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喜欢偶像的动机都不一样,有的人是向往人设,有的人是热衷守护,而她只是因为童年时期玩游戏看到的一句话。
Cuckoo在她心里就像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可现在神迹崩塌了,她听到开裂的神像残忍地坦白:“是,cuckoo就是骗子。”
何解忧面上淡淡的,没有因为季明染的质问生出半点异样,没有被揭穿的慌乱,也没有被质问的难堪。
“你对不起所有喜欢你的人!”
季明染思绪万千,最终化作眼角的湿润。她很少掉眼泪,可是这份真相毕露,让她失望之余饱含悲伤。
就算是有难言之隐,为什么要做那种欺骗大家的事情!没什么要盗窃别人的劳动成果!为什么要骗取他们的……感情。
可比起这些,更让季明染气恨的是她的态度。
何解忧垂下手,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不解释,不争辩,不为自己说一个字。
季明染沉默了一阵子还是忍不住紧紧地掐住她的肩膀,愤然质问,“你为什么不解释啊?我在等你的解释啊!”
只要她承认是因为生病的关系,所有人都会表示谅解,大家都可以选择原谅她的!
何解忧就像是个稻草人,松松散散地站着,等到季明染镇定下来,她才仰起脸,轻飘飘地说:“我就是个骗子,不光骗了你们这群傻子,也骗了自己二十五年。”
她说话的时候,似乎一点多余的情感都没有,语气淡淡的,就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痛痒的旁白。
季明染逼近了一点,何解忧下意识往后一退。
房门紧闭,季明染转动了门锁。
没有开灯的逼仄空间里,季明染盯着何解忧的眼睛,声音低沉到有些失真,她手指的力度很大,好像在强力逼迫着何解忧,一定要让她说出点东西。
“你,到底为什么会生病?”
何解忧的身子颤了一下,仍旧默不作声,可她却下意识抱紧了双臂。
“两年前,首都静安医院曾发生过一起老年性精神病患者杀人案件……”季明染娓娓道来,却被何解忧突然厉声打断,她终于生出些反应,这让季明染有些兴奋。
她就像个无良又残酷的坏女人,一句句一声声撕扯开何解忧的伤疤,让她在痛楚中重新面对自己,何解忧突然伸手掐向季明染的脖子,“你别说了!不许再提那件事!”
季明染躲过何解忧的手,反而把她强硬地扑倒在了地板上,她挣扎着,嘴里不停地说道:“犯罪的过程被医院的监控视频拍到……因煤气中毒而昏迷的病人……被活活用枕头掩住口鼻窒息而死。”
何解忧猛地伸手,打了她一个耳刮子,她愤恨地盯着她,就像是把满心的仇恨、茫然无措全部聚焦。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她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急促,何解忧从地上翻滚起来,不停地警告季明染,“不许说!我不想听!”
季明染却没有停止挑衅,她轻而易举就将何解忧的双手按在地毯上,然后站起来,恶狠狠地把她拖到药柜前面,季明染抖落一地的药,“你为什么要吃这些药?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让你没办法走出来?所以你才因为生病没办法继续做游戏?”
她说完的一瞬间,何解忧似乎彻底放弃了挣扎。季明染松手的一瞬间,何解忧突然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把刀,刀刃迎着月光就像是神的眼睛。
季明染惊疑之下,本能地用手臂挡开她的动作,愤怒地按住她的手,有些哽咽地喊道:“你有胆量动刀,有本事就哭出来啊!你说出你的想法!你跟我解释啊!你痛苦你哭啊!”
她有些语无伦次,手脚僵硬地挡在何解忧面前。何解忧就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她脸色苍白,眼眶干涸空洞。
季明染继续冷冰冰地说,“你从小被遗弃,刚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妈妈就被自己最亲的亲人亲手害死了,你不恨吗?你为什么还要把她送到养老院?为什么还要努力装作善良的样子?你明明就是……明明就是最想她死的人,不是吗?”
她一步一步地刺激着何解忧,手上的动作却变得温柔起来,“你好虚伪啊!一边赡养照料着她,一边却恨不得她下去陪葬,何解忧你真的不累吗?你为什么不把心里的难受说出来?”
季明染口不择言地披露着她所了解到的部分真相,也不知道哪句话刺中了何解忧的神经,她突然掉下一滴眼泪,嘶哑着声音道:“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害怕……都是我的错。”
何解忧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轻,她手里的刀渐渐松落,被季明染踢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哐地一声。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房间里恢复了安静。何解忧突然爬了起来,从枕头下面拉出一个相框,抱在怀里重新蜷缩在地上。
季明染注视着她,像个窥探到秘密的刽子手,她摸了摸自己被何解忧打肿的脸颊,看着对方脸上渐渐浮现的笑意,也跟着勾起了唇角。
她伸手一把扯下了床上的被子,裹在了何解忧的身上,她隔着被子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拍了拍何解忧的后背,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睡吧,明天早上再说。”
夜深处,似乎有蟋蟀鸣叫。
季明染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何解忧还被裹在被子里,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她翻了个身,正对着她的脸。
想到昨晚种种,她心里轻声叹息,果然,你就是那只大茧子吧?原来外表强大的cuckoo,内心的世界也不过是个作茧自缚的小飞蛾。
何解忧闭着眼,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背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