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女嬉闹了会儿,柳轻如有些担心地说道:“巧彤,你说公公和婆婆会如何处置大嫂?”
苏巧彤看了她一眼,道:“姐姐可知自从三公子回京城之后,小妹为何劝姐姐不要再让翠苓服侍宁小仙,而从别处另调了四个女婢过来?”
柳轻如顿时不寒而栗:“妹妹是说……”
苏巧彤冷冷说道:“翠苓虽是公子的亲信婢女,但这等丑事知道多了,公子也未必能保得了她。现服侍宁小仙的四个婢女这几个月来小妹让紫娟给她们发放数倍薪金,但从不准四人出院半步,便是因为此故了。”
柳轻如急道:“可三公子与大嫂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越轨之举,何必祸及他人?”
“真若有了越轨之事,莫说宁小仙,就是三公子亦未必能保住这条小命。”苏巧彤轻叹道,“轻如姐,这四婢女生死如今非你我所能掌控,自会有人来处理此事,姐姐就学那君子远庖厨之举,只当不知这等龌龊事吧。”
柳轻如沉默半晌,轻声道:“那大嫂呢?”
“大嫂生死亦在楚伯父一念之间。若她只是寻常人家闺女,恐怕不消数个时辰便会听到她死讯了。”
苏巧彤皱着眉,不自觉的站在楚名棠的立场上看待此事,“可处死宁小仙虽是最简洁之举。但后患亦是无穷。她毕竟是平原郡宁太守地爱女,平原郡是南线诸郡之首,乃楚家重镇,楚伯父当年既然选择宁方谦接任太守之职,此人定是他老人家一手提拔的心腹。而宁方谦早已知大公子如何对待宁小仙,为此早已和大公子翻脸。只是碍着楚伯父才没把此事闹得世人皆知。若宁小仙突然死去,无论此事当时做得如何天衣无缝,世上无不透风之墙,即使宁方谦只是心生疑虑,楚伯父亦不敢再对他完全信任,势必不放心他再任平原郡太守之职。但此举只会使宁家疑虑更甚,除非楚伯父下狠心彻底诛除宁家,否则万一宁方谦受人挑拨被被皇上或方家所用后果不堪设想。可这般做法且不说是否值得,而且无故诛除宁家难免会让跟随楚伯父多年的旧部为之心寒,这人心一旦失去。再想挽回可就难了。”
“何况这还只是其一,宁小仙死了,琪郡主入楚家门大有希望,毕竟照理来说她才是真正的长公主。哼哼,五公子既然可以娶敏公主。凭什么大公子就不能娶琪公主?两位公主都入了楚家门,皇上正可以名正言顺地倾向大公子,有了皇上的支持,至少可以让大公子在朝中能跟五公子分庭抗礼。这定不是楚伯父愿意看到的。”
柳轻如听了不禁忧心忡忡:“那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苏巧彤打了呵欠,“你我姐妹该做地都已做了。余下之事就让楚伯父去操心吧。这几日也真够累的了,回去再小睡一会儿。”
“苏姑娘!”身后忽有人唤道。
柳轻如和苏巧彤转身看去,只见府内管事张得利急匆匆地走来。到了二人身前俯首道:“老爷。请苏姑娘再过去一趟。”
真是劳碌命啊。苏巧彤脸色一苦,可又觉得有些奇怪:“只叫我去么,也应叫上少夫人吧?”
张得利看了柳轻如一眼,有些为难地说道:“老爷只小人来叫叫苏姑娘,没提及少夫人。”
柳轻如心中大致猜到何事,也知苏巧彤如此说是怕自己在意,便道:“既是公公吩咐,巧彤你快些去吧。”柳轻如对这些勾心斗角之事本能地有些不喜,不去反好。
唉。五公子的正室夫人怎么就定不下来呢,这不是叫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难办么。张得利跟在苏巧彤身后胡思乱想着。都说敏公主要嫁到楚府来,可这只是些传言,倒是这苏姑娘一天到晚在踏青园,老爷和夫人对她亦是异乎寻常的看重,何况她还是成尚书的侄女,完全有资格成为五公子正室,可要是不是呢?张得利在楚府多年,深知站对队伍的重要性,老爷贵为当朝太尉大人,可府里的大小事情还不是夫人说了算。如今看来日后楚府定是由五公子执掌,自己年纪也不算老,何况还要为子女打算,要知身为下人最忌三心二意,一旦跟错了人那就铁定永无翻身之日了,还是再观望一段时日吧。
苏巧彤跟回到内院,楚夫人见她来了,强笑道:“巧彤,坐吧。”
“谢夫人。”苏巧彤应了声,偷偷看了一眼楚名棠夫妇。才这么会功夫,两人神色已是颇为憔悴,不禁暗想当世同为夫妇能及得上这二人的几乎已没有,能让他二人真正烦心的也只有家事了。
“巧彤,此番我们楚家真要多谢你了。”楚名棠忽道。
苏巧彤忙起身道:“侄女不敢。”
楚名棠沉默了会儿,道:“巧彤,小仙已在京城已住了数月,虽说夫妻争执原本乃世间常事,但拖了这么久难免惹人闲话,本官已派人前往平原城召轩儿回京接小仙。可这少年夫妇之间地事本官和夫人不便出面,而与你相比,轻如的性子终究略嫌柔弱了些。这几日你去劝劝小仙,其中分寸想必你也明白,事后以文书报给本官便可。”
苏巧彤心中明白,楚名棠正如自己所料,考虑再三后放宁小仙一条生路。宁小仙在京城之事虽然秘而不宣,但有些人是瞒不过的,楚名棠对外便称是小两口吵架,儿媳妇跑到京城向公公婆婆诉苦来了。虽然有些勉强。但还算合理,毕竟真正知道其中详情地除了楚家三兄弟和宁小仙,也只有自己和柳轻如等几个楚铮亲信之人了。
“楚伯父,这楚家之事小女子毕竟是外人,恐怕有所不妥。”虽然知道无可拒绝,但面上总要推辞一番。
楚名棠淡淡说道:“巧彤。你还当自己是楚家外人么?不过只差一名分罢了,本官自会替你做主,日后即使敏公主嫁到我楚家,但她毕竟是皇室中人,我楚府内大小诸事仍由你与轻如掌管。”
苏巧彤只听得心花怒放,何况这“你与轻如”跟“轻如与你”里面差别可大了,但嘴上仍怯生生地说道:“楚伯父不在意小女子以往的身份么?”
楚名棠道:“凭心而论,本官信任成奉之远胜于你,只是铮儿愿意以小命为你担保本官才勉强答应了他。可从此事处置来看,你对我楚家确无二心。若非你调集人手暗封踏青园,非但我楚家名声扫地,就是本官也无颜再在朝中立足。”
苏巧彤知道自己调动鹰堂中人定瞒不过楚名棠,先前他是未曾在意,此时若再想不明白他也就不是楚名棠了。
楚名棠看着苏巧彤:“你与铮儿之间定有不为人知地秘密。你二人既然不肯说,本官也就不再追究。铮儿既然信任你,后果理应由他来承担,巧彤,但愿你不要让铮儿失望。”
苏巧彤肃然道:“侄女谨记。请楚伯父放心。”
“小仙之事就由你全权去办,若她仍不知轻重。”楚名棠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你该知道如何处置。”
“侄女明白。”
苏巧彤走后,楚名棠起身道:“夫人,为夫要进宫一趟。”
楚夫人有些不明白:“进宫,这是为何?”
“求见太长公主告御状,告昌平王教女无方,与孽子楚轩非但已有苟且之事,并已生下一子……”
楚夫人急道:“这怎使得?这叫轩儿还如何见人?”
“夫人,昌平王看似与世无争,其实城府甚深。轩儿与琪郡主之事难道真瞒过得他么?皇上在平原城时与轩儿相交甚好,恐怕他也亦早知此事,说不定其中还有他遮掩之功。为夫向太长公主告御状,最多不过让此事多一人知晓,太长公主难道还会不顾皇家颜面四处宣扬不成?此事终需有个了断,为夫唯有先发制人,若让皇上或太长公主先先揭开此事,那定是要逼迫为夫成全轩儿和琪郡主以掩盖这件丑事了。”
“何况你我夫妇既然放过了宁小仙,就不绝不容他人再想来杀她。”楚名棠断然道,“当初赵应不过是无职无权的昌平王世子,可如今他已是一国之君,琪郡主毕竟是他亲妹,轩儿若受他蛊惑,难免会对宁小仙再起杀机。为夫此次进宫就是要向太长公主表明心迹,无论何时都决不容琪郡主入我楚家!召轩儿进京亦是为告诫他,宁小仙此番与他回平原城,若再有个三长两短,不管是何人下手,身为丈夫居然无法保全妻儿,只需这点便足以将他将他逐出家门,决不再念父子之情。”
楚夫人沉默良久,道:“夫君说的甚是。皇上和太长公主夫也绝不会让此事张扬出去,不如夫君奏请皇上,赐予赵琪公主封号长居京城,不要再回平原郡了。何况她已为轩儿生下一子,如今又有了身孕,这两个孩子都是我楚家血脉,介时全送到府里妾身替为她扶养就是了。她若放心不下,同在京城也可暗中过来看望。”
楚名棠缓缓点头道:“为夫亦正是此意。至于原儿,他既然喜欢北疆就留在那吧,为夫明日与郭怀商议一下,任命他为铮儿副手,仍为偏将,待到此战结束,接替铮儿北疆大营参将一职。不过在此之前,必须回京与颖儿完婚,并接受家法处置。”
******
楚原死皮赖脸地赖在北疆大营,但口风仍十分严实,连楚铮也是束手无策。不过楚铮也不急,反正鹰堂不久就会传消息来。若苏巧彤连这等大事都一无所知,那楚铮真要怀疑以前地西秦天机阁是不是另有高人在主持了。
统领大帐内。楚铮向孟德起禀报了程氏一族之事。几位主将听了面面相觑,脸色极为古怪,这转变也太突兀了些,原本以为程家余孽是世人皆可诛之地卖国求荣之辈,如今听来怎么象苏武牧羊那般忠义之士了?
邱亦生忍不住道:“楚将军,那程浩然所说地你真的相信?”
楚铮道:“其中定有夸大。但大致应不假。其实无论程浩然所说是否虚言,东突厥有求我大赵才是关键所在,程氏一族不过是其中细枝末节罢了。”
“楚将军说得不错,当前我等除了确保西秦与我同进共退,只有静候朝廷旨意了。”孟德起说道,脸上忽现懊悔之色,“早知楚将军今日就已回来,军情与我等原本所料又大不相同,不应让梁大人和连总管这么早便起程的。”
“要不,本统领派人将二人追回来了?”孟德起向帐内众人看了一眼。
樊兆彦笑了笑道:“梁大人一行已走了大半日了。再派人去追一来一回至少又要耽搁一整天。何况梁大人终究是个文官,那日他到樊某大营来,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地,樊某真担心若有突起大风会不会把他吹下来。就他这脚力二十天也未必到得了京城,不如统领大人另派人选以八百里加急火速回京。向朝廷和兵部禀报此事。”
“樊副统领说地有理。”孟德起连连点头,看了看众人,“你们可有异议?”
帐中诸将脸上似笑非笑,都摇了摇头。除楚铮外。这些都已老而成精了,早就看出昨晚孟德起纯粹是想赶梁临渊回京罢了,要不如此紧急军情怎会托付一文官。就算楚铮今日不回来孟德起恐怕也会另找借口派人回京。可梁临渊确实惹人厌烦,不仅对如何处置所擒突厥战俘提出异议,连朝中早已默许侍女之事他也指手划脚说要弹赅,军中自有军中行事之道,他有何资格说三道四了。
孟德起见此事顺利走过场,便道:“既是如此,楚将军对东突厥之事最为清楚,就请楚将军辛苦一趟吧。”
楚铮有些犹豫,若不是三哥突然来了北疆。他倒很愿意假公济私回次京城地,可现在让他走总有些放心不下,便向王明泰使了个眼色。
王明泰会意,起身道:“统领大人,楚将军乃我大营参将,参将一职犹在众偏将之上,如不报兵部审批就此回京,日后若有人追究起来亦是件棘手之事。”
楚铮也道:“统领大人,王将军说得极是。末将帐下校尉许唯义番随末将出塞,对突厥和程氏一族亦甚为了解,不如由他回京向朝廷和兵部禀报。”
“就依楚将军之意。”孟德起点点头,“另,梁大人回京后,让许校尉前去梁府拜见,代本统领向梁大人致以歉意。”
“遵命。”
孟德起站了起来,道:“当前军情诸位将军想必都已清楚,稍后各自回营,以守为主,密切注视突厥大军动向,不可轻易出兵。”
众将齐起身拱手道:“末将遵命。”
三天之后,斥侯忽然来报,突厥大营后方狼烟四起。还未等孟得起做决断,东突厥大军竟缓缓向赵军东侧靠来,孟德起派人警告未果,樊兆彦率大军上前摆出一副决战架式才迫使东突厥停了下来,但已经两军大营之间距离已经缩短至不到五十里。东突厥退的位置也很巧妙,乍一看倒象是与赵军成犄角之势隐隐钳制西突厥大军。
孟德起哭笑不得,可也毫无办法,总不能现在就真刀实枪的与东突厥打上一仗吧。
楚铮也看得郁闷,此事定是程浩然所为,知道赵军现在亦是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兵,便狗仗人势向西突厥示威来着。
楚铮回到营帐便将程家的两位家将叫来,劈头盖脸痛斥一顿,最后道:“你二人速回突厥大营去,告诉沙钵略和程浩然,若真想与我大赵联盟就拿出番诚意派人前来晋见我家统领大人,再这般擅自动兵,休怪我北疆大营不留情面了。”说完便完二人赶了出去。
却不想童毅没多久又回来了:“楚将军,可否让在下再见阿秀一面?”
朱通等人带着程秀昨晚才从赤勒族回到大营,武媚娘却并未回来,看来是铁了心留在赤勒族了。楚铮难免有些不快,一时把这对小情人的事给忘了,见童毅如此说,笑道:“你是担心回去后再也无法回来?”
童毅脸一红,点了点头。
“本将军确是疏忽了。那就让刘峻一人回去吧,本将军既是答应保你二人周全,就必定做到。”
“多谢将军。”
楚铮看着童毅离去,叹道:“问世间情为何事……唉,又是个痴情人哪。”
楚铮回到自己内帐,陆鸣将今日送到地鹰堂秘信呈上。楚铮见最上方的一封正是苏巧彤的笔迹,心中一动,忙取了过来。
……
……
楚铮脸色铁青,越看越怒,妈地,刚送走一个痴情人,没想到又见到一个!
“楚老三,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