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玖帝国,帝都,城西。
凌云峰行宫,无极宫。
宴会已经进行到了一半,场内的舞者换了一批又一批。
这些舞者大多是来自西玖帝国的南部水乡,将水乡男儿的温婉灵动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曼妙的舞姿,勾去了场内不少女子的视线,也柔化了开席前宴场上剑拔弩张的氛围。
……
“姐夫……姐夫!那个,佑儿要吃那个!”
上边,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女童趴在御弈卿腿边,肉乎乎的小手指着桌上的一盘五白糕,圆溜溜的清澈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糕点。
这可爱的哟,可把远处的纪宁狠狠酸了一把。
然而还不等纪宁多看两眼,耳边就传来了他家父君那催命符一样的温和声音:
“继续背,你今儿个若是不把《崇阳录》完完整整背下来,接下来几天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
纪宁:……呜!
看纪宁蔫巴巴的低头背着书,晨泽语那被吓到的心脏终于舒坦了点,心满意足的喝了口茶。
一旁的纪宸吟本想为她家宝贝儿子说两句,但对上她家夫君的眼神,顿时就怂的撇开了视线。
嗯,撇开视线之后又瞪了纪凰一眼。
这小兔崽子,瞧把她哥连累的!
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顿!
然而纪凰,完全忽略了她家母王的眼神。
毕竟今天被瞪得够多了,免疫了。
只见她低下头,看向了趴在她家夫君腿上的沐梓佑。
面对着这让无数男子父爱炸裂的一幕,某位无良表姐内心只觉得这小屁孩的哈喇子都快滴到她家小夫君衣袍上了。
这么想着,纪凰赶紧把整盘糕都端给了她,拍着小屁孩的脑袋说着:
“别在宴场上乱跑,有虫子咬你屁股的哦!”
说着,纪凰还虎着一张脸,那认真严肃的样子,直接把小小一只的沐梓佑给吓得端上糕就跑,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跑回纪宸竹身边。
小小一只的沐梓佑跑回去之后,先是踮着脚把糕点放在桌上,然后手脚并用的往她家父君的腿上爬。
“佑儿,这是怎么了?”
纪宸竹有些疑惑的抱起小女儿,只见后者虎着一张小脸儿,一脸严肃的说着:
“虫虫!咬屁股!”
纪宸竹:???
金玉辉煌的无极宫里……有虫子吗?
……
另一边,骗小孩的纪大女皇没觉得有半点儿不好意思,甚至还让一旁的风鸣再去吩咐宫侍端两盘糕点来。
风鸣:……
主子,你形象崩了。
不过心里唾弃归唾弃,糕点还是要去端的。
风鸣转身就去找宫侍吩咐去了,而在风鸣走开之后,憋了好久的御弈卿终于酝酿出一句:
“有你这么当姐姐的么?”
沐梓佑才一岁半,这女人都多大了?有当姐姐的这么欺负幼妹的么?
说着,御弈卿抬头瞥了纪凰一眼,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点什么心虚忏悔的表情。
然而,他只看到了一张委屈至极的脸——
“阿卿,你居然还凶我,那小屁孩都趴我夫君腿上了!”
纪凰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朝着御弈卿告状。
但她那双手可半点儿都不规矩,无比自然的就放到了御弈卿腰间。
“我何时凶你了?”
御弈卿颇为无奈的瞥她一眼,夹了一颗鱼丸子喂到她嘴边,任由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阿卿方才分明就是在凶我。”
纪凰不依不饶,一副非得为自己讨个说法的模样,张嘴叼走了喂到嘴边的鱼丸子。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看着纪凰这耍无赖的样子,御弈卿笑着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生杀予夺的邪皇陛下,竟然和个一岁半的小孩子吃醋,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那要看吃的是什么……”
说着,纪凰拉长了尾调,俯身靠近御弈卿,在他耳边低声道:
“要是换成吃夫君,自然就能堵住了……嘶!”
话还没说完,纪凰就极其夸张的倒吸一口凉气,装出一副吃痛的模样,委屈的看向御弈卿。
而御弈卿的手,现在正放在纪凰腰间,威胁之意很是浓烈。
“阿卿,你若是把为妻掐坏了可怎么好?”
纪凰无比幽怨的耷拉着脑袋,趴在御弈卿肩膀上,一副被他掐坏了的模样。任由御弈卿怎么瞪她,她就是不肯撒手。
这无赖耍的、这脸皮厚的,真真是亘古未有啊!
“不许胡闹,父君他们都在呢!”
御弈卿也是服了他家这位了,真能装!
他自己的力道他还能不知道?刚才掐那两下顶多算是给她挠痒痒了,亏她一人还装得这么起劲。
“看便看着,我与我家夫君亲近,还怕人看了去?”
纪凰赌气的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不快乐,伸手去勾御弈卿的手指。
不能把小夫君抱在腿上吃饭就算了,竟然连搂搂腰都还得注意。
要不是今天是她家母王的寿辰,她早就牵着她家小夫君回房了。
“……你到底是在哪儿学的,一天天油腔滑调的。”
她形容的那个冰冷又机械的世界、血腥又残暴的佣兵孤岛,到底是怎么长出了她这么个无赖流氓?
御弈卿狐疑的瞥了一眼趴在他肩膀上的人,没再去管纪凰和他之间那亲密的姿势,一个人专心的夹菜吃去了。
他就当身上挂了一床被子吧。
嗯。
还挺暖和。
“这本事还能是在哪儿学的,都是夫君调教的好。”
纪凰答着,见御弈卿难得没有继续犯困,居然认真在吃。
于是乎,丧心病狂的邪皇陛下,又麻溜的开始抢弑月弑云的饭碗了。
那鱼刺剔的,那叫一个干净完整。
那炖汤舀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那态度端的,那叫一个勤勤恳恳。
后方站着的弑月、弑云,原本已经伸出去一半的手,看到纪凰的动作之后又默默缩了回来,暗暗在心里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掬了一把辛酸泪。
主母全能起来,简直比禽兽还禽兽!
他们两人都快要被逼到待在主子身边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
而此刻,不止是这两人心里仿若哔狗。
下边,一直关注着邪皇陛下一举一动的各路使臣也是瞠目结舌,在考虑要不要回去洗洗眼睛再来。
她们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幻觉了吧。
纪凰那双手应该是用来搅弄乾坤的,怎么会用来伺候人呢?
不真实!
太不真实了!
就在一众使臣觉得自己三观已经颠覆了的时候,波斯国的席位上,一直隐忍的男子终于站起了身,转身走出了宴场。
男子离开之后,不一会儿,宴场中央的一群舞师也一舞跳罢,躬身退场。
而随着刚刚这一群舞师跳完退下,紧跟其后又上来了一队乐师。
迷幻幽魅的曲风一改之前的温婉空灵,很快就将场内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随着乐曲开始,波斯国使臣团里刚才离席的男子,以另一副打扮出现在了众人视野里。
一双碧色瞳孔宛如宝石,纤细的腰身和雪白的手臂裸露在外,衣衫上作为装饰的珠玉叮铃作响,大胆的服饰和妩媚的脸庞刺激着场内众多女子的眼球。
风情万种,媚骨天成。
面对这让人鼻血上涌的场景,场内许多女子都看直了眼,更有甚者居然连口水都忘了擦。
“哎!这好好的男儿,怎么就瞧上了她?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席上的月浮生开口感慨了一句,初见这男子出场时还有些惊艳,可看了一会儿之后,那点惊艳全部化为惋惜,摇着头看了眼上面的纪凰。
而上边,一直被无数人注视着的纪凰简直稳如老狗,动作熟练的将鱼肚肉上的刺剔去,蘸了汤汁之后放到御弈卿面前的碟子里。
“阿凰,有人在看你。”
原本认真吃着的御弈卿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目光淡漠的看了看下方舞姿蹁跹的妖魅男子,又看了看身边的纪凰。
他的阿凰,太能招蜂引蝶了。
喜欢她可真累,被她缠着耍流氓也就罢了,还要对付她勾来的这些狂蜂浪蝶。
“嗯?谁?在哪?”
纪凰反射性的发出灵魂三连问,目光意思意思的从整个延宴场扫过,然后像个瞎子一样朝御弈卿答着:
“哪有人看我?阿卿自己偷看为妻也就罢了,还兴往外赖的?”
不得不说,纪凰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是真的强。
要不是看她真的一脸茫然,御弈卿险些一爪子扒在她脸上。
“下面那个跳舞的男子,你还记得么?”
时隔大半年,姬兀欢竟然还没死了这份心思。
当初在她的及笄宴上示爱一次被拒还不够么?今日竟是要在她母王的寿宴上再来一次?
还真是……不折不挠啊!
御弈卿的嘴角微微勾起,拿起筷子把纪凰剔完刺的鱼肉吃了。
狂蜂浪蝶什么的,等他跳完了再说。
这鱼肉可热乎着,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谁?”
纪凰的视线再次扫过下方那一大群旋转跳跃的男子,着实是没看出有哪个是熟人。
不过她好像隐约看到了朝无极宫走来的另一队人,那一队人,算是熟人吧。
“波斯国十九皇子,姬兀欢。”
听到纪凰那真真切切的迷茫语调,御弈卿淡定的吃着盘子里的鱼肉,莫名觉得为场上费力热舞的姬兀欢有点不值。
毕竟人生苦短,没必要为一个连你是谁都记不住的人费尽心思,平白作践了自己。
当然了,感慨归感慨,但他还是很不喜欢有人觊觎他的阿凰!
“波斯国?”
纪凰狠狠的蹙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从波斯国皇室的特殊媚术想到了她前世的异术,再联想到她第一次教御弈卿异术的时间以及原因,最后终于想起来姬兀欢是何许人——
之前那个在她的及笄宴上献舞,让她家小夫君醋成了个小醋包的人。
“阿卿莫不是又吃醋了?”
纪凰伸手搂着他的腰身,低下头用鼻尖凑近他脖颈边嗅了嗅,一副想要闻闻他身上有没有醋酸味的架势。
然而结果就是一阵药草清香萦绕在她鼻尖,明明是沁人心脾的味道,却让她的呼吸不自觉就重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