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浮椤把脑袋埋在手臂里拱了拱,怏怏地抬起头,瓮声瓮气道:
“孙儿给祖母请安,大姨二姨四姨好,表姐好。”
见月浮椤说完又想缩回去,月沧海叹了口气走到他床边。月浮溟见祖母来了,立刻起身让位,让月沧海坐在他的位置上。
“浮椤啊,来,给祖母说说,这院里的树到底是如何招惹到我们的俊俏五公子了?祖母狠狠打它们一顿!”
月沧海坐在床边,拉过月浮椤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
月浮椤抽着鼻子,突然扑进月沧海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月沧海身子一僵,然后试探性地拍了拍月浮椤的后背。
“浮椤不怕啊,不怕,祖母和你娘亲她们都在呢,不怕啊。”
月浮椤趴在月沧海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哭累了之后才擦了把眼泪,又爬到他父亲怀里,抽抽噎噎的开口说着:
“爹爹!我今天差点就死了呜呜!要不是姐夫推开我,我就死了呜!那棵树下埋了好多死人呜……呜!好多人!我也是死了,是不是也要被埋在那里当养料啊!”
他当时离那两个人好近好近,要不是姐夫过来推开他……
那两个人的肉都是腐烂的,被刺那么多刀都还要杀人。要是被它们砍上一刀,他就再也见不到娘亲和爹爹了吧……
月浮椤看样子吓得不轻,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的,不过众人也能大概听个明白,搞清楚了这孩子到底在怕什么。
一时间,包括月浮椤的父亲在内,皓月府的四位府君全部拿出了自己最温柔的样子,挨个哄着这孩子。
月浮生、月浮昀、月浮溟三位大些的哥哥也爬上床,蹲坐在月浮椤面前,你一句我一句讲笑话逗他。
就连一向呆呆愣愣的月浮凌也抓着糖人儿,走到月浮梭床前手脚并用的爬上去,把糖人儿往月浮椤面前一递。
“五哥,送给你。”
月浮椤伸手接过,朝他扯开嘴角笑笑,眼角还挂着泪珠。
见兄弟六人全部上了这张床,一旁围观的纪凰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床好结实的做工!
纪凰一边感叹着,一边拉着御弈卿跑了出去。月浮屠见状,看了眼挤满人的床,犹豫一下之后也赶紧跟上了纪凰和御弈卿的脚步。
房里本就挤满了人,而且大多都顾着安抚月浮椤去了,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她们仨跑走了。
……
“凰姐姐等等我!”
月浮屠迈开小短腿跑得老快,看这状态,他竟然比他的几位哥哥恢复得还要好,一顿午饭的时间就缓过来了。
“你跟来做什么,还想偷看我和你姐夫亲亲?”
纪凰停下脚步,转身见个小炮弹朝她冲来,立马伸手毫不犹豫的按住了小炮弹的脑袋。
这小脑袋,那天晚上可是把月弓都撞得胃疼了几个时辰。
“你们不是要搞事情吗?我来帮忙啊!”
被按头的月浮屠刹住脚,眨巴眨巴眼呆呆的问着,问完后还一本正经地握起拳头挥了挥。
以他对他家凰姐姐的了解,她肯定不会眼瞧着五堂哥陷入恐惧的漩涡,所以他特意赶过来帮忙啦!
纪凰睨他一眼,目带笑意的说着:
“给我找个画室。”
“画室?”
月浮屠伸手挠了挠嘴角,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眼里精光一闪,拉上纪凰和御弈卿的手,径直朝这院里的另一间房奔去。
……
“凰姐姐、姐夫,你们拿东西的时候可千万小心点,这些都是三姨的宝贝家当啊!”
月浮屠贼兮兮的顶着砚台朝纪凰这边跑来,左手抓着一大把画笔,右手提着一个小水桶。
一旁裁纸的御弈卿抬起头看他一眼,忍不住笑道:
“浮屠,是你该小心点吧?”
那砚台一看就不是凡品,许是三姑的珍藏,浮屠竟敢顶在头上乱跑,万一摔了可有他受的。
而且看他这轻车熟路的模样,估计也不是头一回溜进这里了。
“姐夫,我可稳当着呢……嗷!嗷嗷!”
月浮屠说着,下意识用大拇指帅气地擦过鼻子,然而帅不过一秒,头上的砚台就开始摇摇晃晃。
幸好御弈卿眼疾手快,赶紧的伸出手去接,这才避免了一场惨案。
“你是不是对稳当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埋头画画的纪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扫了眼这个熊孩子,然后望向御弈卿道:
“阿卿裁完那张宣纸就够了,过来帮我填色吧,按着上好色的图来填就行。”
“嗯。”
御弈卿点了点头,把砚台放到纪凰桌上,回去继续裁纸去了。折回去的时候,还不忘伸手拍了拍月浮屠的小脑袋瓜。
“嗷!”
月浮屠捂着被御弈卿拍的地方,讪讪的开口道:
“意外、意外嘛!”
说着,他又转向纪凰,心虚地蹭了过去,盘腿坐在纪凰桌边,热情开口:
“凰姐姐,我来帮你一起填色吧?”
纪凰睨他一眼,痞里痞气的笑道:
“填色要很耐心细致的,你行么?”
明明知道纪凰在激他,但月浮屠偏偏就吃这一套,噘着嘴开口道:
“绝对行!”
纪凰眉梢轻挑,拿起一张没上色的稿子放在他面前,又拿起一张干了的彩图给他作参考。
“喏,就照着这个填色。”
说完,纪凰就老神在在的继续填她自己那张稿去了,完全没再管月浮屠做得怎么样。
一旁裁完纸的御弈卿抱着一摞正常书册大小的净皮宣纸走过来,盘腿坐在纪凰旁边。
看了眼认真填色的月浮屠,又看了眼朝他笑得荡漾的女人,御弈卿最后还是忍不住在纪凰腰间掐了一把,然后憋着笑拿起画笔填色去了。
她分明就是故意在锻炼浮屠的耐性,刚才还偏偏先开口叫他。
这女人,蔫坏蔫坏的。
纪凰一把抓住他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伸手在他手心挠啊挠,直把御弈卿挠得好难熬,眼里都泛起了泪光。
御弈卿不停甩她的手,可就是甩不开,急得一直用眼睛瞪她。
纪凰毫不怀疑,要不是怕吵到月浮屠,现在她脸上都已经有几道抓痕了。
最后,纪凰还是怕惹毛了她家小夫君,朝着御弈卿笑得讨好又谄媚,乖乖松开了他的手。
御弈卿瞥她一眼,气呼呼地往旁边挪了挪。
纪凰哪儿能让他一个人挪到边上生闷气啊,立刻就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了上去,好一阵死不要脸的搞怪撒娇之后,才终于让御弈卿忍不住弯了嘴角。
当然了,这两人的小动作并没有影响到全身心投入填色大业的月小公子。
月浮屠一向是个傲气的小孩子,既然放了话,就一定要努力做到。
说了绝对行,不行也得行!
所以即使他最开始填色的时候觉得有些无聊,也有些想摔东西走人,可最后都忍下来了。
只见他现在专注的蘸上颜料,仔细瞧着填色区,用极细的勾线笔填完轮廓周边之后,才换粗些的笔继续填色。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其仔细,有时候稍微有些填出界的颜料,他就赶紧拿一旁的帕子吸走,尽量和纪凰给他的彩图保持一致。
看着他这认真的模样,一旁作为表姐兼师傅的纪凰表示格外欣慰啊。
……
另一边,在月浮椤房里,所有人连番上阵,哄了好一阵子,才让月浮椤看起来稍微有活力了那么一点点。
“诶?侄女和她家的跑哪儿去了?还有浮屠那小子,刚才明明我进来的时候她们还在来着……”
月倾锋哄孩子哄到崩溃,脑袋里灵光一闪,正想拉纪凰顶上,可一转眼竟然就找不着人了。
被她这么一说,房里的人才发现确实少了仨人,月浮椤的父亲月氏顿时有些愧疚的开口道:
“是我疏忽了,没仔细照看她们。大家今天一天很累了,都回去吧,浮椤这边我照顾着就好。”
这里是他们一家的院子,侄女她们全部过来了,他却半点地主之谊都没尽到,连杯茶水都没让人上,着实失礼了。
“老三家的不必在意,那丫头不矫情这些。她此时离开,应该是有些要紧事要处理吧。”
月沧海朝着月氏开口,虽然纪凰只是这皓月府里的表小姐,但她并不希望皓月府里的人和纪凰太过见外,毕竟纪凰是她唯一的外孙。
“哟!外祖母这是偷偷夸我呢?”
月沧海话音刚落,纪凰、御弈卿、月浮屠三人就先后进门。敢在月沧海面前说出刚刚那吊儿郎当的话,除了纪凰还有谁?
“呵!死丫头,哪个在夸你了?”
月沧海没好气的瞥她一眼,只见纪凰悠哉哉地撩了撩耳边碎发,朝着老人家道:
“没事,祖母别不好意思。当面夸也成,我受得住的。”
御弈卿着实看不下去她这欠揍的样子,伸手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然后转过去拍了拍月浮屠的后脑勺。
月浮屠立马会意,抱着手里的一本册子,噔噔噔的跑到月浮椤床边。在后者茫然的眼神下,一脚蹬掉自己的小鞋子,借着体型小巧的优势强行挤上了坐满六个人床。
“五哥,给你。”
月浮屠说着,把手里的册子递给月浮椤,神色间居然还略有些不舍。
嗷!
凰姐姐画的这个什么小漫画书太好看了嗷!
“这是什么?”
月浮椤伸手接过,可手比嘴快,一边问着一边已经翻开来看了。
“凰姐姐说叫漫画书啦,好有意思的!”
月浮屠抱腿坐在月浮椤对面,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
月浮椤也不知听没听到他说的话,就坐在那儿认认真真的翻看起来。看了两三页后,居然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房里众人见他终于笑了,而且还是看这册子看笑的,顿时对纪凰这漫画书更加好奇了。
他们可在房里哄了好久都没见月浮椤好多少呢,现在竟然被一本册子给哄好了。
“这么好看吗,给四姨也瞧瞧。”
月倾锋强行凑到床边,跟在月浮椤后面看着。
乍一看那册子,顿时感觉这都画得是些什么鬼啊!说是话本子好像也不太一样,反正花不像花树不像树虫不像虫动物不像动物的。
可再仔细一看,画得居然还有些憨傻可爱。
尤其是旁边框框里那些对话,也太傻乎乎了吧哈哈哈!
“哈哈哈这只啄木鸟也太傻了吧!”
月倾锋凑在月浮椤后面看着,居然笑得比月浮椤还要大声。
纪凰:……
御弈卿:……
房里其余人:……
这月倾锋莫不是生错了辈分吧?
怎么不干脆就和孙辈们一起玩泥巴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