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傲气登生,森然道:“我徒儿的性命是我救的,若不是我自幼将她养大,她早已活不到今日。自我而生,自我而死,原是天公地道的事。”黄蓉道:“每个人都是父母所生,但便是父母,也不能杀死儿女,何况旁人?”
“只可惜你还是中毒了。”徐泽冷道。“其实你可以不中毒的,你只须用长剑掘土,再解下外衫包两个大大的土包,掷在花丛之中,岂不是绝妙的垫脚石么?古墓派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李莫愁的脸自白泛红,又自红泛白,当下冷哼一声,尽管如此,还是按照徐泽的方法出了情花阵。
刚出情花阵的李莫愁望了一眼满脸怨毒之色的洪凌波。心中隐约有些后悔,但生性倨傲的她是不会向自己的徒弟道歉的,只是鼻子哼了一声。正准备朝谷内走去,但在场的诸人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机会,如何会轻易的让她离去。武修文仗剑上前,喝道:“李莫愁,你今日恶贯满盈,不必多费口舌、徒自强辩了。”
跟着武敦儒、武三通,以及耶律齐、耶律燕、完颜萍、郭芙六人分从两侧围了上去。连慕容天道也搀和进去,生性好色的他一路跟来因为徐泽武功高强,加上又贵为太子,才不敢再他面前放肆,眼下耶律燕、完颜萍、郭芙都生的貌美如花,他如何不巴结一下。程英和陆无双分执箫刀,踏上两步。陆无双道:“你狠心杀我全家,今日只要你一人抵命,算是便宜了你。不说你以往过恶,单是想害死洪师姊一事,便已死有余辜。”郭芙回头向陆无双望了一眼,冷笑道:“你拜的好师父!”陆无双瞪眼以报,说道:“一人便有天大的靠山,那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别学这魔头的榜样!”
李莫愁听陆无双说到“靠山”两字,心中一动,扬声叫道:“小师妹,你便丝毫不念师门之情么?”她一生纵横江湖,任谁都不瞧在眼里,此时竟向小龙女求情,实因自知处境凶险无比,而杀洪凌波未成之后内心不免自疚,终于气馁。而向小龙女求情,自然是想徐泽出手。
生性善良的小龙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双眼朝徐泽望去。徐泽见状,出声道:“李道长,你也不必欺龙儿善良,不善言辞,也不必激在下保你,说句实话,在下对道长的事情倒是知道一二,出手保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出手狠毒,杀人无数。保了你,就会有许多大宋子民,这个责任不是我徐泽所能承受的,不过,看在龙儿的份上,我是不会出手的,你好自为之吧。”李莫愁叹了一口气道:“好!”长剑一摆,道:“你们一齐上来罢,人越多越好。”武氏兄弟双剑齐出,程英、陆无双自左侧抢上。武三通、耶律齐等兵刃同时递出。虽然武林中人不齿以多欺少,但这里却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一来李莫愁武功高强,一人必不是她的对手,二来李莫愁生性狠毒,而出手的人大部分都是和她有仇的。众人也不便说什么。但听得兵刃之声叮铛不绝,李莫愁武功再高,转眼便要给众人乱刀分尸。
突然之间,李莫愁左手一扬,叫道:“着暗器!”众人均知她冰魄银针厉害,一齐凝神注目,却见她纵身跃起,竟然落入了情花丛中。众人忍不住出声惊呼。原来李莫愁突然想到,倘若情花果有剧毒,反正我已遍体中刺,再刺几下也不过如此,她这一回入花丛,连黄蓉和杨过也没料及,而徐泽知道却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李莫愁活不出绝情谷。所以见她对穿花丛、直入林中也不加阻拦。
而众人愣了半响,正待去追,突然,面走出五个身穿绿衣的少女,当先一人手提花蓝,身后四人却腰佩长剑。当先那少女问道:“谷主请问各位,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杨过遥遥望见,叫道:“公孙姑娘,是我们啊。”这少女正是公孙绿萼。她一听到杨过的声音,矜持之态立失,快步上前,喜道:“杨大哥,你大功告成了罢?快去见我妈妈去。”杨过道:“公孙姑娘,我给你引见几位前辈和我大哥。”于是先引她拜见一灯,然后走到徐泽和小龙女面前,道:“公孙姑娘,这就是我大哥遮天帝尊徐泽。而这位就是我大嫂,也就是我授业师父小龙女。”那对杨过早已情深蒂固的公孙绿萼,一听是杨过的大哥,娇脸通红,连忙行了个礼,而深知其中奥妙的徐泽打趣道:“公孙姑娘如此美貌,日后不知哪位少年英侠有如此福气啊。”说着就不怀好意的望了杨过一眼。而公孙绿萼娇颜粉红,轻声道:“徐大哥笑话我。”说着两眼却朝旁边的杨过望去。又是惹来徐泽一阵哈哈大笑。公孙绿萼脸更红了。接着再见慈恩和黄蓉。
公孙绿萼不知眼前这黑衣僧人便是自己的亲舅舅,行了一礼,也不以为意,但听杨过称黄蓉为郭夫人,知她便是母亲日夜切齿的仇人,杨过非但没杀她,反而将她引入谷来,不觉疑心大起,退后两步,不再行礼,说道:“家母请众位赴大厅奉茶。”暗想此中变故必多,一切由母亲作主,于是引导众人来到大厅。
裘千尺坐在厅上椅中,说道:“老妇人手足残废,不能迎客,请恕无礼。”裘千尺见杨过逾期不返,只道他早已毒发而死,突然见他鲜龙活跳的站在面前,心下大奇,问道:“你还没死么?”杨过笑道:“我服了解毒良药,早把你的花毒消了。”裘千尺“[恩]”了一声,心想:“世上居然尚有解药能解情花之毒,这倒奇了。”突然心念一动,冷笑道:“撒甚么谎?倘若真有解毒良药,那天竺和尚跟那个姓朱的书生又巴巴的赶来作甚?”杨过道:“裘老前辈,天竺神僧和朱前辈给你关在甚么地方?晚辈既已亲到,请你放了他们罢!”裘千尺冷笑道:“缚虎容易纵虎难!”她这话倒也不假。她四肢残废,全凭一门渔网阵才擒了天竺僧和朱子柳。倘若释放,天竺僧不会武功,倒也罢了,朱子柳必要报复,绝情谷众弟子可没一个是他对手。
杨过心想只要她跟亲兄长见面,念着兄妹之情,诸事当可善罢,于是微笑道:“裘老前辈,你仔细瞧瞧,我给你带了谁来啦?你见了定是欢喜不尽。”
裘千尺和兄长睽别数十年,慈恩又已改了僧装,她虽知兄长出家,但心中所记得的兄长乃是个彪捷勇悍的青年,一时之间哪里认得出这个老僧?她听了女儿禀报,知道杀兄大仇人黄蓉已到,眼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终于牢牢瞪住黄蓉,咬牙道:“你是黄蓉!我哥哥是死在你手里的。”
杨过吃了一惊,本意要他兄妹相见,她却先认出了仇人,忙道:“裘老前辈,这事暂且不说,你先瞧瞧还有谁来了?”
裘千尺喝道:“难道郭靖也来了吗?妙极,妙极!”她向武三通瞧瞧,又向徐泽和耶律齐瞧瞧,只觉得一个太老,另两个太少,似乎都不对,心下一阵惘然,要在人丛中寻出郭靖来,斗然间眼光和慈恩的眼光相触,四目交投,心意登通。慈恩纵身上前,叫道:“三妹!”裘千尺也大声叫了出来:“二哥!”二人心有千言万语,真是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半晌,裘千尺问道:“二哥,你怎么做了和尚?”慈恩问道:“三妹,你手足怎地残废了?”裘千尺道:“中了公孙止那奸贼的毒计。”慈恩惊道:“公孙止?是妹夫么?他到哪里去了?”裘千尺恨恨的道:“你还说甚么妹夫?这奸贼狼心狗肺,暗算于我。”慈恩怒气难抑,大叫:“这奸贼哪里去了?我将他碎尸万段,给你出气。”
裘千尺冷冷的道:“我虽受人暗算,幸而未死,大哥却已给人害死了。”慈恩黯然道:
“是!”裘千尺猛地提气喝道:“你空有一身本领,怎地到今日尚不给大哥报仇?手足之情何在?”慈恩蓦然而惊,喃喃道:“给大哥报仇?给大哥报仇?”裘千尺大喝道:“眼前黄蓉这贱人在此,你先将她杀了,再去找郭靖啊。”慈恩望着黄蓉,眼中异光陡盛。
一灯缓步上前,柔声道:“慈恩,出家人怎可再起杀念?何况你兄长之死,是他自取其咎,怨不得旁人。”慈恩低头沉思,过了片刻,低声道:“师父说的是,三妹,这仇是不能报的。”
裘千尺向一灯瞪了一眼,怒道:“老和尚胡说八道。二哥,咱们姓裘的一门豪杰,大哥给人害死,你全没放在心上,还算是甚么英雄好汉?”慈恩心中一片混乱,自言自语:“我算得甚么英雄好汉?”裘千尺道:“是啊!想当年你纵横江湖,“铁掌水上漂”的名头有多大威风,想不到年纪一老,变成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裘千仞,我跟你说,你不给大哥报仇,休想认我这妹子!”
众人见她越逼越紧,都想:“这秃头老太婆好生厉害。”徐泽暗思道:“这个老太婆在二十一世纪肯定是个大律师。倒是可惜了。”黄蓉当年中了裘千仞一掌,幸蒙一灯大师仗义相救,才得死里逃生,自然知他了得,霎眼之间,心中已盘算了好几条脱身之策。郭芙却再也忍耐不住,喝道:“我妈只是不跟你一般见识,难道便怕了你这糟老太婆?你再噜唆不休,姑娘可要对你不客气了。”黄蓉正要喝阻,但转念一想:“眼见那裘千仞便要受她之激,按奈不住,芙儿出来一打岔,倒可分散他的心神。”郭芙见母亲不出声拦阻,又道:“我们远来是客,你不好好接待,却如此无礼,还夸甚么英雄好汉?”裘千尺冷冷的望着她,说道:“你便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吗?”郭芙道:“不错,你有本事便自己动手。你哥哥早已出家做了和尚,怎能再跟人打打杀杀?”裘千尺喃喃的道:“你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你是郭靖和黄蓉的”那“女儿”两字尚未说出,突然“呼”的一声,一枚铁枣核从口中疾喷而出,向郭芙面门激射过去。她上一句说了“你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下一句再说“你是郭靖和黄蓉的”这八个字,人人都以为她定要再说“女儿”两字,那知在这一霎之间,她竟会张口突发暗器,哪里会挡的住,眼见如此美貌少女就要命必当场。
忽见一道剑气,接着一阵脆响,铁枣核顿时成了粉碎,而那道剑气仍然不减势头,仍朝前射去,把大厅中一个檀木制成的木柱穿了个透,众人见一剑气有如此威力,心里顿时吃了一惊,都朝发剑人望去。只见徐泽右手小指缩了回去。众人这才明白剑气居然是从右手小指射去,不过尽管如此却不知道是何种武功,裘千尺惊道:“你是谁,刚才你使用的是何种武功?”
众人也盯着徐泽,一灯大师打了个什字,出声道:“敢问徐施主刚才使用的可是我大理段氏绝学六脉神剑?”
“大师好眼力,正是六脉神剑。”徐泽难得正经的道。
“不知尊师名讳?”
“先师上段讳正严,又名誉,大理第十五代国主。也是在下的三师父,说起来在下与大师也有几分渊源。”徐泽正色的说道。
那一灯大师一听是先祖的传人,也不敢怠慢,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让徐泽对这个大和尚的好感又上了一层。
裘千尺一见徐泽一剑有如此威力,也知道徐泽不好惹,当下对杨过道:“你今日再中情花之毒,刻下纵然未发,决计挨不过三日。世上仅有半枚丹药能救你性命,难道你不信么?”
杨过经裘千尺一提,不由得气馁,上前一躬到地,说道:“裘老前辈,晚辈可没得罪你甚么,若蒙赐与丹药,终身永感大德。”裘千尺道:“不能,我重见天日,也可说受你之赐,但我裘老太婆有仇必报,有恩却未必记在心上。你应承取郭靖、黄蓉首级来此,我便赠药救你,岂知你非但没遵约言,反而救我仇人,又有何话说?”公孙绿萼眼见事急,说道:“妈,舅舅的怨仇可跟杨大哥无关。你你就发一次慈悲罢。”裘千尺道:“我这半枚丹药是留给我女婿的,不能轻易送给外人。”公孙绿萼一听,满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急。
徐泽一听哈哈大笑,走上前道:“裘谷主别说在下知道解药在何处,就是你这里没有解药,在下也能解这情花之毒,你敢不敢打这个赌?”
裘千尺看着站在大厅中的徐泽,暗思道:“那半枚解药连我女儿都不知道,你如何知道,再说绝情丹仅有半粒,世上绝无解药,你如何知道怎么解法。”当下冷笑道:“不知帝尊如何赌法?我这个残废之人奉陪。”
徐泽暗道:“饶你奸诈似狐,我也让你喝我的洗脚水。”当下笑道:“在下就以郭夫人的一条命赌令千金的幸福,如何,如果我找到解药了,令千金的就许配给我兄弟,相反我若找不到解救我兄弟的方法,我就把郭大侠和黄帮主的人头奉上。怎么样?”这句话下来众人大惊,郭芙要不是黄蓉阻拦,早就拔剑冲上去把徐泽剁成十八块了。
裘千尺望着众人一眼,冷笑道:“你能做主?”
早得到徐泽传音的黄蓉笑道:“小女子没有任何意见。”众人一听又是大吃一惊,不过都想黄蓉聪明绝伦,肯定有方法解决这个问题,却没有想到,黄蓉这时也没有任何把握。当下众人都朝徐泽望去,裘千尺也朝一脸高深莫测的徐泽望去,嘴里吐出一个字:“好。”徐泽闻言心中更是暗暗冷笑。
只见徐泽朝大厅屋顶望了一眼,缓慢的走到大厅正中央,忽然只见右脚一跺,右手小指朝屋顶一指,众人就听到一声惨叫声,接着就见一个人影从屋顶跌落下来。众人一时大惊,却没有发现两个白玉瓶落入徐泽的左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