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杨嘉立孤独地坐在长椅上,揉着自己的脚腕,疼得嘶嘶抽气。
奋斗了几年的组合即将被解散,工作要没了,钱也没有,还被叶霆逼着讨他新情人的开心,更莫名其妙欠了叶霆八万多。
杨嘉立叹气,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他抬眼看了看逐渐变得白茫茫的城市,莫名有点儿恍惚。
他还记得小时候,每一天都是那么热闹满足,蹦蹦跳跳放学回来,吃完妈妈做的晚饭,跳上床睁着期待的眼睛等七点钟的动画梦工场,睡觉前,他会抱着姥姥备好的小暖炉到院子里,妈妈和姥姥在旁边剥豆子悄悄说大人的话,他就仰着小脑袋,和自家的大黄狗看冬夜的繁星满天。
后来他长大了,成了大学生,到了陌生的城市,日子没那么热闹了,不过好在,那时候的他有叶霆。
他还记得大三那年,他在外边出了个小车祸,大雪夜,叶霆直接开车飚了过来。向来高冷淡漠的叶霆,那天晚上眼眶红得吓人,把他抱得死死的,生怕他离开一般,高大的男人带着满身的落雪,在混乱的车灯和刺耳的救护车喇叭声中,带着细微的颤抖轻声哀求:“不要再吓我了,宝宝,我求你,别再吓我了……”
而现在。
杨嘉立往四周一看,空荡荡一片白,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曾经生怕他离开的人,现在或许正和新的情人饮酒交杯,甜蜜得一如既往,只是换了个人。
杨嘉立就这么坐在长椅上,直到天都黑了,身上落满了雪,他才自己对自己笑了两声,起身回家。
刚走了一步,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扯着自己的裤脚。
低头一看,居然是只小猫,在咬自己的裤脚。
杨嘉立蹲下身,摸了摸这只小猫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又瞧见长椅下边的小纸盒,瞬间明白了,这是只被抛弃的小流浪猫。
他把小猫重新放回纸盒子里,拍拍身上的雪,打算回家。
没走几步,后面忽然又响起细小的喵喵声。
杨嘉立转头一看,那只小猫居然又跑了出来,冒着大雪跟在他身后,用期待的眼睛看他。
杨嘉立皱眉,忍不住对它说:“别跟着我,我也不要你。”
他继续走,后面的喵喵叫一直没断,到最后,杨嘉立忍不住跑了起来,想甩开这只小猫。
跑了一段,他停下来转过头,发现那只小猫,跌跌撞撞几次摔进雪里,却一直没放弃,吃力地朝他奔来。
杨嘉立心口一颤,咬咬牙,把小猫直接拎起来,放回它的流浪盒,用力地合上盒盖。
他说:“老子自己都还欠了一大笔账,没钱养你,你找别人吧。”
说完,他再不管小猫,顶着大雪跑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在半暖不暖的屋子里弄了碗泡面,杨嘉立一边吃泡面一边看窗外。
天越来越黑了,雪也越下越大,半夜肯定要结冰。
黑暗的纸盒子里的流浪猫,多半会冻死。
他吃泡面的动作忽地顿住了,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似的定在了原地,在昏暗的屋子里沉默了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骂了声操,站起身,抓起钥匙就往外面跑。
跑回了那个小公园,杨嘉立跪在长椅前把下面的纸盒子抱出来,打开。
小猫已经冻得直发抖,杨嘉立看着小猫湿润的眼睛,总觉得它在哭。
杨嘉立和它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认输似的叹了口气,说:“我没有钱,买不起好的猫粮,你在我这儿只能吃苦,你明白吗。”
小猫细细奶奶地喵了一声。
杨嘉立颤抖着伸出手,在小猫面前摊开:“就算这样,你也要跟着我吗。”
比雪花更早落到杨嘉立手心的,是小猫的小爪子。
杨嘉立看着手心这只小爪子,心尖儿忽然猛地颤了一下。
漫天的大雪中,寂寞昏黄的路灯下,有一只和他一样孤独的小流浪猫,把它的爪子放进了他的手心,像把一辈子都交给了他。
杨嘉立愣了几秒,笑了,和小猫握握手,说:“既然这样,我们相依为命吧,欢迎你。”
他抱起盒子,加快速度奔回了家。
给小流浪猫洗了个澡,将就喂了点东西,杨嘉立挠着小猫软软的肚子,想了半天,说:“就叫你阿福吧。”
他最近实在过得太糟了,叶霆对他的紧紧逼迫和恶劣玩弄,快把他逼到绝境了。
给小猫取名字叫阿福,说不定能带来点儿福气呢。
正凝神想着,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杨嘉立拿起手机一看,又是李大的电话。
李大今天中午给他打了通电话,那时候他正和叶霆对峙,没来得及接。
杨嘉立接起电话:“李大,有事儿?”
“杨哥,”李大声音还挺焦急,“中午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呢。算了不提这个,杨哥,我们接到活儿了!”
“接到活了?”杨嘉立摸了摸鼻子,疑惑道,“又是哪个洗浴中心缺卖唱的了,李大,我告诉过你,有些淫秽窝点咱们不能去,要不然……”
“不是洗浴中心!”李大急急辩解,“今早公司跟我说的,咱们组合一首原创歌被一导演看上了,现在晚会组邀请咱们去表演呢,十周年的晚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的大晚会!”
杨嘉立听着李大的话,先是不敢置信,反复和李大确认了好几遍。
挂了电话,他懵了半天,直到阿福喵喵叫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们拉到大活儿了!
杨嘉立笑容渐渐扩大,到最后反应过来,哟呼一声,抱着地上的小羊公仔们满地打滚,乐得像个傻逼。
有这么个大活儿,能挣好一笔钱,又满足了老板开出的条件,组合说不定也能保留,眼前的困境一下子迎刃而解了。
杨嘉立坐起身,把阿福跟祖宗似的供在茶几上。
对着阿福拜了一下,他说:“福大哥,你刚一来我这就有好运了,牛逼,属实牛逼。以前是我杨某人有眼不识金镶猫,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以后我一定好好养你,鱼干猫粮少不了你。”
阿福眨眨眼,两眼无辜,像在观察傻逼。
杨嘉立这边絮絮叨叨还没乐呵完呢,手机又响了。
他拿过手机一看,这次居然是叶霆。
杨嘉立笑容僵了僵,纠结几秒,还是接起了电话,尽量平静地说:“叶总,有事?”
叶霆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杨嘉立,我想问你,你什么时候能还上欠我的八万?”
杨嘉立捏着拳头:“我一分钱都不会欠你,你放心。”
叶霆笑了笑,语带深意,道:“如果你实在没钱,我倒是有个办法,你想听吗。”
叶霆语气如此笃定,仿佛预见了杨嘉立不得不被他摆弄。
杨嘉立攥着手机,冷哼一声:“谢谢,不想听。”
叶霆愣了:“什么?”
“我说,不想听,”杨嘉立一副得志便猖狂的模样,脚尖晃动,“带着你的办法滚回去找你的小夏吧,别在我耳边呜呜喳喳,否则给您俩耳刮。”
叶霆声音陡然阴沉:“杨嘉立……”
“不,”杨嘉立忽然作精上身,嚣张一笑,“不要叫我杨嘉立,从今往后,我姓爸,名爸,你可以叫我爸爸。”
叶霆沉默了,半晌:“你什么毛病。”
“我没毛病,就是不想和你纠缠了,”杨嘉立加重语气,“我现在才发现,没有你,我也能自个儿走出困境。叶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在往死里折腾我逗你的新情人开心呢。有句话你说得对,咱们分手了,我这种身份不配和小夏比,说得真对,所以从今往后我一定离你远远的。”
叶霆的声音里冒出了几丝凉飕飕的危险:“你敢再说一遍。”
“再说多少遍都一样,”杨嘉立仰着脖子,神气活现,“叶总,祝你和小夏白头偕老,我也过我自己的日子,咱再也没半点关系了。钱我一定还你,你也别再给我打电话,我们从今往后就是陌生人。你再哔哔赖赖,你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了,再这么恶意搞我,头给你打烂,公鸡给你打断,抓包瓜子给你砸成猪头狗脸,再您妈的见!”
说完,他没等叶霆说话,手指往屏幕一戳,挂了电话。
杨嘉立扔了手机,喝了大酒似的又高声哟呼一声,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爽和解气。
被叶霆当笑话一样戏弄这么多天,他总算也扳回一城。
杨嘉立把阿福装进自己衣服口袋,说:“阿福,能有今天,多亏你带来的运气,啥都别说了,爸爸这就给你买鱼干去!”
杨嘉立这边正带着阿福去买鱼干,殊不知电话那头的叶霆,被挂断了电话之后,懵了很久。
叶霆拧着眉头,像在思考杨嘉立到底怎么回事。
想了很久,他眉头逐渐松开,嘴角也慢慢勾起,仿佛想明白了。
他拿起手机,思考几秒,打开一个需要密码的私密相册,随意点开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里,杨嘉立抱着大大的绵羊玩偶做鬼脸,活泼又放肆。
叶霆对着照片看了许久,摇了摇头,深沉笑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孩子气。”
他关了相册,又打开了手机通讯录,翻找一会儿,找到一个人的号码。
手指在号码上犹豫几秒,他按了下去,电话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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