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渊呐,离你父亲去世,这是第几个年头了?”
“不多不少……有十年了。”
薛彦长叹一声,紧接着道:“都是我的过错,也不知道……青桓会不会怪我。”
“前辈这是何意?”薛彦深吸一气,而后才道:“你跟我来——”
薛彦在风骊渊身边,恍若飘在地上,连片落叶也不曾掀动。风骊渊心下思量,“阿珩轻功虽高,同真正的悬壶前辈相比,却还不算登峰造极,着功力……只怕差了得有三分了。”
等他看到那个孤零零的坟冢,此前纠缠不清的胡思乱想,只消须臾功烟消云散。
重重掩映之后,孤单的墓碑上刻着一行冰冷的字,书就了风青桓短暂而沧桑的一生。
墓碑与山明水秀的景致相隔不远,能在这样的地方长眠,想来也绝非憾事。
风骊渊没有落泪,也没有长吁短叹,在碑前跪了一晌,连磕三下响头,随后便起了身。
已经过了十年,曾经再多的悲怆与不解,尽数成了云烟。
“你父亲走时是笑着的,他一生来去坦荡,除了你娘,对任何人都没有亏欠,当然,将他的坟冢留在这里,全因我一人私心,害得你这么多年找得辛苦。”
风骊渊笑了笑,叹道:“这么多年真真假假,晚辈最大的遗憾,就是无力为父亲收置一隅安眠之地,前辈助我遂愿,谢还来不及,岂能妄加指责。”
薛彦轻叱一声,又道:“阿渊年纪不大,倒有几分师父的洒脱,不像青桓,但凡遇到磕绊的事,一定要拉扯明白,我总是拦不住他……”
“前辈说笑了,苏门先生见我顽劣,从来不肯指点,大抵是江湖上摸爬的时间长了,本领也没有父亲厉害,有太多无能为力之事,除了放下以外,别无他法。”
经年已过,能陪他谈论故人的,被乱世的巨轮倾轧着,渐渐了无踪迹,薛彦感慨万分,忍不住叹道:“青桓他纵然剑法独绝,却是少了圆通如意的处世之道,不然也不会英年早逝,空负韶华。”
“我娘她……究竟是……”
“皇甫妹子个性刚烈,那年是你出生的满月宴,青桓在席间得知,我在江左有难,连夜就要赶去救人,皇甫妹子一怒之下,连儿子也扔给了青桓,青桓只好带着刚刚满月的你四处游荡……”
风骊渊听着听着,不禁笑出了声,一点不因自己“有爹生没娘养”而感到凄惨悲凉。
从薛彦的言语中,风骊渊暗自揣摩,他娘多半是个富家养的大小姐,对他爹风青桓一见钟情,此后又纠缠不休,历尽了恩怨坎坷,好不容易结成连理,却是缘重情薄。
风青桓四处结交,最仰慕的便是游访竹林的几位名士。当年嵇康和吕安“每一相思,千里命驾”,至情至性如此,令人唏嘘慨叹,心往神驰,适逢挚友患难,自当远涉千里,不舍昼夜。
风骊渊猜测,他娘一定抱有妇道人家的短见,领会不了他爹的义薄云天,连带也看不上自己,只凭一团火气,就将爷俩赶出了家门。可若真是如此,何来他爹“亏欠”他娘一说呢?
看着风骊渊若有所思,许久未能出声,薛彦悠然道:“时候不早了,你大病初愈,不妨咱们先回屋歇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