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着凤辇,临夫人坐着四人抬的小轿,虽说气势差了一些,但临夫人的排场可不小。
关桑白像一个骑士一样,骑着马在我的凤辇旁,用她的话来说,随着我去临府看海棠花,但京畿所碰见姜翊生,姜翊生让她转个弯过来与我一起去临府,也是变相的向我证明,姜翊生对她是特别的,海棠花……有趣的花……
临府离皇宫约莫半个时辰时间,离我住的行宫就有一个时辰左右,穿过繁华的大街,才看见临府。
但临府不叫临府,而是镇国临府……镇,镇压,安定的意思,当我第一次知道临府,就是大名鼎鼎的镇国府的时候,我就在想临府到底做了什么镇压安定的事情,让原先不过三品官员的府邸变成了镇国府!
然后转念一想,这镇国府从太后坐上太后之位,皇上坐上皇上之位,凤家灭族之后,临府才改成镇国临府的……
如此一想,我便觉得通了,灭了凤家,自己家上位,此等作风,自古皆有之。
临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也有几十口,列在门口等着我,看着也极其壮观,不过……这临家主面子就大了,非但没有出来,还摆了铺了给我看……
我举手遮住眼帘,望了望天,阳光明媚,略略刺眼,临夫人下了小轿过来亲自给我掀凤辇的珠帘!
我平缓了一下心境,抬着眼眸,坐着悠然看着临夫人:“临夫人跟哀家一样寡居了吗?”
临夫人神色一紧,又慢慢的把珠帘放了下来,摆手催促人去屋里请临家主……
临家现任当家,临谨言,名字的含义倒不错,谨言慎行,做出的事情,却是功高盖主自以为是……
临谨言五十左右,生得倒是一副风流样,不过许是年龄大了,风流样转变成更深沉的模样了。
沁儿姑娘和我的生母,还有我,我们三个人的眼眸长得差不多,这临谨言倒是跟我们神似,容颜神似,只限于神似……
关桑白欢乐得像小鸟,对我道:“小姐姐,桑白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进临府看海棠花呢?”
我冷冷的觑了她一眼,把她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如此迫不及待,这真的不符合她这种心计深的女子。
倒符合她想看我的笑话……
临谨言大步走来,拱手恭敬道:“南疆太后驾临寒舍,外臣有失远迎,望南疆太后恕罪!”
话本上说。闯江湖的女子,蒙了一个面纱别人就瞧不见是谁了,其实这只是话本上的家瞎扯杜撰的,面纱蒙住了脸,眼眸不会变。
就像我,顶着是姜颐和的身份,可是这姜国里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都知道我不是她,大家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不碍事的,临国公能出来接哀家,哀家已是荣幸,哪里还敢降罪不成?”手搭在艳笑的手臂上下了凤辇,关桑白忙伸手来扶人,我甩了一下衣袖,避开了,借我的势来临家狐假虎威,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让她借。
关桑白眸光阴凉了一下,恢复平静,立在我身帝。
临谨言爽朗的笑了一声:“太后可真是错怪于外臣,外臣本来在外面迎接太后的,家里来了贵客,便走开了片刻,真是该死!”
来了贵客,临则安吗?除了她,我还想不出来有任何人。
临夫人亲自上前来扶我:“太后,请!”
我嘴角勾勒出浅浅的微笑,迈进镇国临府的大门,真不亏是太后一手扶持起来的临家,这院子里的气势,都赶上皇宫了。
临谨言在朝廷之中,任都察院院使,官至一品,实权在握之人。
进了门,我便笑问道:“听说临府海棠花开的漂亮?”
临夫人一愣,笑道:“谈不上漂亮,只不过比他处院子开的亮堂一些!”
“那正好,劳烦临夫人寻两个人带关家小姐好生在院子里赏赏海棠花,关家小姐可是一直念叨着您府上的海棠花呢!”
临夫人视线一移,打量着关桑白,道:“来人哪,带关小姐去海棠苑,小心的伺候着!”
我喜欢她不假,我欣赏她的心计也不假,可是我心甘情愿的给她面子是一回事,不给她面子,她厚着一张脸皮借我的势,我就不愿意了。
我以为和临谨言口中所说的贵客,至少要隔一会儿才能见面,没想到临谨言直接把我带了过去。
临则安见到我眼泪唰一下就流出来了,那柔弱的模样,那抽泣的声音,跟我的母妃,真的有那么五分相似。
“姜了,我是你的姨娘啊!”临则安拿着帕子擦着眼角:“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不相信,可是这次千真万确的事情,你一直都不肯给我机会,让我与你单独说话,我着实没办法了啊。”
进入主题到挺快的,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于我委蛇……
临则安抽泣,临夫人也跟着红了眼眶,一副情深义重气氛渲染到位的场景。
“你说什么?”临谨言眉头紧锁,“则安,你说南疆太后是临柔的女儿?”
心中冷笑一声,没由来的烦躁,这种明知故问的事情,一脸吃惊的问着,真是虚伪的紧……
临则安哭着点头:“父亲,女儿八年前得知,还没有来得及相认姜了公主又远嫁他国,未曾想到,八年之后,姜了公主却和颐和公主错嫁。”
“女儿再也忍不下去了,不能让姐姐的孩子,再次去受苦,再次受委屈也没有一个人诉说,故而女儿才会斗胆私自出宫,让母亲邀请她来府上相认!”
这话说的句句扣人心弦,句句惹人心酸,句句透着她自己有心确实无力挽回当初的错嫁。
临谨言负手来回走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你是则柔的女儿?”
我微抬下巴直勾勾的盯着他:“哀家现在是南疆太后,你们说什么,哀家不懂!”
临谨言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我,然后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眼睛湿润了。
“来人,去请老夫人!”
老夫人!
临谨言话语一落,临夫人脸色有一瞬间的难堪,不过这一瞬间的难堪,很快恢复常色。
外面的人应声而去,临则安跪在临谨言的面前,泣道:“父亲,女儿恳请父亲,姐姐从小待女儿不薄,女儿虽然贵为一朝贵妃,但始终牵念着姐姐,女儿恳请父亲,现在无论做什么,请以姜了公主为重,咱们亏欠姐姐的,不能再让姜了公主受委屈了!”
临夫人欲去扶起临则安,临则安哭得梨花带雨怎么也不肯起身,临谨言叹了一息:“你说的,为父明白,为父刚刚看见南疆太后样貌容颜也着实吓了一跳,以为看见了则柔一样!”
艳笑扶着我慢慢坐下,我伸手端起茶水,低眸吹着茶水……
听着临则安又道:“女儿当初进宫的时候,查遍了冷宫,也没有查到姐姐怀有身孕,原来是有人有意隐瞒,直到姜了公主十五岁,女儿才确定下来,她就是姐姐的孩子,可恨那……”临则安说着偷偷的瞄了我一眼,见我神色如常,又道:“可恨那凤家余孽,隐藏了公主的身份!才会导致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一丝消息得知姐姐生了女儿啊。”
临则安地眼泪跟不要钱的水珠子似的,似我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她历经千辛万苦找回了似的……
临谨言眼神很激昂,眼中透着浓浓的兴奋,我余光瞧见,心里微微纳闷,他兴奋什么……兴奋我能把南疆送给他?
“为何你不早说?”临谨言一声喝斥,中气十足掩盖住眼中的兴奋之色:“临家出了一朝太后,又出了你这个皇贵妃,现在又出了一个南疆太后,如此大事,你为何拖到今天才说?”
啧啧!
这话说得真是漂亮,也不知道一朝太后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临则安哭的更加伤心欲绝:“父亲,女儿没办法开口,曾经凤家余孽在宫中的位分比女儿高,女儿没办法开口,现在,姜了公主已经长大成人,女儿不希望她再被凤家余孽所蒙惑,故而想告诉公主,当年事情的真相!”
临谨言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直接气愤地脱口而出:“当年事情有什么真相?只不过凤家觊觎皇位,被灭了三族,牵连了则柔,连皇后之位不保,还自戳双眼,来护凤家的丫头。”
凤家觊觎皇位,临谨言身为镇国公,这种话脱口而出,说给我听的呢!
“难道这样的事情还不够吗?”临则安愤恨的说道:“凤家大逆不道觊觎皇位,凤家余孽居心叵测,养大公主,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镇国府的茶叶,比姜国后宫还要好,也不怪他,太后是临家人,皇贵妃是临家人,太子的热门人选又是临家人。
皇亲国戚,搞不好就是未来君主的外祖父家,怎么能让他不在姜国荣华尊贵,世代荣耀,这茶叶比后宫里的要好,也就不足为奇了。
临谨言看了我一眼,手一抬,制止了临则安,长叹一声:“别再说了,让殿下见一见她的祖母在说!”
祖母?刚刚所说的老夫人,是我生母的母亲?
临谨言话音刚落,丫鬟扶进一个老妇人,老妇人没有绫罗绸缎,只有粗布麻衣,发髻被一根木簪挽起,老态龙钟跟临夫人相差甚远,就算如此,一双眼眸生得极美。
临谨言上前搀扶道:“大嫂!”
我心中瞬间炸开。大嫂,没有听过临谨言上面有个哥哥!我以为,我母妃的母亲,可能是临谨言的大房夫人,没想到……
老妇人努力的瞪着眼,扫过众人,老妇人的气质出众,婉约犹如江南。
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开口说话,嗓音嘶哑:“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长得那么像沁儿啊!”
临夫人跟着上前道:“大嫂,这不是沁儿,这是则柔的孩子,叫姜了,是我姜国的公主!”
“不是沁儿啊?”老妇人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我坐在凳子上,神色无波的望着她,“可我瞧着怎么那么像沁儿,你瞧这双眼睛,跟沁儿的一模一样,沁儿这丫头,多年不回来看我一眼,我都想她了!”
临夫人抿嘴一笑:“大嫂。沁儿现在可了不得了,嫁给了北齐的肃沁王,肃沁王疼她跟命似的,您可以放心不用担心沁儿了。这是您女儿则柔地女儿,您的亲外孙女啊!”
老妇人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似对什么事情都不清不楚,思量了片刻,喃喃自语道:“沁儿嫁给了北齐太子?那个北齐太子,不喜欢沁儿啊,那个北齐太子喜欢凤家心儿啊!”
“大嫂,你又开始说胡话了!”临夫人带了一丝不耐,道:“什么北齐太子?沁儿现在是北齐的一品亲王妃,嫁得是北齐的肃沁亲王,不是什么北齐太子!”
老妇人眸光闪了闪,舒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就担心沁儿不懂事,非得要嫁给北齐太子,北齐太子眼里没有她,北齐太子喜欢的不是她!只要不是北齐太子,那就好,那就好……”
这个老妇人脑子完全不清楚。是年龄太大,还是其他?
临谨言又开始说起我来了:“大嫂,眼前这个姑娘,是您女儿则柔的孩子!叫姜了,您的亲外孙女啊!”
老妇人表情又停顿了一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则柔啊,则柔也有十几年没回来看我了,这孩子,着实跟沁儿一样不让人省心,嫁给心爱的男子,就忘了我这个娘了!”
完全把我认错了人,一会是沁儿姑娘,一会是我的生母临则柔,不过……有一点可以看出,这个老妇人虽然糊涂,说出来的话倒是值得人推敲的。
临夫人如同鸡同鸭讲,见老妇人曲解她的意思,眼神中越发不耐烦:“大嫂,她是您的孙女,不是您的女儿,您的女儿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我慢慢地起身。老妇人似一点也没有听见临夫人不耐烦的语气,一脸慈祥的打量我,“这小姑娘长得俊,长得美,不像我的女儿,也不像沁儿,弟妹,这姑娘是谁呀?”
临夫人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憋上来,吐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大嫂,这是您的孙女,不是则柔,也不是沁儿!”
老妇人瞪了临夫人一眼,拉着我就走:“姑娘,跟我走,我藏了好多好玩的东西,送给你这个小姑娘!”
临夫人欲上前阻止,被临谨言一把拉住,临则安满脸泪痕,双眼冷冷的目送我被老妇人拉走。
我对艳笑递了个眼色,她没有跟来,老夫人看似迷糊,腿脚倒是灵活,拉着我,倒像小跑似的,生怕我一不小心抽手就跑了。
老妇人住在一个满是海棠花的院子,一院子里的海棠花,倒显得她住的屋子破败不已。
院子也偏僻,老妇人手一划拉,“小姑娘你看,这次重瓣粉红海棠花,则柔最喜欢的花色,好看吗?”
满院子粉红色,倒是少女的很,略略点头:“好看,不过我不喜欢海棠花!”
老妇人眼中闪过失落,“则柔最喜欢这个花了,你既然不喜欢!”
“沁儿姑娘是您什么人?”我冷冷的扫视着四周,整理的倒是干净,可以看出整理这一院子海棠花的人,用心了。
老妇人因为我说不喜欢海棠花,她慢慢的松开了我的手,佝偻着背往屋子里走去,嘴巴里喃喃自语道:“则柔不喜欢海棠花。沁儿也不喜欢海棠花,只有心儿喜欢海棠花,则柔嫁给心爱的男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忘记了我这个娘亲,沁儿偏偏要去喜欢北齐太子,抛弃了我这个姐姐,心儿最可怜了,被囚禁在皇宫里,哪也去不了!”
沁儿姑娘不是临家人,是眼前这个老妇人的妹妹?
所以她们眼眸才会那么像,那临沧术为什么眼睛有那么像?
心儿是太后,她哪里可怜了?她高高在上哪里可怜了?
我跟着老妇人进了屋子,老妇人看起来迷糊,屋子看起来破败,却被老妇人收拾得一尘不染,就像她周身的气质一样,屋子里淡淡的海棠花味,东西不贵重井然有序摆列着,处处透着婉约舒服的气息。
老妇人坐在凳子上,直勾勾的望着我,望了大概有半小时时间,老妇人才起身,往床底下爬过去,从床底下捞出一个箱子。
然后对我招手:“小姑娘,你过来,我这有好多好东西送给你!”
我缓缓的走过去,老妇人宝贝似的打开箱子,箱子不大,里面装的全是手工削的玩偶。
老妇人拿起一个活灵活现地蜻蜓,“这是心儿最喜欢的!”然后又换了一只猫:“这是沁儿最喜欢的,这两个孩子都是我带大的,可惜那两个孩子,最后为了一个男人反目了!”
我向门外望了望,临家倒是放心我跟着老妇人一起来,大抵老妇人疯的太久了,他们不担心老妇人会说出什么话来。
“小姑娘,你喜欢哪一个?”老妇人把蜻蜓和猫都递到我的眼前,“你喜欢什么?”
我嘴角勾起,“我喜欢权势,我希望我的弟弟能当皇帝!”
老妇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眨着双眼望着我,“你的弟弟是谁?我认识吗?”
“您不认识,一个身体里流着凤家血统的孩子,因为你妹妹沁儿姑娘,因为心儿姑娘的原因,导致我弟弟现在一无所有,所以您所喜欢的,她们所喜欢的,都不是我喜欢的!”
老妇人仿佛陷入了长时间的回忆,嘴巴喃喃自语道,“凤家……凤家……我也姓凤啊,凤家怎么了?凤家不是好好的吗?”
眼前这个是我生母的母亲,她也说她姓凤?临夫人也姓凤…
沁儿姑娘是她的妹妹,那应该也姓凤,心儿也姓凤……
忽然之间怎么全变成一团糟,让我理不清楚了………
“不对……”老妇人又摇了摇头:“我不姓凤,我姓临,我嫁人了,就姓临了。凤家是大家族,几百年的大家族,我这种只不过是旁系中的旁系,主家姑娘不愿意嫁的人,才会轮到我们这种旁系!”
我定定的望着她,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越大的家族,隐藏见不得人的关系越多,家族旁系也就会越多,旁系永远抵不过嫡系,嫡永远高贵,庶永远低人一等。
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含笑对着老妇人道:“您姓临,今日他们的目的大抵叫我来见您,既然我已经见过您,就此别过,您多保重!”
“等一等!”老夫人噌了一下,站起来一把拉着我的手,眼中带着渴望望着我:“你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我望着她的手,她的手保养得并不好,还有口子,那一院子的海棠花,应该是她打理的。
我摇了摇头,声音如刀似凉:“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我不喜欢,您对我来说也一样,无论他们怎么来彰显您我有血缘关系。这些跟我都没有关系,我从出生开始活到现在,血缘对我来说,临家人不配!”
老妇人不舍得松开了手,我转身就走……
临则安对我如此煞费苦心,我不帮她儿子一把,我都觉得对不起她,我不让临家更上一层,都对不起他们如此良苦用心。
海棠树下,一阵清风吹过,粉色的海棠纷纷落,静溢地像一幅画一样,我的衣袍,我的头上飘然的海棠花,可是我不喜欢这粉红色的颜色,娇弱的颜色,只会提醒我,看着像花瓣一样娇弱。
“小姑娘!”老妇人从我身后匆匆忙忙的叫道。
我停下脚步,她踩着小碎步跑来,怀里抱着那箱子,把箱子直接塞到我的怀里,十分不舍的拍着拍着箱子。“拿回去,来了一趟,不能什么都没有,拿去,找心儿,心儿是姜国最尊贵的女子,她会达成你的愿望,会让你的弟弟得到想得到的东西!”
我有一瞬间的错愕,抬头看老妇人的时候,老妇人双眸笑吟吟的望着我,一脸慈爱,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的望着我……一派慈祥,满眼的对小辈的期许…
“快走吧!”老妇人满脸堆着笑容,“外面有一群人在等着你呢,记住了,有些事情就要像心儿一样,狠下心来不要丢失自己。千万不要像沁儿一样,非去抢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累人累己!知道吗?”
心中突地一酸,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抱着一盒不知所谓的东西离开在满是海棠花的院子里。
我身后是我母妃的娘亲,是我的外祖母,可是我不能叫她一声,我也不能叫她……
就像她说的,我要狠下心来,才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今天的一切是临则安设下的局……如何一招毙命才能让临家连根拔起?
老妇人说的没错,院子外面有一群人都等我,临则安见我出来就迎上来:“殿下,婶婶跟你说了什么?”视线停留在我怀里的箱子上。
“咯!”一声响,我把箱子一打,故意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老夫人什么都没说,只不过送了哀家这些小玩意儿,你们有兴趣吗?有兴趣,喜欢什么便拿什么就好?”
临则安当真快速的扫了一眼箱子,临夫人也是一脸紧张的扫了一眼箱子,临谨言目光也落在箱子里。
临夫人呵呵的笑了起来:“太后这是哪里的话,大嫂既然送给您,那就是您的东西,您只管收着便是!”
“啪!”我把箱子盖子一盖,艳笑接过箱子,我笑对临则安道:“不知哀家可否跟皇贵妃单独谈谈!”
临则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对我行了个半礼:“殿下请!”快速的与临夫人对望着……
整个临府都弥漫着海棠味,真不愧是京城海棠花最多的地方。不管假山之上,还是院子的小径之上,都种满了海棠花。
到底是沁儿姑娘喜欢海棠花,还是太后喜欢海棠花!亦是我的母妃?想想也不可能因为我的母妃喜欢海棠花,这一院子里种的全是海棠花,大抵是太后了,临家为了取悦太后,种了一院子海棠花,镇国公,有太后,他们才是镇国临府。
我的言语带了一丝软弱,对临则安道:“那个是我的外祖母,不管我承不承认,我身上都是流着临家的骨血。”
临则安闻言,情不自禁的握住我的手:“殿下,你是临家的孩子,你的娘亲是我的亲姐姐!”
我眸光清冷,反握她的手:“从小到大在冷宫,我就没有亲人了,凤贵妃对我好,我想活下去,只能靠她!”
临则安眼眶又红了起来,喜极而立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再也不会了,你现在身后有临家,有整个镇国临府!”
“嗯!”我的眼角也有些湿润,语气中尽是悔意:“前些日子,我不知道这些真相,原来我一直认贼作母,伤害我生母罪魁祸首的是凤贵妃。如果我早知道这些真相,父王让姜翊生流放宁古城,我当时就不应该不顾性命的去阻止。姜翊生一旦被流放,姜国的太子之位,至尊之位,一定会是翊琰的,我与他才是血浓于水啊!”
临则安眼中快速的闪着算计,安慰我道:“殿下不要自责,也是怪姨娘,都是姨娘,姨娘应该在你一回来的时候,就把这些事情通通告知于你!”
“不!”我一下子提高声量拒绝,带着一丝杀意道:“我不会放过他,若是没有凤贵妃,我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就不会和亲到他国,变成一个寡妇,我要让他付出代价,绝对不会让他就这样算了!”
临则安开始死命的规劝我:“殿下千万不要冲动,姜翊生暗地里不知道做什么勾当,养了不少人,有些人连太后都查不出来,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我完全被恼怒冲昏了头,冷冷的说道:“姨娘放心,莫说他现在对我十分信任,就是我南疆太后身份,他也不会与我撕破脸皮,我身后有整个南疆撑着,他还得靠我支撑他当上太子呢!更何况,他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就算八年不见,他有什么软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还有软肋?”临则安脱口而出,见我冷冷的望着她,又觉得不妥,急忙狡辩道:“姨娘的意思是说,这八年以来皇上怎么折磨他,都没把他折磨死,姨娘一直在想他是不是他刀枪不入,猛然听到殿下说他有软肋,姨娘就有些急切了!”
“是人都有软肋!”我眯起双眼,看见假山后面一缕衣裙飘过,故意略略提高道:“姜翊生他当然有软肋,他的母妃怎么让我的母妃失去一切,那我就让她怎么失去一切,姨娘放心,这一切由我来办,姜国的皇位是翊琰的谁也抢不走!”
假山后面的海棠花,落下的花瓣,比别的地方突然之间多了许多,如此沉不住气吗?
临则安听到我如此说,却像一个长辈,关切道:“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要,你的母妃死得早,姨娘不希望你出现任何事情,若有什么……一定要告知姨娘,姨娘好与你商量对策!”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次,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永远翻不了身,到时候还要请姨娘帮忙,为我报这深仇大恨!”我现在完全被仇恨染红了眼,我的样子让临则安双眼幽亮:“你我都是一家人,谈什么帮忙不帮忙,我们要一致对外,才能对得起姐姐在天之灵,才能让凤家余孽在地狱中死不安息!”
这纷飞的海棠花,是被多少鲜血灌溉才开这样美丽……
假山后的身影,我勾了勾唇角…随临则安而走……
在临府一直逗留到华灯初上,临则安离开,我才随着离开,他眼中满意的微笑,和我眼中的恨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关桑白眼底隐藏着深深的惧意,我带着淡淡的疏冷,唤她道:“夜深露重,关小姐一起和本宫做凤辇,正好本宫送你回去,再去皇子府,找翊生说一些事情!”
关桑白本欲推脱,听我要去找翊生,放弃了她的马匹,跟我一起上了凤辇……
关桑白踌躇了片刻,小心道:“殿下和大皇子感情深厚,令人艳羡!”
我微微颦眉:“深厚倒谈不上,倒是有些渊源,本宫母妃是宣贵妃,翊生的母妃是凤贵妃,两家的母妃情同姐妹,所以本宫,才会对大皇子多加照拂!”
关桑白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桑白还有谣传有误,殿下是大皇子的姐姐姜了公主呢?在宫里的那一日,隐约听见皇上喊姜了公主,桑白斗胆想起遥传中,姜了公主和颐和公主错嫁了!”
我含笑道:“谣传不可信,本宫是嫁到南疆的姜颐和,姜了公主已经在北齐暴病身亡了!”
关桑白思忖片刻,“是桑白太听信谣传了,加之大皇子对殿下的亲近,桑白也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殿下是姜了公主呢!”
我的目光闪过一丝犹疑,“关小时真是异想天开的可爱,待见到翊生,我得好好说说他听听!”
关桑白急忙垂下头,带着颤音道:“殿下真是取笑桑白了……”
我含笑又问她海棠花好不好看,然后两个人陷入沉默……我闭目假寐,关桑白垂着眼眸睫毛抖擞着……
摇曳地灯光下,姜翊生负手而立,一身黑袍仿佛融入在黑暗之中,关桑白下了凤辇,对姜翊生行礼问安,眼中闪烁的千言万语要对他说。
我不缓不慢地跟着下凤辇,姜翊生如寒星般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如山冷峻的脸,稍微柔和了一下,极其自然的走过来,问我道:“今日临府之行玩的可开心?”
关桑白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我跟姜翊生多说一句话,都是要她的命似的……
我颔首,“尚可,回行宫转个弯,来告诉你关家小姐可爱的很,我害怕路上不安全,便把关小姐带回来了,你寻两个人护送她一下,免得出现什么差错!”
“不用别人送!”关桑白急吼吼的说道:“大皇子。你能不能送我?”
姜翊生凤目一挑,低眸,声沉问我道:“可是在临府碰见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目光落在关桑白身上,她眼中越发急躁,我开口道:“海棠花开得极美,除此之外都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倒是你……”
我缓缓的向前,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伸手理了理姜翊生的衣襟,“这皇子府也没个女主人,看你这衣袍穿得着实不周正!”
关桑白就差跳脚了……
我理好姜翊生地衣襟,对他道:“行了,你先送关小姐回去,我去你府中喝杯热茶…”
姜翊生眯起眼眸,点了点头,“你先进,我去去就来!”
我带着艳笑进了皇子府,绕了一个弯,又绕了门后……
关桑白急切地声音响起:“大皇子,桑白说的是千真万确,原来殿下生母并不是宣贵妃,而是已故被贬冷宫的临皇后!”
姜翊生寒霜般的声音。问道:“你是如何得之?”
假山后的一抹身影是关桑白,她赏海棠花恰碰见我和临则安,她在假山后面一字不落的把我们的话都听了去。
姜翊生这样问她,她便把如何偷听到我和临则安的话,一股脑的全部告诉了姜翊生。
姜翊生听后,沉默了好半响,才道:“来人,送关小姐回去!”
而后悉悉簌簌的声音响起,关桑白带着女儿家的娇羞,以及关心,叮嘱着姜翊生:“大皇子,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可要千万小心了!”
姜翊生没有说话,滴滴嗒嗒的马蹄声远去,姜翊生转身,我从门后出来,姜翊生满目痛苦,问道:“为何要背叛我?”
我凉薄地说道:“我的母妃因你母妃而死,难道这个仇就算了吗?”
姜翊生突然吼道:“你说过不会背叛我的……”那周身颓败的气息,渲染震痛着我的心……似从他内心里发出来的一样。
我冷冷的望着他:“多说无益,你我就此恩断义绝!”
说完,我脚下没有停顿,就往凤辇上走去……
“姜了!”姜翊生一声唤道,我扭头转过,瞳孔一下骤紧……
他竟然对我拔剑相向……
对我剑指咽喉,嘴角浮现着苦涩的笑意:“我会杀了你的!”
我讥讽道:“哀家是南疆太后,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姜翊生,哀家告诉你,从今以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持剑往我脖子上碰去,我没有理他直接上了凤辇……
珠帘晃动,他持剑在黑暗中孑然一身,像一个孤岛,仿佛再也没有人踏上去……再也没有人能走进他的生命……
我与姜翊生决裂在大皇子府门外,我相信这个消息很快能传到临府,也很快传到临则安耳中……
夜静半夜,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姜翊生那一双受伤的眼,那苦涩的笑意,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做噩梦了?”姜翊生地声音传来!
我大口喘着气,“梦见你对我拔剑相向了!”
昏暗的烛光,连他的轮廓都照不清,他低笑一声:“不会。这辈子我都不会对你拔剑相向,如果有一天我对你拔剑相向,我抹地会是自己的脖子!”
“瞎说什么?”我弓起腿,把手搭在腿上,“临府那边应该有所作为,必须一击击中,连根拔起!”
“你见到临家老夫人了?她是你的亲外……”
“她说自己是凤家人!”我打断了姜翊生地话,“临夫人也是凤家人,就连北齐的沁儿姑娘也是凤家人。凤家被灭三族,追根究底,这些人在三族之内,必须得死,为什么他们还活着?”
姜翊生哼笑一声:“因为有太后,太后让他们活着,他们就要必须活着来见证她的成为这世界上最尊贵的女子!”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我总觉得后面隐藏着巨大的阴谋,临则安说凤家觊觎皇位,所以被灭族,可是凤家百年大家,盘根错节,枝深叶茂,本身就可以称得上是个土皇帝,为什么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觊觎皇位呢?”
黑暗剁姜翊生寒星般的眸子闪着光,就跟哪黑暗中野兽眸中闪着光一样,“秋猎肃沁王来到姜国,到时候什么都会揭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也就不在乎在等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