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巧彤听着楚夫人走远了,道:“你有话要与我说?”
楚铮道:“是啊,只有与你在一起才可以畅所欲言。”
苏巧彤轻叹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后天皇上就要出城大猎了,那么多事情你如何去办啊。”
楚铮也长叹了口气,道:“弄巧成拙啊,巧彤,经过此事我领悟了许多,就是一个人不要太自作聪明,所制定的计策环环相扣,自以为高明无比,已将一切掌握手中,却不知只要其中一环出错便全盘皆输。记得父亲曾说过我急功近利之心太重,喜欢投机取巧,却不知那奇诡之道通常是弱者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但也不可常用,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字字珠玑,真正的王者之道乃是以堂堂正正之师,不战而屈人兵,我还是差远了。”
苏巧彤笑道:“没想到你吃了一次亏,居然能悟出这么多道理,倒也不冤了。我倒有些好奇了,什么人使你弄巧成拙,伤成这样?”
楚铮叹道:“不是人,是天意,不可说,不可说。”
苏巧彤反倒愈加有兴趣了,道“说来听听嘛。”
楚铮闭上嘴巴,一个字也不吭。
苏巧彤两指掐住楚铮虎口一丁点肉皮,冷笑道:“到底是招还是不招?”
楚铮摇头道:“宁死不屈。”
苏巧彤作势欲掐,楚铮飞快地点上自己左腕的穴道,说道:“掐吧,反正也不疼了,如果见血了看你怎么跟娘和轻如姐交代。”
苏巧彤失笑道:“你还真是个无赖,好,你若不说,我宁愿将今日煮的饭菜都倒了也不给你吃,想想看哦,里面定有你前世喜欢吃的。”
楚铮笑道:“我不怕,有娘和轻如姐在,你不敢的。”
苏巧彤没辙了,只好软言道:“你说嘛,人家真的很想听。”
楚铮仍摇头道:“这是我生平一大糗事,是要带到坟墓里去的。”
苏巧彤想了想道:“这样吧,如果你说了,人家就给你亲一下。”
楚铮反问道:“是不是法式深吻?”
苏巧彤脸一红,但实在按捺不好奇心,心想先骗他说出来再说,便点了点头。
楚铮看着苏巧彤如花的笑靥,不觉有些心动,但又一想如果赵茗知道自己将回天鼎之事告诉了别人,就算上天入地也会来追杀自己,何况苏巧彤迟早属于自己,忍耐一段时日又何妨,便仍坚定地摇了摇头。
苏巧彤见自己都出卖色相了楚铮仍不说,心中气恼,道:“你不说,我自己来猜。今日你与长公主一同去见凡尘大师,其中详情我虽不知,但肯定发生了打斗,可你身上之伤若是在那时所受,完全没有理由隐瞒不说。后来你便随着长公主去了宫里,随后才又到你姑姑那边,但那时你已身负重伤。看来其中关键便是在太平宫内,但长公主既然同意敏公主住到踏青园,想必至少已是默许了这门亲事,没有理由再对你痛下毒手,除非你大大得罪了她,可她武功又远在你之上,你应该不会无故得罪她……啊,定是你见色起意,非礼了长公主。”
楚铮登时目瞪口呆,怎么真被她猜到了?
苏巧彤方才最后一句其实只是玩笑话,可见楚铮这副模样,不由得骇然失笑:“不会吧,你真非礼了长公主?”
楚铮连忙矢口否认,道:“胡说八道,她多大年纪了,我会非礼母猪也不会非礼她。”
苏巧彤见他气急败坏,心中反而有些信了,冷笑道:“长公主又不老,至多四十来岁吧,你前世时就已有三十来岁,加上这十几年,岁数恐怕不比她小。而且长公主武功那么高,想必也是驻颜有术,看看敏公主的模样,那长公主的相貌肯定也不会差。也许是她与凡尘大师交手时受了伤,你将她送回了太平宫,见她软弱无力便有了禽兽想法欲非礼她,没想到长公主仍有还手之力,奋力反抗将你打成重伤。我说的对吧,楚铮,想不到你竟是这种小人。”说完便转身欲走。
楚铮一把拉住她,道:“巧彤,别走别走,我把实情告诉你便是。”这丫头怎么不去写,这么烂的剧情也想得出来,传出去自己以后哪还有脸见人。
苏巧彤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真是敬酒不吃罚酒,回首道:“好,我看你怎么解释。”
楚铮气道:“什么解释不解释的,其实说起来这事真怨不得我。”
苏巧彤听楚铮吱吱唔唔地将回天鼎内之事全交代了,笑得前仰后合,拭了拭泪道:“确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老实说,当时你是不是对长公主动心了?”
楚铮指天发誓:“绝对没有。”
苏巧彤嗤之以鼻,道:“若是没有,怎么会落到现在这般模样?”
楚铮耐心地解释道:“人与动物的差别就是在于能否控制自己的行为,我虽因本能反应冲动了一下,但并不代表我主观上有这种愿望……”
苏巧彤忙道:“得了得了,你与我说起话来怎么总是一套套的,大学里你是学什么的?”
楚铮咳嗽一声,道:“哲学。”
苏巧彤笑道:“难怪,以后我不跟你斗嘴了,肯定不是你的对手。”见楚铮脸色不佳,便不再与他嬉闹,替他将被子盖好了。
楚铮忽又道:“此次真是吃一堑长一智,不过没关系了,一人若不吸取教训,那才叫无可救药。巧彤你呢,转世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受什么挫折,总结了什么经验供我借鉴一下?”
苏巧彤想了想,笑道:“我此生最大挫折便是来到这赵国后遇见了你,便步步落后,招招被制,那段时日简直了无生趣。”
楚铮道:“那不算,我只是凑巧而已。”
苏巧彤摇头道:“败了就是败了,凑巧不是借口,若不是你我有层特殊的关系,我恐怕死得惨不堪言。回想起来,我确是有些自负了,你我虽说来自千年以后,但这世界上的才俊也许懂得比他们多,但与你父亲和秦国的薛方仲等这时代的顶尖人物相比,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楚铮道:“是啊。当年我与外公学习兵法时,对垒沙盘十战九输,一个月后才略有改观。这对当时心比天高的我着实是个打击。家父虽欲立我为楚府家主,但手中无军权心中实在没底,禁卫军中职位虽高,但我手下也就两千多人,不像在边疆军营,与我同级之人都可率数万大军了。此次皇上大猎之后,我准备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巧彤,你也随我一起去吧。”
苏巧彤道:“那柳姐姐和公主呢?”
楚铮挠挠头,道:“她们若也想去,那就一起上路吧。”
苏巧彤冷笑道:“好啊,一路上还要左拥右抱,真是快活似神仙啊。”
楚铮苦笑道:“那也是不得已啊。”
苏巧彤心知在此事上争论并无意义,转言而顾其他:“离开京城你准备去哪里?”
楚铮淡淡地说道:“平原城和南线大营,那边还有许多事待处理。”
苏巧彤若有所悟,道:“是为昌平王之子?”
楚铮看了她一眼,道:“还有我大哥。”
苏巧彤奇道:“你大哥?”她与楚铮相识时间毕竟尚短,楚铮和楚轩之争还并不了解。
楚铮道:“此事还是以后对你说吧。我此次伤得颇重,这几天你帮我拖住敏公主,除非得我允许,尽量不要让她进此屋。”
苏巧彤道:“还是念念不忘对付储君,刚刚还吃了次大亏,这等奇诡之计还是少用为好。”
楚铮摇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依我之言行便可。”
苏巧彤见楚铮意已决,无奈地点头道:“好吧,你身上有伤,还是先休息吧。我去看看轻如姐和公主煎好药没有。”
楚铮合上了双眼,他其实已疲惫之极,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铮迷迷糊糊听见柳轻如在门外说道:“公子身负重伤,这等事便不要再让他操心了。”
“可是公子吩咐过,西域佛门之事时刻向他禀报,小人不敢违命。”正是欧阳枝敏的声音。
楚铮看了看,屋外已是漆黑一片,欧阳这么急着找自己定有要事,便提声说道:“轻如姐,让欧阳进来吧。”
柳轻如无奈,只好让欧阳枝敏进屋。
欧阳枝敏施礼道:“启禀公子,那两个西域佛门中人已被禁卫军包围在一间废屋中,已是无路可逃。”
楚铮一惊,登时坐了起来,道:“怎么会这样?是何人下的军令?”
欧阳枝敏道:“是奉了宫中的旨意,禁卫军不敢有违。此番宫中动用了众多高手,连大内总管连奇也在其中。”
楚铮断然道:“欧阳,准备马车,速带我前去。”
楚夫人已回内府去了,柳轻如等人终究未能阻止楚铮,只好命欧阳枝敏准备了一顶软轿,找了四个家人抬他去了。
连奇等大内四圣卫奉赵茗之命全城搜捕魔门中人下落,可刑无舫早已离开上京城,赫连雪和林风玄等人也快从熊耳山回来了,刑无舫要为赵王大猎之事做准备了。四圣卫寻找魔门不成,反倒找到了凡尘师徒。这二人行踪早已落入南城泼皮们的眼里,没有楚铮之命这些泼皮不敢有丝毫放松。但禁卫军来盘查时,一个嘴快的泼皮将此事顺口说了。连奇一日内已被赵茗训斥过几次了,得到这消息后,赶紧带人去捉拿这二人。四圣卫久处皇宫内,个个自傲无比,没想到凡尘武功远超他们预料,一交手便弄了个灰头土脸,连奇不敢再大意,一边紧盯着凡尘师徒,一边调集大军,终于将凡尘围在了城南的一间破屋中。
楚铮坐在轿中面沉如水,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凡尘是躲不过此劫了。换成刑无舫或许还有几分可能逃出生天,但凡尘是佛门弟子,要在万军丛中杀个血流成河,老和尚未必会下得了手。
楚铮对这老和尚有种莫名的好感,可能是因为他修炼的也是佛门心法吧,一见面仰慕感油然而生。虽说楚铮自知要做的事太多,不愿随凡尘到西秦去,但老和尚也没难为他,见他受了伤还出手相助,其胸襟楚铮也为之心折。凡尘既有可能不久人世,这最后一面楚铮是一定要见的。
“公子,快要到了。”欧阳枝敏在轿外小声道。
突然一队禁卫军打着火把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高声道:“奉上谕禁卫军封锁此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欧阳枝敏看看那人觉得颇为面熟,道:“在下禁卫军十一营校尉欧阳枝敏,前面的可是周河周兄?”
那人借着火光看了看,道:“果然是欧阳兄,周某失礼了。”
欧阳枝敏笑道:“大家都是同僚,客气什么。小弟想借道从此经过,不知周兄方便否?”
周河为难道:“欧阳兄,若是平时周某绝不阻拦。可今晚上头有严命,不得放入任何一人,否则军法从事。还请欧阳兄见谅了。”
欧阳枝敏收敛起了笑容,道:“周兄,轿中是我们十一营的楚将军,还请周兄通融一下。”
周河惊道:“楚将军也在此?”
回天鼎的的功效还是有的,楚铮睡了一觉醒来,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听周河相询,便掀开轿帘,笑道:“周校尉,楚铮有礼了。”
欧阳枝敏道:“我家将军入内确有事要办,周兄……”
周河向楚铮长施一礼,道:“楚将军,非下官不肯通融。但上头确有严令,决不可放一人进内,否则立即免职离京。”
楚铮一怔,问道:“这是赵统领之命吗?奇怪,他何时变得这般强硬了?”
周河道:“不是赵统领之命,是来自宫中的旨意,下官实在不敢有违。”
楚铮笑道:“原来如此,这也怪不得周校尉。不知此番共调动了禁卫军多少兵马?”
周河道:“据下官所知,禁卫军共出动了近十个大营,约一万五千人左右。”
楚铮不由得苦笑,抓两人居然运用了一万五千兵马?宫中下令那人是不是有神经啊,这样一来自己就算有心想救凡尘也是无计可施了。
楚铮问道:“周校尉,我十一营的弟兄此番是否也参与了?”十一营的驻扎地离南城并不远,如果征调比较紧急的话十一营应该也在征召之列。
周河果然道:“是的,楚将军的十一营负责驻守东南方。”
楚铮道:“欧阳,我们去十一营的防区吧,不要让周校尉为难。”
周河目露感激之色,道:“多谢楚将军。”回首对身边一个亲兵说道:“小林,你带十人领楚将军到十一营营地。”
楚铮颔首道:“有劳了。”
楚铮到了十一营的营地,负责防卫的禁卫军立即放行,楚铮是本营的主将,大可说是奉召归营,他们可没有私自放外人进入。
楚铮的副手邓世方迎了上来,告罪道:“将军,此番军令甚急,下官一时找不到将军,便擅自领军前来,还请将军恕罪。”
楚铮摆手道:“既然是宫中旨意,本将军在也只有从命,邓将军此举并无不妥之处。”
邓世方道:“将军要不要换上盔甲,下官这便命人去取。”
楚铮身体仍十分虚弱,实在不想套上几十斤重的玩意儿,道:“不必了。赵统领现在何处,你领我前去。”
赵无忌身披铠甲,威风凛凛。禁卫军甚少有机会聚集这么多兵马,即使有也是参与庆典之类的花哨事情。此刻他才有点了真正大将军的感觉,不过对手只有两人未免让他有些丧气。
忽听身边副将来报楚铮求见,赵无忌有些奇怪。此次十一营并非是这位五公子领兵啊,他是何时来的?照理来说主将擅离职守应追究其责的,但楚铮是何等人物,赵无忌可不想触这颗霉星,他即便天天不在其位也与自己无关。
赵无忌咳嗽一声,沉声道:“有请。”
楚铮和欧阳枝敏走了过来,楚铮施礼道:“未将见过统领。”
赵无忌呵呵一笑:“楚将军请起,恕本将军甲胄在身不便回礼。”
楚铮笑了笑,正待开口,只听一人冷冷说道:“你不在府内养伤,来这里作甚?”
楚铮遍体一寒,只见赵茗脸带面具从赵无忌身后走来。
楚铮硬着头皮说道:“下官见过叶先生。听闻我禁卫军十一营奉命捉拿秦人,下官身为一营主将,职责所在自应前来。”
赵茗盯着楚铮看了半天,冷哼一声道:“你这人说话十句之中当真不得半句。”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大内总管连奇匆匆走来,道:“赵统领,让你准备之物准备好没有?”
赵无忌忙道:“连总管吩咐之事,下官敢不从命,早已准备妥当。”
连奇脸露狰狞之色,道:“好,这几千人一齐将烧着的草堆扔进去,那凡尘和尚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逃出。”
赵茗忽道:“连总管,且慢。叶某要先见凡尘大师一面。”连奇调兵对付凡尘这件事赵茗也是事后才知道,她原本并不想置凡尘于死地,但连奇报知她时大军已调集完毕。凡尘虽对她有相助之恩,但毕竟佛门乃秦王属下,而凡尘又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天道高手,对大赵国危胁甚大赵茗也不便再徇私命连奇撤兵。
连奇有些着急,道:“长……叶先生,凡尘和尚武功高强,如今我大军已将他师徒团团围住,叶先生何必再赴险境?”
赵茗叹道:“似凡尘这般的高手,天下又能有几人,今日命丧此地,是为两国之争,而非为私怨。叶某总要见上他一面。”
连奇不敢再多说,只好退到了一边。赵茗看了看楚铮,道:“楚铮,你也随我来吧。凡尘毕竟与你亦有渊源。”
楚铮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多谢叶先生。”
楚铮摄神屏息,轻手轻脚地跟在赵茗身后,暗暗祈求苍天让赵茗忘了回天鼎之事,但想想这实在有些不可能。
赵茗忽然叹道:“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终究无法与大军相抗衡。凡尘大师曾试着冲过几次,都被箭雨逼回去了。”
楚铮深知军中强弓的厉害,箭杆有成人拇指粗细,箭头全由精铁铸成,那弓两个寻常人合力方可拉开,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以上,自己的禁卫军十一营中也有二百名这样的弓箭手,不少人还有三箭连发的本事,操练时那群箭齐发的景象自己看了都恐怖。今晚弓箭手至少有两千人左右,凡尘武功再高也是无计可施。
赵茗听楚铮并不搭腔,也不再说话。两人走到破屋前,赵茗提气高声说道:“凡尘大师,叶茗求见。”
“原来是叶施主,老衲这边有礼了。”凡尘缓步从屋内走出,虽然身上的袈裟有多处破裂,可面容依然安详如故。
赵茗还礼道:“叶某心中实是有愧,不敢再受大师之礼。”
凡尘淡淡一笑,见楚铮站在一旁道:“楚铮,你果然来了。”
楚铮默默无言,只是俯首一礼。
赵茗诚恳地说道:“大师,请听叶茗一言。虽说是因两国之争,但叶茗绝不想大师在此被害,若大师能立下重誓此生永不离赵,不再与西秦有任何瓜葛,叶茗立刻下命撤兵,并为大师寻一青山绿水之所作为静修之地。”
凡尘合什道:“叶施主的好意老衲心领了。老衲已经七十有三,世人有此岁数已属高寿,生亦何欢,死又何惧,况且佛门并非老衲孤身一人,西秦百姓中信徒更是以数十万计,秦王对我佛门已心生不满,老衲岂能贪生留于赵国?”
赵茗叹了口气,道:“既然大师意已决,叶茗也不再勉强。听说佛门高僧有圆寂一说,大师宽心去吧,叶茗会勒令赵国军士不得打扰。”
凡尘道:“多谢叶施主。老衲还有一不情之请,能否让楚铮与老衲一谈?”
赵茗看了楚铮一眼,道:“此人原本就是为大师而来。叶茗在外等候,大师请便。”
赵茗返回赵军营地,连奇迎上来道:“楚家小子与那和尚看似颇有交情,叶先生,不得不防啊。”
赵茗头也不回,道:“楚家有再多不是,也不会与西秦勾结,你多心了。”
楚铮随着凡尘进了破屋,过了约一个时辰仍不见出来,连奇在原地不停打转,忍不住又对赵茗道:“叶先生,似有些不妙啊。”
赵无忌在一旁也道:“是啊,叶先生,现在该如何是好啊?”赵无忌担心的则主要是楚铮的安危,太尉大人的公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自己这禁卫军统领可真当到头了。
赵茗负手而立,仰望着夜空,对二人之话置若罔闻。
连奇和赵无忌互相看了一眼,均感无奈。赵无忌恨恨地看着赵茗背影,都是这姓叶的,硬生生将楚公子送入虎口,老子若有什么麻烦拼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忽然,远处传来了凡尘的诵经声,声音虽细,但清晰可闻:“尔时世尊知诸世界,若天魔梵,若诸沙门,若波罗门,若楗达缚,若阿素洛,若诸龙神,若诸菩萨摩诃萨众,住最后身绍尊位者,若余一切法有缘人非人等,皆来集会……”
诵经声渐渐地大了起来,到后来每个人都觉得凡尘似在自己耳边诵读一般。持弓的士兵慢慢松开了弓弦,手握刀剑之人也缓缓放下了兵器,原本肃杀的军营内竟弥漫着一种祥和之气。
连奇忍不住说道:“这和尚功力之实是骇人听闻。”
赵茗低下头来,轻声说道:“可惜了。”
又一人的诵经声响起,似是凡尘的弟子迦罗的声音,只是与凡尘相比声音细微多了。
凡尘诵经声突然又高了几分:“应以无着而为方便,圆满般若波罗蜜多,诸法性相不可得故……咄!”最后一个“咄”声更是远远地传了出去,赵茗等几个站在大军之前的人只觉一阵劲风袭来,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赵茗眼露奇异之色,叹道:“凡尘大师已经归天了。”
赵无忌一听,道:“那我们是否冲进去?”
赵茗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怎么当上这统领的?去准备撤兵吧。”
赵无忌心中大怒,但一想连大内连总管对此人也颇为尊敬,自己未必得罪得起,只好悻悻地走开了。
迦罗的诵经声渐渐变得哀伤起来。楚铮慢慢地从屋内走出,来到赵茗身前道:“叶先生,大师已经圆寂了,留遗言让下官将他火化了。”
赵茗点点头,忽然咦了一声:“你获益不小啊,伤已基本痊愈了吧。”
楚铮心中郁闷,自己已经尽力掩饰了,没想到赵茗还是一眼便看了出来。
楚铮道:“叶先生,凡尘大师既已西去,他的弟子迦罗武功不弱,就交予下官看管吧。”
赵茗知道将迦罗交给楚铮,十有八九要被他私自放了,只是她对逼死凡尘心中也有些歉疚,但凡尘毕竟是自己圆寂的,放迦罗回西域也可将详情告知佛门,赵国与佛门之间的仇恨也许可以淡一些,于是道:“好吧,迦罗便交予你看管。赵无忌,退兵。”
赵无忌领命而去。连奇斜眼看着楚铮,道:“楚将军,迦罗你可要看管好,千万别徇私放他走了,宫内随时会派人来察看的。”
楚铮见赵茗已经默许此事,他连奇算什么东西,楚铮正为凡尘圆寂之事烦闷,听连奇语中带刺,登时白眼一翻:“本将军就是把他放了又怎样?你吃了我啊?”
连奇差点儿气得背过气去,喝道:“大胆!”说完,便一拳打向楚铮。
楚铮浑然不惧,照着连奇的拳头也是一拳轰过去,凡尘圆寂前用佛门密法为他治好了内伤,楚铮现在只觉精力充沛,骨子里都在发痒,想舒展一下筋骨,正好连奇送上门,他当然乐于奉陪。
两拳在空中相接,顿时发出一声巨响,楚铮岿然不动,连奇却闷哼一声连退好几步,右拳疼痛欲裂,惊骇地看着楚铮。他对楚铮会武之事不甚了解,虽也曾听说楚太尉家五公子在禁卫军以勇猛著称,但军中马上功夫与武林绝学完全是两码事,连奇也并未在意,方才他那拳才使了三分劲,而楚铮却憋足了十分,连奇当然要吃大亏。
楚铮弹了一下衣衫上的尘土,抱拳肃然道:“久仰大内四圣卫之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茗差点儿笑出来,这少年耍宝的功夫确是一流,咳嗽一声道:“楚铮,在这瞎胡闹什么。凡尘大师对你有恩,还不快去完成他的遗愿。”
楚铮笑嘻嘻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连奇心中不忿,道:“长公主为何偏袒这小子?”
赵茗道:“连总管,本宫知道你忠于储君,可他日后是敏儿夫婿,也算是我皇室中人了,彼此间还是容让些吧。”
看着冉冉的火苗渐渐地熄灭,楚铮和迦罗拨开灰烬,寻找着凡尘的舍利子。楚铮想起凡尘大师刚刚收了自己做他的俗家弟子,又运功为自己疗伤,而现在却已生死之别,不由黯然神伤。
迦罗叹道:“师父果然是大德高僧,舍利子颗数之多乃我佛门仅见。师弟,依照师父遗言,为兄挑选了三颗舍利留给于你,期望你能妥善保管。”
楚铮接过用小瓶装好的舍利子,恭敬地放入怀中,道:“迦罗师兄,暂时先委曲你一下,在我禁卫营歇息一宿,明日小弟再送师兄出城。”
迦罗叹道:“看着师父欣然坐化,若不是要将师父舍利送回灵山古寺,为兄真想追随他老人家而去。师父一生收了九位弟子,没想到坐化前又得师弟入门,实是佛祖庇佑。楚铮师弟,你要谨记师父之言,中原一统势在必行,他日你如果做到了,若能善待百姓,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最大功德,胜过我等念经打坐、日行几善千万倍。”
楚铮俯首道:“楚铮多谢师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