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战队第一师精心挑选出来的五百名战士分乘舢板集中到了“镇远号”上,整整齐齐地站成一个方队。曹闻道脱掉了自己的将官甲胄,换上了一身士兵的轻便皮甲,站在队伍前列:“大家都听了那些被倭寇掳掠的百姓的遭遇,军门有言在先,此战不留俘虏。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杀尽倭贼,保家卫国!”
迎着灿烂的阳光,陆战队的将士们员们用尽平生的力气高喊着:“杀尽倭贼,保家卫国!杀尽倭贼,保家卫国!”
待口号声平息之后,曹闻道说:“是家中独子的出列!”
十几个士兵跨前了一步。
曹闻道摆了摆手:“你们可以回去了。”
那十几个士兵都愣了,其中一个士兵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师长一句,为何要我等回去?”
“此战既要救出百姓,又要全歼倭寇,想必十分凶险,参加陆战队的将士们之人可谓有死无生,你等是家中独子,还要承续香火,就不要参加此次行动了。”
“卑职再敢问军门一句,师长可要参战?”
“不错。”
“既是有死无生,师长为何以身犯险?”
曹闻道脾气本来就不好,一再被眼前这个普通军卒追问,就不高兴了,沉着脸说:“此乃军令,你执行便是!”
那个士兵单腿跪地,亢声说:“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请师长恩准卑职参加此战!”
“呼啦啦”,那十几个出列的士兵都一起跪了下来:“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请师长恩准职等参战!”
曹闻道还在犹豫,那个先前说话的士兵跳了起来,面对着其他陆战队的将士们员,泪流满面地说:“弟兄们,我是浙江台州人士,更深知沿海百姓受倭患之苦难,别的地方不说,这些年倭寇屡屡犯我台州,在我家乡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杀了我大明多少百姓!十三年前,家父便死在倭寇之手,那年我才四岁!杀父之仇,锥心难忘!请弟兄们帮我说句话,让我跟弟兄们一齐杀那些禽兽不如的敌人,为家父报仇雪恨!”
五百名士兵全都跪下了,齐声说:“请师长恩准!”
副师长林健悄悄凑了上来,低声说:“军心可用,就准了他吧!”
见戚继光一道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曹闻道吓了一跳,忙讪笑着说:“这小子是我率军南下之时才的,不过,我们营团军出来的没有一个是孬种。就给他一个杀敌报国的机会吧!”
曹闻道咬咬牙:“报上姓名。”
“回师长,卑职是陆战队第一师第二团三营二连一排一班齐大柱。”
曹闻道板着脸说:“你既是台州人氏,想必是去年我军平定江南叛乱之时才随军从征的。不过,年方十七就有这等杀敌报国之志,可见是个可造之材!好!本将就准你参加此战。”
齐大柱激动地跪了下来,哽咽着说:“谢师长!”
曹闻道摸摸他的头,豪爽地说:“说这等鸟话做甚,好好跟着本将杀敌便是!”然后对全体士兵说:“都给老子滚起来!放开肚皮吃一顿,美美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跟老子杀那帮畜生去!记住戚军门的话:此战不留俘虏!”
陆战队兵士同声发出怒吼:“此战不留俘虏!”
当日深夜,倭寇头目东条硬鸡被手下拼命摇醒:“太君、太君,有情况的干活!”
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后半夜才昏昏睡去的东条硬鸡抬手就给了那个不长眼的手下一记耳光:“八格!”
“嗨!”那个手下赶紧立正站好:“太君,明军上来了的干活。”
这回东条硬鸡干脆重重给了他两记耳光:“八格!为什么不发警报?那些混蛋都在睡觉的干活?统统死啦死啦地!”
那个倒霉的手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东条硬鸡这个问题,因为不用麻烦他动手,所有的负责警戒的倭寇已经“统统死啦死啦地”了。
就在刚才,无名岛上还没有完全沉睡的倭寇都听到一阵“啪啪”的声音,接着几个手持火把负责警戒的倭寇就仰面朝天倒下了。其他倭寇不明就里,赶紧打着火把查看,又是一阵“啪啪”的声音,倒下了一大片。有人立刻意识到原来是明军趁着天黑登陆了,已经对他们发起了攻击,一边出声示警,一边拔出了倭刀准备冲锋。可让他们不明白的是,寨栅离海岸有上百丈,寻常弓箭根本射不到这么远,更不会发出这么巨大的声音,有些胆大的倭寇便举着木制的简易盾牌想去查看尸体,立刻又招来了一阵“啪啪”声,举着火把的倭寇都惨叫着倒下。受到这么几轮打击之后,才算是有人明白过来,明军拥有着他们所不知道的远程打击武器,赶紧扔掉了火把关闭了寨门。
听到详细的汇报,东条硬鸡倒吸了一口冷气,明军竟然舍弃了海船火力的优势选择了从陆地进攻,看来是意图是要全歼自己了;可他们既然没有趁乱夜间袭营,可能还是顾屡伤及自己手中控制的那些大明百姓吧。想到这里,他稍微放心了一点,命令手下关紧寨门,所有人严加戒备,还特地吩咐如果明军进攻,就把百姓驱赶到前面去抵挡。
那一夜,所有的倭寇都没敢再合眼,抱着兵器提心吊胆地坐了一夜,没想到明军根本没有进攻的打算,而是在滩头前沿开始构筑工事。尽管知道敌人要干什么,也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一夜,由于不敢再举火把暴露目标,东条硬鸡既不敢命人开炮也不敢派人出击。
到了第二天,倭寇发现眼前突然出现了十来个巨大的地堡,由沙袋垒成,上面覆盖着木板,在木板上面垫着厚厚的沙土,相互间隔几丈,呈“品”字排开堵在倭寨门口,显然是准备要关门打狗了。只是明军还是没有发动进攻,从地堡口伸出一个铁皮筒子不停地喊话,说些“明军优待俘虏,倭寇缴刀不杀”之类劝降的话。
被阵阵喊话声搅得心烦意乱的东条硬鸡命令手下向地堡开炮,打了几炮就发现根本无法轰开地堡上面覆盖的沙土,而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将十几个操炮的倭寇打死在炮位上,只好命令停止炮击。
更让所有倭寇胆战心惊的是,天明之后,他们已经不能在自己的营寨里自由的走动了,因为还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会飞来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将随意将身体暴露在外面的倭寇天灵盖掀飞,脑浆和鲜血混杂成一股红白相间的液体,冒着热气从头颅里流了出来,看到这种景象,纵然是杀人如麻的东条硬鸡也不寒而栗。
原来,这就是徐渭献上的破敌良策。
倭寇以大明百姓为挡箭牌,迫使戚继光不得不下令东海舰队停止炮击,进而做出艰难的决策,舍弃舰队火炮和明军单兵火器的火力优势,命陆战队登岛与倭寇以冷兵器肉搏,也是为了保全百姓性命的无奈之举。但徐渭认为,东海舰队的战舰吨位大吃水深,这个无名小岛没有合适的港湾可供泊靠驻锚,陆战队只能分乘各舰用于传递信息、运输物资和海上救援的小船舢板,光天化日之下冒着倭寇的炮火抢滩登陆,伤亡太大;二来运力有限,即便集中全舰队的小船舢板,一次最多也只能运送近千名将士登岛;而且,由于战舰要远离倭寇的大炮射程,锚地和海滩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加上兵士上下船所耗费的时间,往返一趟至少需要一个多时辰,那些倭寇头目大多是武士出身,想必也读过《孙子兵法》,懂得半渡而击的战法,若是倾全力出击,只怕率先登岛的千人部队就有全军覆没之险,这样逐次增兵的添油战术实为兵家之大忌。
于是,他向戚继光提出建议,挑选陆战队一、二师精锐组成第一波次登陆的先头部队,趁着夜色抢滩登陆,上岛之后不急于发起进攻,而是修筑堡垒,建立巩固的登陆场;并派出精通火枪射击之术的兵士袭扰倭寇,以疲兵之计阻止倭寇主动出击。只要第一波登陆的部队抗住了倭寇第一天的冲击,等到第二天晚上第二波次的部队上岛之后,就有实力固守登陆场,掩护剩余部队抢滩登陆,一举将倭寇剿灭。
对于徐渭提出的这种希奇古怪的战法,戚继光也知道不能怪他如此小心谨慎,一来皇上有“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的圣谕;二来东海舰队陆战队将士都是从禁军精心挑选出来,是大明军中为数不多的既擅长步战,又精通水战的精锐之士,轻易也不能折损在这座无名小岛之上的这帮乌合之众的倭寇手中,仅以此而论,就比自己提出的让陆战队兵士武装泅渡的战法高明多了。
倭寇既然要拿大明百姓当挡箭牌,只要明军不率先发起进攻,他们也不敢随意出击。但所谓困兽犹斗,第一波登岛的将士们势必要面对倭寇的疯狂攻击,能否固守登陆场便是此战法奏效的关键所在。为此,戚继光按照徐渭的建议,命陆战队兵士突击构筑了地堡,形成了交叉火力——这是朱厚熜为已装备了新式火枪的明军在平原地区遭遇蒙古骑兵的优势兵力,又无战车可资防御时确定的战法,要旨在于利用坚固的堡垒抵消敌人的冲击力,并发挥明军火器上的优势。他若是能想到这一战法今日被徐渭创造性地用在剿灭倭寇的两栖登陆作战之中,为那些恶贯满盈的倭寇构筑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铁血囚笼,还天才地将狙击手战术也创造了出来,还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