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煜笑了笑,目光落在案上绘制的地图上。
黎国与燕国之间夹着西云与梁国。眼下西云和梁国的质子都在大燕,黎王应该也不会坐以待毙。
只可惜西云这块地方,尚且是戚太后掌权。
戚太后为人狠辣,心眼却小似针尖,宁愿送质子过来,借兵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原与燕国结盟南下。若是能叫西云彻底归顺,倒是有了个可以驻兵的好地方。
指尖点在西云的土地上,容煜的眸子沉了一沉。
晚间大臣们退下的时候,容煜单独把裴亦裴老将军留了下来。
“陛下。”裴亦唤了一声。
容煜免了他的礼,问道:“方才议事裴将军愁眉紧锁,想来不是为了军中之事吧。”
这天底下就没什么沙场上的事,能让战无不胜的裴亦老将军的眉头紧蹙。
裴亦闻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沉声道:“陛下圣明,臣是为了那不争气的老三。”
容煜看了阿四一眼,阿四忙吩咐人上了一壶茶来。
裴亦看着面前清澈的茶汤,道:“恕老臣直言,安阳侯府的这位小姐,可一丁点儿不像个官家小姐。”
“如何作讲。”
容煜又看了阿四一眼。
阿四有点不知道容煜想做什么,见到容煜用手比了个圈,才恍然大悟,忙去外头取了些点心来。
唠家常这种事,是得很长时间,有时候话匣子扯开就是好半天。
裴亦道:“行事张狂,不拜公婆就罢了,那谭杏儿知晓我夫人喜欢孩子,便整日里揣着肚子在她面前晃。今日嫌弃屋子不暖,明日又觉得首饰太陈旧,诸多要求,都是夫人在忙。我裴家纵有千金,也经不住这么造作。”
容煜闻言,浅浅笑了笑,道:“两家原就是不认识,杏儿姑娘蓦然嫁到裴家,想来不大适应。肚子揣着裴家的孩子,确实金贵些,将军多多担待。”
此话不说便罢,一说裴亦便更加恼火,他拍了桌子,压着心中的火气道:“这也就罢了,倘若肚子里的是别人的种,陛下莫要拦着,老臣定第一个提刀向着安阳侯府去。”
“裴将军说笑了。”
那谭杏儿纵使有一万个胆子,也断不能用别人的孩子充做是裴府的。
两人又说了好一阵子话,大部分时间是裴亦在说,容煜在应和。
裴亦是个粗人,但所言都是有道理的。
容煜送裴亦出殿门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有一种颇为奇怪的想法。
那谭杏儿的身世尚且说不清楚。空有一张貌美皮囊,行事做派又不像官家小姐,该不会是安阳侯从哪个花楼里随手挑出来的人吧。
“陛下怎么了?”阿四见容煜愣神,便问了一句。
容煜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往马车附近去。
此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想法,只是总觉得安阳侯还没有到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地步。
阿四掀了帘子,等容煜进去。
容煜思量了片刻,道:“叫顾云去秋爽斋等着。”
“是。”
马车即刻往秋爽斋去。
细细碎碎的铃铛声在空旷的路上格外响一些。
前日内院说宫外有点余香阁的消息,今儿正好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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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爽斋还在上课,透过通风的小窗容煜能看到后背挺得最直的人。
江逸白的目光锁在徐重阳的身上。
今儿是头一场课,徐重阳讲了几个故事。
这其中就有当年皇祖单枪匹马入敌营,以及容煜十五岁提枪挑敌国上将的事。
江逸白听的很认真,眸中隐隐闪着些光。
容煜能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正流淌在江逸白的血液里。
一国的太子会愿意寄人篱下,安度一生吗。
最起码容煜自己不会,如果他是那故事里的慕容冲,他不一定会杀了苻坚,但一定会夺走苻坚脚下的土地。一个帝王,没了疆土,便不算是帝王了。
“陛下。”
思量间,徐重阳已经走到了门外。
“陛下怎么不进去?”徐重阳问了一句。
容煜道:“来等人的,不想打扰了徐卿。”
徐重阳看了看屋里正在收拾的孩子们,转过头道:“陛下虽未娶妻,却对这养孩子颇有心得。”
“说笑了。”
徐重阳闻言淡淡笑了笑,站在容煜身侧一同等候着。
要说容煜的眼光,准的如猎鹰一般。凡是他有心留下特意点播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上上人才,全部一飞冲天。
就像是顾云,当日的街头乞儿,今日的内院总领。天壤之别,也不过是因为容煜多看他的那一眼。
也不知今次,容煜的目光落在何人身上。
披着雪白狐裘的人,带着正儿出了秋爽斋。在见到容煜之后学着大人的模样作揖,“陛下,徐大人。”
“出来了。”
“嗯……”江逸白应了一声,没说其他,容煜此番前来应该是接正儿下学堂的。
正儿看着容煜,正准备钻进人怀里,只听容煜道:“小殿下今日,可有空随我出宫一趟?”
唤的是小殿下,容煜在外头这么唤,给足了江逸白面子。
“出宫……”江逸白记得前些日子才出过宫的。
正儿的伸出的胳膊滞了一滞。
“不想去?”容煜问他。
“想……”
怎么会不想呢,宫中到底沉闷些,还是宫外的天更蓝,水更绿。
跟着容煜过来的还有阿四,容煜让阿四先带正儿回去。
正儿哼了一声,才嘟着嘴跟阿四一起出了秋爽斋。
赶车的依旧是顾云,一来这件事没他不行,二来顾云的车技好。
顾云上个月的俸禄没着落,这个月容煜还没提这件事。跟着皇帝出宫不用自己花钱,顾云很愿意为容煜做个车夫。
“咱们这次去哪儿?”江逸白上马车之前问了一句。
顾云看着他,嘿嘿一笑道:“去花楼,把你卖了换酒吃。”
江逸白很严肃的看了他一眼。
容煜直接抬手敲了敲顾云的脑壳,“赶车去。”
“得令!”顾云抱拳,然后翻身上了马车。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江逸白已经习惯和容煜单独待着。
容煜这个人和一般的君王不一样,他像是天生少根筋,少了情丝。可若是说少了,偏偏又是待身边的人极好,情深义重也说的上。
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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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皇城出发,往公主府去。
这些个日子裴印棠如同退居田间一般,除了上朝再没见他出来走动过。
今次出来,自然不是为了看裴印棠,但需得去一趟公主府。
人从马车上下来时,在门口接人的是容瑰公主。
“见过皇兄。”
已经出嫁的人将头发绾起来,梳成了候门贵妇人的发髻。
“免礼,你家驸马呢?”容煜故意调侃了一句。
容瑰公主掩面笑道:“不是驸马,是匹野马,昨儿和几个公子出去吃酒了,今日怕是回不来。”
“吃酒?”
容瑰公主点了点头,“借酒焦愁吧,裴哥哥这也算是有家回不得。”
几个人从正门进去,来到翠名居的大堂。
容煜与容瑰公主说了几句话,席间带着顾云三人离开了一趟,留江逸白一人在堂上等着。
一刻钟后,唯有容瑰公主自己回来。
“陛下与顾总领呢?”江逸白看见她,问了一句。
容瑰随口道:“去茅厕了。”
“茅厕……”
两个大男人一起去茅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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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瑰公主这借口也是张口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