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祈正才第一次真正看清这名男子,英俊的面庞刻满沧海桑田,看起来却是冷淡默然。浓密的眉毛下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似乎能够洞晓世间的繁琐,只是偶尔却闪出一种掩饰不住的哀愁,他在哀愁什么呢?没人知道,这哀愁使人生怜,是情伤吗?也许。四十岁,不惑之年,不惑的人生。
全身的气势仅仅集中在一点,如同万般金光汇集一处。然而祈正能够感受到,他很强,真的很强。比他之前遇见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强,至于强多少,他已无法估算出来。祈正不敢与他正面对视,他的眼光是那样的犀利,有如一把尖刀般刺入人心,感觉能把人看穿似得,这般强大的精神修为,实属少见。
“前辈,命运非天定,我命由我不由天。”祈正虽然忌惮对方的强大实力,不过却不畏惧。
“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当真是英雄出少年。”男子冷淡的面上有些微动,为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感到赞赏,话锋一转,又道“只不过由你由我或由天,这要有实力的保证,少侠似乎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信。”
“前辈,说实话倘若是我一人,我有信心。不过以眼前这个形势…,虽然我已经将前辈的手下击败,然而自己受伤也算不轻,加之还有两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需要保护,想从前辈这里讨到一点便宜,似乎是没有一丝可能。”祈正也不隐瞒什么,径直说出了现下真实的想法。
“够直白”,男子英俊的脸上露出丝许笑意“够爽快,就冲着你叫我一声前辈,苏家小姐和她的丫鬟可以离开,但你必须留下。”
“让她们离开?!”,也许这话跳跃太大,又或者是觉得太不可思议,祈正是一脸的惊讶和不解,以为自己听错了。
“前辈,你是说放她们两个离开?”祈正额头稍紧,小心翼翼问道,生怕是自己的耳朵不好使,误了事。
男子淡然道:“是的。她们于刺史再无关系。”
祈正心中一喜,暗道:若是她们两人真可以逃离这里,那自己身上的压力就会小上许多。不过这样实在太蹊跷,白白的就放走了原本要杀的二人,此人心中到底在想什么。管他的,走一个算一个。想到此处,便转身来到小翠身边,仔细的替苏梦心查看了伤势,道:“你家小姐现在情况还算是比较稳定,只是身体很是虚弱,急需一个地方好好调养,小翠,你先带她离开这里。”
小翠先是面露喜色,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忧心道:“公子,那你呢?”
祈正微微一笑,坦然,平静,“你这小丫头,耳朵不好使吗?”斜眼瞅瞅前方那男子,笑道:“这位高人刚才不是说要我留下来陪他喝茶么?”
小翠见他此时还有心情调笑,心中不禁莞尔,“吱”的一声,从身上的衣绸上撕下一块,很轻,很温柔的绑在了祈正的伤口之上,止住流血,说道:“公子多加小心”
祈正传音入密道:“嗯,我会的”又从腰际间取下一个令牌和钱袋,递给小翠,道:“你先带着你家小姐去听涛小筑,卧红楼后侧有一小门一般都是虚掩着的,你从那小心进去,最好不要让人发现。”
小翠点点头,深深的看着祈正,取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祈正手上的伤,手上的血,生死境地,小翠早已对祈正有了新的认识,“公子,你一定要没事啊。”小翠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
祈正心中一暖,轻轻的拍了拍小翠的肩,柔声道:“我没是的,你们快走吧。”
小翠也不过十七八岁,看似柔弱,然而此时也许是小姐的安危使她份外担心,或者也不要让祈正分心,她竟然背起了苏梦心,道:“公子一切小心。”
起先祈正害怕男子变卦,紧紧的盯着男子的一举一动不放。不过他发现自己实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从始至终,男子没有回一下头,任小翠她们自由离开,他信守了自己的承诺。
当小翠的身影消失在后花园内后,祈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长时间的一边与敌周旋,一边又要保护到二人,让他的心理格外的小心,谨慎,一直出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现在负担终于小了不少,也没有那么多的钳制。
然而看着眼前的这名俊朗,豪迈,沧桑而略带哀愁的男子,祈正心中不禁有了一个疑问?自己能从他手上轻松逃脱吗?一直以来自己真正最担心,也是给自带来最大压迫的,就是眼前这名男子,他迟迟不出手,使得场上局面的变数非常大。
男子似乎洞察到祈正的想法,神色饶有意味,“却也不像刚才你说的那般,此刻你似乎信心不足。”
祈正心中一惊,这也能看的出,“到不是对自己信心不足,只是不知前辈深浅如何,心中没有底而已。”
“哈,哈,哈”男子爽朗的笑道,“少侠原来是担心这个,好说,这个问题一会儿便知。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走那苏家小姐么?”
这一点祈正确实不知为何,摇了摇头,道:“前辈用意,晚辈确实难以揣测。”
男子神色又恢复了平静,淡然,缓缓说道:“苏梦心那姑娘若没你为她疗伤,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这样算来,我只是做了个公平的交易罢了,一命换一命罢了,你我都没吃亏。”
此话言语中甚为霸气,完全视赵祈正为刀俎上的鱼肉。若是平常角色说出此话,祈正定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然而他知道眼前这个男子确实是有这份实力说出此话,并非大话,而是事实。
今日定然是自己激起了他潜在的杀意,非要除掉我免得日后有可能成了妨碍。祈正深深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沧桑,淡然,略带敬佩。也许他看似邪恶,因为他杀人无数,不过他活的坦荡
“多谢前辈,如果晚辈能够侥幸逃脱,下次见面我希望能后前辈举杯畅饮做朋友,而非拿着刀剑做敌人。”
“哈哈哈哈哈”男子闻言放声大笑,“说得好,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我也一定会把你当朋友看待。此刻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男子收住了笑容,冷冷道:“少侠,出招吧。”
祈正仗剑而立,风吹过他古朴的脸上,并有带来冷意,心中充满了激情与豪迈。看着对方,一个与他同样,洒脱,真诚的人。
“前辈,请赐教。”
祈正逆风而上,那剑却丝毫没有变慢,无数的剑影,满天的剑光朝那男子袭去。
男子嘴角微微一动,右手一提,吸起了地上的一把剑,冲了上去。
在剑光与剑影的交错中,男子长剑一甩,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迎住无数剑影中,那把实体白铁剑。剑与剑相交,只见二人各自向身后一拉,两把剑吱吱吱的直响,剧烈的摩擦中竟然引出了火花。
祈正又出一剑,剑尖飘动,如同灵蛇出洞,夹带着嗡嗡声响,直刺男子。男子身体一抹,祈正的剑从他面颊前滑过,自己的长剑轻轻向上一击,又一次击中祈正的长剑,巨大的力量将祈正身体震得倾斜,左手如同幽灵般的伸出,打向祈正。见状不妙,祈正连忙反身跃回,躲避来掌,并顺势调整自己的姿势。不过那掌风仍然刮过了祈正的右臂,整个右臂只觉得麻痹无力。
看似软绵无力的一击,竟然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劲道,真的很厉害,很强。祈正缓了口气,让麻痹的右臂松弛下来,也不主动进攻,只等对方攻过来。
男子瞟了前方一眼,见祈正刚刚落地未稳,长剑猛起,从地上划出三道剑气,快速的冲向祈正。其威力之大,将地面上的尘土草木都卷了起来。祈正不敢怠慢,不待调整姿势,大步跨前,长剑一挥,一道圆弧形状的白光剑气也贴地而行,在空中不断的左右倾斜,迎击上去。轰的一声,有如惊雷般炸响,屋顶的瓦片不断的颤动滑落,花园内的几棵树木已然被震断,而躺在地上的昏迷不醒的王氏三兄弟,也被这声给惊醒,缓缓的爬了起来。
就在剑气相互碰撞时,祈正忽然感到身前一暗,下意识的朝上一看。月光的照耀下,男子从天而降,从上方攻了过来,长剑已出,直指祈正的面颊。祈正用剑一挡,连退了好几步。男子不让祈正有任何喘息之机,接着又是三十来招。二人近身而战,只见长剑不断交错,剑光不断闪烁。二人的一招一式,或简,或繁,或巧,或拙,但无不是精妙之极。
王氏三兄弟,强撑着身体看着二人的争斗,不时面露赞叹之色,为男子的高绝武功折服,也为祈正的武功感到欣赏佩服。
突然二人加快了出招的速度,只见无数剑影呈现,已然让人无法看清他们的一招一式,只有不断的乒乓之声,才让人体会到其中打斗是如何的激烈。又是砰的一声,两人掌力相碰,各自向后退去,男子退后七八步停住,而祈正十五六步后方才勉强止住身躯。
男子剑指下方,一幅洒脱之态,月光下整个人显得如同天上的仙人般飘逸。双眼在祈正身上一扫,似乎想说什么,嘴角略微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
王氏三兄弟将目光移向了祈正,只见祈正似无异样,但仔细看去胸前,右臂上有几处细小伤痕,一样大小,一样深浅,一样长短,这无不显示着男子出神入化的剑法。
浅色的衣上慢慢的有血丝渗出,一点一点的渗出。三处,三处被他的剑伤到,厉害。他的剑法柔和了众多的特点,真是绝妙的剑法。
祈正又动,他没有因为对方的强大而感到害怕,而是更加激起了内心的澎湃,自己定不会栽在此处。长剑略微抖动,又是神门十三剑,然而却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一化十三,而是一剑刺去,极快的速度,极强的力道,长剑由于强大的内力注入泛起了一层白色光芒,直指男子的胸前,似乎避无可避。
人与剑,飞速的袭来。男子却依然一动不动,一丈,一尺,一寸,正当众人为男子捏上一把汗时,男子却十分巧妙的轻轻一倾,手中的剑在祈正的剑身上轻轻一点,竟然就这样轻松的躲了过去。让众人无不惊叹。
这时祈正微微一笑,心道:以为就这样躲过去了吗?他的剑虽被点开,却没有停止,只是略微斜了一下,朝准了男子的方向,忽的长剑大幻,十二道剑光瞬间眩开,在极近的距离向男子刺去。众人一声惊呼,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的招式。
男子面不改色,边后退边化解自己眼前的危机,长剑向前一刺,并不断的旋转,碰击,约莫十步后,彻底的将祈正的攻击化解。
“少侠当真用心良苦,如此精妙的招式,着实让李某大吃一惊。”男子微微笑道,显然对祈正刚才精妙的招式赞赏有加。
他就这样化解了?!原本以为可以将他击伤的。这无疑让祈正略微感到有点失望。“前辈过奖了,前辈的武艺才令人叫绝。”
男子嘴角上的笑意仍然没有拭去,只是那嘴角却有点微微上扬,“少侠似乎没有尽到全力,莫非是想在阎王那摆弄一下自己的武功。”
这话略微带着点嘲讽的意味,祈正怎能听不出来,心下算计:非死地之前,我要是使出了全部的实力,让你知道我的斤两,等下自己如何逃命,还不是被你一招送上西天,见了如来大佛。况且你使出了多少功力我还不太清楚,但肯定没有超过六层的实力。
“那不知道前辈又尽了多少的力道呢,我估摸着也没过六层吧。”祈正反问道。
“哈,哈,哈,好小子,竟然反问我起来。”男子笑道,又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好像在回忆着什么,脸上的神情不断变化,令人琢磨不透。霎那男子面上的神情又平静下来,恢复到往昔的淡然。
“少侠,接下来要小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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