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虫在破格使用左杨二人之后,随即下达命令:刘铁柱立即担任御林军第二师总兵,而且将他平时带的部下亲信一百多人都调进御林,这下全京城都知道,这家伙打架打出大官来了,看来哥们儿平时爱好打架是好事儿啊,明儿个咱们到紫禁城门口开打,闹不好能弄个都督什么的干干。
这个调动实在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因为御林军护卫皇上,是无比重要的武装力量,它的将领几乎注定今后会飞黄腾达,因此都是各处军队当中最有才学最有背景的年轻将领方才能够调进来,现在网虫居然将一个目不识丁.特别粗鲁的将领调进大明堂堂的御林军,实在是有欠妥当。
网虫将刘铁柱的前任调出派往日本(与他同时调出的还有上百位他的亲信),担任一个军的都督,这也可以算是晋升了,但是当副首相李三才听到这些人事调动的时候,不禁长叹一声,他对着自己的家人说道:“朝廷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如果老夫算得不错,这已经是皇上明升暗降的第十三名将领了,万岁他究竟要干什么?!”
他的三个儿子都在他身边,大儿子李成小心翼翼的说:“皇上提拔或者调动将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父亲何至于……”
李三才看了他一眼:“你们知道什么?这十三个将领,都是太子多年苦心秘密提拔上来的,尤其是御林军中的三个,曾经掌握了三分之二的御林军兵力,还有一个,已经当上了保卫局特别行动队的队官,现在都给调走了……”
三个儿子悚然变色:“父亲,您是说,皇上要……”
李三才斩钉截铁的说道:“太子才德兼备,又开发辽东.平定朝鲜,征服日本,立下绝世大功,对我东林党人更是恩重如山,有我李某人一天,有我东林党一天,必不让太子有什么闪失!”
李成的脸变得惨白:“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是在与皇上斗啊……”
李三才笑道:“老天爷在我们这边,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又纵情酒色,我们现在只要能够忍住,就一定能够熬过他的……”
李三才的小儿子李容此时盯着他的父亲,慢慢说道:“父亲,立谁做太子是皇上的家事,我们做臣子的根本不应该干预,您又何必这样执拗,一定要用全家人的性命来护卫太子呢?”
“啪!”李三才愤怒的打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太子是国本,这哪里是皇上的家事,这是国家的根本大事!现在的太子这样贤明,废了他,谁能驾驭大明朝?”
李容居然毫不让步,他根本对脸上的红手印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太子是很有才能,但是他对新学十分冷漠,出征日本之前,他在国子监,他接见各科学生,竟然只针对经科学生讲了半个时辰,对商科.医科.工科学生竟然不屑一顾,他是从心底里看不起这些科的学生!说句大不敬的话,他远没有皇上这样开明!这样的人怎么能让大明傲立天下,统御万方?!”
“啪!”李三才又是一个大巴掌,两个儿子连忙搀住他:“父亲不要动怒,老三年纪尚轻,不懂得深浅……”
李三才满面怒容,慢慢说道:“你们知道什么?我今天才打听出来的消息,这小子早就参加了朱常润的集团,他们日夜以崇尚西洋为荣,号称‘西学党’!你这样崇洋媚外,扰乱朝纲,早晚是要被砍头的,你这个畜生!”
李容毫不畏惧,冷笑道:“不错,我是参加了西学党,否则我这个宫廷侍卫的职位怎么来得这么容易?大哥二哥申请了五年,也没到手!”
李成吃惊道:“你竟然当了宫廷侍卫?谁推荐你的?”
李容笑道:“说出来吓住你:是皇上钦点的我和我的三个朋友严大年.杨嗣昌(杨鹤之子).刘信,皇上赐了我们每人一把倭刀,每人统领五十个仪仗武士!父亲,方今大明中兴之日,必须毫不犹豫的引进西学,改良社会,不可以骄傲自大,固步自封(网虫的原话)!现在朝廷明显是在大量启用西学党人,跟你说实话吧,皇上决心已下,早晚由燕王殿下担任太子!”
李三才大惊失色:“你说什么王?燕王?朱常润?”
李容笑道:“父亲不可以直呼殿下的名字!皇上是有意进封殿下为燕王,只不过现在还未正式下达内阁讨论罢了。”
没想到李三才一下子竟流出了眼泪:“陛下,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您还要重演当年祸起萧墙的宫廷之变吗?成祖太宗皇帝当年被封为燕王,称帝之后,就再无燕王封号了,现在您竟把这个封号给了那个毫无功绩的小子朱常润,不是明摆着告知天下,你要更换太子?!天下岂不人心惶惶,大明将永无宁日了呀!”
两个儿子吓得呆站着看,只有小儿子若无其事,脸上带着红肿的大手印,望着天花板。
良久,李三才收住眼泪,紧紧盯住自己的小儿子李容:“你给我滚!你去跟那些洋鬼子混去吧!李家没有你这样的不忠不孝之子!”
没想到李容并未苦苦哀求,他只是默默的给李三才磕了一个头:“父亲保重,儿子改天一定会奉旨回来探亲的!”说完昂然退出屋子,迅速离去。
李三才气得一口鲜血喷出,差点当场死过去,李成哭道:“父亲,不要为那个畜生生气,咱们不当这个受气的宰相还不行吗?明日您就上疏辞职,咱们回老家安安乐乐过日子,不是更好?”
李三才听了这话,反而镇静下来,他默默的沉思着,不一会儿,他突然大笑道:“我差点就中了这些人的计!你们想想,李容何尝用这样口气对我说过话?这个孩子一向仁义,又怎么会扔下我扬长而去?我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这样忤逆不孝的!一定是有人让他故意来气我,威胁我,让我辞职,给他们扫清道路!”
他的眼睛放出特别兴奋的光芒:“想要扳倒我,想要变乱纲理伦常,办不到!”
他的镇定反而把他的儿子们吓坏了,两人一动不敢动,看着这位被称为“朝廷之胆”的英雄人物。
李三才镇静下来,盯着李成:“我让你传的信,你传出去了吗?”
李成道:“都用稳妥的方法传出去了,到时候咱们东林义士,肯定一呼百应,唯父亲马首是瞻!”
李三才叹了一口气:“皇上,请您原谅老臣,老臣必须这样做!”
平台。国务会议。因为春节放假,这一次国务会议,处理的事情很多。
二月的北京仍然比较寒冷,但是平台会议室却显得格外温暖,原来竟有几根粗粗的大铁管子破墙而入,在屋子里拐了几个长长的弯儿又从墙根儿底下穿洞出去,大铁管子里面汩汩的流动着热水,给整个屋子带来了温暖。
当然,开出的几个大洞处理的并不好,只是草草的用泥巴石灰填补了一下,十分不雅,就像名贵花瓶的裂缝居然用创可贴粘贴一样,难看极了。
熊廷弼一进屋子,看到这个奇怪的装置,就连声叫好:“好暖和!这样好的发明是谁做到的?是不是徐光启捣鼓的?”
内阁书办们都笑着摇头:“这回大人可猜错了!是皇长孙和他手下的几个能工巧匠们设计的!”
他们说的皇长孙,就是前太子朱常洛的唯一幸存的儿子朱由校,这个历史上极其有名的木工皇上,并没有因为历史进程的改变而改变他的天性。
“谁?”熊廷弼一时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说到:“可是,皇长孙才十三岁啊!”
李廷机笑着走进来:“这就叫龙子龙孙,天纵英明!要是换了你老熊家的孩子,五十年也造不出来!”
熊廷弼笑道:“整个内阁,连首相大人都不难为我,就你李大人总是跟我过不去,现在连我的孩子都骂上了,小心我一会儿带人守在你回家的道上,向你大轿里狠狠扔上几块砖头!”
二人大笑,就见一人走进来,二人却立刻不笑了。
进来的正是李三才:“二位因何发笑?是不是日本又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李廷机道:“不是不是,李大人可能没觉察到,咱这屋子里的炭盆啊铜炉啊,都不见了,那股子呛人的味道一点儿也没有了,这都是由皇长孙领着能工巧匠研制成了这个东西------”他指了指墙上的暖气管,他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二人刚才还说,皇长孙真是龙子龙孙,天纵英明。”
李三才淡淡的说:“是吗?我倒是觉得似乎皇长孙是应该以学业为重,不应该整日捣鼓这些奇技淫巧,以我看来,皇长孙的师傅们,这个月的俸禄是真不要领了!”
他的这一句话让熊廷弼十分不满:“李大人的话太过了吧?以我看,这种实际上的学问比那些书本上的学问一点也不低下!会讲仁义道德的皇子是好皇子,能让老百姓的屋子不再烟熏火燎更加温暖的皇子也是好皇子!”
这时沈励的声音传来:“二位,不要因为这些小事情吵架,一会儿有的是时间吵架!我看这东西是不错,屋子里暖暖哄哄的,吵起架来都格外有精神!”
他这一句话把众人都逗笑了,显示出了大明首相的气度和手腕,他又说道:“怎么现在刘大人还没来?他一向是最准时的,是不是最近清理库银,累坏了?你们(他指了指两个书办)快去外面看看,一会儿皇上就驾到了!”
李三才关切的问:“怎么,首相大人,太子殿下仍然无法出席国务会议?”
沈励叹了口气:“东宫的人传来话说,太子身上的烧伤仍然在继续治疗,还是无法来开会,不过每一次会议讨论的事情,都有专门的记录送到东宫交太子。”
李三才的眼中泛起泪花:“太子殿下为大明江山冲锋陷阵,落得满身伤痕……”
熊廷弼笑道:“我等今天开完会议,就亲自去挑选些礼品,派人给太子送去,也尽尽我等的一点心意。”
李三才看看他,冷笑道:“为什么我们不能亲自去看望太子殿下呢?”
李廷机也笑道:“我等一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我想,只要心意到了,太子殿下是不会计较的,是吧?”
沈励笑道:“各人的事情各人办,哪一天看望太子,由你们自己决定,但是太子的烧伤毕竟有损太子的仪容,我的意见,还是稍后一段时间为好,免得失礼。大家说对吗?”
李三才冷笑一声,再不言语。
这是就看两个书办连滚带爬的冲进来:“首相大人,不好了,刘大人的手下和皇长孙的手下打起来了!”
“什么?!”众人都是一惊:怎么现在大明朝特别流行打架?刚刚打了一个大架,把皇太子的表哥打到了大牢当中,打出了一场廉政风暴;现在更厉害,打到内阁来了!
看来是跟日本过早的被平定有关系,大量的勇武之士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只好以打架取乐!
众人急急忙忙的冲出平台,跟着书办来到平台后面的院落当中,一进来,先闻到浓浓的煤烟子味儿,接着看到高高的一个铁烟囱正在冒着粗粗的黑烟柱。
他们刚刚进来时都是故作深沉,低着脑袋,没有注意内阁房子上空黑色的烟柱。
围绕着烟囱,刘宗周副首相的五十多个随从与大明皇长孙的五十多个随从和护卫正捉对厮杀,在成堆的煤炭里面翻滚着,一个个黑的就像日本战场上的黑人一样,但是却个个精神焕发,打得格外有劲儿!
奇怪的是,刘宗周刘大人,这个堂堂副首相,竟然在一边饶有兴趣的观战,沈励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老刘,你这是干什么?!”
刘宗周冷笑一声:“首相大人,你看看,在大明朝内阁后面放黑烟,这不是败坏大明朝的风水是什么?我好心好意让他们把炉子停了,这些个狗奴才狗仗人势,竟然说没有皇长孙的命令不会熄火,抬手给我的管家就是一拳!我的老管家都六十了,我都从来没打过他一下,这些狗奴才竟然这样嚣张,今天我非把这炉子拆了不可!”
熊廷弼笑道:“刘大人何必像小孩子一样斗气?一根烟囱,至于吗?”
李三才也冷笑:“怎么不至于?烟囱本身事小,但是北京城的老百姓看到大明内阁冒黑烟,会怎么说?刘大人做得对!”
他一说这话,内阁仆役们(有一多半是东林党的亲信,很多都是当年赵南星任首辅时,他和叶向高悄悄的安排进来的)立刻扑上去,战局立刻失去平衡,两路大军迅速打败皇长孙随从,把他们一个一个像宰猪一样的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一个十几岁的清瘦少年带着几个人赶过来:“快住手,不要欺人太甚!”
正是皇长孙朱由校,这个孩子过早的失去父爱母爱(失去的方式又是那样的残酷),天性又十分软弱,只能将心思都沉浸于研发各种机械上面,自己苦心研究的暖气刚刚成功(他的灵感是网虫给他的启发,其实网虫就是把现代的暖气的原理跟他说了说,没想到这孩子认真,用自己半年的生活费和五个月的时间,真的研究出了这个东西,当然,日渐成熟的铸铁和模具技术也为他施展才华创造了条件),首先选在内阁使用(网虫批准的),就是想得到内阁的充分肯定之后加以全国推广,没想到竟然在内阁就受到如此对待!
众人连忙向他施礼,沈励道:“殿下莫生气,都是底下的奴才们斗气导致的,臣这就严加责罚!”
朱由校恢复了平静,慢慢的说道:“多谢老相国!不知我的暖气如何碍着刘大人的事了,引得您如此大动干戈?”
刘宗周冷笑道:“一个小小的炉子,如何会碍到我的事情?我是生气这帮狗奴才将烟囱放在内阁之后,整日价黑烟蔽天,岂不败坏了大明朝内阁的风水?岂不影响大明朝的国运?整个北京城现在议论纷纷,都认为内阁着火了,竟有不少百姓拎着水桶赶来救火,如此一来,弄得人心惶惶,这种奇技淫巧,真是害人不浅!”
他当面把朱由校的发明骂得狗血喷头,竟然一点都不给这个大明皇长孙面子。
这时,又有一个小伙子赶来,是皇子朱常瀛,他和朱由校平日关系好得很,而且也参与了机器的研究,现在看到自己的侄子受气,不由大怒,来了便说道:“烟囱的位置是我选定的,刘大人要骂,也应该骂我才对!皇长孙身体柔弱,请您最好不要这样口不留德!”
众人又是一惊,大明皇子平日见到内阁大臣,从来没有这样无礼过,刘宗周不由大怒:“殿下说我口不留德,那么殿下把自己置于何地?堂堂大明皇子,竟如此辱骂内阁辅臣,还懂不懂一点礼仪道德?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
朱常瀛性格火烈,大怒道:“你再说一遍?!”
竟然举拳就要打向刘宗周!
刘宗周也不是省油的灯:“让他打!朱高煦之后,大明一百年没出过这种不讲理的皇子了!”
这时,就听一个人大笑道:“好!内阁不吵架,五谷不丰收!接着吵!”
赫然正是大明皇帝万历!
只见网虫身披上等俄罗斯金貂大衣,手戴英格兰上等皮手套,领着几十个随从匆匆赶到这里,五十多岁的年龄了,五百多米的路程徒步跑来,竟然面不改色气不喘,李三才不由看着他的脚步,竟是那样的稳健,而他的脚上,穿着一双法国上等皮靴。
李三才不由得拧了拧眉毛,而这一切,都被沈励看在眼里。
网虫问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笑道:“镇当什么大事呢!不就是烟囱冒黑烟吗,不过刘大人说的有道理,你们两个弄得这个烟囱太不科学,冒的黑烟十里外都看得见,连镇都以为内阁着火了呢!”
刘宗周总算得了点面子,慢慢镇静下来。
网虫拉过朱常瀛和朱由校,一人脑袋上一个暴栗:“你们两个小畜生,竟然敢跟刘大人顶嘴,还想不想活了?!还有,外国人说,顾客就是上帝!你们制造的暖气首先用在内阁,内阁就是你们的顾客,你们必须满足他们的要求!镇想想怎么办:你们两个小子赶紧再召集人手,日夜改进,必须在三天之内把烟囱的黑烟变成普通的炊烟的颜色,这样,就没有人说这是妖气了,也没有老百姓说这是着火了!刘大人,你说是吧?”
刘宗周一时竟然感到全身的血液往脸上涌,没想到皇上竟是对自己明褒实贬,竟然仍然允许内阁保留暖气这种破坏风水的东西!
但自己此时难道能和皇上硬顶?只好点头。
网虫笑道:“参与打架的随从,都关到保卫局大牢,饿他们整整两天,然后放出,让他们还有力气打架!老管家赏银二十两,回家好好休养!你们两个小子,赶紧行动,改进烟囱,这个小发明都弄不好,还怎么参加大明科学院?!”
一句话说完,两个小子都赶忙去整理他们的宝贝机器了,谁都可以看出,网虫从心底里对他们是十分喜爱的,明显的坚决支持他们的发明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