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冕的这样一个动作,如同灵力召唤,所有蛰伏的将士们浑身的血液开始加速奔流,熊熊的战意开始燃烧起来。
人弃衔枚,马除封口,一阵整齐的衣甲哗响,所有骑兵整装上马,马槊前指斗志昂扬。
刘冕一手伸到脖间将战袍披风系绳打了个死结,然后一抖衣袍凌空划响方天画戟:“全体将士,随我——出击!”
“嘭嘭嘭——”巨大的战鼓突兀的响起,所有埋伏的唐军将士们,从喉咙里喷出一声积压许久的怒吼——“杀啊!”
代州城左右的山林里,顿时一片巨响雷动!
正在攻城的突厥人吓了一跳,正在悠闲的指挥作战的契力和摩咄更是眼睛瞪得许大,异口同声道:“怎么回事?”
“城外有埋伏!!”
不用他们说,所有的突厥人都看到了。就在他们军阵的两翼,各有一股骑兵如同奔洪乍泄的冲腾而来。滚滚的烟尘混合着凶猛的杀气,便如猛虎下山!
契力和摩咄一时有点慌了:“想不到城外居然有伏兵!难道他们早已知道我军要来奇袭代州?来不及说这些了,我们分兵迎敌!”
这一场战事的重要性,对突厥人来说同样重要。契力与摩咄本就是戴罪前来,志在必得!
兄弟二人不由分说,仍然令前军强力攻城,然后各率一支人马,朝左右飞杀而来的唐军迎了上去!
刘冕自己所率领的,是本部五千越骑;另一侧,则是马敬臣所部的万余武骑,由三名翊府郎将统领。
至从前些日子的代州一战后,越骑将士们已是信心爆棚斗志昂扬。此刻又有刘冕身先士卒带头冲阵,气势非比寻常。人数虽然只有五千,却比另一侧的万余人马气势更加威壮。
马敬臣站在城头居高临下的看。明显一眼就可以看出哪支部队是刘冕所亲率。他摇头啧啧的道:“刘冕这小子……的确不是普通人哪!”
芙玉和黎歌坐在盾牌后目瞪口呆了好一阵,这时听到马敬臣才回过神来。芙玉仰头道:“刘冕怎么了?”
马敬臣面无表情的道:“你要是不怕被箭射杀就自己站起来看一眼。”
芙玉哪里受得了马敬臣这等蔑视,虽然仍是很害怕却也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把头探到铁盾外朝外瞟了一眼。
四周都是血迹,突厥人地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头。许多唐军将士正在往下砸石块扔木头泼火油。一片片刀光剑影,入眼皆是肢体飞扬与生命终结。
芙玉亲眼看到,一名突厥人刚刚在城头上冒出半个头来。就被一名唐军将士一陌刀横削开来。半边脑袋高高飞起一片血与脑浆就冲到了半空。
芙玉整个人顿时瞢了,心里一阵反胃就坐倒下来,恶心恶胆的呕吐起来。黎歌被吓坏了急忙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娘,你怎么了?”
马敬臣淡然道:“没事,吓的。”
“很吓人吗?”黎歌仰起头来,满脸疑惑的问道。
马敬臣笑了一笑:“劝你还是不要看了。因为你喜欢的那小子啊,在战场之上就是真正的杀人魔王。眼前这点东西跟他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刘冕真地这么凶恶吗?”黎歌眨着眼睛,满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他是好人呢!”
“是啊。杀人如麻的好人!”马敬臣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摇头,“杀人杀到他那个境界,已经不是好人与坏人能衡量的了。小姑娘,你是不会懂的。你不是来弹琴的吗?弹吧!”
芙玉趴在那里恶吐了一阵,差点把肠胃都要吐出来,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黎歌看她这副模样对外面的情形很是好奇,想钻出头来朝外看一眼。芙玉急忙将她死死按住:“好孩子千万别看……我真后悔带你到这里来了!”
马敬臣哼了一声道:“等下带块布条蒙着眼睛下去——咦。快看!刘冕的人马杀过来了!啧啧,咱们左鹰扬卫的先锋越骑,就是他娘的够劲、够猛!——杀杀杀!”马敬臣激动地扬着大刀大吼起来。
几乎是同时,刘冕跨下的火猊宝马怒声长嘶飞跃而起。连人带马扎进了突厥骑兵人堆之中。刘冕的口中也吼出了同样的一个字眼——杀!
一道疾光戾影暴闪,宛如横出掠出一道白虹,将迎头撞来的一名突厥骑兵连头带肩削了下来。
紧跟着刘冕打掌将旗的胡伯乐见状激动的大声一吼,将手中的将旗高高举起。
之前地一番骑射,双方已有一些人马伤亡。刘冕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将那柄沉重的方天画戟挥舞得漫天光影滴水不漏,紧紧护住了自己和身后将旗使胡伯乐。此时二人毫无伤,如同一枚尖锥的锥头扎进了敌人腹地。
越骑先锋将士的马槊依次刺出,与突厥人地弯刀战在了一处。相比之下。越骑的奔腾而来冲击力占优,这第一轮的交锋算是占得一丝先机。只不过刘冕也清楚,这些许的优势根本就不值一提。因为一旦陷入胶着战,突厥人的弯刀将丝毫不输给唐军的马槊。虽说一寸长一寸强,但他们的刀更多了灵活与技巧。
只不过,这种灵活与技巧在势大无匹的方天画戟面前,实在有些不堪一击。刘冕觉得当初刘仁轨让他练方天画戟。真是这世上最正确的决定。这浑身上下使不完地劲暴力量。唯有使用这等兵器才能挥得淋漓尽致!
没有悬念,无人可挡。
脾气爆躁的火猊。对于挡在它前面的敌人非常憎恨。刘冕松开缰绳后,它就专挑人多的地方冲。一般服役了几年的战马,都会变得有些精怪油滑,有时就专门挑空隙人少的地方钻。
马也是怕死的。刀剑无眼,鬼知道什么时候就招呼到了它们身上。
可是火猊却是个另类。也许是骑在他身上地人太值得它信任了,不管冲到多少人堆里,总能几下挥砍出一条血路。挡尽靡!
这一人一马便如虎入羊群,冲进了突厥人地人堆里左右撕扯,尽极肆虐之能事。主将用命,本就战力非凡的越骑将士斗志爆涨,奋起神威冲杀起来。
契力和摩咄各率了五千余人向左右迎战。这时突然现:不得了,完全顶不住!
对方居然全是骑兵,这样奔腾而来冲击力实在太大了。迎头顶上非常地不划算!
兄弟二人分处于不同阵中,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件事情:撤!中计了!
也几乎是在同时,刘冕拿起马鞍上的一只号角吹响,下令道:“全力围剿,不可走脱一人——越骑先锋抄掠西北战角,全力围堵!”
混乱的战场之上,刘冕的号令却能准确的下达。然后,依旧是一匹火马一柄方天画戟,冲在最前率领越骑,朝西北战角掠杀过去。
马敬臣在城头上大吼大叫了一阵。似乎是触动了伤疤疼得坐了下来,捂着伤口喘起了粗气。战事稳定,攻上城头的突厥人越来越少了,他也是暗自放心。看一眼城墙下,衣甲光鲜地越骑将士们,正如同黑潮中的一条金龙,往战阵的西北角围剿而去。
马敬臣拍着刀柄哈哈的笑:“刘冕这小子真狠哪——这么早就开始要收网了……咳、咳!”
“收网?收什么网?”芙玉和黎歌一起来问。
马敬臣老大不耐烦的道:“少嗦,这时候谁跟你们聊天?战场本就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芙玉有点火了:“马敬臣。你少在老娘面前逞能!你看你那熊样,受了伤还在这里死撑,小心……小心落下顽疾!”
马敬臣转头大咧咧的一笑:“怎么,你心疼了?”
“呸。不要脸!”
“哈哈,老子的命都没想要过,脸还要来有屁用?”马敬臣放声的大笑,扬着手里的刀又站了起来,大声道:“兄弟们,给我使劲射箭使劲地砸。壶里箭不射完的,扣军饷;石头木头没砸完的,不准吃饭!”
芙玉翻了一个白眼:“草包将军!”
黎歌眨巴着眼睛:“娘,你很讨厌这个草包吗?”
芙玉一愣。转头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还不弹琴?”
“我、我……我手软,还抖……”黎歌的脸有点白,指了指自己身侧,“娘,你看……”
一条被斩断的手臂,还握着一把刀,就落在黎歌的身边。芙玉吓了一跳。壮起胆子抓起那条手臂朝外一扔。然后将黎歌抱在怀里:“不怕不怕……活的都不怕,还怕死的么?”
“娘。我想看一看外面。我要看刘冕打仗。”
“不准!”
这时听到马敬臣一声大吼:“祝腾!打开城门,带领你地人马出去助战!——将士们,这仗要赢了,给我大声擂鼓、大声呐喊!”
城墙之上,十六面大军鼓轰隆隆的震响起来,这城的唐军将士出一阵欢呼呐喊,铺天盖地一般。仅存的一些还在攻城地突厥人,听到这样的声音都吓了一跳。陷入狂热之中的他们这时才幡然惊醒,原来己方已然落入下风,这城是没法攻了!
与此同时,大门轰然洞开,一撮骑兵怒啸冲腾杀了出来!
城边正在攻城的突厥人,顿时慌作了一团。他们本是骑兵,化骑为步前来攻城,撞上了唐军的骑兵简直有点叫苦不迭。这时慌忙四下奔散,哪里还有心思来攻城。
祝腾统领了三千骑兵冲杀出来,打了攻城的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此时,契力和摩咄则是已经率领着人准备撤退了。
突厥军中已经下达了军令——全军撤退!
他们的思路倒是非常清楚。这是一场长途奔袭的突击战。若不能瞬时取胜,便是失败。纠缠下去对他们没有一点的好处。
可是刘冕不会同意。这一撮兵马,他要全部吃掉。这样才不致让黑齿常之和张仁愿多受压力背腹受敌。
越骑先锋已经杀到了突厥人地身后,开始围堵。另一侧的左鹰扬卫武骑,也开始有目的形成包围战圈,开始围剿。
契力和摩咄撞到一起,异口同声的惊道:“我们被包围了!”
摩咄紧紧拽着狼牙棒恨得牙痒痒:“大哥,是刘冕——杀了我们三弟的那个混蛋!我们居然中了他的计!”
契力也是涨得一脸通红:“此战已败,战局难挽。但杀弟之恨却是难消——纵然是败了,你我兄弟二人不如一起上前取其狗命!”
“好,跟他拼了!”
“男儿们,死战突围——随我来!”兄弟二人身先士卒,开始奋力冲杀朝西北突击。
代州城的城头,已经几乎没有了突厥人在攻城。这一场攻城战,来得快,去得也飞快,可谓有惊无险。虽是如此,代州城头却是添了数百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