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宁玖沉默半晌,道:“你且放心,我相信陛下自有决断。”
“好!宁府四小姐倒是有气魄,既然这样,那便请宁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霏霏……”
宁老爷面色大变,正要将宁玖拉到一旁,却被人拦住。
“既然宁小姐已经认下此事,那我今日便要带她回去,宁老爷若是执意阻拦,那此事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你们……你们这是……”
宁老爷怒上心头,抚住胸口大喘着气,宁怀风忙将他扶住,拧着眉看了宁玖一眼,这才转过头道:“此事官大人想必自有分寸,只是此事未查清之前,还望莫要为难我妹妹。”
“这个宁大少爷大可放心,来人,带走!”
天色暗淡,似是暴雨将至,将周遭气息压的低沉。
宁玖这是头一番见到西宺的宫城,不像影视剧中那般绚丽,反倒像是一座精雕的牢笼,漫长的宫道两边高墙耸立,似是永远走不到尽头一般。
迎接她的是一间阴暗的密室,没有她认知的牢房那般凄惨可怖,却也阴森森的吓人。秘审的场所,隔绝了普通牢房的拥挤和杂乱,安安静静的像是不存在于人间的地狱一般。
在这种地方,便算是死了,怕也是无人知晓吧?
这般密室,用来对付她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倒也真是可惜了。
那人领着她进来,将牢门锁上,眼看着就要离开,宁玖忙开口唤道:“官兵大哥,方才我听说你们也将那玉匠带进来了,不知关在何处?”
“自然关在隐蔽之地,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可奉劝你一句,都到了这里,就别打什么歪主意了。”
他都知道这里是何处,还担心她打歪主意?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又不是什么通天大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在这地方做些什么吧?
不免叹了一声,知道这人也无奈回答她的问题,便也只好作罢。
那人一走,这密室之中便只剩了她一人,确定了此刻无人过来,才有些颓废的坐到地上。
好端端的,那玉匠怎么就有了那块玉?
难道说,这是被人栽赃嫁祸?会是谁?会是谁知道她替萧燃伪造玉符的事情?
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一遍,却还是想不出还有何人知道此事,便愈发显得头疼。
这般烦躁了些时候,忽然听得有脚步声靠近,忽然心头一紧,忙循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有一士兵随手拎了个食盒过来,将牢门旁边的小门打开,将东西送了进来。
宁玖瞥了一眼,本也没心情吃饭,见那人一直在原地等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想必是在等着一会儿再将食盒拿走。
罢了。
才将食盒打开,便又听见一旁有脚步声靠近,还未来得及去抬头看,便听见一道隐隐熟悉的男声说道:“你去守在外面,我有几句话要代审。”
也不知是拿了什么东西给那小兵看,那小兵忙应了声是,便很快出去了。
宁玖这才抬起头来认真看清来人,不禁愣了半晌。
“岳侍卫?”
这不就是先前一同去丹霞镇的岳侍卫?他竟然在此?
“没想到宁姑娘还记得在下。”岳侍卫四下看了一眼,道:“宁姑娘,八殿下托在下来问姑娘一句,外头传言说你让玉匠造玉符一事,是真是假?”
“是灵霄师兄让你来的?”宁玖不由一愣。
岳侍卫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珏来给她看,确实是魏凌霄时常佩戴在身上的那个,看来他确实是受了魏凌霄所托前来。
“宁姑娘放心,此事殿下已经在让人密查,不过这次关姑娘进来的人是皇上,殿下不好露面,故才吩咐在下过来看看姑娘,殿下对宁姑娘关心备至,自然是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若是她从始至终没有去过那玉匠那,此时此刻,听了这话必是极其暖心,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当下只觉心头被泼了一盆凉水,生生的僵在原地,过了半晌,她才转过头,“岳侍卫,烦请你告诉灵霄师兄一句,此事……莫要再查了。”
不值得的,一切都不值得。这个从一开始便错了的一步棋,如今看来,再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造玉符一事,无人冤枉我。”
岳侍卫听罢一愣,“宁姑娘,这话你同我说说也便罢了,若是皇上过来问审,可莫要这般说,你若是这般说,便是无罪,也成有罪的了。而且此事也没那般严重,毕竟殿下是皇上的亲儿子,他出面解决,也不是……”
“我没有胡说,你告诉灵霄师兄,莫要为此事与皇上闹了不愉快。”
本来那父子二人的关系已经很尴尬了,若是再因为这事生了嫌隙,她岂不是错的更离谱?
“哎,你这……”岳侍卫连连叹了几声,道:“宁姑娘你还是先冷静一番,切不可焦急,殿下那边,我会如实禀报。”
宁玖点头,将食盒递了出去,岳侍卫见那里边饭菜才动了几口,摇了摇头,轻声感叹一句,也不知说的是什么,便也很快出去了。
宁玖觉得心头一团乱麻。
好像所有的事情,从她决意留下为止,便一发不可收拾。先是宁闻风因为救她与魏凌霄丢了性命,又是如今玉符之事被人蓄意夸大,牵扯上宁家,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如果说这是一场游戏,或许这些,便是对她这个破坏游戏规律人的惩罚吧?
————
被困于密室中,似是突然与外界断了联系,宁玖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只知里头的灯火被换了几轮,饭菜送了两回,大抵已是一日过去。
自叹了一声,正要再闭眼小憩一番,忽然又有脚步声靠近,听着却是有些匆忙。
忙定睛一看,这人一身黑色斗篷从头到尾都遮住,看不清面目,只低着头过来,不声不息的拿出来钥匙。
等将牢门打开,这人才将帽子摘了,顷刻之间,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来。
“魏凌霄?”宁玖一愣,“你为何……”
话音未落,身子往前一倾,片刻便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玖玖,我来带你离开。”
魏凌霄声音带着些急促,许是走的急,相贴的胸口还能感觉到那急促的跳动声。
宁玖一愣,将人推开了些,皱眉道:“你疯了?关我的是你父皇,我这般出去,便是畏罪潜逃。”
“那又如何?”魏凌霄沉声道:“我现在便带你走,他要抓你,便连我一起抓起来。”
说罢拉起她的手,正要往外头去,宁玖却甩开了他。
魏凌霄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愿跟我走?”
“不是。”宁玖沉默些许,道:“只是现下,我不能抛开一切同你离开。”
“我三哥已经因为救我而牺牲,我不能再连累宁家其他的人,不管是生是死,此事皆是因我一人而起,我不能为了贪生而违背良心。”
“不能违背良心?你可知现下是何事?”魏凌霄钳住她肩膀,“东宑皇帝病危,立了二皇子为太子,受封之日,却发现太子玉符是假的。”
“那太子玉符你想必也清楚,有一半是在萧燃手上,而他在封荥待了几年,那东西就成了假货,你若是认定参与伪造玉符,那便是与他勾结,你把他当朋友,他呢?他在害你!”
言语激动,手上的力道便也重了几分,宁玖觉得肩膀一痛,却也没挣扎,只如同一具没了直觉的枯骨,摇摇晃晃的像是他一放手便能立马倒了一般。
“你说给他造了假玉符,那真的在哪里?你快交出来,既然萧故羽他不顾你们之间的情谊将你拉入这泥潭,那你便不用顾忌他生死,将那玉符交出来,任他们自己去斗个你死我活。”
“玖玖,快给我!”
“我……”
看着他几欲崩溃的模样,宁玖一颗心更是寒到了极致。
“我不知道那真的玉符在何处。”
当初她也未曾料到会有这么一日,那玉符的踪迹,她也不得而知,如今又如何与他交代?
魏凌霄觉得心头咯噔一声,半晌,才抚平情绪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同我离开。”
“不……我不能走。”
“不走便是死!”魏凌霄吼道:“如今东宑太子一口咬定是我们先破坏盟约,若不给他们说法,难免就是一战,你认为我父皇会如何抉择?”
如何抉择?自然是将她这个不足轻重的人交出去,来换一个所谓的说法。
萧燃啊萧燃,没想到,他竟为自己铺了这么多后路。
“灵霄师兄……”似是从大梦中觉醒,宁玖将视线落到他脸上,对上那一双染了红血丝的桃花眼,不禁喉头一哽。
“你走吧。”
“你说什么?”
魏凌霄似是有些不敢相信,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愤怒,痛心,落寞相互交杂,看的宁玖实在不忍。
他的手逐渐松开,从宁玖的肩头滑落至胳膊,而后僵僵的收了回去。
“你心里头,有宁家,有萧故羽,有林月桓,那我呢?你将我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