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冕回到军营,马上着手装殓起赤必苛与一干突厥将领的尸身,让胡伯乐带着一批人当日就送进了代州城中。并送过去话说,给洛云三天的时间撤兵。时间一到,只要代州州城中还有一名突厥士兵,必然碎尸万段玉石俱焚!
刘冕本来是想让胡伯乐口头转达,转念一想干脆弄了一块绢布,亲笔写下了这些言语,让胡伯乐转交给洛云公主。
胡伯乐马上动身去跑了一趟,到了晚上回来交差,说一切顺利。洛云公主当场拆看了刘冕的书信,脸都要气白了,但居然忍住了没有作,还客客气气的将胡伯乐一行人等送了出来。
刘冕心中暗笑,没想到这小妞还懂得几许分寸。这件事情,看来有谱。
黑齿常之已经将大本营迁到了白马山下,战场的清理工作花了几天的时间才算完成。直到三天之后,白马山上的余火才完全熄灭。远远看去,已是一座黑山。
刘冕有点恶趣味的暗自啧叹,不环保啊!
马敬臣扎扎实实的昏迷了好几天,终于是醒了。醒来后第一句话说的是:“他娘的居然没死成!”
当时守在他身边的黑齿常之、刘冕和张仁愿等人都笑了起来。
刘冕拿起一杯水送到他嘴边笑道:“可能是阎罗王嫌你长得太丑,不肯收你。”
众人一阵大笑。马敬臣牛饮了一杯水下肚,长吁一口气呲牙咧齿的道:“啊呀,这真是舒坦!疼得舒坦啊!他娘的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怎么只有水,没有酒啊?大难不死,就好比刚生出来一样,得庆祝啊!”
刘冕等人一起大笑,劝他道:“新伤未愈不得饮酒,稍待两日吧。”马敬臣也不好扯泼。只得应允。
见他无事,众将各有事务要忙就抚慰几句后告辞了。刘冕留了下来,坐在他身边一阵闷头笑。
马敬臣愣愣的看着他,也跟着一起傻笑。
过了半晌,二人一起道:“你笑什么?”
刘冕笑得更凶了:“我笑啊,这世上的女子眼看着就能安稳几分,不料阎罗王又把你踢回来了。祸害遗千年哪。真是造孽!”
“阎罗王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怕是没功夫搭理我。”马敬臣面露感激的微笑,“我知道,是你把我拽回来的。”
“你也知道啊?”刘冕打趣的笑道:“我坐在这儿等了半天。就想听你说声道谢的话。快说吧,说了我好回去。”
“我偏不说。我憋死你。”马敬臣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刘冕哈哈地大笑了几声,然后低声认真的说道:“其实我该谢谢你。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现在活着……真他娘的好啊!”
“哈哈哈!”马敬臣放声大笑,笑了几声又疼得捂住了胸口。眼角却流出了一些泪来。他挥手抹了一把:“真疼,疼得他娘的都流泪了。”
“也不嫌丢人。一个大老爷们整天抹眼泪。”刘冕却是不失时机的挖苦了他一句,笑道:“告诉你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先听哪一个?”
马敬臣才不吃他那套:“有本事你两个一起说。”
“行,两个一起说。”刘冕脱口道:“白马大捷杀敌逾万俘虏极多,代州指日可得。”
马敬臣疑惑地轮了几下眼睛:“这只有一件事情,而且全是好消息啊?”
“你就没听出,这里面有一个坏消息吗?”
“什么坏消息?”
刘冕微然一笑:“抓了那么多俘虏,粮草怎么够吃?眼看着就要进代州城了,到时候又免不得动用军粮来赈济城中受困的百姓。你是主管后勤的,如今你重伤卧床。如何是好?”
马敬臣心中一亮。指着刘冕低声笑骂道:“我说你小子,可真是贼啊!我这刚躺下,你就想着要来夺我的权抢我口袋里地钱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会主动向大元帅说,让你接管我手头的兵马和事务的。这样够意思了吧?”
刘冕嘿嘿一笑,指着马敬臣连点了几下手指:“聪明人,聪明人才命大!”
马敬臣呵呵的一笑,低声道:“兄弟。我知道你不是贪财好权之人。你是担心我仍然和那芙玉纠缠不清着了她的道。对吗?放着是前几天我可能会,但是今天以后。我肯定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我死过一次啦,什么事情都看穿了。”马敬臣自嘲地一笑,释然的道:“什么金银美女功名利禄,全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多一点少一点全他娘就那么回事。这世间啊,唯有一件东西是值得珍惜的。”
“啥玩艺儿?”
“感情。”马敬臣扬起嘴角来淡然一笑,“比如,我心中永远的苏苏和儿子;还有,许多像刘天官这样的生死与共的兄弟。”
刘冕不禁一笑:“真酸!你怎么死了一次回来,变成多情的小娘们了,你还当是重新投了一次胎啊?”
当晚,黑齿常之头一次在战后召集众将开会。马敬臣也固执的让人将他抬了来,特立独行的躺在一边旁听,惹得众人一阵好笑。
黑齿常之满面春风心情颇佳,当着众人之面将功劳薄拿出来看。上面写着张仁愿、马敬臣、刘冕各记一功。其中刘冕是本战获胜之关键,出力最多杀敌最众,更有力挽狂澜定鼎乾坤之功,所以当记功。
在场的大半是左鹰扬卫地自家兄弟,谁都没有异议。张仁愿是个宽厚君子,也没有任何地反感和不快。
“众将如果没有异议,那本帅就着手写战报,上报朝廷了。”黑齿常之收起功劳薄,微笑道:“经此一战,曾经闹得河北不得安宁的阿史那德元珍主力部队,已经被完全击溃。白马山烧得太过惨烈了。以至于伤亡人数都不太好统计。本帅保守估计,白马山中至少烧死了突厥士兵万余人,俘虏近两万人。这是一场辉煌的胜利。这几年来,阿史那德元珍可是嚣张得够了,我大唐也很久没有在对外战争中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了,值得庆祝。不过,眼前这一仗虽然奠定了我军胜利的基础。但还没到放松与庆功的时候。”
黑齿常之略作停顿,说道:“我燕然军地目地,就是要收复代、朔、云三州。重新稳固我大唐在西北长城一带地防线。右鹰扬卫的李多祚和赵怀节已经出有些日子了,至今没有消息送回。本帅担心他们有所闪失。因此有必要尽快收复代州,然后出驰援他们。”说罢,黑齿常之转头看向刘冕:“天官,代州几时可得?”
所有人一起看向了刘冕,多少有点惊愕。他们还不太清楚。黑齿常之已经将代州之事全盘交给了刘冕来打理。
刘冕站出来抱拳拜了一拜:“回大帅。末将与突厥人约定地交城时间,就是明日午后。”
“好。本帅希望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和代州的百姓在城中欢庆了。”黑齿常之也不多说,立刻调转话锋道:“还有一件小事。马敬臣负了伤,恐怕十天半月动弹不得。因此本帅决定,将马敬臣所部地万余武骑,交由刘冕一并统领。并且,将马敬臣以前负责的大军后勤事务也交由刘冕管理。”
“末将领命。”刘冕抱拳应了诺,分明的感觉众将都有些惊讶。
张仁愿沉默不语。黑齿常之不忘加说了一句:“张仁愿,你与本帅坐镇中军统筹全局。些许繁杂的事情就交由下面地人处理好了。”
张仁愿面色微动。出来抱拳道:“末将一切听由大帅调谴,并无半点异议。”
“如此便好。”黑齿常之意味深长的点头微笑。
张仁愿也对着刘冕释然的一笑,神色很是坦然。刘冕回了他一笑,心道张仁愿毕竟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以后要多顾及一点他的情面,不要锋芒太过让他难堪才好。
第二日午时,刘冕披甲执兵。率领本部地越骑先锋开抵代州城下。
城头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任何的旗帜。不过,城门依旧紧闭。
刘冕派人在城墙四周打探了片刻。也没有现任何异常。他心中寻思,洛云那小妞不会是想玩什么花样,对我来个瓮中捉鳖吧?转念一想,应该不太可能。于是下令让人准备去门边探察。
数名骑士刚走到州城大门边,那门却自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许多的百姓,先是个个一脸的惊惶,然后又禁不住一起大声欢呼:“是唐军!是我们大唐的军队啊!乡亲们,是大唐的军队!”
刘冕心中总算是吁了一口气:百姓们都出来迎接了,想必是没事了。
渐渐的,城门里涌出越来越多的百姓,还有许多的人涌上了城头,大声的欢呼雀跃。许多百姓还自地跪倒在了道路两旁,高声呼喊道:“拜请将士们入城!”
众将士找来几个百姓问话,原来突厥人果真全都撤走了,撤得非常之干净,而且临走之前也没有干出什么异常地举动。
刘冕终于放了心,骑着火猊宝马朝城中走去。那些百姓非得跪道迎接,拉也拉不起来。还有许多人在道旁焚香铺道,搞得异常的隆重热闹。
刘冕骑在高头大马上大摇大摆的朝城中走,迎到百姓们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心里美滋滋的。
走到城中州府衙门处,原先被俘虏了的代州官吏们一起前来迎接,个个喜极而泣,恨不能拉着刘冕的手痛哭流涕一场。
刘冕和他们客套寒暄了几句,便马上派人出城通知黑齿常之和张仁愿,同时在城中点派人手戒严警卫。
几番盘查下来,已经能够确定城中地确没有隐藏一名突厥人,刘冕方才放心。
少时过后,黑齿常之和张仁愿等一些将军们,也都入了城来。百姓同样地夹道欢迎,很是热闹了一阵。
众将汇聚于州府衙门,高坐于正堂谈笑风生,商量着城中戍防和欢庆胜利的事情。
众人谈兴正浓一名小校前来报信说,在代州城城中搜巡时,现了一家寺庙有点怪异。那里有一处挺高地宝塔,差不多是全城的最高点。就在那塔尖,放置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寺中僧侣说,那是突厥人留下的——专程送给刘天官的礼物。
刘冕和众人这下都生疑了:怪了,突厥人还兴送礼?
没说的,瞧瞧去!
连重伤在身的马敬臣,也非嚷着让人抬他抬到了那家寺庙。
前来迎接是个老和尚,亲口对刘冕说,塔上的那东西是个彪悍的突厥女子留下的,反复叮嘱说非要刘天官来后,让他亲自用箭射中那塔尖的一处红心,就能知道一切。
那塔极高,一般人怕是很难爬上去。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调了起来。刘冕围着那宝塔左右看了一圈,怎么看也不像是炸弹毒药之类的东西,倒像是一条卷起来的条幅。
“那个彪悍的突厥女子,应该就是洛云吧?她会送我什么?”刘冕自己也好奇了,就取来一幅弓箭,瞒准老和尚所说的那个红点——实际就是个绳结一箭过去。
果然,一个竖形条幅朝下铺展开来。
很巨大的条幅,差多用了整整一匹布。
上面写着几个很巨大的字……
众人见了那些字,个个放声狂笑起来。躺在担架上的马敬臣,更是笑得快要抽筋了捂着伤口一阵咳嗽。
刘冕看见了那几个字,脸皮一阵抽搐,简直哭笑不得。
那上面写着——“刘天官,你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