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是东海的琅琊王叫人送来的,个大,肉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几千里路,送到韩家岭的时候依旧活蹦乱跳。
作为回礼,李曜送了他新割下来的金针菇,还有红的、白的两种面包果。对琅琊王来说,这可比金银铜珍贵得多。
初六,李曜从晋州请来两个戏班,在校场那边搭起戏台,轮番地唱。
十里八乡的村民们带着小杌子过来听戏,不管文戏武戏皆是看得热闹,尤其是净角出场,大伙往往是一通笑。
戏台一直搭到正月十五。
元宵灯会一结束,除了约定的铜钱,李曜又给了丰厚的赏银。村民们也自发地匀出来一些米面油粮送给戏班。
两个班主皆是千恩万谢,连连说这是许多年来他们唱得最舒心的一回。
可不是么,没有好色的男主子觊觎伶人,也没有贪心的奴仆克扣辛苦钱,村民们淳朴又捧场,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
过了元宵,这个年算是彻底过完了。
正月十七,韩家岭迎来了第一波客人。
“本官奉命前来拜会长安侯,此为官家谕旨,还请侯爷前来接旨。”
说话者穿的是二品官服,是朝廷派来的使臣。
李曜对此并不惊讶,只觉讽刺。
年前朝廷气势汹汹讨伐大宁,李曜不费一兵一卒,便让数十万大晋军丢了大半——此事已传遍各国。
东海的琅琊王同李曜交好,专门给他送来一封信,短短数语,满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外的南蜀、南楚、南汉、南诏四国,同晋室虽为盟友,更是竞争关系,前朝后宫茶余饭后谈的也是这个,多半是看石裘的笑话。
不仅是石裘本人,连带着整个大晋朝廷可以说是结结实实地丢了个大脸。
作为表面上“弱势”的一方,李曜没有主动和谈,晋室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李曜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官家却急,尤其是在大宁与琅琊互送年礼,表明了结盟的立场之后。
这不,将将正月十七,堂堂二品大员——礼部尚书姜之航便轻车减从来到韩家岭。
按照这个时间推算,对方估计是年都没过,便出发了——可见,石裘当真是急了眼,竟然连体面都顾不上了。
然而,李曜并没有被他的“诚意”所打动,根本不乐意给这个面子。
李四郎大马金刀地站在厅中,面无表情地说:“大兄病了,不便会客。”
“竟是病了么?”姜之航混迹官场二十年,最大的本事就是演戏,且演得情真意切,“近来天寒,长安侯日夜操劳,莫不是染了风寒?”
“大兄身强体健,怎会忌惮小小的风寒?”李四郎语气生硬。
面对这个比自家儿子还要小几岁的少年郎,姜之航忍了忍,小意逢迎,“那是……”
“被官家气的。”李四郎丢给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眼神。
姜之航当即噤声——这话再谈下去,就不是他能承受的范围了。
不得不说,李曜把李四郎派出来打头阵,当真是机智。
姜之航浸淫官场多年,练就出来的一身好口才,然而在他这里完全使不上,李家四郎只要认准了一个理,那就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好在,姜之航是个识趣的,不仅没有指摘他的无礼,反而态度更加谦和,“既然侯爷身体不便,可有代为接旨之人?”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讽刺——“代为接旨”,前朝后世想来再也没有第二人了!
李四郎瞅着这人还算不错,下马威给完了,也便按照李曜嘱咐的,稍稍给了点面子,“二兄在家,大人若不弃,可代为一续。”
“不弃不弃。”姜之航忙道——即便从前做小吏的时候,他也没这么憋屈过。
好在,李三郎性子活泛,又天生长着一张和善的脸,态度十分热情,再加上颇受重用的莫先生,也算让姜之航面上好看了些。
他出发之前官家划了两条道道,最上面一条标明了朝廷最希望得到的结果,即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至于下面那条,自然就是官家愿意付出的最高代价。
姜之航原本想着,虽说不能达到最高的道道,至少也要在李曜能接受的范围内求个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