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正午,乃是一年中仅次于三月的舒适日子,日光充足,冷暖适中,这样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当然这日子也是一年中睡意最大的时候,要说怪也只能怪这天了,谁叫它此时生来这样舒适呢。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不断卷起路上的灰尘,向前而去。那赶马人看着天空舒适的阳光,脸上露出了微微笑意,又是一年好时节啊。
此人便是赵祁正,别说,带着个大兜帽的他看起来还是有模子有眼的,似乎还真是个马车夫,此时他若说自己是北宁王,估计有人还要说自己是皇帝的。当然车里坐的是苏梦心和小翠。
前日的清早,他们三人离开了复州,毕竟伤已经养好,风头也避过了,这个时候首要的事情就是去庐州。赵祁正自己亲自充当二人的马夫,这也叫苏梦心十分过意不去,毕竟别人既救过你的命,又当你的马夫,这叫她怎么好意思。
二日来,三人马不停蹄,连夜赶路,累了就在车上小憩一下,困了就睡一会。赵祁正每天晚上也仅仅在车外睡二三个时辰,苏梦心见秋夜晚上有些许寒意,几次叫赵祁正进来睡,不过都被赵祁正给好意回绝了。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也就是打个囤,然后还要继续赶路,在他看来在路上不应该做太多的停留,宜早不宜迟,再则自己真要进去了,估计苏梦心和小翠八成是睡不好的。
从复州出发经过这二日的连续赶路,三人出了黄州进,进入了寿州境内,离庐州的路程已去了约莫一半。
赵祁正一边赶着马前行,一边在心中想盘算道:这寿州府离庐州已不是太远,这一路上还算是平安,当真是谢天谢地,我还就怕这路上出点乱子,那就不太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算,傅老师应该快收到了我的信,估计不久我写给师父就可以送到。有了宁致那小崽子帮忙。在武林大会上就算我折腾点什么出来,也不会太大乱子,二人应该能够解决,最次不会像上次那么狼狈,唉,想想来,那次差点就要去和阎王大人问好了。江宁府,武林大会,会发生什么呢。
“祁大哥,我们这是到哪啦?”苏梦心拉开车帘问道,那声音听起来有点懒洋洋的感觉,想来也是刚午睡起。
“现在已经到了寿州府境内了,梦心,怎么今日这早就午睡起来?。”赵祁正甩了甩马鞭,说道。
“这还早啊,想昨日大哥说我睡的太久,会变胖的,变胖了就不好看了,那时就,就没人要我了。”苏梦心雪白的皮肤上透着点点红意,想起之前赵祁正调侃自己管好夫君时的情景,心中没由来的一羞。
赵祁正哈哈一笑,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戏言苏梦心竟然当真了,忙说道:“你还当真了?呵呵,这只是我的戏言而已。这秋天的正午正是适合睡眠,多睡睡,没事的,再说这一路上估计你也闷得慌,除了睡觉,我看也没什么能够打发时间。”
“哪有,我一点都不闷,每天可以看看日出,看看日落,看看风景,看看山川,看看江河。以前在家的时候,虽然也偶尔出来瞧瞧,但只限于鄂州城内,眼界浅的紧。这一路观去,才体会到了我大宋的大好山河的美妙。再说还有小翠和你陪我说说话,聊聊天,我怎么会闷呢?”苏梦心柔柔的说道,这两天她所见到的,比她以前见到加起来还要多。以前她也许觉得鄂州的山水是天下最美的地方,不过出来才知道,天下不仅仅只有鄂州山水是美丽的。
赵祁正笑道:“不闷就好,我还怕把你给闷坏了。这大好的河山确实要好好看看,山川峻岭,清溪绿水,这几日要不是赶路,我真想置身于其中好好感受一下自然的气息,自然的美景。”
说道这里赵祁正也许想到了什么,表情严肃,说道:“一想到这大好山河,我就想到了辽人。辽人对我大宋山河一直是垂涎三尺,虽然大家相安无事尽三十年,但其灭我之心,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总有一日,这辽人会被我大宋彻底打败,让它知道,我大宋真正的厉害。”
苏梦心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赵祁正的后背,眼神复杂。
见苏梦心没说话,赵祁正“哈哈”了几声,道:“看我说的,把话题给扯的这么远,这些事情怕是你们女儿家不爱听。”
“没有,祁大哥说的一点没错,胡人灭我之心不死,胡人一天不除,我大宋一日没有真正的宁静。”苏梦心说道,她很赞同赵祁正的话,从小她就知道辽人对华夏的掠夺,她仅有的几个闺中好友,其中就有一个的父亲,长眠在宋辽战场上。
“辽国,辽国”赵祁正喃喃几句,道:“好了,不说这些了,那些辽人早晚是要败在我大宋之手的。梦心,这几日赶路赶的这么辛苦,还习惯吧?”
苏梦心道:“恩,还好,再说我仅仅只是负责坐马车,怎么会累呢?倒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赵祁正笑道:“没什么。这江南风光确实不错,我这一路下来是边赶马车边欣赏风光,黄州和寿州更是淮西景色最好的地方,这下子都可以游玩,何乐而不为呢?”
苏梦心眉头微起,心思想了想,问道:“庐州离此还远吧?”
赵祁正道:“不远,大概也就三天左右的路程吧,最晚我估计要不会超过第四天的晌午。”
“这么快?”苏梦心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到了,心中稍稍有点吃惊。
“恩,你也没看看我们这几日来是马不停蹄的,吃也没好好吃过,喝也没好好喝过,更没好好睡过。还是我起先心里不怎么踏实。”赵祁正点了点头答道,“今日我们就找家客店好好歇息,歇息。老这般赶路的话,还是吃不消的。”
“单凭大哥作主。”苏梦心俏声道,不过后来又小声加了句,“还是找客店休息好。”
赵祈正笑道:“这话怎么这般说呢?小孩子似的扭扭捏捏。”
苏梦心抿嘴含笑,却没在和赵祈正言语,进车内与小翠一番言谈,声音甚小,赵祈正也没心去当个偷听的贼,径自赶车去了。
也不知道在宽广的平原之上奔驰了多久,只见远处依稀现出城镇,赵祈正眺望远处,又瞧瞧日头,心中暗道:瞧这日头还是可以再赶一段时间路的,只不过这江淮平原看上去广阔无边,也不知过了这城,还需多久才能寻到城镇。心中难免些许踌躇不决,马车驰近,原来到了六安县,这时赵祈正心自一横,还是早些休息,她们也都比较劳累,今夜看来就此安歇下来算了。
这六安县看似不大,人众却不少,客店也颇多,细细看去,是以商人为重。苏梦心和小翠乃是这几日第一次下了马车,这踏在路上的前几步竟生疏的很,歪歪几步,差点晃倒了。赵祈正见此心中窃笑,看来自己这决定是对了,如若几日均在车上不动,也不知再过几日她们还会走路的否?
苏梦心和小翠也是好不容易活动活动了身体,这几日缩在车里,当是浑身酸的紧,难以使上力来。这合肥城既小,自然没什么奇异,不过当地新鲜玩艺却也是不少。两人难免女儿家心性,对这等事物自是天生的感兴趣,行在街道上左右瞧个不停,不时还露出了纯真笑意。两人都是青春美貌,一时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赵祈正见二人开心不已,也是放任自由,随她们去嬉戏,当然两人一直在他的可触及范围内。自己去寻了家叫好的客店,将一切安顿好。
两人玩闹半天才因要吃饭被赵祈正给“领”回了客店。赵祈正要了六七样上好佳肴。地方虽小,但此处的饭菜做的甚是可口,虽谈不上色香味俱全,却也是看起来勾起不小的食欲。小翠更是“急不可耐”,几日的劳顿,也没怎么好好的吃一顿,见这一桌上好菜肴,拾起筷子就要夹上去,不过眼光扫到自家小姐和祈公子还未动,猛的收了回去,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兀自轻笑了几下。
赵祈正指着桌面的饭菜,笑道:“吃,吃,吃,这点上的就是用来吃的,今日我们一定要将它们统统消灭干净,不够还可以再加。”
两人听着一乐,也不客气。几人动手,动嘴,一时忙个不停。苏梦心和小翠虽是吃的规矩的很,不过这胃口却看得出来甚好。赵祈正倒是没那般斯文,自小是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这食欲来了那是没法挡。那两丫头不知是忙于吃东西不能分心,还是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倒是一个字也没和赵祈正说过。当然赵祈正也没闲着,自是一边吃,一边看着四周,听着别人言语。
原来这六安城虽小,但是连接楚地和江南的要道。这往返两地的商人必然要在此地落脚,稍作休整。因此这城内客店甚多,这小城也因此兴旺起来,慢慢聚积了不少人气。话说在此处做官的曹县令,仅仅从七品,芝麻大的官,却是油水不少,这大小店家当是要孝敬一方父母。
不过此间却是有一丝杂音,让赵祈正暗自不爽,乃是出自这客店斜角处的阆苑里,七八人“谈笑风生”,那正中的二十出头的青年约莫是个头,正说着苏梦心,什么当真漂亮啊,若是能够抱在床头,真是春风如度…,有一句没一句的,下面的人自是附和。自打苏梦心进店不久,赵祈正就发现此人盯着她不放,此时听此人又是满**语,若不是不想惹事,当真是想找找他晦气,心中正在犯嘀咕,却听见门口一阵“口水”架势。
“小二哥,你看我几日都没吃东西了,能……”
“你这小乞丐,快走开,别家要去,尽找我们晦气。”
“嘿,不给就算,又没求着你。”
那小二里嘴里唠叨个不停,连声训斥那乞丐,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显然要快点赶他走。赵祈正转头望去,只见门口赖着一小乞丐,破衣烂衫,面上脏黑,瞧那模样决计不超过十七,神情兀自恼怒,瞪着那小二哥就是不走。
这小乞丐,理直气壮的,有意思。看他可怜兮兮的,赵祈正心头一动,向那小二哥问道:“小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店家小二以为是刚才的喧闹打扰了客人的雅兴,连声道歉,陪不是,“真不好意思,客官,这小丐最近一段时间老在这边晃荡,赶也赶不走,打扰您几位的兴致了,真是抱歉的很。”
“没事,没事。”赵祈正两眼扫看,那小丐赖了一会儿,见店内没什么反应,可能也自觉无趣的紧,踢了踢脚边的石头,斜跨着那小包,嘴里也不知念唠着什么,看样子准备朝别出去。
“小哥,过来,这边坐。”赵祈正向他招招手说道。
小乞丐听见有人似乎在招喊自己,回过头来,左瞧瞧右看看,却见一人正笑着朝自己招手,嘴巴一嘟,似乎不太肯定,伸出那脏兮兮的小手指着自己。赵祈正点点头,示意他过来。小乞丐见真有人叫自己,面色舒展,走了进去,见那店家小二神色不爽,脑袋一歪,小帽上的绒球不断在那小二的面前晃悠,小乞丐伸手拦了拦,嘲道:“你不给我,自有人招待我。”
那小二本是没想到赵祈正会这般做,心中虽不情愿,但先前见这位爷出手阔绰,掌柜的都是哈腰陪笑,当下也不好阻拦,兴恙恙而去。不过赵祈正这时突然猛想到,此时一旁还做着苏梦心和小翠,自己这般决定,她们如何感受,也不曾思虑过,叫这小乞丐一同,难免她们这般大户人家看起来不舒服。
却听苏梦心开口说道:“小哥,你过来坐吧。”
那小乞丐也是不客气,径直过去就准备吃饭,这时抬头一扫,心中想起什么事情,起身离开。赵祈正心中突兀,不知所以,连忙问道:“小哥,哪里去?”
小乞丐也没理会他,出了门消失不见去了,那小翠在一旁,说道:“这乞丐怎么这般奇怪,公子,小姐不嫌弃他,还好意招呼吃饭,他倒好吃也不吃,谢也不谢,就这样径直离开。莫非是准备招集街上的大小乞丐都来。”
赵祈正神色笑动,这丫头会想,要是大小乞丐都来了,那不是要我开个群丐宴。苏梦心道:“流落街头,天天受饿,也许这心性难免是会有所偏差的,我们休要胡乱猜测。”小翠听言也觉得小姐说的有理,低下头又吃起来。
就在几人心中奇怪时,没过一会儿,那小乞丐又闪了回来,这次却不同先次,虽仍然是衣衫褴褛,但整个面貌是清爽了不少,也不知会一声,坐了下来,冷声道:“我吃了啊?”
“当然可以,若不够,尽管说一声,再上便是。”赵祈正道。
小乞丐也没什么客套,道:“这我自是知道。”
小翠这丫头像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小兄弟,你刚才去哪啦?”
这小乞丐没好气的瞅了众人几眼,撇嘴说道:“能在这吃饭的,自然都是有钱的大户人家。那就要讲究一下干净,免得徒增他人厌恶。”
此话说的是酸不溜湫,叫人好生难以回答,三人神情各异。赵祈正是窃嘴瞧着他,神似自带笑意,苏梦心是微微吃惊,却也带着三分和蔼,小翠是轻皱眉头,也不言语。小乞丐也不管众人神色,自顾自的吃起来。虽是乞丐,但吃起来却不似一般街头的落魄乞丐,那般饥不择食,见着什么就大口大口的吃喝,周围全然不顾。她倒是不紧不慢,饭量不大,却尽挑些菜吃,尤爱酱汁金丝,香菇溱鸽蛋。
赵祈正举杯不引,思索着问题,突然问那小丐:“小哥,原本怕不是乞丐吧?”
这话问得有些莫明,苏梦心和小翠疑惑的看着赵祈正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苏梦心心中也是有疑惑,这小乞丐似乎不是出身街头。
小乞丐双眼斜瞅着赵祈正,少许警觉,冷道:“怎般?”
赵祈正自知这说话方式引了奇异,笑道:“小哥别误会,只是我观小哥本非落魄邋遢之人,若非是?”这话也不太好说,只能这样打住,径直去问别人家事,倘若是好的,那倒也罢,若是家道中落者,撩起别人伤心,自是不好。
只见那小乞丐也不知怎么的,原本冷面的神情,突然从眼中转出两滴眼泪,这叫赵祈正好生麻烦,暗骂自己一张烂嘴。苏梦心见此,连忙安慰道:“小哥,有话慢慢说,别哭。”
小乞丐也是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不似先前那般冷漠,说道:“这位大哥说的不错,我也是突遭变故才流落街头。”
“小哥,这是怎么般回事,说不准,我们可以帮帮你。”赵祈正本就是好心肠,既然大家偶然遇上自是缘分,如若能帮帮他,自然是好事一桩。
只听那小乞丐娓娓道来,“舍下姓沈,名譞,乃京畿道雍丘人士,前些日子本是随叔父去定州办些事情,中途却和叔父失散,欲寻不得,本想独自回家,哪知身上银钱不多,又被人偷取些许,只得是落地成了乞丐,流落街头。”
说完便在桌上写出自己的名字。赵祈正看那譞字,心道:看来你家长辈要你生得聪明,口中道:“正好我去了庐州要折回开封府,不如随我们一起。”
苏梦心听闻这小乞丐的遭遇,原来是落难如此。又想自己现在如何不是这般,甚是同情,道:“是啊,沈兄弟,不如大家一路同走,也号有个照应。”
沈譞似乎不信,道:“真的么?”
不待赵祈正回答,一旁却传来阵突兀的声音,“姑娘长的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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