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霆坐到了杨嘉立身边。
黑洞洞的天依稀缀着几颗寒凉的星子,宽阔的体育场里刮着飕冷的夜风。
杨嘉立就坐在最靠近栏杆的墙根底下,眼睛望着不远处一列一列整整齐齐小跑的、走正步的、站军姿的学生。
叶霆往他身边靠了靠,看着他的侧脸,温声叫:“宝宝。”
杨嘉立没搭理他,看着那群夜训的学生,好像在想心事。
好半天,他才深吸了口气,缓过神来看向叶霆。
叶霆轻微地笑了笑:“关于离婚申请,你想和我谈什么。”
杨嘉立静静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递了过去。
叶霆接过,打开一看,是已经签好了字的离婚申请。双方的签字都有了,只需要送到官方走完程序,这场从—开始就是蓄意蒙蔽的婚姻,就算是破裂了。
叶霆盯着离婚申请上杨嘉立的签字,喉咙发干。
他声音沙哑而颤抖:“……你真的签字了。”
杨嘉立听着远处一二一的呐喊声,勾了勾唇角:“签,为什么不签。”
叶霆眼圈红了,悄悄碰了碰杨嘉立的手背,口吻哀伤而恳求:“……不离好不好。”
“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婚姻,为什么不离。你把离婚申请拿给我,不就是同意离婚了么,”杨嘉立平静地看着叶霆,“难道说,你其实根本就没打算离婚,绐我这个,也只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心理战术?”
叶霆已经没别的话好说,只抓住了杨嘉立的手,反反复复:“宝宝,我不想离。不离好不好,不要跟我离婚好不好……”
杨嘉立从叶霆手中拿回离婚申请,放在了一边。
他也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学生们夜训,看着不远处的教官怒目圆瞪地训人。
叶霆从看见杨嘉立真的在离婚申请上签字的一刹那,心就已经全乱了。
他这么久以来,是计划筹谋了不少,也按准了不少。
可越往下走他就越发明白,他可以掌握一切,唯独无法掌控的,是杨嘉立的心。
他可以设计无数的圈套,可只要杨嘉立的心不在他身上了,他就一样都没法得逞。
叶霆看着地上糟乱的人工草坪,心也糟乱成一片。
他正想得出神,一直沉默着的杨嘉立忽然岀了声。杨嘉立目光望着不远处挺拔的军训教官,轻飘飘道:“贾东岩,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人?”
叶霆愣了一下,脑海里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当年我们的军训教官。”
“对,”杨嘉立点了点头,“一个LU东汉子,壮壮的,眼睛小小的,总跟我们炫耀他的体能和在部队里的傲人战绩,讲话还挺逗。”
叶霆不知道杨嘉立为什么突然提到那么久远的一个人。
但他没打断,坐在杨嘉立旁边,安静地往下听。
“当年,好多人都特别讨厌贾教官。因为他一开始训就变得很凶,完全不讲情面,别的排休息,我们排加训。别的排唱战歌,我们排满操场喊口号,喊得嗓子都裂了也不让停。我记得我三天被他罚了六次,有一次,仅仅是因为他发现我站军姿的时候用卫生巾垫在鞋底,就罚了我五十个俯卧撑,要了我半条命。”
叶霆笑了:“我记得。贾教官一脸严肃,亲手从你鞋里抽出卫生巾,大家都在笑。”
杨嘉立昂着下巴轻笑着哼哼:“你这种一根筋死扛的笨蛋才不懂呢,你根本就不知道,卫生巾垫在鞋里站军姿多舒服,踩着朵云似的,贴心呵护,干爽舒适。”
杨嘉立笑完,敛了情绪,接着说:“其实我那时候也很讨厌贾教官。我不明白,我们跟他无冤无仇,他这么凶干什么,而且我最讨厌别人牵着我的鼻子走,硬逼着我去做什么,我就是不痛快。”
“可是,军训快结束的时候,有一场成果汇报。当我们排走得整整齐齐从主席台前边经过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特别特别骄傲,我们真的走得特别好,别的排完全赶不上。”
“军训结束,贾教官回部队那天,我和好多人一起去送了他。那天贾教官一点也不凶,还很温柔,他还跟我道歉,说罚我罚得太多了。我看着他坐车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难过。”
“后来我才慢慢想明白,他凶,要求严,都是想让我们好。他牵着我们鼻子走,非逼着我们去做这个做那个,是因为他也没别的办法了。我们那时候多闹腾多不服管教,他这么单纯一汉子,没什么花招,只能眦牙咧嘴地抽鞭子赶驴上磨。”
叶霆听着杨嘉立的话,隐隐约约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杨嘉立扭过头看着叶霆,自嘲:“你看,我讨厌贾教官凶巴巴的模样,可是我又知道他对我们的心特别真诚。我总是骂他怎么不早点走,当他真的走了的那天,我却想哭。”
“好像真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大多数的,总是有时让人憎恶得咬牙切齿,有时让人感动得想哭。人啊,真他娘的复杂。你说该怎么办?”
叶霆声音哑了,深深地看着杨嘉立:“三条路。要么逼自己忍受,要么转头离开,要么……重新开始,慢慢磨厶”
口O
杨嘉立揪了根草揉在手心,低着头笑了。
叶霆胸口起伏起来,他凑过去,有些颤抖着:“宝宝,你的意思是……”
杨嘉立扭头看了眼叶霆,一晃手把草团子丟在叶霆身上,骂道:“谁是你宝宝。同学,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我跟你认识吗,你哪个班的?”
叶霆:“?”
杨嘉立踢了叶霆一下:“问你呢,哪个班的。”
叶霆狐疑地皱着眉:“……国贸一班?”
杨嘉立扯了扯嘴角,笑哼哼挑眉:“还挺巧。我也是国贸一班的。”
叶霆眼神一变,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杨嘉立就伸了手过来,笑道:“同学,交个朋友吧。你好,我叫杨嘉-
“杨树的杨,嘉奖的嘉,立正的立。”
www.bqg223.cc。m.bqg223.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