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烽的话让王邈也明白过来。
徐州一战是关键一战,如果真的淮右如愿以偿拿下徐州,那么整个淮右的重心都要随之发展变化,未来许多事宜的布置安排恐怕都要为之调整。
无论是寿州还是庐州,其战略意义和价值都无法和徐州相提并论,尤其是在淮右还将面临北上与胡人争锋的前提下,日后的建设也需要围绕徐州来推进,这又会是一个大的变化调整。
“也罢,只能等一等看了。”王邈慨然道:“这一战关乎我们淮右未来命运!”
“呵呵,九郎,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要靠我们自己去创造,可是我有这个信心。”江烽推开窗户,“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纵观中土,蛮胡横行,要捍卫我们汉人的尊严,就得有舍我其谁的决心!”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王邈是大族出身,对诗文并不陌生,江烽吟诵这首诗词,第一句气概不凡,但是第二句去有些悲凉的气息,让他有些意外,“大人这首诗倒是很有意境韵味啊,下两句呢?”
“呃,”江烽有些尴尬,这电影《笑傲江湖》中的诗词究竟是谁写的他也说不清楚,不过诗句倒是记得很清楚,“宏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这两句一出来,王邈立即就皱起了眉头,“君上,这是你所作?”
江烽有些惶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莫非这还真是李白所作,那自己就有点儿丢脸了,“呃,怎么了?”
“这后两句心境太过消沉颓废,非人主所作,君上不过二十有三,拥有淮右数州,正当奋发上进之时,岂能沉迷于此等烟雨凄凉心境?”王邈正色道。
被王邈义正辞严的一番话弄得有些尴尬,没想到好不容易抄袭一首诗,还给弄得不符合意境受一番教训,看来这文抄公还真的不好玩。
打了个哈哈,江烽赶紧道:“无心之作,并非有意。”
“言为心声,君上若是觉得压力,不妨用其他方式排解,千万不可生出气馁之心。”王邈不得不多叮嘱两句。
江烽太过年轻,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有时候难免会感觉到压力巨大。
说实话这位君上也算是相当敬业的了,与其他人主相比,既不崇尚奢华,亦不爱好女色,几乎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淮右军的发展上,哪怕是有些特殊爱好,在王邈看来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就像那小周后一事,他和杨堪等人都已知晓,但是都觉得不算什么事情,喜欢一个女人罢了,在这淮右之地,他喜欢哪个女人又有什么不得了,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降臣妻妾而已。
“呵呵,九郎,没那么夸张,我这个人心志还是挺强的。”江烽赶紧撇干净,别让手底下这帮人误解,就不妥了,“对了,既然九郎这么看好那一千多残兵,我看倒不如让这些残兵精简选拔为两营兵,暂定为淮右右厢军第五军,直接遣往颍上,再令许子清从北方流民中精选一千五百人,进行混编,以这两营老卒为基础,把右厢军第五军组建起来。”
淮右淮右右厢军第四军是以颍州顾华部在选编南颍州精壮增补之后成立起来的,现在也在上蔡整编训练。
王邈心中一凛,“君上可是担心蔡州那边会有动作?”
“不可不防啊。”江烽苦笑,“我也希望我们能出其不意的一举得手,但是姚承泰部驻扎符离和蕲县以及通桥的兵力不比其他,均为精锐,纵然这么些年有些懈怠,但一旦战起,他们也明白关乎自己生死命运,所以势必殊死抵抗,一旦稍微拖延,只怕蔡州就要介入,所以我们必须要在颍州这边留一手,防止蔡州军介入力量太大。”
像北伐徐州战事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综合性行动,既要针对徐州感化军各部的反应做出部署,又要考虑外部尤其是蔡州军可能做出的反应,还要计算如何在最短时间内达到效果,各种细微的变数也许都能成为改变战局结果的因素,不能考虑周详。
“君上,越是如此,我们在时间上更不能拖延了,我觉得越早启动越好。”王邈也忍不住叹气,“只是庄永胜那边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了,那家伙虽然精明胆大,但是卢启明也非善茬,还要看卢启明个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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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县。
这里地处沂蒙山麓,位于徐州东北角落。
在这个时代,以微山湖为首的南四湖因为没有河水南侵,所以尚不存在,泗水从沛县东面绕城而过,而泗水以东的这个伸入兖州和沂州之间的斜角就是滕县辖地。
正因为这里地处兖州和沂州夹角之间,而且距离蒙山和泰山都不算太远,所以这里一直受到兖州沂州影响很大,或者说这里的民风更接近于齐鲁。
庄永胜按住自己邯刀站在城墙头上,注视着北方。
滕县面积不小,人口亦是不少,但是城池的城墙却不算高厚,县城也不大。
驿道从兖州州治瑕丘南下,过邹县、峄山,便进入滕县境内之弟滕县县城,而另一条驿道则是从滕县向东可进入沂州西部大县——费县,向东南则可蜿蜒小道抵达沂州另外一县——承县(现枣庄)。
黑色的人流仍然断断续续的在地平线上出现,每每看到这一幕,庄永胜都觉得头疼。
来滕县之前,庄永胜还有些担心是否能如愿以偿的扩军到两个军,但是现在,只要你有粮有武器,别说两个军,就是五个军十个军,也能轻而易举的募集到兵源组建起来。
来自任城和邹县的流民正在源源不断的向滕县涌来,而从东面的费县过来的流民数量也是不少。
仅仅是自己进驻滕县不到一个月时间里,从北面兖州和东面沂州涌入的流民数量起码超过了六万人,而且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他已经连续像驻扎在沛县的卢启明去了四次急报了。
现在云集在滕县的流民灾民数量已经超过了八万人,来自徐州的命令是要求将这些流民拦截在北面,不准踏入彭城,最好能将其驱逐回兖州和沂州,但这显然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任务。
别说无法完成,就算是能完成,他也不会这么去做。
如果不是他的刻意派人去兖州和沂州那边去宣传,流民来的势头也不会这么凶猛,如果不是他态度暧昧的阻拦,流民又怎么会大规模的绕过滕县向彭城进发。
除开他在酂县组建起来的一军外,到滕县这边之后,新的这个军又迅速组建起来了,但是这也好逛了他从淮右、亳州梁绪以及到徐州这边之后卢启明那里获得的所有钱银粮草和武器。
两军在手,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实力了,但庄永胜却知道比起自己在颍州时的一军牙军,这两军力量都还差得远。
除了原来的那一个营算是老底子外,其余在酂县和滕县新编的九个营四千多人全都是新卒,战斗力堪忧。
哪怕他也从兖郓老家那边招揽了一些老兄弟来,又从一些溃散的泰宁军溃军中选拔了一些军官老卒,但是新军就是新军,训练时间又短,不能指望他们能有多大的战斗力。
“大兄,苏大人他们来了。”
身后传来庄永济有些疲惫的声音。
“唔,我知道了。”庄永胜没有回头。
苏铁和杨恒出现在城墙头上。
这种县城城墙不高,而且也没有马面和藏兵洞这类更为复杂的构造,单纯的墙面,雉堞,还有一些简单的防御设施,构成最寻常的防御体系。
“永胜兄。”
“苏兄,这是……?”
“这是杨恒,刚从浍州过来,他希望能在这一次徐州战事中一展所长。”苏铁还不清楚庄永胜的态度,所以语气也很委婉,“君上对这些从大道学堂和学军里成长起来的年轻人都很重视,他们父辈都是在淮右军中牺牲了的。”
“见过庄大人””
庄永胜目光微动,他听说过大道学堂和学军,知道大道学堂大部分接纳的都是淮右军中牺牲了父辈且自己又无人抚养的孤儿,很得君上的看重信任。
说实话,庄永胜也很羡慕这种体制,他也希望自己的部下们一样可以享受到这种待遇。
“苏兄,不知道以后我这些兄弟们如果阵亡,他们的子侄能否享受此等待遇呢?”庄永胜假意问道。
“永胜兄难道还怀疑君上的信誉么?”苏铁正色道:“之所以我请永胜兄务必要将军中士卒名单一一造册报送回防御守捉使府杜大人那里,就是因为这方面原因,若无册簿登记,何以证明系我淮右军中人?”
苏铁所说的杜大人是指杜拓,他是防御守捉使府判官,掌管司法,也就涵盖奖惩优恤。
“只要是君上认可的,我这两军兄弟如果在此战中有阵亡者,均可享受此等待遇么?”庄永胜追问。
“当然。”苏铁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唔,那某就放心了。”庄永胜舒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杨恒身上,“某也早闻学军比君上的亲卫更亲近,也是君上最器重的所在,欢迎来某这里,只是某这里情况不佳,还要咱们共同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