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宴北身上的病,金陵的人都知道,但京城的人却不知。
他到京城的第二年,就已经有不少姑娘向他传达过爱慕之意,他委婉拒绝的功夫已经非常娴熟,为了不让旁人看出异样,他总是隔三差五的跑去京城最大的青楼里,强忍着去跟那些姑娘接触。
有时候能面对面坐上半个时辰,都是非常大的进步。
可是渐渐的,梁宴北便发现温禅也喜欢往玉扶楼跑,他得知这事之后,心里头一回有了异样的感觉,酸酸的,痛痛的,让他很不舒服。
是啊,正常的男子都好美色,也只有他才会对女子产生厌恶心里吧。
可梁宴北隐藏的太好了,他揽住温禅的肩膀,“殿下,今日去玉扶楼吗?咱们一起?”
温禅总是拿那双好看的眼睛看他,有着水墨一般的颜色,他回答说,“好啊。”
后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梁宴北会在夜间恬不知耻的钻进温禅的被窝里,以天冷的理由跟他挤在一起睡。
有许多个温禅熟睡的深夜,梁宴北都会睁开眼睛,专注认真的看着睡在身边的少年,一动不动。
他曾经想过,温禅会娶什么样的姑娘为妃,他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梁宴北知道皇宫里的争斗,也知晓皇嗣之间的你高我低,他在拿起一杆长/枪时,想的不仅仅是保家卫国,更是要为温禅杀出一片光明前途。
温禅若想做皇帝,他就扫除所有障碍,温禅若想做个散闲王爷,他就将所有的明枪暗箭挡在外面,不让温禅受到任何权势斗争的波及。
他要留在京城里。
舒适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梁宴北接了皇帝的圣旨,再次出征。
临行前他叮嘱了温禅许多,第一次变得如此啰嗦,可温禅也是认认真真的再听,仿佛是为了记住他的每一句话,专心致志的模样越发可爱。
漠北一行,去了三个月,就在彻底退敌的关键时候,京城传来噩耗,钟家起兵造反,杀进了皇城。
梁宴北第一个想到了他,立即放下手头所有兵,带着几个侍卫,快马赶回京城。
一路上几乎不曾有停歇,足足累坏了三匹马,甚至把侍卫都远远甩在了后面,只为了更快一些的回到京城。
昔日繁华的都城遍地是血,尸体似乎已经被处理,整座城化为空城,家家户户院门大敞,店铺无人,街道只有钟家士兵偶尔走动,血液凝固在地上,一遍遍的冲刷也没能洗干净。
城中能撤离的朝臣都撤离了,留下被杀的基本上都是平民百姓。
梁宴北的心一下子吊起来,迫切的想见到温禅,确认他无事。
他乔装打扮混入皇宫的士兵中,才听闻温氏的皇族已经全部葬身在钟家的刀下,唯一的例外就是烧宫自焚的九皇子。
看见被烧得焦黑的禧阳宫后,梁宴北怒火冲天,几乎按不住手里的剑,但他一次一次的劝自己冷静。
一定还活着。梁宴北在疯癫的边缘坚定这一想法。
他多次在禧阳宫周围转悠,想要找到蛛丝马迹。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一座小花园的假山石上,找到了一个极其不显眼的标记。
梁宴北瞬间就认出,这是温禅身边的那个小太监自创的记号,最初温禅才来武馆时,不喜欢练功,温禅就断他伙食,小太监阿福为了填饱自家主子,经常跑去外面买些吃的,然后悄悄藏起来,他会在藏起来的地方做一个标记。
但是每次都会被梁宴北发现,然后把那些吃的挖出来。
看到这个记号,梁宴北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赶忙绕着假山查看,果然在假山旁找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洞,他顾不得其他,直接将上面的遮掩全部掀开。
温禅就在里面。
他穿着单薄的太监衣裳,满身满脸都是灰尘泥土,抱着腿缩成一团,阳光照进去的瞬间,他像个惊弓之鸟一样猛地抬头,眼睛里都是深深的恐惧。
梁宴北见他这副吓坏了的模样,顿时心疼得不行,尽量温柔的笑着,轻声说,“殿下,我来救你了。”
温禅眼睛一眨,两行泪水就流下来,抓住梁宴北递出的手,被他拉出地洞。
梁宴北一把将他抱进怀中,感觉他身子冰凉,手脚僵硬,似乎没什么力气。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给温禅披着,严严实实的护住,低低道,“殿下别怕,已经没事了。”
温禅哭着说,“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了。”
“还有我,还有我。”梁宴北心疼的抱住他,反复道,“还有我呢,殿下。”
很快两人就被来回巡逻的侍卫发现,温禅被侍卫的大喝声吓到,又缩起脖子紧紧依偎着梁宴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