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被朱建军那破釜沉舟拼死一战的惨烈杀气震撼,也许是白易激发出他所有的生命潜力,已经达到了他当年“死亡镰刀”也无法达到的水准,他跑得实在太快,也许是幸运之神终于折下了自己高贵的腰,向这位第五特殊部队的老兵伸出了自己的友谊之手。白易竟然毫发无伤的闯过了这片长达几百米的死亡地带,将上千发射向他的子弹,狠狠的甩在了身后!
带着满脸未干的泪痕和硝烟气息,白易找到了战侠歌,他望着这个年轻却已经是第五特殊部队代理班长和獠牙荣誉的年轻军人,在这个年轻军人身上和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这一辈子也未曾拥有过的,如此强烈如此惨烈如此气冲斗牛的可怕杀气。
这个年轻军人的眼睛是……红色的!
“朱建军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
战侠歌立刻露出认真倾听的表情。
白易真的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所在,但是他仍然忠实的转达了朱建军的那句话,他甚至在不经意之间,模仿出了朱建军当时的表情与神态,“雅洁儿在……等着你回去!”
眼泪就在战侠歌的眼眶里打转,但是他终于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淌出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还能再作战吗?”
“能!”
“好!”战侠歌凝望着山坡下那群已经只剩下一百二十多人,正在向他们冲过来的游击队员,森然道:“我们和他们,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战,要么我们全部战死,要么他们一个不留的全部躺在我们脚下的这片丛林里!”
当一百二十多名游击队员沿着战侠歌他们留下的足痕,闯进战侠歌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星期的丛林时,一场最惨烈的追击与狙击战开始了。
在丛林里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地雷爆炸的轰鸣和伤兵发出的惨叫,到处都是惊惶的呐喊和嘶吼,这样的声音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才缓缓平静下来。
在双方长达六千米的追逐战中,到处都是地雷爆炸的印痕,到处都能看到血肉模糊的游击队员尸体,到处都能看到已经失去战斗力,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伤兵。
伤痕累累的战侠歌,手里拎着一把血淋淋还在散发着热气的虎牙格斗军刀,慢慢沿着他们曾经经过的战斗之路向回走。他只要看到躺在地上的游击队员,不管是不断呻吟的伤兵还是尸体,他一率走上前补上一刀,然后从尸体上寻找他需要补充的子弹手雷食品和药品。在他身后,无论是白易、赵海平还是南非之虎奥兰斯利,都不自觉的和他保持了一个相当的距离。
朱建军、铁辉、李采文、谷念清他们的尸体,被放进了四个紧密排在一起的墓穴中,他们生前是最亲密的战友和兄弟,他们一定希望自己死后,也能紧紧的挨在一起吧?这样至少他们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还能找到伙伴,还能找到一起聊天的战友!
他们的尸体,被战侠歌他们用手,用军刀,用木棍,用一把单兵锹,一点点挖掘出来放进墓穴中。他们中间,有些人的尸体还是完整的,只是多了一个或几个弹洞,有些人的身体却已经被打得零零碎碎,战侠歌他们硬是用自己的双手,在那片曾经发生了最惨烈战斗的土地上,把身体的碎片一片片找到,又一片片放进了墓穴里。
将泥土一把把的抛洒在朱建军的身上,一把把的抛洒在朱建军的脸上,眼泪一直在战侠歌的眼眶里打转,但是无论他如何悲伤,眼泪始终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真正流出来。直到这一刻,战侠歌才明白,为什么英雄无泪。因为能让英雄流泪的事情太少了,当他们一次次用理性去战胜感情,一次次强行把自己的眼泪重新硬挤回自己的双眼时,他们已经丧失了的哭的权力和……本能!
朱建军和他的战友的身体,一点点被泥土淹没,一点点消失在战侠歌的视线中。当四个微微隆起的坟包,亲密的偎依在一起,赵海平将四截表面削平一头削尖的木桩,钉在了这四座土坟的前面。
战侠歌拔出了自己那把沾满鲜血,已经不知道附着了多少恐怖分子冤魂的虎牙格斗军刀,现在这把军刀仿佛已经拥有了一种渴望噬血的灵性,甫一出鞘,就带出一股森然的锋锐杀气。
战侠歌不敢在朱建军的墓碑上镌刻下这位教官,他的大哥,生平的事迹与光荣,在这里仍然有游击队出没,假如他们能看懂中文,明白朱建军这位中国军人的身份与意义,战侠歌真的不愿意去想像,朱建军的遗体将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虎牙格斗军刀叹息着落到了它绝对不喜欢的桦木板上,在刀锋与桦木板碰撞发出的唏唏嗦嗦的声响中,木屑一点一点的向下脱落,当一股山风拂面吹过,扫去刀痕中最后几缕木屑,两个说不上艺术,却绝对苍劲有力笔笔如剑的大字就出现在朱建军的墓碑上……军魂!
面对四块一模一样的墓碑,白易低下了头,赵海平低下了头,奥兰斯利也低下了头,但是战侠歌却抬起了头。在他的手里,有一枚七点六二毫米口径重机枪子弹弹头,那是他亲手用虎牙格斗军刀,从朱建军身上挖出来的一颗子弹!
子弹上沾满了朱建军的血,战侠歌凝视着它狭长而充满力学美感的弹体,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朱大哥,在这里我战侠歌以这颗带血的子弹宣誓,从此以后,只要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恐怖分子存在,只要这个世界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和平,我战侠歌就再也不会离开军队。您未完成的工作,我会去完成,您未走完的路,我会继续去走!”
周围的几个人都保持了沉默,战侠歌扭头望着奥兰斯利,道:“现在我累了,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