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还待安慰她几句,一看,她已然闭上眼睛,气息也变得轻浅起来。
怎么说睡就睡过去了?
要不是看她这几天气色明显有所好转,兰心非怀疑她是得了什么怪病不可。
不敢惊扰了她的睡眠,她只得替她掖好了被角,这才轻手轻脚离去。
这夜,孟如一又做梦了。
其实这几天她几乎每晚都做梦,梦里总有暖暖的光芒在额际萦绕。
每次,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却怎么也敌不过困意。
这次又是如此,只是比起前几次,她似乎有了些自我的意识。
实在睁不开眼睛,她便努力调动自己的肢体。
终于,好不容易抬起手来摸向额际。
指间触到一片温软,再细细感受,似乎是人皮肤的触感。
她还没来得及再仔细分辨,手腕便被人擒住,随即,将她的手放回了被窝。
“谁?”她含糊着问。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她想要再伸手摸索,身体竟然再度不听使唤了。
额间暖洋洋的感觉让人仿佛置身于秋日的暖阳下,舒适得令人生不出一丝反抗来。
无暇再作它想,她游离的意识再度陷入了香甜中。
次日醒来时,已是早饭时分。
孟如一依稀记得些许昨晚的梦境,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
体温正常,也并无任何异状。
难道,是这几夜半夜发烧了?
好在,几天睡眠补下来,身体感觉越来越轻快,生理期也差不多结束了,整个人一天比一天精神。
吃罢了早饭不久,门房通报,孟常林还真带着孟翰文来了。
只是让孟如一意想不到的是,孟翰文是被人用单架抬着进来的。
守门的归海见了,虽未阻止,但转身便召来了一名家丁吩咐了些什么。
孟如一瞧在眼里,猜想他是让人去向云霄禀报,并不在意。
原以为孟翰文顶多也像孟常林一样,在狱中受了些私刑。不想人抬进来时,竟都已经昏迷了。
孟如一检查了一番,发现他是被人敲碎了一双膝盖!
最糟糕的是,他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膝盖周围的神经组织基本已经坏死,伤口感染极为严重。
“如……圣女,您看,他这腿还能治吗?”孟常林满怀期望的问着。
孟如一皱了皱眉,叹道:“几乎不可能。”
“什么?”孟常林怀揣的希望很大,骤然听到这个回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孟如一虽也觉得遗憾,却还是实话实说道:“如果早哪怕十天,或许还有可能。可现在,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孟常林心顿时凉了半截,却仍是不愿相信,道:“您不是医术高明吗,一定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我听说……上官家的公子腿瘸了一年多了,可还是被你给治好了啊。翰文伤了才半个来月,怎么就来不及了呢?”
孟如一耐心向他解释道:“上官鸿仪的伤是医官处理不当,末梢神经损伤不大,所以,我才能替他重新做手术恢复。可你儿子这腿感染太严重了,眼下若不赶紧处理,性命都堪忧。”
孟常林当即跌坐在了地上,不甘心的哀求道:“如一,求求你,你救救他吧,翰文他才二十二岁,这腿如果治不好,他这辈子就毁了啊……”
孟如一复又看了孟翰文一眼,转身自药箱里拿出几支银针,在他双腿各处穴位扎下。
也不知是刺激到了哪处穴道,原本昏迷中的孟翰文身躯一颤,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翰文?翰文你醒了?”孟常林惊喜万分,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继而对孟如一道:“你看,他还是有知觉的,他还能治好对不对?”
孟如一还没来得及开口,孟翰文看了看面前的人后,突然睁大了眼睛。
“怎么是你……爹,她怎么在这里?”
孟常林忙抚了抚他的手,宽慰道:“翰文,你别担心,这里是国师府,你三妹医术精湛,你的腿有救了,别担心,啊。”
“爹……你糊涂了,她……她那么狠毒,怎么可能……”孟翰文满面惊疑,甚至是带着几分敌意的看向孟如一。
“别胡说!”孟常林生怕他惹恼了孟如一,忙喝断了他,道:“你三妹生性善良,一直以来都是咱们误会了她。如今她肯不计前嫌为你医治,你还不赶紧谢谢她?”
孟翰文将信将疑,这若是在从前,他或许是压根不屑的。
可这次的牢狱之灾让他饱受凌辱,甚至废了这双腿,这些日子求医也不顺,屡屡挫折之下,哪还有当初的锐气。
他语气瞬间缓了下来,问向孟如一:“你……你当真可以治好我的腿?”
孟如一觉得这事让他自己决定也好,便道:“你的腿我是保不住了,不过,保你的命应该没问题。你若能接受,我可以立刻给你安排治疗。”
“什么?”孟翰文差点没坐起来,“爹,你……你听到没有……她根本……根本就是想害我……”
“翰文,你先别激动,没事的啊。”孟常林连忙安抚着自己的儿子,转身便跪在了孟如一跟前,哀声求道:“如一,我求你了,你让我怎样都行,哪怕我给你当牛做马赎罪,我都心甘情愿,你救救翰文吧,不关他的事,他没害过你啊。”
孟如一最怕人来这一套,退后了一步,道:“孟大人,我这人向来公私分明,要么不救,但凡是我的病人,就算是我的仇人,我也绝不会借治病为由来害人,这是我的原则。如果你真想保住他的腿,那就另请高明吧,我无能为力。”
孟常林听她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原本抱持的那一丝希望几乎湮灭怠尽,正艰难纠结着,单架上的孟翰文强撑着一丝精神道:“爹……我们找别的大夫吧,我……我不想做个废人……”
“这……”孟常林有苦难言,他何尝没有找过别的大夫,但凡京都有点名气的大夫他都找过了,都说没法治啊。
只是在儿子面前他从来不敢说实话,没敢让他知道而已。
“孟姑娘。”门口传来归海的声音,道:“主子传话,这人咱们国师府治不了,请立刻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