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卯吼道:“少胥、空儿,去援城门!”
“是!”
卓勒泰前两次进攻,都主攻东城门,想集中兵力一鼓而下,晟军的防守重地、火力集中点自然也是东城门,所以东城门最难打、牺牲也最大。这一次他改变了策略,东城门依旧是主攻,但西、南两门也增派了不少兵力,虽然分兵就是分势,但他知道广宁兵寡,现在比他更加分不起。
卓勒泰的判断非常正确,如今守城的将士不过七八百人,一人要当十人用,虽然民兵有几千,但又如何能跟女真悍卒相比。不过,他也忽略了一点,只要使用得当,哪怕是羸弱女子,也能发挥出力量。
元少胥往西门,元思空、元南聿往南门。
俩人跑到南城门,往下一看,金兵盾甲如盖,一片一片横于头顶,护着攻城槌往上冲,后有弓箭手掩护。
元思空跑到陈宇隆身边:“陈大人,快给他们穿‘火服’!”
这火服是元思空给取的名字。他从史书里读到,有守将弹尽粮绝之际,将棉被点燃扔下城墙,威力喜人。火油消耗太大,早已不敷使用,就看这火服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了。
一队“女儿军”在元微灵的带领下,抱着棉被冲上了城墙,撒油、点火,两两联手,将起火的被子扔了下去。
那棉被颇重,稳当当地掉在了金兵的盾甲之上。
蛮夷的铸铁技术完全师于中原,且常年没有见进,所以至今用的还是木盾。木盾自然有木盾的好处,如廉价、轻便、防锈、防冻,但为了防水、防裂,通常要上几遍漆油,因此它有一个最大的缺点——怕火。
如火箭那般的星星小火,片刻便熄灭,通常烧不起来,然而一遇到大火,便是成片地被引燃,呈熊熊之势,整个攻城队顿时陷入了火海,有弃甲而逃的,马上被乱箭射死。
元思空吼道:“继续往下……”
话音未落,他突然被元南聿扑倒在地,一枚箭矢从他方才站立的地方飞过,元思空惊出一身冷汗。
“二哥,你没事吧?”元南聿紧张地摸了摸元思空的脸。
“没、我没事……”元思空扶正自己的帽盔,身上这套甲胄是临时找来的,他穿着大了很多,行动很是不便,但元卯命他必须穿着。
陈宇隆指挥着将士和民兵们协同作战,“火服”如纸片一般飞下城墙,若落到盾甲之下,则立时起火,若落到登城梯上,便能把一众人都刮下去,几十条火服下去,南城门的危机立解,金兵的攻势明显缓了许多,容他们有了喘息之机。
元思空道:“聿儿,你在这儿盯着,务必保护好大姐,我去看看爹。”
元南聿担忧道:“那你自己可要小心,箭不长眼睛,你得长眼睛。”
“放心吧,你也要小心。”元思空爬了起来,往东城门跑去。
元卯还在扯着沙哑的嗓子指挥。东城门的情况果然比其余两门都严重得多,攻城槌已经撞上了城门,爬城的士兵如蚂蚁一般密布于梯子之上,打下去一批又上一批,城根之下堆砌的死尸简直触目惊心。
元思空跑到元卯身边,颤声道:“爹,东城门怕是守不住了,不如派火铳手去城门口迎金贼吧。”
他们竭尽全力了,到底还是不行吗?
元卯将元思空拽到自己身后,大声道:“我相信胡百城,他必不叫我失望!”
突然,金军之中传来奇怪的号角声,那是他们从未听过的信号。
卓勒泰调转马头,在原地转了一圈。
元思空大喜:“爹,肯定是胡大人袭营的消息传来了!”
元卯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赤红地双目死死盯着卓勒泰。
卓勒泰会如何抉择呢?
元思空心想,若他是卓勒泰,便不顾大营,只要集火攻下广宁,还愁吃喝吗?可卓勒泰身为三军主帅,做任何一个决定,已经跟有没有魄力无关,思虑甚多,必然举棋难下,他知广宁危急,却不知广宁的危急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尤其是广宁还有兵力分出去攻击他的大营,让他更难以判断,他已经在这座城池之下败走两回,若放弃大营,而广宁依旧攻不下来,他将粮草尽失、腹背受敌,那才是真正的大败。
元思空赌的,就是他一定会回救大营。
很快地,卓勒泰就做出了一个稳妥的决定——鸣金收兵。
元思空一把抓住了元卯的胳膊,激动得心肺都要炸裂。
卓勒泰收兵了!他已经落入了自己设好的棋局!
卓勒泰不愧金国名将,戒律森严、令行禁止,临阵收兵原本是仓促之举,他却收得有条不紊。如元思空所料,他派左右两翼骑兵先行,奔赴大营救援,自己则亲率一只骑伍断后。
元卯狂喜:“卓勒泰退军了!”
“卓勒泰退军了!”城上守将纷纷高喊,声音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广宁城,城内一片欢呼之声。
元卯转身,目光扫过身后众将士:“依计行事,我需一名勇将,领五百骑兵,带火铳冲击卓勒泰中路军,谁人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