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帕飘落,我的脸紧紧的贴在地上,地上的积水,漫过我的半张脸,我呼吸里来的全是雨水
阴霾的天空,秋雷震耳,浸泡在雨水中,就想如此死了也是好的
没有人期待我,从出生到现在我被最亲的人抛弃,直到刚刚,他们漫不经心的口气不屑,说着我心狠手辣,说我不择手段,说我满腹算计说我不配做他们的女儿!
不配做他们的女儿
心狠手辣
满腹算计
到底是谁,把我扔在虎狼之地?
到底是谁,让我孤苦伶仃,没有一个依靠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
难道在我被虎狼环伺温饱不济的时候,还让我善良去割肉为虎狼吗?
难道在我性命堪忧的时候,还让我含笑没有反抗的让别人拿了我的性命吗?
不,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对我指指点点他们没有这个资格,没有
躺在雨水中,眼泪都流干了,倾盆大雨冲刷着我,冲刷了不知多久
眼帘下,出现了一双靴子,大雨停止,我狠狠地眨了双眼,张了张嘴,地上的雨水一下子吸入我的嘴中,跟眼泪一样苦涩,跟眼泪一样难以下咽。..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怔怔的看着那个人!
那人伸手慢慢的扶起我,用干燥的衣袖擦了擦我脸颊上的水,声音爽朗:“殿下,身份尊贵,怎么变得如此狼狈?”
“南霁云”我一声轻唤道,扑到他的怀里,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我什么也没有了,南霁云我什么也没有了,翊生母妃,骗子统统都是骗子,他们都不要我了他们都在算计我,他们都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南霁云身体僵硬极了,我靠在他怀里悲鸣地哭着喊着,他过了许久才把手臂搭在我的背上,轻轻拍过,“殿下,莫要再伤心,他们既对您不好,您就不要惦念他们的好!”
我哭着在他怀里摇头,哀求道:“南霁云,这次你带我走吧,生死相依,你带我走,不要留在这世上,您带我走好不好?不要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好不好?你说过对我好,一辈子的”
“殿下”南霁云似太多的为难,最后幽幽长叹,把我抱了起来,雨伞落地,“我现在带你走,不过…我不是南疆先王南霁云,我是姜国邕城将军顾轻狂!”
邕城将军顾轻狂,那个长了一双和南霁云相似眼眸的人,我紧紧的搂着他脖子,忽略他说的话,把他当成南霁云。我害怕我一松手,他就不见了!
他抱着我行走在繁华大街的街道上,似重新回到我看见我母妃的那个街道上,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母妃扶着临老夫人上了马车。
那个叫玲珑的女子,视线看向我,眼中闪过一抹善意,从姜致臻手中接过雨伞,竟迎了过来,“姑娘,找到你要找的人了,这个雨伞送于你,你的眼眸很好看,深褐色的眼眸,在这天下倒是难得一见!”
没有伸手去拿她的伞,右脸颊紧紧的靠在南霁云怀里,遮挡住脸上的舍子花,眼神冷冽平淡,“我不需要你们家的任何东西,这就是你们家所谓欠下的,玲珑姑娘?楚玲珑吗?”
楚玲珑愣了一下,“姑娘认识于我?”
“不认识!”我指甲卡进肉里,紧紧的两个手交握。环在南霁云的脖子上,带了一抹哀求,“南霁云,你说带我走的,现在带我走,我不想看见他们”
楚家人,这就是羌青口中所说欠我的!因为楚家人嫁给了我的生父,把我丢在皇宫里,这就是所谓欠我的吗?
我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母妃侧目,她的眼神很茫然,哪怕一双眼睛已经被换掉,似只是一个装饰,根本还是看不清楚人,可是我在她的眼中,又看到了其他的光芒
姜致臻执着雨伞,过来温柔体贴楚玲珑挡着雨,看似温柔的眼含着刀光射向我,“玲珑,如此风大雨大,此女子一身嫁衣,又与男人相贴,似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你还是少接触为好,现已收拾妥当,我们该走了!”
“这位大叔!”南霁云唇角一勾,带了一抹狂傲:“你看起来也不由内而终怎么就说起了别人?如此高高在上?顾某是不是也可以说,您在如此狂风暴雨天,拐着别家的良家女呢?”
姜致臻脸色刹那间沉得下来,楚玲珑上前挡在他的前面,温柔似水,带着歉意道,“我家夫君话中有失,还望两位莫要见怪,我并无其他意思,这次见到这姑娘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眸,甚是觉得亲切!想与之攀谈两句,许下下回缘分,绝无轻慢之意!”
我斜着眼睛,目光冷冷的落在姜致臻脸上,不知道他原先长个什么样子,我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只觉得二十多年的岁月,并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眼前的这个人,看着极其儒雅富有魅力。
一股正派,看似温柔。却有深入骨髓的根深蒂固地他的一派自他为中心的作风。
“夫君!”母妃闻声伸手摸来,楚玲珑连忙去迎,母妃偏着头听着声看向姜致臻,“夫君,我们可以走了,娘亲已经接到了!”
我的母妃就在刚刚,还要说见我一面,现在迫不及待的离开,好像刚刚所有的不舍,都是我的错觉一样
我冷冷的看着他们俩,充满恨意的看着他们两个,这是与我最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这本该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可是现在呢!
他们对我避之远之,他们随意来评判我,他们把我扔进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让我为了一个馒头不顾尊严去求现在还满脸不屑地我不是什么良家女?
他们就如此高高在上,施舍给别人温情?
他以为他是谁,从未对我说过一句话,从未关心过我一下,现在对我指手画脚,说我不是什么良家女他凭什么这样凭什么指责我?
姜致臻看了一眼楚玲珑,压低的声音,温柔道:“玲珑,你也来京城多日,该回去了!”
楚玲珑还是对我这一双眼睛感兴趣,有些不舍,对我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家中可有其他女子是深褐色眼眸?”
我这才把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顾轻狂抱着我越过他们对着楚玲珑说道:“夫人倒是通情达理,只不过夫人身边的男人,看了着实让人讨厌!夫人得好好管教,不然下回如此言语轻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致臻瞬间脸色铁青,楚玲珑手微微倾斜,我的母妃伸手环住了她的手臂,似全身心信任一般
一个女子和一个女子共侍一夫,哪有什么和平相处之说?
至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母妃,真的温婉的什么都不在乎。我更不相信,按羌青说,楚家人,奉情爱之上,他们从懂事开始,就想找寻独一无二的情爱,为此他们可以去天下流浪,可以什么都不要。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相信楚玲珑真能和平与我的母妃相处,什么事情也没有,真的就像我所看到的姐妹情深…
我与他们背道而驰,还没有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便听到刀枪剑戟厮杀的声音
我不去猜测那是谁的人,或许根本就不用去猜测,已是知晓那是太后的人
姜致远这辈子没有得到我的母妃,疯了,疯癫地以为我的母妃死了,想修命改运,让她活着
太后能让依姑姑把临老夫人送出宫来,让临则柔带她离开,肯定就知道楚玲珑来到京城已多时太后不会放着自己儿子血海深仇不去报,她在隐忍,她在等待临则柔来了,姜致臻来了,她等到了,就必须让他们死,就必须让他们去陪姜致远
南霁云抱着我微微转了身,看着奋力保命厮杀的人,爽朗的言语之中带着一抹冷漠:“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才会这样如此大言不惭与别人厮杀争斗,场面倒也还好看!”
我全身着实无力,只得虚弱的说道:“我并不认识他们”
南霁云紧了紧手臂,抱着我转身就走
倾盆大雨,打湿我和他,倾盆大雨冲刷了我所有的温情,填满了我心中更多的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往后的路该如何走
不,我已经没有路可走了,我已无路可走了
跟着他走,一直昏睡
昏睡到不知今夕何夕
京城之中出现什么我都不知晓,皇宫里如何,我更不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要这样的睡下去,一直睡下去,什么都不要想,才是最好的
醒来的时候,满眼茫然看过四周
“您醒了?”
我随着声音望去,总以为是我的错觉,我看见了南霁云,可是现在真的是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的他。
眼眶霎那间就红了,他却高声道:“殿下,您是南疆的太后,是我姜国的长公主,臣不是什么南疆先王南霁云,臣是邕城将军顾轻狂,如果让殿下误会,臣只能深感抱歉!”
顾轻狂,现在的他满脸胡须被剃光,脸上全是青色胡根在脸上,一双跟南霁云一模一样的眸子炯炯有神坚定的望着我。
我失神的垂下眼眸,仿佛喃喃自语般:“是啊,他已经死了,在这世界上死了,就再也找不到了,我也不想找他了,你不是他,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你是顾轻狂,你不是南霁云”
顾轻狂缓缓的坐下,离我很远,“殿下在皇城之中失踪,皇上发了疯的在找寻殿下,南疆使臣也在发了疯的找殿下,京城已戒严,甚至比皇上登位封后大典那天戒严的还要厉害,殿下什么时候出现,京城的戒严才会松弛!”
我环顾四周。我现在在的地方更像普通的居所,顾轻狂见我的神色,随口解释道:“这里是民居,在京城深处的胡同里,一般人找不到这里!殿下暂时大可放心!”
一下子,我的目光落进顾轻狂的眼中:“找一个和我相似的人!”视线上移,落在旁边挂着红色嫁衣的衣架上,“穿着那一身嫁衣,把尸体给他们,不知顾将军可否能做?”
顾轻狂眸光闪烁,随着我的视线落在那个红色嫁衣之上,“殿下是南疆的太后,在皇上登基大典,不顾礼数的狂奔到外。又在皇上封后大典之后,殿下穿着一身嫁衣从宫中走出殿下从宫中出来第一个不寻找南疆的使官,也没有回到行宫,臣帮殿下,臣想知道什么原因,不知殿下可否不吝赐教?”
我静默不语许久,掀开薄被下了床,身上穿着粗布衣裙,头上的珠钗早就不知道散落在何方,青丝铺于背后。走到嫁衣旁:“本宫命不久矣,最多两个月,或者这三个月,至于这身嫁衣,皇上自小没了亲人,我对他来说此唯一的亲人,他册封皇后,内司厅衣物自然让我过目。恰逢大雨,我无衣可换,你知道的我不顾礼数的狂奔到外,全身湿透!”
我的言语很牵强,我的解释完全都是欲盖弥彰,没有一丝说服力,完全不让人信服
顾轻狂长长叹了一气,“殿下,顾某已得到消息,皇上盛怒以为殿下爱上了顾某,下一次进宫,臣就要被流放了,流放寒烬!”
流放寒烬?
宁古城一年里面有十个月是冬天,寒烬一年里面就有十个月是夏天,两个及其相对的流放之地去了的人,都别想完整的活着回来。
姜翊生因为我在宫中把他认错为南霁云。就要把他流放寒烬
“你若不从,他又该如何?”我轻声问道。
顾轻狂轻笑一声,“自古以来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顾某既然以忠心于他,他让顾某死,让顾某流放,顾某自然遵循,不会有二话,不过”顾轻狂停顿一下,“顾某可是因为殿下才受到的牵连,殿下对此,真的要打算隐瞒过顾某?”
我静默不语,手下的凤袍嫁衣,凤凰绣得再细致,不好好妥善安放,不好好小心珍视,也会瞬间出现瑕疵
“也对!”顾轻狂盯着我,爽朗的声音正声道,“顾某轻狂大胆朝天揣测下殿下的心,殿下现在不想回皇宫,殿下也不想回行宫,前些日子在京城大街上碰到了两个人。殿下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殿下殿下说命不久矣,又穿着凤袍嫁衣,臣斗胆揣测,皇上爱的是殿下,殿下爱的是皇上,奈何先皇圣旨下,皇上不得不娶谢家小姐为皇后!其实皇上最想娶的是殿下!”
“殿下之所以能从皇宫里顺利出来,顾某出了不少力,殿下是从凤梧殿出来的,顾某从大街上捡到殿下的时候,此处女主人给殿下洗漱的时候,告诉了顾某要好好怜香惜玉,不可太过粗暴,殿下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分明就是”顾轻狂说这一下停顿起来,望着我不语。
我轻轻咬了嘴唇,唇瓣上传来的刺痛,让我瞬间清醒,我把手从凤袍上移了下来,冷笑道:“顾将军说的没错,没有什么相爱不相爱,这是一场禁忌。本宫是皇上的姐姐,一辈子是他的姐姐,旁得不会有其他身份,顾将军若是帮本宫,给个痛快话,若是不帮本宫,本宫自己想办法!”
顾轻狂故作淡然,思忖片刻,锁住我的目光:“顾某不知道殿下身份尊贵,顾某却在殿下的眼中看到了绝望,绝望很动容,然而这一抹绝望,在看到顾某模样的时候,变成了恨。世人都说南疆先王,爱着南疆太后,为了让南疆太后活着,想尽办法自己带着情蛊,可是今日顾某发现,谣传都是假的!”
我神色不变,迎上他的目光,“把我的尸体交给皇上,你也许就不用流放!继续做你的邕城大将军!如何?”
顾轻狂反问我:“殿下就确定顾某把你的尸体交给皇上,顾某不是流放?而是五马分尸呢?”
我慢慢的移步。开始打理自己上衣裙,准备离开这里:“本宫知道该如何说,顾将军如此帮本宫,本宫心存感念,你我就此别过,顾将军若是被流放,本宫除了心生愧疚,也别无他法!”
顾轻狂静默不语,许久慢慢起身,“殿下好生在此休息,顾某去皇宫之中,看皇上倒底欲对顾某如何?”
顾轻狂抢先我一步离开,把我留在这民宿之内,民宿里的女主人张大嫂是邕城军家属,丈夫在一次剿匪途中战死,顾轻狂每年都会给她送来银两。
这一次带我住在这里,张大嫂见我是顾轻狂带来的,以为我是顾轻狂的心上人,再加上她给我换衣,我身上被姜翊生留下的痕迹,她对我笑都带了一丝暧昧,可劲的夸着顾轻狂:“姑娘,我们顾将军。可是一等一的好男人,虽说年岁有些大,但绝对是女儿家想嫁的好男人!”
我脸上敷上面纱,张大嫂似越看我越满意,我却紧紧的盯着她手上和的面。
我从未接触不到这些东西我不知道一碗面,一个馒头,原来是这样做出来的。
张大嫂见我紧紧的盯着她的手,满脸堆笑:“姑娘看起来出身高贵,十指纤细如玉,没有做过什么重活吧!”
似微微额首,“是的,侥幸出生家中良好,家中的人虽不待见于我,倒是没让我干什么重活!”
“你想做这个吗?”张大嫂把她活成一团的面,放在我的面前,“你可以卷起衣袖,试一试,尝试着不同看似最简单的事情!”
我怔了一下,摇了摇头,“其实我最害怕尝试新的东西,我喜欢守着一成不变,不会有变数,才不会猝不及防受伤害怕!”
张大嫂乐呵呵的说道:“那我们今天吃饺子,先从最简单的改变,慢慢的再去学比较难的!”
说着她抽出刀,当面团切成一条一条,拿出一个小小的擀面杖,要把一条一条的切成一小坨,用手揉圆,用小小的擀面杖擀过,变成了一个圆形的薄皮。
我刚接下擀面杖,左看右看时,外面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响起,张大嫂连忙叫道:“来了,来了,敲什么敲,跟敲魂似的!”
来的是京畿所穿着太监服的人,他们手持着一幅画,对着张大少问道:“可有见过此画上的女子?”
张大嫂思量片刻,“还真没见过,这是谁家的女子,长得如此美貌如天仙,倾国倾城?”
太监探头张望,见院子里空空如也,声音尖锐道:“若是见到这个女子,好生伺候,上报京畿所,重重有赏!”
张大嫂连忙俯首称小:“是是我要看见定然去禀报。有银子不领,是傻子啊…”
“知道就好,没事,好生出去溜达溜达,看到此女子,一大笔赏银呢!”太监声音尖锐道。
张大嫂忙往太监面前凑了凑:“各位大人,画上的美人儿,是什么人啊?怎么要劳烦京畿所的大人们啊!”
太监不耐烦的说道:“去去,不该你问的你就不要问,小心脑袋搬家,没人救得了你!”
张大嫂眼中一下子来了恐惧,太监好似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趾高气扬的叮嘱了几声,离开
他们离开没多久张大嫂跟着出了门
我在暗处甚是担忧,她若是出门通风报信,若是我被姜翊生找到,他定然会把我囚禁起来,囚禁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不许我离开他半步。
正在心里担忧酝酿该如何离开这里,张大嫂推门而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外面,连忙把门插上。
“姑娘!”张大嫂连忙就喊我,我的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慢慢的从暗处走了出来。
张大嫂伸手拉着我的手,声音紧张道:“你这是犯了什么事?满城戒严都在找你一个?”
我冷淡地说道:“张大嫂要把我送出去吗?若是如此,我也感觉这几日张大嫂的收留之恩!”
“说什么傻话呢!”张大嫂拍了拍胸脯说道:“你是顾将军带过来的女子,无论你犯什么错,无论你犯什么罪,我把你完好无损的交给顾将军,其他的事情跟大嫂没关系!”
我现在极不习惯别人带有温度的手握着我的手,慢慢的抽回来:“有劳张大嫂,过不了几日,我就会离开…”
张大嫂看出了我的抗拒,看出来我的防备,脸上笑容一堆:“走,我们继续包饺子去,今天吃大肉饺子!”
我额首,与她重新进了厨房,做着我从未做过的事情,可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新鲜,只是重复动作的在做
傍晚时分,顾轻狂还没有回来,星光溢然,我借着楼梯爬到了屋顶,张大嫂说,他们家屋顶,是这个胡同里最高的屋顶,可以看见最亮的星星
天空最亮的星星,我在满天空里找属于姜翊生那颗星星,满天空里找属于我的那一颗星星
最亮的星星,对应着最不亮的星星
我对星宿不太了解,属于半吊子中的半吊子,根本就找不对所谓的星宿对应
倒是看到了天空的天狼星,和他四周的弧矢星,南行之天狼星的命格,一直以来,我都想找到可以掌控他的弧矢星,可是时至今日,我都没有找到这颗星
张大嫂的话没错,她家的屋顶是整个胡同最高的地方,视线开阔,我刚扶着檐沿坐下胸口一阵闷痛传来,紧接着闷痛变成了刺痛,刺痛犹如万箭穿心般没有抵抗
脚下微动,瓦片脱落,掉在院里砰咚作响,我紧紧的抓住檐沿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痛得脱手。掉了下去。
眼中酸涩,痛得我狠狠地闭上眼,最终血腥味开始蔓延,在胸口的鲜血仿佛排江倒海般往咽喉涌来
一声噗嗤,鲜血涌出,我的手脚跟着一软,整个人从房顶往下滚去
这么高的房顶,那么美的星空摔下去,死了多好
我慢慢的闭上眼,放任自己,摔下去,死了才好
并没有突如其来的落地声,倒是身体旋转,若有一个温柔的怀,顾轻狂奓朗的声音,一本正经道:“殿下,这是在寻死吗?”
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带了薄凉,“看来顾将军没有被流放!”
顾轻狂把我放在地面上,我的那一股痛意,叫他松开手的时候,痛得我的腿脚根本就站不稳,直接蹲在地上
顾轻狂神色不变,用鼻子使劲的嗅了嗅:“殿下这是受伤了吗?”
我狠狠地稳了稳心神,“没有,不过刚刚吓着了!”
顾轻狂撩起衣袍在我的面前盘腿一坐,“顾某陪殿下坐在地上好了!”
我冲他扯出一抹微笑,跌坐在地上,顾轻狂眉头轻挑,让我望着他的眼神,凝住了…
顾轻狂仰望天空,还记得前些日子,顾某抱您回来街上碰见的那三个人吗?
“如何了?”我淡淡的问道,眼眶跟着发红起来,心中的绞痛跟着有所缓解。
顾轻狂道:“他们要出城,被禁军拦下,被皇上请进了皇宫!我去觐见皇上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如仙人般的男子,声音如潺潺流水一般动听的人,进了皇宫,犹如进无人之地一样,闲庭信步!”
如仙人般的人,声音如潺潺流水般动听
是羌青
他回来了,他进宫了,他出现的这么及时,是因为楚玲珑和姜致臻被姜翊生请进了皇宫,所以他才会出现的这么及时楚家人,护短
“皇上现在无暇管于我,我请旨带邕城军回邕城,皇上答应了,明日我就要启程去城外三十里,带邕城军回邕城!”顾轻狂说道,说完过了许久,又问我道:“殿下该何去何从?京城现在查的越来越严!”
姜致臻和楚玲珑,我的母妃被姜翊生请进了皇宫,他们相斗,幕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后
可是这些都与我无关,他们都是我恨的人,他们如何厮杀争斗,跟我有何干系?
我眼神无比的坚定,对顾轻狂道:“帮我带出城!”
顾轻狂沉默了,昂头望着天空,慢慢的舒了一口气:“好,我带你出城,谁让我长得和南疆先王模样相似呢!”
秋风吹过,寒意袭来
顾轻狂找到一具尸体,身形与我差不多,张大嫂帮忙穿上那件嫁衣,顾轻狂对我说:“我会把这个尸体埋在护城河里,五日之后,可以浮上水面,这具尸体的脸,会被护城河里的鱼儿,啃食的血肉模糊!”
我颔首,心中一片荒芜,我的母妃假死离开皇宫离开我,我现在像一个过街老鼠一样,也要用假死离开这个曾经恨不得逃离,中间恨不得向往,现在又恨不得逃离的地方…
顾轻狂后半夜,把那具女尸背了出去,放进了护城河里,他回来的时候,我坐在桌前怔怔地发愣
他问我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拿?在行宫里的东西我思来想去想到李瑾铺给我的烟火折
烟火折在我的梳妆台上簪花盒中,顾轻狂二话没说,狂奔出去,一个时辰之后,我的簪花盒,他顺了两盒口脂
然后摸着后脑勺,有些悻悻然的说道:“殿下,其实我们邕城军挺穷的,我瞧你屋子里好东西不少,顺手顺了几件,您不介意吧?”
我看得出他带了一丝不安,不过更多的是轻狂无比,虽然看似有那么一抹悻然,我把那两盒口脂推到他的面前:“一片价值千金,里面还有不少,这两盒卖掉,绝对会让你好好滋润一阵子!”
顾轻狂抓过两盒口脂,左看右看:“殿下,这是说笑吧?就是女子用的口脂?一片价值千金?”
“无量亲吻,不知顾将军可有听说?”
我的话一落,顾轻狂把两盒口脂往怀里一塞,裂嘴笑道:“殿下,多谢了!”
我望他不语
清晨天不亮,跟顾轻狂出城,才知道他带了几十号人马过来,每个人都登名造册,我穿着邕城军服,城门口在盘查
盘查的人员竟是浅夏和麦穗,我的心越发沉,姜翊生为了让我不出城,派他们两个来查,浅夏知我各种形态
派他固守在城门口。我便插翅难飞
顾轻狂偏头看向身后的我,小声道:“殿下,顾某即收了您的银钱,自然会带您安全出城!”
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自信,难道就是因为在我的右脸颊上涂了厚厚的锅底灰?
清晨出城的人到不少,顾轻狂把手中的出城折给守城卫一看,他们倒是规矩,立马让道。
顾轻狂扬起马鞭,腿脚踢在马腹上:“驾”
马儿慢慢的向前奔走,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旁边的浅夏神色幽紧,正在向我这边张望
在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的时候
一声马匹嘶鸣声响起,紧接着从我们身后窜出一匹马,马背上的女子,狠狠的扬着马鞭,马上发了狂往城门冲去
女子脸上带有面纱,马儿狂奔之中,身后的青丝飞扬守门城的人来不及阻止,女子就策马闯出城去
我从来不知道浅夏一激动,声音很是尖锐,对着城门口的人大喊道:“快去拦着她,不得伤着”
浅夏第一个翻身上马追去,守城人紧接着个个翻身上马,去追那女子
顾轻狂扬起嘴角,吹起口哨:“小的们,跟本将军出城,回咱们的邕城老窝啃馒头吃喔喔去了”
我看着远方绝尘而去的马背上的女子,顾轻狂在三十里外扎的营地,与那女子奔去的地方,背道而驰,截然相反
我虽身体不适,三十里并没有歇息,直接来到他的军营来到他的军帐之中,刚坐下,哇了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我的样子让顾轻狂吓了一跳连忙吆喝着要去找军医,我用衣袖擦着嘴角的鲜血,阻止他道:“不要紧的,等会我自己自行离开,不会拖累于你!”
顾轻狂看了我半响道:“你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就这样离开,我敢保证,你走不出十里路就能死在路上!”
“不用担忧会连累于我,今天出城的那个姑娘,会甩开所有的人,没有人会知道你跟我走了。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迁徙回邕城。走在路上排队都能排到邕城去!”
我眼帘轻颤,顾轻狂丢下话道:“你好生在我的营帐中休息,没有我的命令没人敢进来!”
营帐内简单肃清,我瞧了瞧,顾轻狂便亲自端来水,把水放下,他转身又出去了
洗净脸上的锅灰,摸着自己脸颊上的舍子花,若是没有这朵花,他们是不是就再也找不到我?
其实也没有所谓了,本就命不久矣,找个地方,度过二个月也就什么不恨了,也就什么都不怨了!
全身提不起来力气,就着顾轻狂的床铺,半躺着下来,身体蜷缩,紧紧的抱着双臂
无助凄凉,孑然一身
在军营之中,收拾行囊,整军待发,用了五日,五日内。我基本上日日泣血
身体越发虚弱,甚至还吃不下东西,顾轻狂急得上蹿下跳,仿佛在军营之中,他那脾气异常火爆
揪着自己的头发,狠狠的瞪了我两眼,拎着吃食,出去痛骂了伙夫,我很想阻止他,却发现原来大声说话,都变成了奢侈
甚至从第一天开始躺在床上,就没起来过,顾轻狂上窜下跳,是因为整个军营里就我一个女子,他不知该如何处理我
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又不得不给他添麻烦,他甚至暗骂自己,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本以为捡到一个宝贝,没想到捡到一个祸害,果然好奇害死人,本将军一世英名。早知道还不如流放寒烬呢!”
第六日,全军开始出发,顾轻狂面色沉静,道:“护城河的尸体漂了上来,不多不少,正好五日,皇上在朝廷之中震怒,把谢家除了皇后外满门抄斩,皇后被贬中幽宫!”
我嘴角惨白似雪,目光平静,“顾将军,这些跟我没有关系,姜国长公主,南疆太后尸体在护城河里找到了,不是吗?”
顾轻狂炯炯有神的双眸,停留在我的脸上,“叔父说,越是漂亮的女子,心肠要是狠起来跟她的漂亮一样漂亮!以前我不相信,看见殿下,我信了!”
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谢谢顾将军的夸奖,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许不用撑两个月。半个月,到时候劳烦顾将军,给我寻一个小溪流水,风景较好的地方埋下去!”
顾轻狂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抱起我就走,“得罪了殿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某深知这个道理,若是哪一天殿下后悔了,可要好好在皇上面前替顾某美言几句,让皇上封顾某为天下大元帅什么的,也是美事一桩!”
就算他的怀很暖,就算他的人长得很像南霁云,可是他终究不是他,个性,说话的语调,排除长相之外,没有一处像他的
顾轻狂从来只是骑马,这次为了我,却是弄了一辆马车,马车停留在营帐外,顾轻狂直接抱我进了马车
惹得他的左右前锋,哈哈大笑的取笑于他。他下了马车,直接对着他的左右前锋一顿暴打,然后直接坐上马车,亲自驾着马车走在队伍的中间
三十万人行在路上,场面壮观极了,步兵,骑兵
邕城为京城三百里,每日行走八十里,我基本上没有力气出马车,马车摇摇晃晃
顾轻狂也越发急躁,对我的身体,他找了军医,军医替我把完脉之后,直摇头恼得顾轻狂拎起军医的衣襟,把他直接扔下马车!
迷糊之中,有人在抚摸我的脸
我以为我大限将至,却听见顾轻狂狂暴的声音道:“到底能不能医?你不是号称什么神医?好不好给句话行不行?”
一声女声响起:“说你急躁得像头熊,你还不相信,等会我给你开点巴豆,好好拉一拉,省得火气这么重!”
顾轻狂咬牙切齿道:“冬葵子,你到底行不行?不行赶紧给本将军滚蛋,别在这里耽误本将军的时间。看到你就心烦!”
那个叫冬葵子的女子,她的手正在描绘我脸颊上的舍子花,“顾死熊,是不是在找死啊?本姑娘现在不是在把脉吗?你眼疾看不见啊?”
顾轻狂口气不善道:“把脉有你这样的?脉长脸上来了,你摸人家的脸做什么?”
冬葵子口气比顾轻狂的口气还要不善:“望闻问切,外行了吧你,我怎么认识你?我要去南疆的,你把我半道上叫回来,我很想下一把毒药把你毒死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庸医!”
“给我闭嘴。”冬葵子一声吼道:“没看见我正在想办法把她脸上这朵花给清理掉吗?这么大一朵花,京城到处贴着找她的告示,你也不怕惹祸上身,真是三天不下药,你就上房揭瓦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