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雷摇头:“赵对他的棋子从来都是不带任何情感的,他抓了梁清不是为了以此相要挟,是压根不给韩刑留后路,如果他不听话,那梁清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梁清凶多吉少,极大可能性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有这样才能断掉韩刑的后路,不给他留任何希望。韩刑但凡说一个不字,也就活不到现在了。
这是赵令宇一向的作风。
陈牧雷点了支烟,心里莫名堵得慌。
从这方面来说韩刑也是一个受害者,而他在周云锦面前隐瞒了梁清已经遇害的实事,也许那些时刻,那些假装去找梁清的时刻,是他让自己做了一个短暂的梦吧。
不管是他还是周云锦,都需要一些虚幻的“希望”来支撑他们与“绝望”抗衡。
简绎没想他这么多,在白板上写写画画:“赵拉拢金曼的目的多半是为了钱,毕竟养‘伞’不能只靠他一个久诚会所,他需要更多资金,可是只靠一个韩刑就能拉金曼下水吗?不至于吧,爱情有那么伟大?”
的确不可能只靠韩刑,陈牧雷给出另一个名字:“你忘了金润了?”
“对了,他家还有个不省心的弟弟呢。”简绎反复在金润的名字上画着圈,视线在金润、余素维、段风然三个名字之间辗转。
陈牧雷拿起另一只笔写了一个x,简绎点点头:“死在久诚会所的那个人如果也和金润有关系的话……”
“黎不肯说久诚会所那档子事的时候老陈并不知道,黎不肯和高振都没有替过,白鸿泉更不可能提,那老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是谁告诉他的?既然赵令宇严把口风,那个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他把这件事告诉老陈的用意是什么?难道让老陈给死者报仇吗?”
“这个人是怎么确定老陈能给死者报仇?”
“除非他对众诚的事很清楚,知道老陈在众诚的实际地位,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没什么人知道白鸿泉还有磕头兄弟的事。所以这个人也应该知道赵令宇和这件事有关……更可能知道众诚做的那些破事。”
简绎问:“如果他是想给死者申冤为什么不报警?”还没等陈牧雷开口他又自问自答,“大概是因为这件事被压得密不透风,他知道报警这条路走不通。啧,他知道的不少啊,这人谁啊?总不可能是同行吧?”
不是卧底进去进去众诚的,就是众诚的某一位。
排除白鸿泉、黎不肯、高振,还能有谁呢?
“这个倒霉蛋和金润有什么关系呢?”简绎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金家老头是肺癌没的,生前对两个儿子都很疼爱,金润在外面横行霸道但是在家里也的确会讨人老头和大哥喜欢——总有家庭是无条件溺爱孩子的,不管这个孩子有多浑蛋。假设金润和倒霉蛋的死有关,金曼不可能让弟弟去坐牢。”
“黎不肯说过死者家里也不是一般人,并不是又一个‘梁清’那么简单。”
“如果赵令宇想用金润犯罪的事来拿捏金曼,他就得有本事把事压下去,可是要同时走我们内部的关系又要走死者家属的关系,这工程未免过于浩大了,挑一个‘梁清’不是更省事?赵令宇可不是傻子。”
“不管死者是什么人都说明这个人的死不是一个单纯的意外,很有可能是被选定的对象。”
被选定的死亡对象……简绎不由得脚底生寒。
死是赵令宇计划之内的,目的是拉拢金晖集团,不外乎取得大量资金用于填补警局内部那些“伞”的胃口,那么他精心挑选的那个死者又能为他带来什么呢?不管是什么,一定是对他来说比拉拢金晖集团更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能让赵令宇这么费尽心机?这又和老陈有什么关系,那个给老陈递消息的人是抱有什么目的才把老陈拉下水的?
陈牧雷深深地吸了口烟,简绎盯着白板上的人物关系网也是一脑袋乱麻。
正当两人发愁的时候,陈牧雷手机响了。
是胡小钰。
陈牧雷心不在焉,慢吞吞地接起来:“没有重要的事你就等着挨揍吧。”
简绎在一旁摇头,胡小钰也是惨,忠心耿耿地跟着陈牧雷,这人还动不动就要揍人家。
胡小钰在电话里咳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他大声地叫嚷,嗓子都破音了:“哥!家里着火了!门窗都锁死了我们出不去!”
陈牧雷心中猛地一沉,大脑瞬间空白。
第100章 一了百了 他从来不知道人是有信仰的。……
这晚胡小钰开车把陈琰送回学校, 陈琰下车前看出他欲言又止,便问:“胡哥是有话说吗?”
胡小钰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被看出来了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陈琰:“是和陈牧雷有关, 还是和周云锦有关?胡哥直说吧。”
胡小钰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以前他不让我多嘴, 但是现在你们和好了——”
“没和好。”陈琰更正,语气倔强又傲娇。
“……你怎么说都行。”胡小钰没有和他犟, “其实你离开家的这么多年,你在外面干了什么他差不多都知道, 他让简哥替他管着你, 生怕你走歪路学坏,不过还好,你这孩子在这方面没有让人操心。”
“他还怕别人学坏, 我才不会变得和他一样呢。”陈琰好笑地反问,又别开脸, 嘴角微微向下, 露出几分委屈,“他都不告诉我为什么。”
“你呀, 这一点你得学我, 别什么都非要搞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 可是我也不问,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相信他就得了呗,反正我知道他不会害我,他也不是真的坏人。老陈葬礼之前我问他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他说不要,众诚太脏了,他不想让你和众诚有任何接触。”
陈琰头抵着车窗, 尽力掩饰着痛苦:“可那是我爸,最后一眼没看到,最后一程没送到,还有什么比这个重要?”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可是他说有。”
“什么?”
“你,你比任何事都重要。”胡小钰揉揉发酸的鼻子,“你以为他没心,是你不知道老陈出事对他打击有多大。虽然他没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有多难过,但我就是能感觉到他那时候整个人都是空的,是一具空壳,直到遇到了小春天——就是你学妹,我才觉得他这个人渐渐地活了过来。你这些年在外面过的不容易,可是没有人容易,只是不说罢了。如果我是你,我就老老实实地复习、考试、毕业、去上大学,顺利完成这些再正常不过的人生步骤,因为这些看起来稀松平常的生活都是他牺牲了一些东西为你换来的。”
陈琰扭过头看胡小钰,刚要开口就被胡小钰打断:“别问。陈琰,你就像我一样,完全相信他一次。”
良久之后,陈琰点点头,苦笑道:“都不知道谁才是他弟,我以为我挺了解他的。”
胡小钰故作老成地长叹:“我也以为我挺了解他的。”
胡小钰特别羡慕陈琰,和陈牧雷拥有同一个姓氏,被陈牧雷默默地在乎着。不过今天才知道陈琰也是羡慕胡小钰的,可以光明正大毫无芥蒂地与他兄弟相称。
想想还有点儿可笑,陈牧雷分明是一个脾气比名声还臭的人,偏偏让人想不断地靠近。
胡小钰送完陈琰,回小院的路上给周云锦打了个电话:“我哥回来了吗?”
“没有呢。”周云锦打着呵欠回答道。
胡小钰看了眼车上的时间显示:“这么晚了,你先睡吧。”
“不知道他今晚回不回来,我正收拾东西准备回那边呢。”周云锦收起文具装到书包里。
陈牧雷不止一次嘱咐过他不在的时候不让她在小院,只不过最近作业繁重,训练任务也加重,小院距离学校更近,周云锦就经常回小院。尤其最近陈琰放学也经常回来,她也就陪着一起了。
胡小钰听周云锦说一句话打了无数个呵欠,不免笑道:“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等我哥回来了我再走,给你做伴儿,你先去睡吧。”
“行,胡哥开车注意安全。”
周云锦挂断电话去洗漱了一番,没等胡小钰到家就已经进入梦乡了。
胡小钰也担心独自在家的周云锦,大半夜路上车少,他便加大了油门。他忘了自己车技差,在一个路口还险些和别的车发生剐蹭,幸亏对方反应快才避免酿成祸事。
好在对方车主同样着急回家,把胡小钰臭骂了一顿就走了。
胡小钰也吓坏了,哆哆嗦嗦地坐回车里拍着心口,然后突然有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他愣了一会儿,下意识觉得那个画面很重要,却又没抓到。
胡小钰放弃了深究,自言自语:“算了,赶紧回去吧,小春天还一个人在家呢。”
他回到小院,停车场没有了空位,只好把车停到了隔壁巷子。
陈牧雷还没回来,周云锦已经睡了,胡小钰躺在沙发上琢磨着刚才的事,只不过还没琢磨多久就被睡意打败。
两个人都睡得很沉,没人听到小院进了人。
徐立哲迟迟联系不上派出去的人,莫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他又派了一个人到邱刚的住所附近打探,很快得到回复:“他家里没有人,老婆孩子也都不在。”
这下徐立哲坐不住了,跑去找赵令宇。“会不会是被陈牧雷藏起来了?”
赵令宇皱眉:“你是听不明白我的话吗?我只是让你先看住了他,没让你动手!”
“可是邱刚这孙子是很可能是打算出卖我们啊!如果让陈牧雷知道——”
“邱刚能知道什么!”赵令宇怒而起身,给了徐立哲一巴掌,“不足以威胁到我,没让你动手自然有我的理由!所以我才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余素维是,段风然是!你也是!一个一个的都自以为聪明!”
“可是——”
“我用你教我怎么做吗?”赵令宇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得徐立哲老脸上愣是显出了巴掌印,“陈牧雷在场你们还敢动手,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早让你少沉迷女人,本来就不聪明,脑子里还会装着床上那点事儿!”
徐立哲被骂的狗血淋头,梗着脖子不吭声。
赵令宇让徐立哲再想办法找人,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这下好了,托你的福,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人家手里了!”赵令宇斯文的面具破裂,随手拿起桌上厚重的烟灰缸砸向徐立哲。
徐立哲捂着脑门一阵头昏眼花,鲜血登时流了下来。他缓了好一阵子才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疼还要低三下气地问:“怎么会有那么麻烦,都做掉不就得了,往‘游乐场’一扔,神不知鬼不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当初对陈永新就应该这么办,都怪邱刚……”
他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又触到了赵令宇的霉头,声音变越来越小。
赵令宇按着发疼的太阳穴:“你也知道自作聪明的人有多坏事了?要不是邱刚当初坏了事,也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邱刚就算了,我就是不懂你为什么一直留着陈牧雷。”
赵令宇之所以没有立即对邱刚下手,一是他以为邱刚知道的那些不足为惧,二是想看陈牧雷得知后会有什么反应。“如果陈牧雷是一个像你这样只图□□二两肉的人我不至于冒这么大风险。要是他和陈永新、黎不肯一样想拿这件事去找白老大要挟我,求财逐利总有一样能满足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的本性谁也逃不了,只看开除的条件诱、惑是否够大罢了。如果他只是想为陈永新报仇,那白老大是不会放任他这么做的,没有我,众诚和他就都完了,而我也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除掉他了。”
在赵令宇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他从来不知道人是有信仰的。
而信仰是超越一切世俗需求的。
徐立哲听完赵令宇的解释,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你……你是想收他为己用。”
“不然呢?只靠你们这种脑仁没核桃大的人做我的左膀右臂?我踏马不配身边有一个聪明一点儿的人吗?”
见他神色异常,赵令宇问:“怎么,你还做了什么蠢事?”
“我……”徐立哲吞了吞口水,“我觉得要先下手为强,就……就派人去小院了,既然一直找不到陈永新的手机,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谁也别想找到。”
赵令宇沉了脸,徐立哲退一软,差点跪下:“烧了小院,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赵令宇拧着眉毛,怒气直冲天灵盖:“让他们住手!”
徐立哲不敢再耽搁,一手血地掏出手机给手下的人打电话,对方却迟迟没有接通。
熟睡中的胡小钰最先闻到烟味,被呛醒。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劲,虽然睡意未消,但还知道去叫周云锦。
周云锦睡前戴着耳机听英语,睡着了耳机里也还在播放,完全没听到胡小钰敲门。
当屋外泛起火光,胡小钰才意识到危险。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从门框上方取了钥匙把房门打开,推醒周云锦。
周云锦被他吓了一跳,刚开口就被越来越浓的烟呛住了。
两个人动作飞快地跑到门口,却发现大门怎么也打不开,就连窗子也是一样。
眼看屋外的火光越来越亮,胡小钰拉着周云锦躲进卫生间。
火势凶猛,已经烧到了陈琰那间卧室,周云锦没有办法回去拿手机。胡小钰咬咬牙,用湿毛巾捂着抠鼻去茶几上拿了手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