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梓泫屡次三番的针对方思黎,也让沐瑾宣和纪宸吟看出了点端倪,知道这二人之间肯定有些不愉快。
正当沐瑾宣准备让人带沐梓泫下去冷静一下的时候,就听见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看来是天气回暖了,这气温升得都让人有些暴躁了。”
殿外的宫侍还没开始通禀,纪凰就已经轻车熟路的自个儿走进来了。
只见她进来之后扫了眼狼狈不堪的方思黎,再看了看跪在沐瑾宣面前的楚微河,视线猛的停在楚微河腰间打量了两秒,心里似乎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最后,纪凰还是把视线落在了沐梓泫身上,懒散的走过去勾住对方的肩膀,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表姐不如先去将表哥请来,听听表哥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再说。”
楚微河腰间挂着的荷包,要是她没看错的话,那用来绣荷包的布料,好像是……星辰琉璃锦。
在这西玖帝国里,能拿到星辰琉璃锦的人屈指可数。而会拿来绣荷包的人,应该是男子吧?
父君和舅舅,要送也是送给母王和舅母。
至于自家哥哥,即使动手绣了,怕是也没那天分绣成这个样。
再说了,有简墨离那个铁憨憨在,哪家女子有命收自家哥哥送出去的荷包?
所以说,这个楚微河腰间挂着的荷包,极有可能就是出自昕表哥之手。
这事儿还真是跟阿卿说的一样,越闹越复杂。
不如直接把人都叫过来,当面说个清楚明白。
纪凰微微扶额,真心觉得她家夫君和她相处时直来直往的性子真可爱。
有话就说、有娇就撒、有小脾气就发、有小性子就使,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啊。
“凰儿,你……”
沐梓泫此刻内心有千万个不情愿,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但侧头对上纪凰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之后,不知为何就妥协了,到嘴边的话也成了:
“……行吧,我现在去。”
自家表妹向来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既然放心让她去带小昕过来,应该是已有打算吧。
说完,沐梓泫朝着沐瑾宣和纪宸吟看了一眼,见那二人朝她点点头,她才不情不愿的退出大殿,朝着凰栖宫走去。
而殿内,突然进来的纪凰完全没有什么吓到人的觉悟,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楚微河、方思黎、薛定三人,随意开口道:
“起吧,别跪着了。”
纪凰说完,也不去管那站起身的三人是什么反应,兀自走到沐瑾宣和纪宸吟身边,悠闲至极的拉着两人坐下品茶。
那架势,还真的就像是进宫聊天喝茶的。
……
皇宫,凰栖宫。
“好了,阿昕你别哭了啊!舅舅只是担心你,又不是在责怪你。”
纪宁着急忙慌的递上自己的帕子,看着眼睛都哭肿了、嗓子也哭哑了的沐梓昕,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在凰栖宫才坐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他只觉得他都快要被阿昕的眼泪给淹没了。
今天他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男儿家是水做的了。
这眼泪,掉起来跟不要钱似的。
“是啊小昕,有什么委屈,你跟你父君好好说说。要是再不行,和姨父说说也好啊。瞧瞧这水灵灵的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晨泽语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沐梓昕,眼里含着几分心疼。
“别哭了!好好说话!”
首座上,斜靠着的纪宸竹拍了拍桌,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神色中有几分疲惫,但更多的也还是心疼。
才哄了小女儿睡下,空闲下来了就想和儿子聊聊家常、说说体己话,结果谁知道突然闹了这么一出。
不过要不是这一闹,他还当真不知道,自家的儿子竟然已经有了心上人?!
这傻孩子,小小年纪,双眼一抹黑的对着那所谓的爱情一头扎进去,哪儿还能分得清对方究竟怎样?
处了这么久也没说要带给他们看看,恐怕要不是今天出了这事,这孩子还对他们藏着掖着呢!
哎!
真不知这孩子究竟怎么想的!
若是对方真心待他,他们这些家人,怎会不想看着他幸福?可若是对方存了别的心思,他这么哭着闹着非对方不嫁,岂不是自己作践自己?
听到纪宸竹头一次这么正经的斥责他,沐梓昕被吼的愣了愣。但是刚刚他哭得太猛,也不是现在说停就能停的。
只见他拿帕子捂紧了嘴,小声的抽噎着,泪珠顺着脸庞滑下。
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确实见者犹怜。
就在室内的氛围压抑的要命的时候,终于有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
“邪王君驾到!!!”
一路从皇宫正门走到凰栖宫的御弈卿,其实内心还是抗拒的。
但无奈人都来了,自然还是得把该做的做完。
这么想着,在踏进门的那一瞬,御弈卿收起了所有情绪,嘴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朝房内的几人开口打招呼:
“父君、舅舅,宁哥儿、昕表哥。”
看到是御弈卿来了,纪宸竹也强打着精神,坐直了身子朝着御弈卿招了招手,勉强扯出一抹笑,开口道:
“弈卿怎么也赶来了,赶紧坐吧。本来只找了你们父君进来,没曾想你和小宁也跟着赶来了。”
他本来是只找了晨泽语进宫来给他拿拿主意的,毕竟纪宁和简墨离的事,他们两人聊天时偶尔会聊到,也听说了一点。
想着有了纪宁的事儿,晨泽语会有经验一点,兴许能给他出个主意。
而纪宁么,则是死皮赖脸跟着晨泽语进来的。
晨泽语进宫时赶时间,而纪宁偏偏又抱着他大腿不撒手。无奈之下他只好把人带进宫了,想着也能陪陪沐梓昕。
“弈卿,过来坐。”
晨泽语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虽然目光还是有些不自然,但是和那天目送御弈卿和纪凰离开时已经不一样了。
那天他的目光不自然,是因为她家女儿和儿子也太能胡闹了!一个不知节制,一个竟然连那种风流之册都敢私藏着看!
而今天的目光不自然,是因为……因为宸吟隔三差五的就念叨着想抱孙儿。听着她这念叨听久了,他竟然也开始期待凰儿和弈卿的孩子了。
所以现在,他看向御弈卿的目光中,才会带着隐晦的期待。
而一旁的纪宁,其实看向御弈卿的眼神也很不自然。
他这眼神之所以不太自然,可不是因为什么期待,纯粹是因为怂了。
他都不敢想象,以凰儿那个性子,弈卿那天晚上到底被他坑得多惨!
所以今天乍一看到他家妹夫,他心里这个压抑了两天的心虚啊,一下子就爆开了。
心虚到压根不敢抬头!
“嗯。”
御弈卿朝着纪宸竹和晨泽语笑了笑,迈步走过去坐下。
目光从纪宁身上扫过时,看纪宁那恨不得把脑袋缩回脖子里的鹌鹑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其实吧,他又没生气,宁哥儿用不着这么怂的。
而且说实话,他那晚,挺舒服的。
虽然累瘫了,但是很满足。
这么想着,御弈卿的目光已经从纪宁身上收了回来,朝着沐梓昕看了几眼,缓缓开口道:
“舅舅,与其让表哥在这里哭得伤心欲绝,倒不如我们一起去中和殿看看。哭解决不了问题,这事儿还是得说明白。”
御弈卿话音刚落,沐梓昕猛地抬起头,哭得通红的双眼盛满感激,看了御弈卿一眼之后,直直的盯着纪宸竹,等着他的答案。
只见纪宸竹微微蹙了蹙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朝着御弈卿开口道:
“现在保和殿里不止有方思黎,还有楚微河和薛定。她们都是日后的朝臣,若是此事闹到她们面前还不能妥善解决的话,必定影响小昕的声誉。”
对于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男子来说,声誉还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身份越尊贵的男子,越在意这些。
这一点,从当初纪宸竹难产时选择舍大保小、宁死也不愿让纪凰为他接生一事中,就足以见得。
要不是当时御弈卿出手,恐怕现在早就没了纪宸竹这个人了。
已经身为人夫的纪宸竹对待嫡亲外甥女都尚且如此避讳,更何况沐梓昕还是个性格柔软的男子,不似纪宁那样心宽豁达,也不似御弈卿那样冷眼天下。
若是让他直面各种各样的指指点点,估计光是那些异样的眼光,就能把他逼到悬梁自尽。
这样的他,实在是让纪宸竹不敢冒险带他去中和殿,就怕闹出什么让他们悔恨一生的事情来。
御弈卿闻言愣住片刻,也知道了纪宸竹到现在一直不肯让沐梓昕去中和殿的原因,于是朝着纪宸竹保证道:
“阿凰如今就在中和殿,今日昕表哥不管在中和殿里做了什么,消息就此止在中和殿,不会传出去半句,更不会影响到昕表哥的声誉。”
沐瑾宣虽是一国女皇,有能力让今天的事封住,但若是仅仅为了沐梓昕的感情私事而摆出女皇的架子,即使封了楚微河、方思黎、薛定三人的嘴,也平白在臣子面前失了女皇的气度。
而纪宸吟也是如此,她和沐瑾宣是一个级别、一个辈分的人物,动用王权插手晚辈与臣子之间的感情纠葛,实在有些不合适。
所以说,在这件事上,最有资格插手、也最适合插手的,就是和沐梓昕同辈的沐梓泫、纪宁、纪凰三人。
沐梓泫是下一任女皇,这些新上任的朝臣可以说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喜怒不形于色,是帝王必修之课。
而沐梓泫刚刚那揍了方思黎的举动,已经明显的表达了她的愤怒以及对方思黎的不喜。虽然威慑了方思黎,但同时也丢了方思黎这颗棋子。
日后不管如何,方思黎都已经难以真心为沐梓泫效忠。
但即使如此,沐梓泫也不宜再出手了。否则要是方思黎真的出了什么好歹,即使她们封了口,也封不住别人心里的猜忌。
这样一来,即使在此事中将沐梓昕摘了出来,与方思黎一批的新朝臣也难免对沐梓泫心生隔阂,得不偿失。
而至于纪宁么,以他那个性子,要是让他插手,他估计真的就直接挥拳头动手了。
等他到时候把方思黎打得鼻青脸肿的,即使方思黎在外面不敢说什么,恐怕都有人忍不住瞎猜。
毕竟纪宁么,虽然在西玖顶了个郡侯身份,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闺中公子,有什么理由去打方思黎呢?
要是纪宁出手,能不能把沐梓昕摘开还不确定,但他自己极有可能要栽进去。
所以说,其实说来说去,在这西玖帝国里,行事最自由的还是纪凰。
她顶着战神之名,手握破晓大军,位极人臣。而且她的功勋建立在尸骨上,肆意妄为、乖张暴戾的性子,世人皆有耳闻。
她出手,既不用担心什么朝臣离心,也不用担心什么个人形象,更不用担心师出无名。
因为她纪凰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
她想,就是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