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行吧,省得父君又唠叨我。”
纪宁穿完鞋站起身,看向已经站着等了会儿的御弈卿,思索一会儿之后再次开口建议着:
“不然我们去问问表姐夫?他经常和舅舅在一起,应该知道些什么的。”
纪、沐两家的男眷少得可怜,掰着手就能数过来。要是不去问晨泽语和纪宸竹,那就只能去问苏品映了。
御弈卿闻言点了点头,笑道:“好啊。”
他说了这么会儿,其实就是在等纪宁这句话。
长辈们肯定是不能去问的,但他和沐梓泫也不熟。况且男女有别,去问也是不合适的。
所以思来想去,也就一个苏品映可以探探了。要是从苏品映那儿都问不出什么,那他就只能回去磨纪凰了。
见御弈卿点头说好,纪宁很愉快就拍板了。等到沐梓昕穿好鞋,三人就一同朝着太女君的寝宫走去。
在去的路上,御弈卿很委婉的向纪宁和沐梓昕表达了自己不善言辞。
于是乎纪宁也没多想,拍着胸脯再三保证他可以代问,让御弈卿藏在一旁听着就行了。
沐梓昕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能由着他们两人去了。
……
太女君的寝宫里,由于满月宴快要开席了,沐瑞雪需要洗净换衣,所以苏品映这会儿一直守在寝宫里不曾离开。
苏家人来陪他聊了许久,还绕着沐瑞雪说了许多好听话,之后才被纪宸竹和晨泽语请去。
等纪宁他们三人走到时,苏品映正坐在摇篮旁边,目光柔和的看着熟睡的沐瑞雪,浑身上下散发着名为父爱的光芒。
御弈卿进门之后就一直站在屏风前面,借着屏风遮挡他的身影。
而纪宁和沐梓昕则是绕到屏风后面,熟稔的和苏品映拉开了话题。
……
帝都,驿馆。
东辰帝国使臣居住的其中一座院落里,噼里啪啦的脆响接连传来,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到房里满地被殃及的无辜杯具。
而房里,也确实是满地碎片。
不止是杯具的碎片,还有花瓶、铜镜、妆匣等等,放眼望去满地都是碎裂的银票啊。
砸完这一通之后,单倾颜压抑的心情稍微舒缓了点,看着蛊盅里已经不再蠕动的十六只蛊虫,平静的打燃火折子丢了进去。
等到盅里的蛊虫化为一摊腐臭的脓水,他才盖上盖子吩咐下人进来收拾房间,而他自己则是去沐浴了。
能派遣不死人去刺杀的,这天下除了单倾颜之外别无他人。所以纪凰她们压根连查都懒得查,只是在恩怨簿上又添了一笔。
而单倾颜派不死人去刺杀,其实根本就没指望那十六名不死人能杀了纪凰。
那十六名不死人的实力在他培育的不死人中居中,他只是想派它们去试试水,看看纪凰需要花多久才能解决它们。
一方面试探一下纪凰那边的实力,另一方面测验一下他改良过后的不死蛊究竟精进了多少。
可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全军覆灭!
他分明已经对不死蛊进行了重造式的改进,就连欧阳家族都对新式的不死人束手无策,根本不存在药杀的可能,也就是说纪凰她们是完全用蛮力把它们解决掉的。
这才把它们派出去多久就一个不剩了?!到底是纪凰太强还是它们太废物了?!
单倾颜心底怒意横生,烦躁的拍打着浴桶,直到双手红肿之后才愤愤停下。
……
帝都,皇宫,东宫。
太女君的寝宫里,不明所以的苏品映被纪宁拉着聊天说地,脸上时不时浮现一丝丝迷茫。
沐梓昕就那么在旁边坐着摇摇篮,对于纪宁忽悠苏品映这事儿全当没看到。
而纪宁呢,好一阵忽悠之后循序渐进,终于开始一点一点的擦近主题,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纪凰最近的奇怪之处。
他这么一提,原本被绕迷糊的苏品映也清醒了不少,言语含糊的盖过了这个问题。殊不知他这样的遮掩态度,才让纪宁更加有了斗志。
又是好一阵扯南扯北的忽悠,纪宁一点点拉开了话题,然后在苏品映大松一口气的时候,又慢慢把话题给迂了回来。
这么一来二去,苏品映的脑袋里边已经是一团浆糊了,哪儿还知道纪宁在问什么啊,稀里糊涂的就答完了。
就这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停聊着。
最后直到纪宁和沐梓昕离开的时候,苏品映还在叮嘱两人千万不能把这些话说出去,丝毫不知道这房里还有第五个人。
……
等到纪宁、沐梓昕、御弈卿三人离开苏品映的寝宫之后,纪宁和沐梓昕见御弈卿全程沉默着,顿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纪宁,一边后悔着帮他家妹夫问出了事实,一边唾弃着他家母王那曾经冒出过一点念头的迂腐想法。
要知道,在他家妹妹眼里,孩子算个屁啊!
估计他家妹妹不仅不想要孩子,反而还嫌弃孩子会耽误了她们夫妻二人相处呢!
母王那天该不会是脑袋被浆糊糊住了吧,居然能干出那种让人头疼的事!
纪宁此刻只感觉脑仁一阵抽疼,一手扶额,一手拍上御弈卿的肩膀,朝着他认真保证着:
“弈卿你放心,凰儿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一会儿回去就谴责母王去,一定要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觉悟有多低!”
御弈卿正走神呢,冷不丁被纪宁被这么一拍,刚刚飘远的思绪就就被扯了回来。
“多谢宁哥儿,不过还是不必了,今日我们便当没听到这事可好?”
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当不知道算了。
但是她背地里竟然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甚至不惜与她的家人冷战,确实让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既然她付出了这么多,那他也该学着稍微妥协一下了。毕竟对方是她的母王,她们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什么?”
纪宁呆了,瞬间已经脑补了许多爱恨分离的凄惨大戏,连忙拉着御弈卿的袖子开口道:
“弈卿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很慌。你要是委屈就说出来,我一定站你和凰儿这边!”
要知道他家妹夫可是血宫宫主啊,走哪儿不是被人畏惧着的?
嫁到纪家倾心倾力的对待他家妹妹之后还被这么对待,指不定心里多难受呢!
纪宁现在心里慌得一批,生怕御弈卿一个难受就离家出走不告而别了,恨不得让他家妹妹现在立马从天上砸下来把妹夫抱回府。
御弈卿也被他的举动整得哭笑不得,轻飘飘扯回了自己受苦受难的袖子,神色自若的说着:
“我没事的,今晚的事就不要再说给任何人听了,也不用为我找什么公道,我真没觉得委屈。”
有她那般护着,何来的委屈?
只不过是有些失望罢了,失望这个世界上男子的地位与待遇。
“阿宁,你就别捣乱了,弈卿自有他的打算。”
沐梓昕上前把愤然的纪宁给拉开,朝着御弈卿抱歉的笑了笑。
这歉意,一来是为几位长辈那天催生的事,二来也是想表示他的态度——他虽然敬佩御弈卿的胆识与气量,但却并不觉得长辈们的话有太大过错。
他看出来了,弈卿是准备将这事揭过,不想闹得家宅不宁。既如此,那便将此事揭过算了,大家都轻松。
沐梓昕的态度让纪宁觉得有些不对,但也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反正不太喜欢就是了。
于是纪宁难得的挣开沐梓昕的手,再次伸手去拉住御弈卿。
御弈卿在心里叹了口气,倒也没再拉回袖子,任由纪宁拽着去了。
“我要去找阿凰,你们要一起吗?”
他不会对沐梓昕多做评论,只能说道不同。
毕竟经历了这世俗的一次次熏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纪宁这样顽心反抗。
更多的人,选择了顺从。
“嗯嗯!!!”
纪宁点头似捣蒜,半点儿没有当夜明珠的自觉,只觉得跟在妹妹和妹夫身边很舒畅,哪怕是和曼城的人扎堆胡闹,也是很舒服的。
沐梓昕略微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想去父君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就不去了吧。”
他看得出来,弈卿也就是出于礼貌,顺口问问他罢了。他若是真去了,反而大家都不自在。
“嗯。”
御弈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纪宁也撒开了他的袖子,抬腿跟了上去。不过他走到半路停下了,回头看了一眼沐梓昕,出于关心还是叮嘱了一句:
“路上黑,阿昕你小心点。”
说着,纪宁就头也不回的跟着御弈卿跑了。
那蹦蹦跳跳的欢脱背影,当真让沐梓昕羡慕的紧。
……
皇宫,北门辇道。
纪宸吟心不在焉的,就这么从东宫门口一路走到了纪凰和御弈卿遇刺的地方。
空气中还是弥散着腐臭的腥味,地上砖缝里仍旧淌着猩红的血水,任宫侍怎么冲洗都难以涮净。
留在这里清洗冲涮的宫侍和禁卫军见纪宸吟一人走了过来,纷纷弯腰行礼,不知纪宸吟的来意。
而纪宸吟,只是呆怔的看着满地血腥,回想着纪凰刚才那句‘刺杀而已,小场面’。
小场面……吗?
这满地的血腥,该是进行过怎样的厮杀啊,到凰儿嘴里却只化为一句小场面,就连弈卿都是神色未变。
“哎!”
终究是她局限了。
纪宸吟重重叹了口气,朝着周围行礼的人摆了摆手,自己站在原地看着四周,感慨万分。
正当她百感交集的时候,肩膀上突然一重,一道痞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母王跑这儿来干嘛呢?”
纪凰伸手勾上纪宸吟的肩膀,脸上的笑容贼兮兮的,让纪宸吟有些缓不过神来。
“你怎么来了?”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怎么笑了’,但仔细想了想,这么问出来好像略微尴尬啊。
这小兔崽子躲她们半个月了,见了面时也笑得隔层纱,半点儿不真切。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这小兔崽子正常了点,她都不敢随便怼了。
纪凰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无奈道:
“阿卿刚才来找我,说什么快开席了一直没见到咱母王。再加上今晚不死人进宫刺杀,他怕你遇到什么危险,所以让我来找找。”
当然,纪凰不会说她差点把纪宁拖出去胖揍一顿的事。
她家阿卿向来不会撒谎,有些事情瞒不住。
他刚才来找她时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她的询问,再加上她家哥哥那怂态,想让她不发现都难。
不过既然他要瞒着,那她就配合一下,权当不知道算了,省得她家小夫君因为不会撒谎而受挫。
这么想着,纪凰又伸手扒拉上了纪宸吟,一把把人拽着朝东宫走去,边走还边嘟囔着:
“母王啊,你这么大个人了,咋就不让人省心呢,吃个饭还要让人来找你……”
她这嘟囔,惹得纪宸吟闻言一阵磨牙,不停在心中默念着‘我就这一个女儿打死了就没有了’。
而纪凰任旧没有半点自觉,甚至嘚瑟地想着‘我娘已经半个月没打过我了’,然后迈着无比自信的步伐继续拽着纪宸吟走着。
于是母女俩就这么一路拽着走到了东宫,成了今晚宫里的一道特色风景,惹得路边无数宫侍捂嘴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