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玖帝国,帝都,凌云峰行宫。
虽说前两天大大小小的事情接连不断,但到了第三天,各方使臣也都稍微老实了那么一点。
今天,是凌云峰行宫开放的第三天,也是西玖凰王诞辰宴会的举行之日。
……
凌云峰行宫,无极宫。
南连泗湖水,北通凌云巅。
无极宫坐落于整个凌云峰行宫的最北端,宫内有泗湖引水挖造的玉莲池,有直通云端的观星塔。
踏进无极宫,脚下踩的是皓石砖,头上顶的是嵌碧梁。其铺装陈设之奢华,堪称凌云峰行宫内宫宇之首。
无极宫内,恒舞酣歌,其乐无极。
这是西玖凰王的寿辰宴,亦是西玖帝国向天下各方势力展现出的威势。
如今的西玖帝国,已今非昔比。
……
“月少主请留步!”
月浮生和月浮屠闻言脚步一顿,两人身边的一众月氏护卫也停下脚步,站在一旁等候。
牵着月浮屠的月浮生有些疑惑的转过身,看清来人之后开口问道:
“欧阳少主有何事?”
嗯,刚刚突然开口叫住月浮生的人,正是欧阳家族的少主——欧阳珩熠。
欧阳珩熠领着身后的一男一女上前几步,看到守在月浮生和月浮屠周边的月氏护卫,神色复杂的看了月浮生一眼。
“月弓,先让她们退下。”
月浮生顿了顿,还是朝着月弓开了口。
各大隐世家族内,能坐上少主之位的男子极少。同龄人中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一个欧阳珩熠了。
虽然他们两人交情很浅,但好歹简、月、欧阳三族是征讨单氏家族的合作家族,欧阳珩熠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而且现在正在宴会上,大庭广众之下,欧阳珩熠也不会蠢到对他做些什么。
“是!”
月弓沉声应下,挥手遣散了周边的家族护卫。然而她自己则是面无表情的站在月浮生身后,丝毫没有护卫的觉悟。
不过也确实,她不能算是月氏护卫。
她本来是家族顶级暗卫,统领月氏家族所有护卫,直属于月氏家族族主和少族主,只是近两年充当了月浮生的近身侍卫罢了。
月氏家族内除这两人之外,无人能有资格调遣她,就连长老也不例外。
所以严格来说,她并不属于这些护卫的范畴。
看到月弓还在,欧阳珩熠微微蹙眉,不过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
毕竟是他有事相问,不能表现得太强势了。
月氏家族并不好惹,而月浮生又是一族少主,与他身份相当。没有必要的话,他还是不愿与月浮生闹出矛盾的。
这么想着,欧阳珩熠没再去管月浮生身后那个木头一样杵着的月弓,扯出一抹算得上是友好的微笑,朝着月浮生探问:
“本主也只是偶然听闻月氏家族与揽月势力常有合作,想来月少主应该与弈凰相交甚好吧?”
欧阳珩熠这话一问出来,月浮生还没有什么大反应呢,欧阳珩熠身后那小厮打扮的男子就已经开始身子颤抖。
幸好他身边的女子掐了他一把,才让他冷静了一点。
看到这一幕,月浮生眯着眼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似的,蓦然笑了。
“本主确实与弈凰交情匪浅,欧阳少主有话直问便是。对于能说的事,本主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月浮生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加重了些,目光如炬的盯着欧阳珩熠身后的男子。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欧阳珩熠身后那男子又是一个瑟缩。
欧阳珩熠听出了月浮生这话似乎另有它意,但他急于知道另一件事,而眼下又只有一个月浮生能为他解惑,所以他并未深究月浮生的用意,直接询问着:
“月少主可知,弈凰为何窃取我南罡帝国?”
欧阳家族半数家产都砸在了南罡帝国,可以说南罡帝国就是半个欧阳家族。
弈凰无缘无故的就借着一个假皇女窃了南罡帝国,这口气,任是换了谁都吞不下去吧?!
可如今时隔数月,弈凰扶持的新帝越潼已经在南罡坐稳皇椅。除腐败、开新政、通运河,一时间民心所向,欧阳家族也动她不得。
并且朝堂上的多数官员都被揽月势力的人给替换下来了,尤其是他们欧阳家族的人,被贬的一个不剩!
南罡帝国,彻底落入了弈凰手里。
而他们欧阳家族往南罡帝国上付诸的心血,尽数为弈凰做了嫁衣!
可气,可恨!
但是,又气又恨的同时,他们也实在是困惑不已。
弈凰攻下北霄帝国、覆灭向氏家族,场场厮杀下来早已经是马疲人倦,为何还要如此急切的跨越御天帝国,去窃取他们的南罡帝国?
这种做法,分明没有道理啊!
自从回到欧阳家族之后,欧阳珩熠这几个月里为这事困惑不已,怎么想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知道。”
月浮生闻言淡定的点了点头,对于欧阳珩熠的询问俨然是一副早已经猜到的模样。
只见他把月浮屠交到月弓手里,不急不慢的走到欧阳珩熠身后,绕着那小厮打扮的男子转了一圈,然后唠家常似的,朝着欧阳珩熠随口问道:
“欧阳少主可知,当初弈凰的夫君被单氏余孽毒伤,险些亡命?”
欧阳珩熠闻言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急切,但还是没有开口催促月浮生。
月浮生见他点头,这才悠闲的继续问着:
“那欧阳少主可知,弈凰与其夫君情深意笃?”
欧阳珩熠闻言略一思索,然后继续点了点头。
“有所耳闻。”
但他只是听闻,并未亲眼见过,所以不作评价,也不相信。
毕竟他从小接受着欧阳家族的顶级教育,一直清楚家族里所有男子的婚姻都只是利益的权衡、合作的产物,尤其是他。
从小到大都对这些情爱之事不抱任何憧憬的他,自然也就不会知道情深意笃究竟何意。
他之所以点头,也只是因为不想和月浮生闲扯太多罢了。
“哦。”
月浮生应了一声,并不在意他答话的真伪。抬头看了看四周那些有意无意看向这边、伸着耳朵偷听的各方使臣,自顾自的继续道:
“其实弈凰与欧阳家族之间,除了两家医馆有些行业内的小摩擦之外,其余的并无什么太大矛盾,更别说什么深仇大恨了。”
“而她之所以拿下了南罡帝国,也不过是为了给她夫君解毒罢了。”
月浮生此话一出,欧阳珩熠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甚至觉得月浮生在逗他玩。
“那么敢问月少主,弈凰帝国的皇君究竟中了何种毒药,竟然需要以整个南罡帝国来解?本主也是略通医术的,还请月少主勿要敷衍作答。”
欧阳珩熠现在真的怀疑月浮生和那弈凰就是一条贼船上的人,在这儿跟他闲扯了半天也没扯到主题上,反而让周围的人聚过来看了热闹。
见欧阳珩熠略微有些不耐烦了,被月弓牵着的月浮屠悄悄叹了口气,故作老成的小肉脸上摆出一种长辈看晚辈的表情。
哎!
兵者,戒躁。
祖母还常说他性子不沉稳呢,现在看看欧阳家族这位少主,才被浮生哥拉着说了这么会儿就耐不住了,难道医者不戒躁吗?
真该让祖母出族来看看,在和这位欧阳少主对比之下,他的性子明明已经很沉稳了好吗?
月浮屠噘着嘴,心里骄傲得不行。脚尖在地上磨啊磨,画着一个又一个圈圈。
然而在月弓看来,他就是个有多动症的小屁孩。老老实实站一会儿都不行,被牵着还要东摸西蹭。
月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板着张脸,内心并不是很想带月浮屠这种闹腾孩子。要不是怕月浮生一会儿找不着堂弟,她甚至有点想撒手不管。
而月浮生那边,完全不知道月弓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罢工的边缘反复横跳了。
只见他听完欧阳珩熠的问话之后,悠闲自得的又绕着欧阳珩熠身后那个小厮走了一圈,这才开口答着:
“弈凰夫君身上中的毒,叫蛊炼尘。不知道欧阳少主听没听过,反正挺难解的。尤其需要一味药,一味解毒中至关重要的药——烈阳草。”
月浮生最后三个字落下,欧阳珩熠身后那小厮吓得双腿一软,直接就跪在地上了。
看到这一幕,欧阳珩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烈阳草!
越溪!
为了一株草药,葬送一座帝国!
这个蠢货!
在弈凰帝国时,被连夜急召进宫的那晚,越溪究竟单独和弈凰说些什么?!
欧阳珩熠心里气急,也没仔细去管月浮生说的是个什么毒。当然,即使他注意到了,也不会知道蛊炼尘究竟是什么。
毕竟蛊炼尘的存在,即使是欧阳家族都很少有人知道。
而对比欧阳珩熠的气愤,月浮生则是淡定的不行。轻飘飘的往旁边挪动一步,避开了越溪跪下的方向,慢悠悠的继续开口说着:
“欧阳少主知道吗,弈凰本来并不打算强取南罡帝国的,她只是想要烈阳草而已。”
“南罡若是给她了,短时间内她不仅不会朝南罡发难,甚至还会重礼酬谢。”
“只是很可惜,南罡没给。甚至还有人以此为要挟,想要自荐枕席。”
说着,月浮生好像感觉不到欧阳珩熠越来越沉的脸色和周围人越来越惊诧的目光,转身背对着地上跪着的越溪,面朝欧阳珩熠问道:
“欧阳少主觉得弈凰是窃国吗?可她这么做,难道不是南罡帝国逼迫的吗?烈阳草,南罡不想给,她便只能用她自己的手段去取。”
“她那时连攻前北霄帝国和向氏家族,麾下兵马早已是疲惫不堪。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敢带领大军星夜奔袭万里之遥,直取南罡帝都。”
“敢问欧阳少主,弈凰的军队疲惫至此,尚能一举定下南罡乾坤。待到她兵马休憩整顿之后再正面开战,南罡帝国能有几分胜算?”
窃国,也是需要实力的!
能兵不血刃的谋取一座帝国,这就是不可否认的实力!
你以为窃国之后真的无人反抗吗?你以为窃国之后便人人臣服吗?
不是!
是她们不敢反抗!必须臣服!
否则,死!
要不然,若是窃国就像随随便便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这天下谁还不想当个帝王呢?能当帝王谁还想当臣民呢?
面对月浮生的质问,欧阳珩熠彻底沉了脸。一边气极了越溪那自荐枕席的廉价做派,一边又对月浮生有些恼火。
“按月少主这个说法,弈凰发动政乱,屡次三番夺人国土,她倒还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