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心中其实对吴安然还是比较敬重的。这些年来,吴安然倾心教导,对自己也关心倍至,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忍不住想捉弄吴安然,难道是因为吴安然整天死板个脸,可狼狈时样子却又那么可笑,还是自己经过这么多年性情大变,已完全习惯了这孩子身躯,前世种种如今如同惘然一梦,那么的遥远。
楚铮抚着自己胸口,不由想起了那个小孩,自从他将“龙象伏魔功”练至第三层时,小楚铮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并不知道,“龙象伏魔功”是西域佛教的降魔大神通,小楚铮那微薄的力量怎能抵抗得了,若不是先前与他融合了,早就魂飞魄散了,就算如此,他的意识也已经被抹得干干净净。
楚铮想了想,还是走进屋去。
吴安然端坐在椅上,春盈小心地为他捶着背。
楚铮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师父。”
吴安然微微睁开双眼,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
楚铮挠了挠头:“师父,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还放蚯蚓在你的面条里,更不该对师父不尊重,叫您‘梨花’……”
吴安然顿时气血重新上涌,咳得喘不过气来,手颤巍巍地指着楚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春盈忙不迭用力拍着,口里埋怨道:“小少爷,你就别说了,真想气死你师父啊。”
楚铮讪讪然,看着吴安然这样子,不知说什么好。
吴安然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看了看楚铮,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其实他最生气倒不是楚铮如何捉弄他,而是另外一件事,也可以说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当年吴安然觉得魔门的内功心法不适合楚铮,一念之差,把抢来的一本《龙象伏魔功》给他练了,没想到楚铮进境神速,五年就练成了第四层,着实让吴安然吃惊不小。但麻烦事来了,那“龙象伏魔功”毕竟是佛门武功,楚铮正经起来时,竟隐隐显得宝相庄严,让吴安然怎么看也不顺眼。他是魔门宗师级的高手,教出来的徒弟竟然象个得道小高僧,这玩笑可开大了,以后给魔门师兄弟们晓得了,不是打死就是被取笑死。更让他生气的是,楚铮练了那龙象四式,对他的“大搜魂手”和“幻天掌”怎么也不肯再学下去,这才是魔门的武功啊。可楚铮却特别有主见,怎么说也不行,还反过来劝吴安然将他的“幻天掌”去芜存精,给他讲什么大巧不工,吴安然都弄不清到底谁是师父了。
如果没这些毛病,楚铮倒是理想的弟子,不仅天赋异禀,而且勤于练功。吴安然从未想到象楚铮这样一个骄生惯养的官宦子弟练起武来竟这么刻苦,悟性也强,举一反三。可就是悟性太强了,吴安然苦笑,连这师父也不放在眼里了。
吴安然突然恶毒地想,什么时候把这小子带到西域去,那些佛门弟子看到楚铮不把他当活佛转世才怪,肯定会强迫他剃度,将他放在寺庙里贡着。
和尚?
吴安然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行,只不过楚铮这臭小子就……呵呵。
楚铮被吴安然看得有些发毛,道:“师父,你怎么了。”
吴安然叹口气,闭上眼睛,说道:“铮儿,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师父了。”
楚铮一惊:“师父,你为什么不要徒弟了,是不是我得罪……”转念一想,这不屁话吗,自己得罪的还少吗。连忙改口道:“徒弟以前是对师父有诸多不敬,但请师父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徒弟吧。”
吴安然沉痛地摇了摇头:“不是,是师父对不起你啊。”
楚铮如坠云里雾里:“师父,你对不起我?”
吴安然道:“是啊,为师不仅对不起你,还对不起你楚家,铮儿,你该知道,你所练的‘龙象伏魔功’乃是西域佛教的镇教神功,此功虽进境缓慢,可修练有所成后,威力强大,但此功有个极大的弱点。”
楚铮有些紧张,问道:“是什么?”
“对于佛门子弟来说,这并不算是什么弱点,但对于你和你们楚家,唉。要将此功练至大成,需保持童子之身,固守精关,一旦破身,则内力尽废,武功全失。当初我把这功夫传授于你,实在是有欠考虑啊。”
“师父,是一辈子吗?”楚铮颤声问道。
吴安然想了想,不能说的太过头,要留有余地,于是道:“不是,你必须练至第七重,届时精关已固,但亦不可纵欲过多。”
“师父,你不会骗我吧?”
“什么话,师父为什么要骗你,你若不信,可以让你父亲托人去西域询问。”
吴安然心里暗笑,楚铮虽然已经将龙象伏魔功练至第四层,但五层以上每一层据传就是大德高僧没个二三十年的苦练也无法练成,你楚铮就算天生任督二脉相通,练成第七重最少也得要三十年吧。至于派人去证实,吴安然更不怕,有谁敢对那些大和尚问练龙象伏魔功能不能与女人交欢,不被他们打破头才怪。
让你狠,让你不听师尊的话,我就让你比师父还晚成亲。吴安然恶狠狠地想道。
楚铮离开吴安然所住的屋子,有些精神恍惚,凭直觉,吴安然说的可能是假话,但他又不敢轻易找个女人试一下,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楚铮已将龙象伏魔功楚铮练到第四重,但这半年来,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没有丝毫进步,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看来师父所说第五重可能要练上十年并不是假话。楚铮看了看自己的手,微一运功,一股浑厚内劲便聚集在掌心。他摇了摇头,他可不想自己辛苦所练武功一下子全废掉,这是到这世界后楚铮唯一真正感兴趣的事,让他有了过去梦想中高手的感觉。
楚铮觉得心烦意乱,一掌拍出,将旁边的一棵小树劈成两半。
“铮儿,你在做什么?”
一听那温柔的声音,把楚铮吓得差点走入魔,忙施礼道:
“孩儿见过母亲。”
走来的正是楚铮的娘亲楚氏。
楚铮现在对楚氏是又亲又怕,平时楚氏绝对护着他,他在府里调皮捣蛋,戏弄师父,有时连楚名棠也看不下去了,到了楚氏这里立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楚氏如果要他背书写字,楚铮稍有偷懒,绝对逃不过楚氏眼睛,任凭他使尽花招,楚氏总有办法让他坐回书桌边来。时间不长,楚铮就发现府中最有手段的就是这娘亲,看起来温柔婉约的,可众家人和楚名棠的几个侍妾见了她如耗子见猫,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楚铮暗想,父亲那些侍妾为何从未生过一儿半女,而楚氏却梅花间竹般生个五个,其中意思耐人寻味。他摇了摇头,不想了,再想下去眼前这娘亲变得恐怖了。
楚氏对楚铮的武功并不感到惊讶,她出身镇北侯王家,自小江湖高手也见过不少。只是觉得楚铮神色似乎有点不对,故过来看看。
“铮儿,出什么事了,脸色怎么不大好。”
楚铮原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话到嘴边,心头一动,傻乎乎地问道:“娘,什么叫做‘保持童子之身,固守精关’啊?”
楚氏脸一红,暗骂哪个乱嚼舌头的下人对铮儿说这种话,抚着楚铮的头道:“铮儿,你还小,不懂这些,等你父亲从南线大营回来后,你去问他。”
楚铮暗笑:我还小,如果算上前世的话,我恐怕比你懂得还早。口中却道:“可这是师父说的。他说我想要练成武功的话,只能这样,而且起码保持要几十年时间。”
“几十年?”楚氏吓得一哆嗦,楚铮今年快十三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向人家提亲了。几十年?自己都可能入土了吧。
“吴先生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他还说对不起我们楚家,娘,他为什么对不起我们楚家。”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楚氏脸色铁青:“你师父在哪?”
“还在房间呢,和春盈姨在一起,春盈姨正在帮师父捶背呢,师父看起来感觉很舒服哦。”
春盈替吴安然轻轻地捶着,面带忧色道:“喂,你刚刚和小少爷说的是真是假。”
吴安眯着眼睛享受着,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骗他干嘛。”春盈的口风向来不是很紧,这事可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刚刚看着楚铮苦着脸出去,吴安然心里那个真是高兴啊。
春盈犹豫道:“可是……”
“吴先生在吗?”
吴安然吓得一激凌:“她怎么来了。”慌忙起身抱拳道:“吴安然恭迎夫人。”
楚氏冷着脸走了进来,连一句“免礼”都没说。
吴安然一愣,干笑了声,收回了手道:“夫人寻吴某有何要事。”
楚氏哼了一声:“要事,还真是要事。吴先生,妾身想问一句,你是否对铮儿说过要……”楚氏想了想,觉得实在不好出口,于是改口道:“铮儿是否以后不宜成亲?”
吴安然一惊,这臭小子嘴怎么这么快,才出去没多久,楚夫人就上门兴师问罪。
“这个……”
吴安然心中着实为难,他知道眼前这女人并不是好惹的,但就这么放过楚铮他也心有不甘,何况刚说过话马上又改回来也不太合适。
“确有此事。”吴安然只有鸭子嘴硬死撑到底了:“当年只急着要救小少爷的命,吴某失策,未曾想到这一点。这么多年来吴某一直愧疚于心,如今小小少爷已经懂事,所以直到今日方告知于他。”
楚氏顿时方寸大乱,口里直念叨着:“那该如何是好,那该如何是好。”突然说道:“那这功夫就不练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安然正色道:“不可,功夫若是不练,吴某不敢保证小少爷会不会旧病复发。”
楚氏心乱如麻,两眼泪泫欲滴。
吴安然有些不忍,说道:“夫人,不必过于担心,吴某会尽全力为小少爷寻求化解之道。”
楚氏勉强笑了笑:“那就全拜托吴先生了,需要人帮忙或什么珍贵药材的尽管开口,楚府必能办道。”
吴安然恭身应是,心里想道,小免崽子,什么时候师父看你舒服了,就什么时候说真话让你娶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