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官道,秋风刮过,卷起地上几片落叶,空中飘飘舞动,滑向前方。赵祈正和沈萱自从前日离开了毫州城,一路上也没再多欣赏风景,不出两日便进了开封府内。风景虽没看多少,不过沈萱却也没闲着,自打他们离开毫州城就一直在追问赵祈正到底和那黄森说了些什么,让他前后如此迥然不同。
这叫赵祈正如何好回答,把实情完全说出来,这丫头聪明,只怕自己这王爷的身份怕猜也猜的出来,若是糊弄,恐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得是五分真话,三分假话,外加上二分胡扯,说什么自己曾经做梁上君子时见过京中的大人物谈起他的起家丑事如此云云,胡诌对付着沈萱。
沈萱听听倒是不打紧,可就是上瘾了,竟对这京中官场上的传闻生了几分兴趣,一个劲的问下去,说这官府的内幕原来比这江湖上还要复杂有趣。赵祈正对于官场也是个半吊子水准,也许半吊子都还算不上,他打四岁起就在江陵府,这开封的实情也只是时常听两位老师提起过。好在他不知道的沈萱更是不知道,那什么庞太师舌战包黑子,三英战太师等民间戏言,经他的些许内幕加工,听起来竟比说书先生的还精彩十倍。如此下来这一路上倒是成了说书先生和忠实看客的一场娱乐。
不过好在过来了进了开赴府不久便到了雍丘,这说书的免费生意也可以歇菜了。沈萱虽然是意犹未尽,仍想缠着他,只是这目的地到了不得不收手。她知道赵祈正日后要去江宁凑凑武林大会的热闹,临走时丢下句话:咱们一个半月后在舒州城见,末了还不忘说一定要到。这娇俏的姑娘却是霸道,也不管赵祈正愿意是不愿意。
少了个人说话,就意味少了些欢快,不过磨蹭的时间自然也是大大减少,当夜赵祈正少睡一会,便早早上路,三个时辰,箭步百余里。此时虽是刚过,漫漫官道上,却已有不少马车来回奔驰,卷起滚滚沙尘,轻烟薄雾中依稀可见座落远方的巍峨城池。
城外近郊,疏林薄雾中,掩映着低矮的草舍瓦屋、小桥流水、老树、扁舟,阡陌纵横,田亩井然,依稀可见农夫在田间耕作收割。赵祈正不远处,正有两个脚夫赶着五匹驮炭的毛驴,向城市走来,面上有着喜色。看着这幅场景,赵祈正轻轻一笑,踱步着慢慢前行,仔细观看着这已有近十五年未曾来过的京畿道开封府汴京城,大宋的中心。
仅仅只是城门口便已是人众频繁,络绎不绝。行走于汴京的街道上,赵祈正才真正近距离的感受到了它的繁盛,那是任何一个城市都不可比拟的。宽大的街道之上足够容纳六辆马车并行前进,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首还扎着“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到了汴河码头,此刻已到八月底,各地的上京的粮食纷纷到来,船舶云集,商户进出,一边欣欣向荣之色。一座规模宏大的木质拱桥横汴河,它结构精巧,形式优美,宛如飞虹,只见一旁石标刻名虹桥。一只大船正待过桥。船夫们有用竹竿撑的;有用长竿钩住桥梁的;有用麻绳挽住船的;还有几人忙着放下桅杆,以便船只通过。邻船的人也在指指点点地象在大声吆喝着什么。船里船外都在为此船过桥而忙碌着。桥上的人,也伸头探脑地在为过船的紧张情景捏了一把汗。这里是名闻遐迩的虹桥码头区,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码头旁的茶楼内,人们有的在休息,有的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饭铺进餐。河里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
赵祈正手上轻轻抚着这精致的拱桥,桥面青石传来一阵冰凉,有些微寒,凝思着眼前繁华的一切,这便是汴梁吗?微微摇头,叹了一声,汴梁依旧还是哪个汴梁,依然繁花似锦,只是十四年前那个黄昏的记忆已经模糊,自己也不在是那个在马车上傻傻攀望的孩童。
虽然自打四岁起就不在汴京,但赵祁正在这里象征性的还有处的宅子。这宅子位于城内前缘街上,谈不上豪华奢侈,宽广开阔,朴实的很,却也是怡情有景,自有它的妙处。
瞧着那门檐上的“四府”,这“四府”二字起初就是自己给起的。北宁王府在江陵,京城若是有个北宁王府岂不是名不副实。不知是不是这宅子里已经住了人,却没他想象中那般冷清,大门敞着,还有一人正在门内清扫着院落。赵祁正面上微微一笑,自己这十五年倒是亏待了这宅子,让它委屈了。
“公子,这里是四府,请问你有何事。”那扫地的仆人见有陌生人闯进连忙拦住问道,神情中还有些警觉。
“何事?”赵祁正笑道,从腰际间取出一个令牌,给那人看了看,“你说我找谁呢?”
那仆人见令牌上巍巍二字“北宁”,原来是自家王爷,面色急变,忽的跪下,道:“小的袁君叩见王爷。”
赵祁正大小就见不惯这些繁文缛节的礼仪,忙将他扶起:“平素我最烦这些,若不是以后碰见什么正式场合,这般的大礼,最好是免了。”
那袁君也就十七八的模样,按他的想象中这王爷大人们都应是威严十足,一时却不敢应答。赵祁正瞧他神情,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怎么吓着了?若是觉得不妥,你就当它是我的命令也行。”
袁君歪歪脑袋,似是理顺了思路,恭敬道:“您算是小的看了眼,我打十岁起就在四府帮工,却不想自家的王爷这般的谦和。”
赵祁正笑道:“原来还是府上的长工,那也算我北宁王府的老人了,虽为主仆也理应亲近亲近。”顿了顿,又道:“看这架势,似乎有人已经先到了?”
袁君点点头,道:“回王爷,傅川大人和陆渊大人已于三天前到了,此刻估摸着正在前厅饮茶,不若小人带王爷前去。”
“算了,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这府上的大致我也可以顺待着摸摸清楚。”说罢径自朝里走去。
四府不大,布局也较为简单,来往有些侍女和佣人,但估摸上去也不多,大约八九人而已,见着赵祁正,虽不知他是谁,但也是恭敬施礼。穿过一个前廊,便到了前部大厅,院落四角,四棵梅树,花蕾绽放,朵朵飘香,厅内依稀可闻几人的说笑声。
赵祁正识得那声音,乃是陆渊和傅川,心中猛的升起几丝戏谑意思,不若去吓吓他们,自打学了武功,这事他也少做过。
正当他蹑手蹑脚的靠近厅内时,身后突觉有人,不待回头,却听那人咦了一声,赵祁正回身一看,只见十七左右的少年正紧紧的瞧着自己,只见他发如青丝,斜眉入鬓,目似朗月,唇红齿白。
“大猴子!”
“小崽子!”
那少年连忙迎上去,不停的摇晃着赵祁正,还笑道:“大猴子,大猴子,你终于来了。”
赵祁正心中恶寒,这小子每次都这样,生怕自己这身体太过于结实了,大声道:“停!”
这时从厅内走出二人,其中一人笑道:“宁致,你若是在摇晃,他可就要散架了。”
宁致听此,嘿嘿一笑,才将赵祁正放开。
那说话之人,虽不若一旁的陆渊英俊睿智,却是古朴一身,彰显成熟而稳重,这便是北宁王丞,荆湖北路安抚使,江陵知府傅川,
赵祁正仔细瞧了瞧他,道:“傅老师看起来还是那般的精神。”
陆渊对着傅川,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祁正一见你,第一句话准是吹嘘马屁。”
两人相视一眼,俱是大笑,好一会方才止住,只听傅川道:“祁正,大半年不见,你这马屁工夫也未见有何长进啊。”
赵祁正也是面露笑意,“唉,若是能天天见着傅老师,也可以多多练习练习,不像现在如此落了下乘。”
傅川和陆渊一听,又是一阵大笑。
“大猴子,你会拍马屁,怎么平时没见你在武当山说几个。若是没对象,现在你可对我说说,让我开开荤。”宁致笑道。
赵祁正仔细瞧瞧宁致,鼻息一哼,双眼狠狠的盯着他,嘴角吹了口气,厉声道:“大半年的又高了不少,和我都差不多了,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宁致瞧他模样,心中却有些虚,低声道:“大,大猴子。”
赵祁正道:“大猴子,是你叫的吗?”
“你还不是叫我小崽子。那你又有什么说的。”
赵祁正呵呵一笑,有些意味的说道:“那可不一样,知道要叫我什么吗?”
宁致面色怏怏,嘴上却狡辩道:“咱们武当山信的是老庄一门,不信儒家的那套。”
这小子,什么理由啊。赵祁正走上前,面上却装着恶狠狠的样子,一手准备拧他耳朵,“小子,这尊师重道乃是华夏传统美德,休要胡言,小心我替师父教训教训你。”
赵祁正的锁耳神功,宁致可是吃这招长大的,心中顿时想起以前种种惨状,连忙改口喊道:“小师叔。”
赵祁正的这锁耳神功,立马变招,拍拍他肩膀,笑道:“这才是师叔教出来的好弟子嘛,也不辱我这么多年的心血。”
陆渊傅川两人也乐了,这两人看来从小便是如此,“祁正,切莫在吓唬他了,天尘真人还要你好生照顾他的。哈哈哈哈。”
三人倒是开心,宁致却在心理嘀咕本来就是大猴子,谁叫你老睡树上,只有猴子才睡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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