打了板子,但是做到这件事应该不难。
“范瑞光!”范瑞光是高迎祥当御林军都督时的亲信,擅长骑兵作战,但是现在偏偏指挥步兵部队。
“末将在!”
“命你随后立即接收场地和马匹,从全军挑选出最好的骑手两千人,组建新式骑兵团,更多的马匹和马枪马刀长矛等等装备随后就到,我要你立刻开始训练!”
范瑞光道:“那我的步兵部队……”他的手下有一个师之多,显然不愿意多换少。
刘彪笑道:“仍旧归你指挥,我要你演练步骑协同综合作战,你敢接这个活吗?!不敢,就换人!”
范瑞光一股豪情立刻涌上心胸:“没问题!末将要是弄不好,就请都督将末将拴在马尾巴上活活拖死!”
刘彪点头:“所有各部队,明天立刻去武库各自点收五百支最新式火枪,四十天之后,我要进行打靶比赛,到时候获胜的赏银一万两,最后一名……负责清理御林军营地所有厕所一年!”
众将大笑,新都督看来是真得到了皇上的信任,是真拿得出东西来啊!
看来这小伙子心里面还真有东西,否则皇上这样精明的人物,怎么可能派他到这里来!
叶伦治好了刘大将军的消息在京城传得神乎其神,简直是华佗再世,很多富贵人家纷纷托人求其诊治,得到的回答当然都是一个字:滚!
也难怪,人家正在给皇后治病,哪里轮的上这些小人物!果然,在叶伦的精心的护理之下,王皇后的病体逐渐好转,食量也上来了,叶伦不由得喜上眉梢:“照这样发展,不出三个月,皇后的凤体就可以痊愈了。”
网虫笑道:“你的医术真是了得,难怪刘大刀会看上你!你的出现,倒把镇的一个久藏心底的想法给提出来了:解散太医院!”
旁边的众大臣大惊,礼部尚书高攀龙规劝道:“皇上,这可使不得!太医院是皇家健康所系,是至重之地,其重要性不亚于御林军;更有甚者,涉及众多皇家私密,不宜为外人道,如果解散,则今后皇家医疗,由谁负责?难道像老百姓一样,一家一家的去大街上找大夫吗?”
他是个道德高尚的人物,说起来是条条是道,网虫拍拍他的肩膀:“高大人说的很好,但是您也请听我说说简单的理由,好不好?”
他平时对高攀龙就十分的尊重,说话轻声细语,从不争论,众人都对高盘龙羡慕不已。
网虫笑道:“事情的道理就好像养鱼:我们从山野河泽捉来的打鱼,养在大鱼缸当中,按时喂料,及时换水,但是没过几天,鱼死了,为什么呢?因为缺乏一种东西:竞争,鱼儿在浴缸当中养尊处优,饮食无忧,整日无所奋斗,自然生命力涣散,最后就死了。”
“太医院里面的太医们也是这样:未选入太医院时个个医术高深,治病救人,享有声誉,但是一入太医院,立刻寂然无声,原因很多,比如:太医院里人才济济,人人都还怕显出自身瑕疵,而且治的病人都是皇亲国戚,甚至就是皇上本人,因此面对病人不敢出奇兵下奇药,只求治的病人不死不活,不好不坏,便是大功一件,再说由于保密原则,太医院的病例医案处方一律不公开,所以外人根本无从评论其上下高低,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太医院治不好病人的奇特景象,但问题是,设置太医院的目的就是治好病人,治不好病人的太医院,就形同虚设了,留他何用?理应裁撤!”
“至于今后皇家如何治疗的问题,很简单,就是到街上找大夫,每个人都有信得过的大夫,而且医者父母心,谁不想把病人治好!而且,镇相信没有哪个医生会下做到把皇家的私密到处宣扬,除非他活腻歪了!”
高攀龙道:“皇上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事实的确如此;但是这些太医失业之后,如何生活呢?”
网虫笑道:“失业?谁说他们失业了?他们一样可以开设医院药铺嘛,凭他们的名声,收入恐怕会超太医院十倍百倍,而且可以把闲置已久的医术为百姓服务,也是造福苍生的大好事!”
刑部尚书姜应麟道:“但是还有一个问题,皇上可能没有考虑到:就是后宫女眷的问题,如果皇宫今后请医生治病的话,那么后宫里面的妃嫔宫女们,如何诊治呢?既要避嫌,又要保密……”
网虫道:“的确,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但是镇打算采取这样一个措施;在天下范围内招收五十名女医生入宫,任内医,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众人点头,网虫笑道:“就这样办,正式裁撤太医院,设立卫生署,管理全国医药事务,今后皇家官府人员治疗,一律自行找大夫找医院!”
姜应麟笑道:“似乎还应加一条:军队当中设置军医处。”
网虫大笑:“你这个人真是思虑周全,就这样办!”
实行了几千年的宫廷御医制度至此正式废除,被裁撤的太医们很快在社会上又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且五十名女医生也很快入宫,她们将服务五年,报酬不菲。
值得注意的是,这五十名进宫的女医生当中,有两名外国来的修女,由于精通医术,也被选入宫中服务。
网虫就是要以身作则,来促进中国社会的对外开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已经开放的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