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连天,北风不绝。
从关外来的消息,快马加鞭送入了大燕皇城。
宣华殿,灯下的人正垂眸看着手里的密信。
少年披着墨狐裘,一眸子盛着微弱的烛光。修长的手指往纸上轻轻一落,薄唇轻启:“西云前来借兵,居然这么快就同意把太子送来做质子了。”
坐在对侧的梁洛川略略笑了一笑,低声道:“陛下,西云国乃是戚太后掌权,小太子非太后心仪的储君,只怕这太子之位不过是个虚名。”
“如此……”容煜也是年少时便挑起了大梁,对这小太子的遭遇不禁有几分感触,他看着案上的白纸黑字,思量了片刻,道,“那就借给他们,小国而已,四处借兵才足以保全自己。你告诉苏将军,让他安排这件事。”
面前的烛火晃了一晃,容煜起身,将手中的密信丢进了碳炉子。
有些年头的炉子,炉柄雕成了麒麟样式。纸落下去,燃起了些火焰,瑞兽吐火,看着颇为别致。
“陛下仁慈,臣也正是这个意思。”梁洛川说到此处,略略勾了勾唇角,“听说那小太子模样好得很,只怕西云的戚太后让他过来,也没有接回去的意思,陛下后宫除了几个歌姬,还没有旁人侍奉,不如……”
“诶,梁相,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少年的眸中带着几分明媚,稳稳将火炉的盖子合上。
大燕向来不避讳男风,不是他容煜不爱美人,而是这小太子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他实在没什么兴趣。况且叫人家屈于他身下,弄个心不甘情不愿,迟早会酿成祸端。
“陛下圣明。”
梁洛川说罢,兀自在心下叹了口气。
当今天下燕国、黎国两国势力最盛。
黎国的君主子孙绵延,可他们的陛下十七岁后宫里都没个称心的人,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只怕再过几年,即使太后不担心,满朝文武都要担心容煜的后宫。
皇后不曾立,姬妾不曾有。
坊间因为这个,流传着不少关于容煜后宫无人的说头,一说小皇帝痴情,要学先帝一生只爱一个。另一种便是说小皇帝年少丧父,伤心欲绝,心中再无男欢女爱之事。无论是哪种,对于江山社稷,都断无益处。
容煜继续与他说着密信上的事。
梁洛川的心思却不在这西云小国之上,凭他送过来的是什么人,总入不了容煜的眼就是。
晚些时候,梁洛川告退时,容煜亲自起身去殿外送了送人。他年少时得梁洛川辅佐,两人不是血亲,但之间的情分远比血亲更重上一些。
明月下,腰间系着的玉佩亮了一亮,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好皇帝系统温馨提示:明君手册第三百一十六条,善待质子。】
“朕记得。”容煜看着梁洛川渐渐远去的背影,沉声道了一句。
去年梁国的质子来燕国时,系统也这么说过。
大部分时候这玉佩只会告诉他应该做什么,却从不会说具体应该怎么做。
早些年头一次听见这种声音,容煜被吓了一跳。
那个声音告诉他,未来的自己会成为一个十恶不赦,四处征伐,夺人|妻女的暴君。
那时候他只有四岁,父皇刚刚继位,很难相信自己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将来会沾满别人的鲜血。
容煜站在殿前,垂眸看着已与往昔大不相同的手。
白净修长,指节分明,好得很。
.
半月后,明安殿。
苏将军带着西云太子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容煜记得西云使者的队伍应该是午后到才对,没想到提前了半日,不到卯时就递了折子进宫。
匆匆登了靴子,一旁的宫人侍奉着洗漱穿衣。
织着金丝暗纹的锦衣穿在人身上,端的是俊朗贵气。
“陛下这一身好看极了。”侍奉的宫女银月道了一句。
容煜浅浅勾了勾唇,道:“平日里都是这么穿的,也不见你说两句,怎么今日换上,倒说起这些恭维话?”
两人的年纪差不多,从不说违心话。容煜也一惯会打趣儿,主仆之间并不拘束。
银月闻言,将玉佩从锦盒中取出来,俯身系在容煜的腰上,浅笑道:“陛下今日高兴,便愈发瞧着好看。”
往日里总是匆匆上朝去,没有今日看着可亲。
“要见西云的使者,冷着脸色倒叫他们为难。”
少年的音色十分清澈,十七岁的年纪身上负着这么大的担子,从来没有道过一句累,发过一次脾气。
银月抚顺了宽大衣摆上的皱褶后,起身带着其余洒扫的宫女退出了宣华殿。
步辇在宫门口。
夜里下了雪,宫人们还在打扫,路上皆是白茫茫的,瞧着纯白一片,干净的很。
容煜上了步辇,一队人浩浩荡荡往明安殿去。
准备这许多,却并未见到西云的使者。
偌大的殿上,除了內侍便只有苏名里将军和一个小小少年。
少年只到苏将军的胸口处,一张小脸苍白的很,像是久久不曾见过日光。精致的眸子蕴着幽光,衣裳明显不合身,露出来一截腕子来,带着些殷红色的痕迹。
梁相说的不错,这孩子在西云的境遇确实不怎么样。
容煜正打算过去,只听“叮”的一声,系统的声音幽幽响起。
【主角好感度绑定,目前好感度值为:0】
前行的步子滞了一滞,容煜忍着心中的困惑,问苏名里道:“这位便是西云的太子?”
殿中没有多少人,左不过几个內侍,也都是容煜的亲信。
苏名里闻言,即刻拱手道:“回陛下,正是。西云使者一路而来,不过十人,皆已安置在驿馆。众位使者初到大燕身子不适要将养些时日,微臣便先行带着太子殿下入宫了。”
“是这么回事……”他垂眸看着殿上的小太子,肃声道,“既已经来了,就寻个地方先安置下。”
江逸白是王族的血脉,这雏凤落难,无论无何都要好生待着,难保他日会不会有凤凰高飞的那一天。
阿四听见要安排住处,忙定了定神,仔细听着吩咐。
容煜起了身,走到小太子面前。
那少年见他,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在怕他。
容煜思量了片刻,也没什么动作,只道:“大燕从不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既然来了,就安置在……鸿鸣馆。”
那是随园先帝喜欢的一处地方,清净幽微,翠竹摇曳,风景甚好。
这孩子看起来不是个喜欢热闹的,鸿鸣馆正合适。
少年也不说话,只是抬眸看着他,一双眼睛带着不少血丝。
容煜估摸着,从西云到大燕的十多日,这孩子是未曾阖过眼的。这样小的年纪,属实不容易。
既没有其他使者前来,容煜今日的准备也算是落了空。
落空好,也省心。昨儿递上来的折子他还没看完,正好接着看。
站在远处的内侍阿四见容煜有要回去的意思,忙走近了几步,俯身道:“苏将军,将这孩子交给奴才就是了。”
“有劳。”苏名里道了一句,行过礼后退出了明安殿。
少年的双眉微蹙,一双眼睛深潭水一般,回眸看了一眼殿上玄袍金冠的人。
做质子便要寄人篱下。他记得两年前西云的一位郡主,前往越国作质子。人回来之后大着肚子,整个人都疯疯癫癫,最后腹中的孩子和自身都未曾保全。
虽然男人不会有身孕,但是如果容煜要他做那种事肮脏龌龊之事。
他一定,先杀了容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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