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并不知父亲的决定,一心扑到治理鹰堂之事上。楚芳华四人将鹰堂的几大执事一一找来与他谈了话。不出他所料,除了青堂执事张伯昌对他毕恭毕敬、有问必答外,其余几人虽然面子上也礼数十足,但举止中还是有一股轻视之意。
楚铮不以为意,至少表面上仍表现得十分谦逊,一副晚生受教了的模样。他的心思目前只放在赤堂和青堂,其他几堂暂时还无暇理会。
此时楚铮书房内站立着两人,一人便是那青堂执事张伯昌。楚铮看着这张老头,心思却在不停转动。陈振钟毕竟不是青堂中人,当日所说的青堂状况并非全部属实,这红脸膛的张伯昌老是老了些,可一点也不糟,当年青堂势力去了大半,他立即感受到了危机,五年来从民间精挑细选了几十个少年少女,想尽办法将他们送进宫里。如今这些人大都已经在宫里站稳脚跟,有几人还混到了皇上和储君宫中,只是还未受到宠信而已。可以说青堂看似破落,但其能力远非鹰堂其他人所想的那般不堪。
在张伯昌提供的青堂属下的名单中,有两个人很快引起了楚铮的注意。
这两人是兄弟,哥哥叫陆锋,弟弟叫陆鸣,兄弟两人出身于书香门第,原先家里还算富裕,也有不少良田,就因为这几块田地与当地一家大户人家起了纠纷。楚铮翻看了一下,发现这家大户人家他居然熟悉,就是那太平展家。展家为了得到那些田地,便勾结官府将这两兄弟的父亲陷害入狱,不久,这两兄弟的父亲不堪受辱,在狱中上吊自杀,母亲激愤之下也投井身亡。兄弟两人被逼得走投无路,幸而被鹰堂中人所救。张伯昌见他们兄弟能写会道,便将他们编入青堂,并许诺帮助他们复仇,但条件是兄弟两人中要有一人净身入宫。两兄弟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只是在何人进宫的问题上两人争执不下,结果陆锋偷偷溜出去找人净了身,弟弟陆鸣无奈之下只好哭送哥哥进了宫。
站在张伯昌身后的就是那两兄弟中的弟弟陆鸣,年纪只有十七八岁,神情有些拘谨。他只不过是青堂的一个寻常弟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有机会跟随执事来拜见堂主。
楚铮看了陆鸣一眼,对张伯昌道:“他哥哥陆锋是在储君宫是做什么?”
张伯昌躬身道:“陆峰目前是负责为储君打扫书房,但储君不好读书,所以平日也见不了几次。”
楚铮想了想问道:“张执事,青堂这几年送入宫的人相互间认识吗?”
张伯昌摇了摇头:“并不认识,这些人都是分开逐个安排进宫的,即使向宫外传递信息,也都是用暗语写好后放在一指定地点,由专人负责传送。”
楚铮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陆鸣说道:“你与你哥哥时常联系吗?”
陆鸣道:“回堂主的话,属下与家兄有联系。属下奉张执事命在常茂酒楼做事,宫里也有些人知道我们兄弟是逃难来京城的,一个入了宫,一个在酒楼打杂。”
楚铮唔了一声,来回走了几步,对张伯昌说道:“以后他们两兄弟划入我属下,你另行安排专人为陆锋传递信息,直接送到我处。”
张伯昌一愣,俯身应是。
楚铮又对陆鸣说道:“你想法转告你兄长,就说本堂主答应你们兄弟,三年内为尔等铲平展家,并将展家家主的头颅送到你们兄弟面前。”
陆鸣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铮,直到张伯昌暗中踢了他一下才跪下不停磕头道谢。
楚铮淡淡说道:“起来吧。不过本堂主也有条件,给你兄长两年时间,两年内必须得到储君的信任,能侍候于储君左右,期间需要些什么帮忙的,尽可向本堂主提出。”
陆鸣忙不迭应“是”。
楚铮转过身,盯着张伯昌看了良久。张伯昌不由得感觉浑身发毛,后背出汗,俯首道:“堂主有何事尽管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铮森然道:“今日之事,只有此屋三人知道,不可泄露给任何人知晓。记住,是任何人,你明白吗?”
张伯昌有些迟疑,随即一咬牙:“属下明白,请堂主放心。”
“回去后,将你青堂内任何关于陆氏兄弟的记载全部销毁,就当他们兄弟从未在你青堂存在过。”
张伯昌再次俯首:“属下一定照办。”
楚铮坐到椅子上,往后一靠两眼微合,道:“张执事,你已五十了吧。”
张伯昌道:“正是。”
楚铮道:“你任青堂堂主多年,劳苦功高,日后你若退隐可享鹰堂供奉。你那儿子在青堂太委屈了,我跟父亲说一声,年内让他去外地先当个县令吧。”
张伯昌大喜,拜道:“多谢堂主。”
“嗯,下去吧。”
张伯昌和陆鸣走后,楚铮微微吁了口气,这棋他已经下出去了,就看陆锋是否管用了。但只寄希望于一人身上总感觉不是很稳妥,还需再找一些,最好是将储君身边全换上鹰堂的人就好了,那时自己想怎么修理他就怎么修理他。
楚铮走出书房,迎面刺目的阳光使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此时已正值盛夏,但也并不是太热,楚铮估算,也最多三十一二度,与后世动不动就三十八九度比起来实在是凉爽太多了。何况楚铮武功已有所成,已达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走在阳光里,毫无不适的感觉。
楚铮心中盘算着,青堂已经可以说是掌握在手了,赤堂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昨日他与楚天成一起去拜访了病榻上的赤堂刘老执事。刘执事倒也爽快,知道自己已无力再掌赤堂,便同意将执事之位让出,楚天成依楚铮的意思,提议由陈振钟执掌赤堂,刘执事也基本赞成。
楚铮本来还想去拜访一下鹰堂的三位老供奉,可惜吴安然不在,只好放弃了。想起这事楚铮就觉得有些奇怪,吴安然这两天不知上哪去了,楚铮曾派翠苓去他住处找过,春盈也不是很清楚,只说这两天一大早小厮欧阳枝敏就在门外等候,她还以为吴安然是到楚铮的踏青园来了。楚铮真搞不懂了,吴安然放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不管,领着欧阳枝敏上哪瞎混去了?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边欧阳枝敏将院门推开条缝隙,偷偷溜了进来,正好被楚铮看个正着,冲他喝道:“欧阳,你给我过来。”
欧阳枝敏吓了一跳,见是楚铮叫他,登时脸色大变,想逃又不敢逃,站在原地两腿瑟瑟发抖。
楚铮越发狐疑,走到欧阳枝敏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他满脸通红,问道:“你上哪里去了?”
欧阳枝敏战战兢兢地答道:“少爷,小人……”
他一开口,楚铮就觉得一股酒味扑鼻而来,登时脸色一变:“你这小厮好大的胆,敢偷偷喝酒?”
欧阳枝敏扑腾一声就跪到地上,道:“少爷,不是小人要喝,是吴先生非要让小人喝的。”
楚铮不解道:“吴先生让你喝的?你们这几天上哪去了,在什么地方喝的?”
欧阳枝敏看着楚铮,犹犹豫豫地不敢说。
楚铮冷哼一声,道:“是不是吴先生不让你说?”
欧阳枝敏摇了摇头,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是,是小的不敢说。”
楚铮心中恼怒,厉声说道:“他既没让你瞒我,你为何不敢说,说!”
最后一个“说”字楚铮无意间运上了内劲,欧阳枝敏顿觉耳边好似一声炸雷响过,把他震得头晕眼花。
整个踏青园内的人都给惊动了,纷纷出屋看发生了什么事。楚芳华等人见是楚铮在训斥下人,与己无关,便又回屋了。柳轻如主仆三人没什么顾忌,心中也有些好奇,就走了过来。
柳轻如走到楚铮身边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楚铮没好气地说道:“这小厮胆子也太大了,胆敢偷偷溜出去喝酒。”
柳轻如啊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公子。小欧阳平时很老实的,怎么会做这种事。”
翠苓在一旁口中啧啧有声:“小姐,这世上外表忠厚,内心奸诈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小婢也没想到小欧阳也是这种人。”
欧阳枝敏哭丧着脸看着翠苓,道:“小苓姐,小的冤枉啊,是吴先生让小的喝的。”
楚铮道:“那你给我说,吴先生带你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何喝酒。”
欧阳枝敏已被楚铮刚刚那声大喝吓破了胆,不敢再作隐瞒,小声说道:“吴先生带小人到窑子里去了,在那喝的酒。”
柳轻如听得“窑子”二字,顿时脸色一白。旁边翠苓一听便想起了当年在南齐的凄惨日子,怒不可遏,一脚踢了过去,口中骂道:“欧阳枝敏,你这混账东西。”
可怜欧阳枝敏措不及防,被翠苓一脚踢在下额,登时晕了过去。
柳轻如急道:“翠苓,住手,要打要罚也是公子的事,你这是干吗。”
楚铮倒冷静下来了,他知道吴安然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人,在平原城那么多年他一次这种地方都没去过,不可能到了京城就性情大变,定是有所图才去的。
楚铮看了看欧阳枝敏,只见他龇着牙躺在那里人事不知,回头瞪了翠苓一眼,道:“你太放肆了。”
柳轻如也道:“你给我进屋,没我的允许不准再出来。”
翠苓见这小两口齐声训斥自己,眼一红,转身往屋内跑去。
楚铮命紫娟端来一盆水,往欧阳枝敏脸上一泼,欧阳枝敏呻吟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楚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欧阳枝敏挣扎着爬了起来,摇了摇头道:“小的没事。”
楚铮问道:“师父回来没有?”
欧阳枝敏答道:“吴先生是和小的一起回来的,他老人家应该是回屋了吧。”
楚铮道:“那好,你与我一起到他那里去一下。”
两人走到吴安然的住处门口,楚铮脚步突然一顿,凝神听了听,怪笑一声,冲欧阳枝敏作了个嘘声的手势,走到门前倾听,欧阳枝敏莫名其妙,也学着楚铮走到门前竖起耳朵,隐约听到屋内传来阵阵吵闹声。
楚铮忽然往旁边一闪,门突然打开,吴安然夺门而出,将站在门口的欧阳枝敏撞了个四脚朝天。
吴安然毫不理会,又径直跑了十好几步才停下来回身骂道:“你这疯婆娘,怎么就不讲点道理啊。”
春盈左手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右手拎着把扫把走了出来,骂道:“你说你是为五公子办事去了,可翠苓上午还奉五公子之命来找过你,说,你上哪鬼混去了,一身的酒气。”
楚铮在一旁忍住笑,咳嗽了一声,道:“春盈姐。”
春盈这才发现楚铮,不好意思地说道:“是五公子啊,你怎么来了。”往地上一看,“这不是小欧阳吗,怎么躺在地上,快起来。”
楚铮道:“春盈姐,你莫怪师父,的确是我让他去办事的。”
春盈有些不信:“那怎么翠苓上午过来说五公子是你找他。”
楚铮只觉嗓子发痒,又咳了几声,道:“原本我以为师父和小欧阳昨日已经将事办完了,这边又有些琐事需师父帮忙,才命翠苓过来的。方才欧阳回来后才知那事比较繁琐,昨日未曾办完,所以师父今日又去了。”
春盈疑道:“五少爷,是什么事啊,怎么这么麻烦?”
楚铮脸一板,说道:“那是父亲交代下来的,我觉得力所不逮,才求师父帮忙的。”
春盈听是楚大人交代的,不好再问,可还是有些怀疑,道:“那他怎么满身酒气的?”
楚铮道:“春盈姐,这有什么啊,师父见时间不早了,便与欧阳在常茂酒楼里吃了个饭,喝了点酒也是正常的事,不过师父也有不对之处,怎么能让也欧阳喝酒呢。”
春盈摇了摇头:“不对,喝酒怎么会喝得满身的脂粉味?”
楚铮听了两眼一白,顿时语塞,暗道师父你自求多福吧,徒弟是帮不了你了。
吴安然急中生智,道:“那是小欧阳为紫娟那丫头买的胭脂水粉,这小子不小心,一下子弄到我身上了,不信你闻闻欧阳身上也有。”
楚铮脸色一变,转头闻了闻,果然一股脂粉味,他这些日子一直与柳轻如等儿女待在一起,已习惯了这股味道,所以方才也未注意,此时仔细一闻才闻了出来,而且发现这脂粉味与柳轻如所用的大不相同,有些刺鼻,显然是粗劣之物。
楚铮心中恼怒,暗想本公子还没到这种地方见识过,你这臭小子倒先去开荤了。
所幸春盈没觉察出来,似乎相信了吴安然的话,哼了一声,问道:“五少爷,那明天你师父还要出门吗?”
吴安然刚想开口,楚铮抢着说道:“去,当然要去,明天我会亲自陪师父去,请春盈姐放心。”
在回去的路上,楚铮向欧阳枝敏刨根问底,这几天和吴安然一同出去究竟干了什么。可惜欧阳枝敏也不是太清楚,他只跟吴安然逛了一个又一个青楼,有的青楼吴安然进去转了一圈就走了,有的则仔细观察了好久。转了两天后,吴安然今日领着欧阳枝敏进了一个已经转过几次的青楼,又叫了好多姑娘陪他们两人喝酒,欧阳枝敏开始怎么也不肯喝,可吴安然大手一挥,几个姑娘便围了上来,莺莺燕燕不停地劝欧阳枝敏喝酒。欧阳枝敏哪见过这个阵势,稀里糊涂地就喝了。
楚铮听完了笑骂道:“你可真没出息。”心里却寻思师父绝对不是单纯去青楼玩的,否则只需挑家最好的进去就行了,肯定是另有所图。
回到踏青园内,刚进门,紫娟迎了上来道:“夫人来了,正在屋内等着少爷。”
楚铮听了不敢怠慢,快步走进屋,见楚夫人正与柳轻如说着话,笑道:“娘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孩儿,听人说娘不是到外公府上去了吗?
楚夫人没好气地道:“怎么,你嫌娘来你这多了?”
楚铮原本想说笑几句,却发现楚夫人眉间带有愁容,正色道:“孩儿不敢。”
楚夫人看着楚铮,想起楚轩和楚原不久就要离京,一时间心乱如麻。三个儿子她虽是最疼爱楚铮,但楚轩和楚原也是亲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为了楚铮,这两个儿子就要离开她了,特别是楚轩,将长久居住在平原城,以后见面的机会恐怕就不多了。
楚铮和柳轻如见楚夫人沉默不语,且神色黯然,相互看了一眼,均觉得茫然不解。
楚铮轻咳一声,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楚夫人惊醒过来,暗叹这也不是铮儿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错就错在他们生在楚家,而且三兄弟都是如此出色。
楚夫人随口道:“没什么了,只是你两位哥哥过两天就要离京了,娘有些舍不得他们,故有些伤感而已。”
楚铮奇道:“这才来京城几个月,怎么就让两个哥哥离京了,为什么?”
楚夫人觉得自己失言了,此事还是不要让楚铮知道是由他而起的好,于是道:“这是你父亲的主意,前些日子你父亲将那么多族人外放为官,为了避人口舌,便将你两个哥哥也外放到南线去,况且轩儿和原儿留在京城禁卫军中也不好,整天跟一帮世家子弟嬉玩打闹,还不如到南线军中去历练一下。
楚铮心中生疑,父亲楚名棠又岂是怕被说三道四之人,不过既然楚夫人都如此说了,他也不便再追问下去,只好说道:“原来如此。”
屋内顿时沉默下来。
楚铮见楚夫人有些心不在焉,道:“不知娘找孩儿有何事?”
楚夫人也不愿再谈此事,强笑道:“听你父亲说,铮儿你这几天在鹰堂干得不错啊,你父亲和娘都为你高兴。”
楚铮道:“娘过奖了,这全是托爹娘之福,孩儿哪有什么本事。”
楚夫人一笑:“铮儿,在娘面前还耍什么滑头。”说着掏出一本书册,道:“这个给你吧。”
楚铮接了过来,口中问道:“这是什么?”
楚夫人道:“这是由娘掌管王家‘狼堂’的部分人手,为首之人就是以前府内的高总管。铮儿你初掌鹰堂,手下可用之人不多,而且堂中对你不服的人甚多,这些‘狼堂’的人员都已跟随为娘多年,对娘忠心耿耿,高总管又是看着你长大的,娘将他们暂时交给你,定对你大有助益。”
楚铮打开来看了看,沉默不语。若是两天前他得到这股势力,必然欣喜不已,但如今赤堂和青堂他已基本掌控在手,再让这股外来势力插手进来,楚铮总觉得有些不妥。
楚铮合上书册,向楚夫人问道:“此事外公知道吗?”
楚夫人道:“当然知道,为娘已经向你外公请示过来,你外公最疼你这外孙,怎可能不答应?”
楚铮将那本书册递还给楚夫人,道:“娘的好意孩儿心领,但这些‘狼堂’的人孩儿还是不要了吧。”
楚夫人并不伸手去接,奇道:“这是何故?”
楚铮道:“孩儿身边已有些人手,目前也已够用。况且鹰堂与狼堂昔日敌对多年,如今虽有好转,但彼此心中仍有芥蒂。孩儿毕竟是鹰堂堂主,鹰堂中人大都与楚家沾亲带故,如果孩儿借用外来人手掌控鹰堂,即使成功了,鹰堂中人也不会心服。”
楚夫人怔怔地看着楚铮,良久才叹道:“铮儿,你果然已经长大了,你父亲没有看错你。娘是妇道人家,考虑事情的确不如你们父子周到。”
楚夫人起身道:“好了,娘走了。以后的事情就你就自个做主吧,真有什么难处了,再来找为娘,娘再给你出出主意。轻如,你替我好好照顾铮儿,别让他累着了。”
楚铮道:“娘,你别急着走,孩儿倒确有一事要麻烦‘狼堂’。”
楚夫人一愣道:“是什么事,难道鹰堂办不了吗?”
楚铮笑道:“鹰堂办也能办,只是太费事了些。‘狼堂’上次曾查找到轻如姐的表弟在南齐苦力营中,请娘让他们将此人救出来,轻如姐定对娘感激不尽。”
楚夫人看了柳轻如一眼,微笑道:“轻如谢为娘,你就不谢了吗。”
楚铮呵呵一笑,道:“孩儿跟娘还客气什么。”
楚夫人笑骂道:“小滑头,不要有了媳妇忘了娘就好。”
楚夫人走后,柳轻如向楚铮盈盈拜倒:“多谢公子出言抢救妾身表弟。”
楚铮忙将她扶起道:“轻如姐你这是做甚,这事原本就是我早就答应过你的。”
楚铮见柳轻如脸仍红红的,笑道:“轻如姐,娘将你已经许给我好几天了,你怎么还如此害羞。”
柳轻如瞟了他一眼,幽幽叹道:“公子和夫人的感情真让妾身羡慕,当年……”突然话音一颤,说不下去了。
楚铮知道柳轻如自伤身世,道:“轻如姐,这里也是你家,有我在一日,没人能欺负到你。”
柳轻如心中感动,嘴上却说道:“妾身不过是一侍妾而已,哪能当得公子这般宠爱。”
楚铮一听此言,也感觉有些苦恼,像他这种大户公子就算父母再疼爱,娶正妻仍不由得他做主,天晓得那女子是美是丑,是凶还是温柔。
楚铮摇了摇头,将这烦恼事先抛在一边,拉起柳轻如手,正想再安慰柳轻如几句,门突然被推开,一人闯了进来。楚铮大怒,正想出口斥骂,却见来人是吴安然。
吴安然见楚柳两人双手相牵,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但就此再退出去,又未免太做作了些,只好装作视而不见,找了张椅子自行坐下。
柳轻如大羞,连忙将手抽了出来。楚铮也讪讪然,对吴安然说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吴安然没好气地说道:“让你那两个丫头给为师准备间屋子,为师今夜就住这了。”
楚铮突然发现吴安然左额上有一块淤青,不由得大奇,问道:“师父,你额头上怎么了?”
吴安然摸了摸,果然感觉隐隐阵痛,忍不住破口大骂:“贱人,居然下手这么狠。”
楚铮笑嘻嘻地说道:“师父,怎么是春盈姐打的?这倒奇了,徒儿不是帮您圆谎了吗。”
吴安然顿觉失言,看了看楚铮,知道也瞒不过他,只好说道:“你和欧阳走后,为师以为没事了,没想到春盈关上门就拿起扫帚又打,为师措手不及,连挨了几下,原来她根本就没信你的话,说什么你们踏青园的女子根本不可能用那种胭脂水粉。跟这妇人又讲不清,为师不想与她计较,只好出来了。”吴安然本想到外边凑合一夜,但摸摸身上分文未带,他是个极为自傲的人,耻于做那种屑小之事,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沦落到楚府了。
楚铮笑得喘不过气,道:“这胭脂的谎言可是师父你说的,徒儿可没说,你和欧阳身上染到的胭脂水粉的确也太次了,春盈姐以前在娘身边侍奉的,一闻就分辨出好坏来了,怎能瞒得过她。”
见吴安然用那种杀人的眼光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楚铮渐渐觉得有些不妥,不再笑了。
吴安然用手在额头揉了几下,暗中运气将淤血化开,那块淤青由浓转淡,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楚铮实在忍不住,又笑道:“师父内力果然高强,难怪春盈姐那般泼辣,徒儿以前却从未在师父身上看见过伤痕。”
吴安然拿起个杯子作势欲掷,楚铮忙对柳轻如说道:“轻如姐,快用晚膳了吧,你去出去看看,让紫娟多做几个菜,来京城后师父第一次到此吃饭,千万别怠慢了。”
柳轻如出去后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见楚铮和吴安然两人仍在大眼瞪小眼,抿嘴笑道:“师父真是来巧了,厨房间里今天刚到许多新鲜菜,过一会儿请师父尝尝紫娟的手艺。”
吴安然见柳轻如回来了,故意大声向楚铮问道:“铮儿,你明日真要与为师一起到青楼去?”
楚铮一听顿感不妙,偷偷向柳轻如看去,见她脸色果然大变,急道:“师父,你在胡说什么?”
吴安然慢条丝理,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为师明天要去京城有名的青楼‘万花楼’,你非要跟着去,可这事总得和轻如说一下吧。”
楚铮冷静下来,心思飞转,正色道:“师父,徒儿何时说过要去什么‘万花楼’了?”
吴安然哼了一声,道:“你方才不是在为师门口说明日要亲自陪为师出去吗?”
楚铮道:“那是徒儿听欧阳所说,师父你让他明日仍到门外等候,徒儿心想师父既然未曾尽兴,那我这做徒弟的只好帮师父再圆个谎,免得师父你明日无法出门。不过欧阳枝敏师父你就不要再带他去了,他虽是您的记名弟子,但也是徒儿踏青园内的人,师父让他陪你花天酒地,如果学坏了怎么办,以后这小厮徒儿还敢留他在身边吗?”
吴安然没想到楚铮不但不承认,还倒打一耙,正想开口,楚铮抢着又说道:“至于徒儿,怎么可能明日陪你出府呢,我先前就和轻如姐说过,明日要与她一起去拜访鹰堂的三位老供奉,原本是想与师父一起去的,既然师父有要事想去青楼,徒儿只好让轻如姐陪着一起去了。”
柳轻如想了想没错,楚铮是与她提过此事,脸色顿时缓和下来,只是看向吴安然的眼光中多了几分不屑。
吴安然被楚铮连捎带打,说得一点脾气也无,只好坐在那边生闷气,良久才道:“那天魅门的人你也是不想见了?”
楚铮一惊,道:“师父,你找到天魅门的下落了?”
吴安然不答,楚铮见柳轻如有些迷惑,解释道:“天魅门与师父同出一门,我觉得手下人手太少,故托师父寻找天魅门,看来师父已经有他们消息了,师父,是不是?”
吴安然懒洋洋地说道:“不错,天魅门通常以青楼为驻脚之地,为师这两日转遍了京城大小青楼,才在万花楼中发现了天魅门的暗记,便也留下了血影宗的印记,准备明日再去。”
楚铮起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师父,师父这么为徒儿操心,唉,徒儿竟然还以为师父是沉迷酒色而恋倦不归,真是该死,还望师父恕罪。”
吴安然听出楚铮语带调侃,却又发作不得。
这边柳轻如说道:“公子,那你明日先与师父去万花楼吧,寻找天魅门的事要紧,拜见三位供奉也不急这一时。”她此时也想通了,楚铮并不是好色之徒,要不然也不会在把她许给他之前,楚铮连她的手都未曾碰过一下。
楚铮沉吟道:“轻如姐说得也有理,那今日就请师父住下,明日我们一同前往。就把欧阳也带上吧,有个小厮在身边也方便些,反正有本公子看着,他学不了坏。”
吴安然看着这小两口,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对柳轻如叹道:“轻如,你这么相信这小子,迟早会吃大亏的。”
柳轻如一笑,道:“师父,公子做何事,都有他的理由,何况是成大事之人,岂可拘于小节,小女子只有一旁协助之心,绝无阻拦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