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个子,去什么防空洞,你怕死你走,我看这里敞亮,好的很。”彭德怀果然气消了点。
洪学智笑着说:“咱几个都报销了没事,你这个总司令可是中央发了话要绝对保证的,不进防空洞怎么行呢?出事就晚了,走走走。”说着就使个眼色,几个警卫员早就预备了张床板,不由分说,把彭德怀按到床上,生拉硬拽地抬进了防空洞。
彭德怀进洞不久,尖利的空袭警报声响起,几架敌机从南边直飞过来,几乎在同时,炸弹撕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啸叫声,落在了彭德怀刚离开的木板房。顷刻间,几间房子就化作一片火海,美军使用的是凝固汽油弹。
彭德怀目睹这惊心动魄的场面,看看洪学智,不禁一阵歉疚,正想开口说话。只见救火的参谋冲着房子的废墟大叫:“毛岸英!”
彭德怀愣住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向废墟冲去:“快救人!!”旁边的警卫死死地拉住他。
敌机飞走了。站在两具残缺不全的遗体面前(靠辨认德制手枪残骸才确认了毛岸英遗体),彭德怀、邓华、洪学智等人个个如同木雕泥塑。毛岸英和另一个叫高瑞欣的年轻参谋,两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一下子就没了……彭德怀喃喃地自语:“怎么偏偏是他呢……”,眼前仿佛又出现毛泽东将岸英托付给他那天的情景……“把毛岸英同志与高瑞欣同志合葬一处。”彭德怀说完这句话后,整整在防空洞里坐了一天,沉默不语。
在吃饭时,彭德怀一把抓住洪学智的手:“洪大个子,我看你这个人是个好人哪!”
洪学智:“我本来就是好人,不是坏人。”
彭德怀依旧拉着洪学智的手:“今日不是你,老夫休矣。”
毛岸英牺牲的电报当天就传回了国内,周恩来担心影响正指挥作战的毛泽东情绪,一个星期后才让###告诉毛泽东。据###回忆,毛泽东当时的反应是:“牺牲的有成千上万,无法只顾及此一人,事已过去,精神伟大,而实际的打击则不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唉。”随后又落寞地说了一句:“有下乡休息之意。”
8年后,毛泽东会见苏联驻华大使尤金时曾说:“共产党人死在哪里,就埋在哪里。……我的儿子毛岸英死在朝鲜了。有的人说把他的尸体运回来。我说,不必,死哪埋哪吧!”
至今,毛岸英和千千万万的志愿军烈士一样,仍长眠在朝鲜的国土上。
德川、宁远大突袭麦克阿瑟正沉浸在自我陶醉之际,就在美军飞机空中侦察的眼皮底下,志愿军进行了大兵团的机动开进,9兵团的十万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辑安、临江入朝,担任东线作战任务。朝鲜战争结束后,美英等国的军事家们将此举称为“当代战争史上的奇迹”。
第8集团军在战后还对始终没有弄清志愿军准确的人数进行了牵强的解释,他们“跌入了中国军队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骗局”。因为,“中国军队规定称呼下降两级使用,即把军叫做某某部队,让人听上去像个团,师让人听上去像个营,团让人听上去像个连。”
事实上,按照沃克将军的观点:这些他妈的统统是失败后的托词。
1950 年11月25日黄昏,在清川江以北整个西线,志愿军第50军于博川向英军第27旅、第66军于泰川向南朝鲜军第1师、第39军于宁边向美军第25师、第 40军于球场向美军第2师、第38军于德川向南朝鲜军第7师、第42军于宁远向南朝鲜军第6师和第8师,开始了全面出击。两天以后,东部战线的志愿军第 20、第26、第27军也开始了进攻。第二次战役打响了。
无论是毛泽东还是彭德怀,都很清楚这次战役的成败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左翼是否能迅速突破和横向的穿插是否能按时到位。
此时,西线的美军前进速度快,而其右翼的南朝鲜军前进速度慢,于是使整个战线形成一个突出部。“联合国军”的战线被无形中拉长,兵力处于分散状态。尤其是右翼的南朝鲜部队远远地孤悬于大同江两岸。而沃克的部署是把整个战线的右翼全部交给南朝鲜军队。
毛泽东和彭德怀之所以一致认定,中朝军队进攻正面的左翼是“联合国军”整个战线最薄弱的地区,原因很简单:这个地区的对手是清一色战斗力较差的南朝鲜军队。
由于左翼进攻的成败关系到整个战役的成败,彭德怀在志愿军党委会上提出要亲临战争第一线指挥,结果立即遭到党委会的否决。会议最后决定由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坐镇前敌指挥部,统一指挥左翼的第38军和第42军,断敌退路,配合正面4个军一举摧垮西线美军!彭德怀叮嘱说:“一要插进去,二要堵得住。要接受上次战役的教训,不能再让敌人跑了!
于是,身材瘦小的韩先楚亲临38军,将最重的任务交给了这支刚走了麦城的部队。
38军军长梁兴初自从挨了彭德怀的训斥后,心里一直郁闷。虽然在军党委会上,他传达了彭德怀对第38军的批评,同时主动承担了责任。可这位性格倔强的战将心里实在不服气:谁不知道第38军是赫赫有名的三只虎之一?那句”主力个屁“着实有点伤人。第二次战役前,他私下对部下说:”38军到底是不是主力,这一仗见分晓!“ 第38军的指挥所位于降仙洞的一个潮湿的矿洞里,韩先楚到达时,梁兴初正在看地图。韩光楚介绍了整个西线的形势,然后向38军下达任务:打下德川,然后迅速迂回敌后。韩光楚还说,为了能迅速打下德川,42军可以先配合38军战斗,然后再打宁远。
梁兴初一听不高兴了:”让42军该干啥干啥去!打德川我们包了!一天时间解决战斗。“韩光楚心中暗喜,赶紧要了彭德怀的电话,大声说第38军要”单干“。彭德怀故意使了个激将法:”这梁大牙好大的口气!告诉他,这次不能赶羊,我要的是全歼!“梁兴初在旁边急得插话说:”请彭老总放心,我就是要包南朝鲜第7师的饺子!“放下电话,韩先楚故意冷冷问:” 别吹牛不打草稿,这饺子该怎么个包法?“梁兴初把自己思考的一个大胆的作战计划和盘托出:他要从南朝鲜第7、第8两个师的接合部插进去,包围德川的敌人。其113师经德川以东至德川南面的返回峰,而后由南向北进攻,112师经德川以西至云松里,由西向东进攻,114师正面进攻德川。
接着,梁兴初胸有成竹地说:”我让军侦察科长张魁印和113师的侦察科长周文礼率领先遣队马上出发,偷渡大同江,秘密潜入德川前面的武陵里,把德川通往顺川和平壤的公路桥先给炸了,我看它伪七师往哪里跑!“韩光楚不禁连连点头,然后坐上车直奔42军。对于38军,他是完全放心了。
于是,24日夜,在大战爆发的前一天,38军侦察科长张魁印、113师侦察科长周文礼在全军挑选了321名出类拔萃的侦察兵,还有英语和朝语的翻译以及朝鲜向导,随身携带爆破器材和炸药,趁着暗淡的月光迅速出发,直奔目标——武陵桥。在过大同江时,江桥已经被美军炸毁,先遣队找到了朝鲜人民军撤退时在江上修的一条藏在水面下的”水中桥“,在南朝鲜士兵眼皮前大摇大摆地轻松过江。一路上几次与南朝鲜军的汽车擦肩而过,糊里糊涂的南朝鲜人竟然毫无察觉。甚至有时就从敌人的游动哨兵旁边经过,这些大兵居然还”很有礼貌“地给特遣队让路,在一旁傻看着一声不吭。在经历了传奇般的行军后,特遣队终于在26日上午7时50分,将德川敌人逃跑的必经之路——武陵里大桥炸了个稀巴烂!这次神奇的行动后来被被拍成了家喻户晓的电影《奇袭》。
1950年11月25日下午4时,伴随着映红天空的信号弹的炫目轨迹,高亢的军号声在寒风中吹响,潮水般的志愿军杀声震天,向德川”联合国军“防线冲去。在战争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第二次战役就这样打响了!
38军3个师分头对德川的南朝鲜第7师发起了攻击。
在一次战役后完成诱敌深入任务的112师虽然又饥又疲,但仍马不停蹄地顺着撤回时的路线又打回来。误报黑人团的师长杨大易急于雪耻,下令在路上谁也不准恋战,插到预定地点就是胜利!他亲自带着部队拼命插向德川守敌西部后背,途中打垮了一支南朝鲜军补给队,缴了上万只活鸡,不顾饥饿忍痛扔了;俘虏了大堆南朝鲜兵,也就地释放了。凌晨五时,113师按时占领了德川西面的云松里,切断了南朝鲜第7师的西逃退路。
上次战役没有完成任务的113师这次负责向德川之敌南面穿插,每个团用两个营打前锋,一路猛冲,到晚上九点就到了大同江边。把正在烤火的南朝鲜兵全部消灭后,师长江潮、政委于敬山二话不说,脱下棉裤鞋袜绑在背后,率先跳进冰冷刺骨的大同江中,向对岸冲去。战士们也纷纷效仿师长政委一起下水冲锋,甚至连负责救护的女兵也无例外。一个南朝鲜步兵营刚赶到渡口,就被这个奇异的景象吓呆了——在零下十几度的寒冷冬夜里,一群浑身挂满冰块的志愿军战士像银盔银甲的天神一样从江里冲出,南朝鲜人纷纷抱头鼠窜,仅被俘虏的就有140多人。
渡江之后,113师连口气都不歇,马不停蹄地向预定地域前进,边打边急行军,直到占领德川南面的遮日峰、葛洞时,师长江潮才顾得上看看手表——8时整,赶到了!切断了德川、宁远两地之敌的联系,南朝鲜7师又一条退路被堵死。
在 112师、113师向南朝鲜7师侧后突击的同时,114师稍后于25日晚20点对南朝鲜7师的正面阵地发起强攻,副军长江拥辉亲自督战,一路势如破竹,进展十分顺利。打到凌晨5时,南朝鲜7师用炮兵向四周乱轰,企图挽回败局。江拥辉派一个营一下子就端掉了敌人的炮兵阵地,缴了50辆汽车、11门炮。南朝鲜 7师这下成了瓮中之鳖。
26日下午3点,38军的总攻开始了。4个小时后,南朝鲜7师灰飞烟灭,配属该师的美国顾问连恪尽职守,一个都没跑掉,继续在战俘营里给大批被俘的南朝鲜人作”顾问“。该师全部156门火炮、218辆汽车都落入38军手中,不少志愿军战士端着日本三八大盖开始冲锋,战斗结束时已肩扛美国卡宾枪了。可惜的是,天一亮,战士们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这些大炮和汽车被美军飞机的炸弹化为乌有。至此,战斗时间正好一天一夜——梁兴初实践了自己的诺言。
夜晚,德川城里熊熊的火焰映红了入城的韩先楚、梁兴初以及38军政委刘西元等人的脸庞,他们的脸色依旧冷峻,因为,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在38军围歼南朝鲜7师的同时,42军军长吴瑞林喘着气,瘸着腿爬上宁远附近的山头指挥战斗。
此时在黑漆漆的山下,42军以擅长夜战闻名的一个尖刀连偷偷摸进南朝鲜第8师主力10团的阵地,扑向宁远城外的屏障566高地。从睡梦中醒来的南朝鲜士兵们自不量力地同志愿军展开了一场白刃战,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一阵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肉搏战后,志愿军战士踏着遍地死尸,很快又打垮了另一个南朝鲜连队,顺势闯进了宁远城。
城外打得热火朝天,城内竟然一片寂静,带尖刀连的副营长孙光山乐开了怀,二话不说打进了南朝鲜8师10团指挥所,30多名军官乖乖束手就擒,逃跑的10团团长天亮时也被迂回部队抓住了。
南朝鲜军第二军团的7、8师全线溃散了。
此时,美国广播公司播发了一条证实志愿军战果的新闻:”大韩民国军队第2军团被歼灭,在中国军队的猛烈攻击下,在不到24小时之内业已完全被消灭,不复存在,再也找不到该部队的痕迹了。“麦克阿瑟的西线右翼又一次彻底崩溃,只是这一次他所信仰的上帝没有再给他带来好运气了。彭德怀严令梁兴初、吴瑞林从突破口继续往里插,彻底截断麦克阿瑟西线左翼美英军的退路。梁兴初只想包南朝鲜7师的饺子,可彭德怀要包的是麦克阿瑟全军的饺子!
在发起总攻前,忧心忡忡的沃克曾满怀不安地猜测:”中国军队肯定在一个什么地方等着我们。“在得知右翼崩溃后,沃克不祥的预感得到了证实,但出于对美军战斗力的自信,沃克仅仅派出了骑1师1个团和土耳其旅堵缺口。
就这样,沃克轻率地用掉了自己最后一支预备队。仅仅两三天后,他就会为这个决定后悔得浑身发抖。不过也难怪沃克,第8集团军是顾头顾不了腚,正面被39军、40军、50军、66军迎头痛击,背后又被38军、42军狠狠地插了几刀。
看到38、42军打响了第一枪,40军也当仁不让,一出手就不同凡响,首先在新兴洞、苏民洞吞下美军5个连,然后转向球场、价川进攻,协同39军去吃掉美2师。
严峻的任务摆在40军120师359团面前,他们必须在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中冒着敌人的炮火强渡清川江,直插鱼龙浦,切断美第2师的退路,并阻击球场方向可能增援的敌人。390团在夜色中奔跑十公里后,官兵们连被汗水浸透的棉裤都来不及脱就跳进了清川江的冰水中,强忍着刺骨的痛苦,默默向对岸冲去。
美军在两岸布置了强大的火力,雨点般的子弹和炮弹划出的弹道把江面照亮,不断有志愿军士兵倒在江中顺水飘走,幸存者披着一层冰甲,一冲上江岸不顾身上嘎吱作响就对美军开始冲锋。与美2师师部宪兵队遭遇的两个排的志愿军战士牺牲后,所有遗体都满身冰霜,持枪卧地前仆,全部保持着战斗姿态……在战斗中,美军第2 师第9步兵团3营的B连在清川江边的219高地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虽然美军在战后对B连进行了大肆吹嘘,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全连129人仅剩下34 人,其中的半数还是”能自己走路的伤员“。
第40军118师的两个团也于25日晚渡过了清川江,向美第2师的各个阵地开始了猛烈的进攻。美军战史记载道:”中国军队用步枪和机关枪猛烈射击,抛出了看来是永不告罄的手榴弹。他们冲上美军阵地,用刺刀把美军士兵刺死在散兵坑里。“打到26日,美军第2师在40军猛烈的打击下,已面临全线崩溃。
在上草洞,上次战役中子虚乌有的”黑人团“终于出现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美步兵第24团。这次,他们面对骁勇无比的39军347团,干脆连逃跑也免了,直接举手投降。
39 军347团终于替38军出了一口恶气,他们俘虏了248个黑人士兵,这是朝鲜战争中向志愿军投降的惟一一支整建制的美军连队。三个月之后,根据美军第25 师师长基恩少将的建议,国防部长马歇尔批准了一项改编计划:解散黑人步兵24团。美军从那时开始至今始终实行黑人和白人混编体制。志愿军的行动在某种程度上改善了美军中黑人官兵的处境,这也算是个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