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渡神僧叹口气,摇头道:“非是不救,实是劫数使然,搭救不得!”普济问道:“有我与师兄出手,加上金刚寺众人,未必敌不过那一干魔头,为何师兄说是劫数使然?”
话方说完,忽然寺外起了无穷阴风妖风,阴湿不已,霎时之间整座楞伽寺已被冷风环绕。那阴风十分湿润,按理不会吹来中原内陆,事有反常即妖!
普济迈步出了大殿,一拍顶门,便有无量佛光发散,化为一道光幢,到扣下来,将楞伽寺护住,喝道:“何方妖孽,竟敢污秽佛门清静之地!”
阴风之中又有漫天流水响动,隐约有一条长大猛恶的鳄神之身游动,又有道道剑光辉闪。普济冷笑道:“原来是鳄神驾到!你用妖法围困我楞伽寺,是铁了心与我佛门作对么?”
那妖风骤雨正是北冥妖祖鳄神与鱼剑运法力演化而来,等若将整座古寺封禁其中。普济说话之时,寺中已然钟声大作,许多和尚自四面奔出,各自守卫不同要地。
楞伽寺创立数千年,还从未有妖物胆敢杀上寺来,以普济的心境修为,也要大怒。但随即一想,喝道:“原来如此!尔等是要拖住我与师兄,不令我等去援救金刚寺?北冥妖类果然与魔教同流合污!”
那无边阴风乌云中藏身的正是鳄神与鱼剑两个。鱼剑性子木讷,只知修炼,也不答话。鳄神桀桀笑道:“岂敢岂敢!我们不过是奉了孔雀妖圣之命,想请两位神僧暂留玉趾,只要两位神僧肯乖乖合作,我等自然不敢妄动。但若两位神僧执意要去西域,没奈何,我等只好竭力阻拦,那时只怕这座千年古刹也要毁于一旦。”
普济和尚将手一翻,掌心托着一盏古灯檠,喝道:“我辈佛弟子虽持戒向善,却非迂腐之辈,岂能容得你们这些妖物逞凶!”须发皆张,已是下了决心动手。
便在此时,阴风骤雨陡然开裂一线,一道五彩混芒之光落下,往普济神僧头顶刷去!普济喝了一声,手中古灯檠光华大放,爆出一点灯花,往起便飞。
那灯花与五彩混芒一碰,当即爆出漫天佛火,与五彩混芒狠拼了一记。五彩混芒一招之后,便即飞走,正是孔雀大圣降临。上次在北冥截杀玄女宫时,其真身尚未赶至轮回界,只遥遥出手。想不到没过多少时日,竟已然降临此间,还找上了楞伽寺!
那孔雀妖王来自九天星河之中,本身是归一境的无上强者,方才那一道五彩混芒法力诡异绝伦,以古灯檠的神通,竟不能克制,反而险些被其收走。
普济神僧屈指三弹,古灯檠上登时飞出三朵灯花,先将自身护住,这才喝道:“孔雀妖圣,你意欲何为?”孔雀妖圣并不现身,声音冷冷说道:“普渡和尚好大的威风!将我收的一个义子降伏做了坐骑,本座今日来,只想带走我义子,只要楞伽寺肯放,本座转头便走,也不管你们救不救金刚寺!”
普济一愣,略一转念,道:“你是指虎贲?”孔雀妖圣道:“不错!”普济冷哼一声,道:“虎贲出身妖类,杀生作业,我师兄念他修为不已,收入门中,以佛法洗涤,消弭冤孽,此是造福于他之事,你若当真心疼你那义子,便不该断他上进之路。”
孔雀妖圣喝道:“一派胡言!做个妖圣有何不好?逍遥自在,总比在佛门当牛做马,给人骑乘的强!”那虎贲资质极好,假以时日,不能证道长生。孔雀妖圣以神念窥视轮回界时,无意中发觉,将之收为义子,传授神通,本想培养一位左膀右臂。
谁知竟被普渡那厮收服了去,还用佛法洗练了其一身妖气,弄得妖不妖、佛不佛,孔雀妖圣焉肯罢休?这才打上门来。
楞伽寺中,一头猛虎身披金甲,就地一滚,化为一个昂藏大汉,走入大雄宝殿,叫道:“住持,还是由我去与义父分说,免得他出手,多伤人命!”
普渡神僧将他收服,洗去一身妖气,传授佛门上乘神通,倒是对他极好。但虎贲仍是怀念做妖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还有无数手下服侍的日子。不过虎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总不能孔雀妖圣一来,便欢欣雀跃的要做反骨仔罢?因此特来表表忠心。
普渡神僧面色淡然,说道:“不必,你就在殿中诵念经文,不必理会其他,我自与孔雀妖圣分说。”僧袍一展,已然起身而去。
虎贲不敢违命,只好暗叫晦气,老老实实盘坐殿上,对着一尊金身大佛,诵念经文。他也是根基深厚之辈,修行佛法已有小成,已然开启佛门四识,这一专心诵经,立时身放佛光,全身心沉入进去,再也听闻不到寺外之事。
普渡神僧缓步走出寺门,微微抬头,对那孔雀妖圣说道:“孔雀妖圣,你的义子已入佛门,受了皈依戒,便须守持佛门戒律,恕老衲不能放任他随你离去,重操杀生害命的旧业!”
阴云之中,孔雀妖圣淡淡说道:“普渡,我敬你是一代高僧,修为不在我之下,因此先礼后兵,莫以为本座是怕了你楞伽寺,只要我一声令下,今日便血洗了你这破寺,你可相信?”
普渡神僧神色淡然,微微摇头,说道:“我佛门有割肉饲鹰的典故,老衲修持佛法多年,早就看破生死,自也不会屈服你这妖类之下,若是妖圣硬要动手,老衲自会接着。”
孔雀妖圣大笑三声。
第1198章 交代
孔雀妖圣大笑三声,忽然话头一转,喝道:“我也不必屠寺,你不是要援助大金刚寺么?本座便守在这里,但凡出去一个我便杀一人,出去两个杀一双,让你眼睁睁看着大金刚寺覆灭,却无能为力!”
普济神僧须发飘拂,森然道:“若是我与师兄拼死一搏,只怕孔雀妖圣与你那两个跟班都要陨落于此!”普济绝不能坐视大金刚寺被毁,若是孔雀妖圣真敢封寺,拼着一身修为,也要将这三个妖类斩除!
孔雀妖圣冷笑道:“本座知你与普渡早已堪破生死,不过你不怕死,难道还能不顾这满寺僧人的死活?不顾这楞伽寺方圆万里之地生灵的死活?”
普济神僧面色一变,沉吟不语。普渡神僧忽然叹息一声,说道:“师弟,我们回寺罢!”转身便走,竟丝毫不理会孔雀妖圣。
普济面现挣扎之色,猛一顿足,还是跟着走入寺中,两扇大门缓缓闭合,将三位妖祖拦在门外。楞伽寺的山门不过是寻常木头所制,不堪一击,要杀进去还不是片刻间之事?
鳄神扭动庞大之极的妖身,轻声问道:“老祖,我们要不要杀进去?”孔雀妖圣沉默片刻,道:“不必!只消将楞伽寺封住,我就不信普渡会坐视金刚寺被灭!”
鳄神道:“既然如此,我便做法,保管楞伽寺中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鳄尾连摆,搅动风云,就见大雨磅礴如注,却只在楞伽寺上空倾斜不停,又有无数癸水神雷响动爆裂不停,当真将楞伽寺围了个风雨不透。
但楞伽寺上空有普济神僧的佛法加持,金光护壁,任由风雨侵蚀,亦不能有丝毫侵入,但普渡、普济与其他僧人却始终无人出寺一战,只任凭三头妖祖封禁寺庙,似是打定主意,与其等耗上了一般。
第四层冥狱之中,六欲阴魔将九子鬼母秘魔大阵阵图展开,八大魔头深入阵中,各自镇压一处阵眼。传说那九子鬼母乃人身修炼成魔,投身一处王城之中,嗜食小儿血肉,乃具无边神通法力。
九子鬼母在玄阴魔界中地位仅在十大魔祖之下,因此夜乞老祖才会选了其神通炼制阵图。实则九子鬼母生有五百儿女,皆具神通法力,以其神通所炼阵图,正可将众多魔头法力聚敛一处。
阵图之中阴风惨淡,众魔头法力注入,便听无数小儿啼哭嬉笑之声响起,乱人心神。鬼铃老祖在众魔头中神通最差,但好歹也是玄阴级数,又曾炼过此阵,上手极快。
鬼铃老祖都如此上道,其余魔祖自也不必提,不过数日功夫,已然将大阵操演精熟。忽然冥狱之上虚空震荡,一道紫黑色星光破开虚空藩篱,落于此界,凌空一转,有无边劫运之意倾泻而出!
六欲阴魔心头一颤,忙收了阵图,与尸魔对望一眼,俱是惊疑不定。那紫黑星芒正是罗睺星君,仍是一团星光模样,阴恻恻道:“我乃星宿魔宗罗睺星君,闻听诸位要覆灭大金刚寺,不若我也来凑个热闹!”
六欲阴魔略略感应罗睺星君所发一股劫运之力,暗道:“这厮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居然有一丝先天劫运在身,在其身边呆久了,必有大祸临头!”劫运之力虚无缥缈,但先天魔祖那个级数自然一眼看穿,罗睺星君证道玄阴,得了一丝冥冥之中先天劫运之眷顾,这便非同小可,劫运加身,能汲取他人劫运反哺自身,亦能给他人带来无边劫运,乃是十足十的灾星。
覆灭大金刚寺,必要造下许多杀孽,罗睺星君若能汲取其中劫运之力修行,道行势必大有长进。只是不知星宿魔宗用了甚么手段,居然培育出这么一位灾星。要让罗睺星君证道长生,不知要死多少生灵才够。
六欲阴魔当即笑道:“若有罗睺道友之助,破金刚寺必成!”血神道人出言讥讽道:“我当是谁,原来又是星宿魔宗之人!怎么,乔依依当了缩头乌龟,又将你派出来了?”
罗睺星君紫黑色星光陡然一闪,血神道人闷哼一声,护身血光大张之下,亦是真气浮动,显是吃了一个小亏。血神道人又惊又怒,罗睺星君法力诡异,更带有一丝劫运之力,又是未加防备,这才落在下风。
正要用血灵剑砍那厮一通,尸魔已道:“莫要自乱阵脚!事不宜迟,动手!”六欲阴魔也道:“不错,夜长梦多,有罗睺星君入伙,胜算已有九成,这便动手!”
血神道人余怒不息,但不敢得罪两位魔祖,冷哼不语。其余魔祖各怀鬼胎,六欲阴魔挥手撕裂空间,又将九子鬼母大阵阵图望空一抛,众魔头纷纷落入其中,那阵图猎猎卷动,化为一道无边魔气,须臾之间已离了冥狱,杀奔大金刚寺!
大金刚寺,地处西域,立寺数千年,威名赫赫,绝不在中土楞伽寺之下。楞伽寺所传佛法不重神通,讲求明心见性。大金刚寺则不同,门中素以神通为重,为楞伽寺一脉所摒弃。此亦是为何两派同出佛门,却不相往来的原因。
大金刚寺坐落之地乃是西域最高的梵王山,亦被西域之民呼为圣山。山高万仞,山顶却平滑如镜,足有千亩方圆,似是被人以绝大、法力将山顶生生削去。
梵王山山路陡峭,再加西域之地苦寒,风雪肆虐,山路时被冰雪所覆,但仍有无数西域之民冒着寒风暴雪上山而来,想要求积福德,又或是拜入金刚寺门下。毕竟金刚寺真有神通传承,若能学的到手,实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数年以来,已见不到有西域之民再爬梵王山朝圣,只因大金刚寺中的老佛下了旨意,封闭了寺门,暂不纳客,当即急坏了民众,但无论如何恳求,大金刚寺之门总是死死紧闭。
早先还有人不死心,偷偷爬将上来,就算被金刚寺发现,总不能将其打死,定会好生收入寺中,哪知只爬到了半山,一个个便没了知觉,睡倒路旁,等再醒转时,竟已回到自家家中。如是数回,众人这才明了金刚寺封寺之决心。这一年以来,已绝无甚么人再上梵王山了。
金刚寺中,法性身披僧袍,来至大雄宝殿之中。大金刚寺封寺数年,只因得知有盖世魔头要来攻打,灭去本寺道统,住持无住和尚怕误伤百姓,因此下令封闭寺门。同时也将寺中修行浅薄的弟子一一打发下山,不许呆在山上。
大金刚寺为西域第一大门户,门中鼎盛之时,足有数万弟子,但这些弟子也都非颖悟之士,未能参悟出神通或者神通浅薄者大有人在。这些时日,法性便一直忙于将其等送下山去,一一安顿。
那些弟子虽然于神通之道不甚精熟,毕竟在金刚寺中浸淫多年,身负许多本领,要么精熟武艺,要么则精通医卜星相之类的杂学,下山之后亦有活口的门路。尤其西域之地,最敬僧人,也不愁吃喝,反而还能多助民众,多行善事。
如今寺中仍有一万多僧众,这些僧众皆是修炼神通有成之辈,不同程度的开启佛门九识,按着玄门说法,便是大多都在金丹境界之上,这也是金刚寺数千年底蕴所积。
法性来至大雄宝殿,见了住持无住,合十道:“弟子已照着师傅吩咐,将那些门人尽数送下山去,安顿妥当。”无住点了点头,道:“好,辛苦你了!”
法性道:“本寺此劫弟子才是罪魁祸首,若非当初弟子看管法罗师弟不利,让其放走了夜乞那老魔头,焉有今日之祸!还请师傅责罚!”
无住叹道:“此是本寺的劫数,逃也逃不过去,那夜乞被镇压千年,还未磨灭其魔性,卷土重来之时,只怕这数千年的基业,要毁于我手!”
法性怒道:“我金刚寺高手无数,又有镇寺舍利镇压,魔头焉敢来犯!何况还有楞伽寺与玄门正道可为犄角之势……”
无住摇头道:“玄门与本寺素来不睦,又有四九重劫将至,未必肯施以援手。至于楞伽寺么,其等是有心无力。此劫唯有靠本寺自身了!”
法性还待再说,就见长老呼特走来,说道:“住持将修为浅薄的弟子尽数遣下山去,可是夜乞那厮要来了?”无住点头道:“不错,不但夜乞要来,还有许多魔头也要来。”
呼特皱眉道:“有传言道,已有两头先天魔祖降临此界,莫非已与夜乞勾搭上,拿我金刚寺开刀么?”无住道:“不错!先降临的是尸魔与六欲阴魔,其分身皆有归一境的修为,又纠集了数尊魔祖,不日便要杀上门来了。”
呼特惊道:“怎会如此?若有两头归一境的魔祖动手,本寺可万万抵挡不住!”又道:“何不遣人去中土求援?”无住摇头不语。
呼特惊道:“那该如何是好,若无外援,被魔头打破了山门,阖寺弟子都要遭劫!”无住叹道:“此是劫数,急也无用,本寺也非束手待毙,有毒手师太与朱厌两位,未必就怕了那些魔头。”
呼特叫道:“若那些魔头真要打破山门,我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能轮回,也要度化几个魔祖,好叫他们知道,我金刚寺亦有刚烈之辈!”无住笑道:“我身为住持,这等以身相殉之事,自是我来当先。闲话莫说,长老去将毒手师太与朱厌两位请来,我有话说。”
第1199章 魔战
呼特应是,转身而去。稍后一尊身披金甲,白首赤足,其壮如猿的妖类走来,正是朱厌,其自从被无住收服,便投入大金刚寺之中。无住对其倾囊相授,着实传授了许多佛门神通。
朱厌本就是为斗法而生的妖类,主掌刀兵之事,见之则天下大乱。其所披神甲亦是金刚寺历代相传的宝贝,经无数高僧诵经念咒加持,神威几乎不输于法宝。
不过朱厌好端端的自由自在,却被强行收入佛门,成了护法,心头仍憋着一股气,对无住也就不假辞色,骂骂咧咧道:“老子正修炼的好好的,又有何事?”
无住不以为意,微笑道:“朱厌稍安勿躁,等毒手师太来,老衲一并分说。”片刻之间,毒手师太亦入了大雄宝殿,这位师太被夺魂道人魔念魔染,险些入魔,不得已托庇于金刚寺门下,借此镇压魔念。
但那老师太天生脾气火爆,纵然修炼了佛法,也难以化去嗔念,这才被魔念趁虚而入,七情魔念宛如附骨之蛆,炼之不绝,不知何时还会发作,毒手师太亦是苦恼不已。好在金刚寺毕竟是金刚王佛道统,寺中佛法加持,伟力宏愿无尽,压制着七情魔念不得作祟,暂且无虞。
无住等二人道场,说道:“玄阴魔界中有两尊先天魔祖降临此界,分别是尸魔与六欲阴魔,只怕不久便会纠集魔头,前来攻打本寺。此是本寺生死存亡之时,还请两位相助一臂。”
毒手师太面色惨白,却不减嫉恶如仇之态,怒道:“邪魔竟敢如此猖狂!连大金刚王佛的道统也敢来攻打?住持放心,毒手受金刚寺之恩,无以为报,愿拼尽全力,护持正法!”
朱厌懒懒说道:“我披上了神甲,生死便不在自家手中,你又何必惺惺作态,直说那老子去当炮灰便是!”无住道:“若是朱厌道友不愿相助,老衲现下便可解去金甲束缚,放道友出寺,不敢再加驱使。”
这次轮到朱厌惊诧不已,想了想道:“你们这些出家人一肚子坏水,老子耍不过你们。这金甲还是披着罢,若是魔头肯来,我那吞阴补阳的神通正可派上用场!”
无住叹道:“是老衲无能,连累两位道友。”毒手师太道:“我修持不精,为魔念所染,只怕日后入魔,祸害众生,造孽无穷。若是拼着一死,拉几个魔头同归,也算一场功德!”
无住听她言语之中透出死意,不禁眉头一皱。朱厌大咧咧道:“死甚么?我还没活够呢!话说在前头,若是你金刚寺挡不住那一群如狼似虎的魔头,老子可不为你拼命,拍拍屁股便走!”
无住微笑道:“朱厌道友肯出手,老衲已是感激不尽,若是金刚寺被破,莫说是你,我等也要自寻生路,哪敢怪罪道友。”
朱厌一双凶目眯了起来,喃喃道:“不对!你这老和尚收伏老子之时,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如今怎又换了一副嘴脸?莫不是有甚么坑,要让老子跳!”
无住微笑摇头不语,等将这二位送走,复又唤了法性过来,这一次却将他唤入自家修行的静室。法性问道:“师傅唤我何事?”
无住摊开手掌,掌中一尊小小金佛,共生三面,分为慈悲、忿怒、平和之意,淡淡说道:“这尊金佛被为师炼成一件虚空法宝,内中自成洞天,装有我金刚寺历代所传经书、神通,以及各式法器,还有黄白之物,可说大金刚寺万载传承,尽在其中。今日便托付于你。”
法性哪还不知这是托孤之意?忙即跪倒,哭道:“师傅何出此言?难道本寺当真逃不过这一场劫数么?”无住叹道:“不是逃不过,而是不能逃,逃不得。为师决意与其余长老共抗魔头,就算以身殉寺,也在所不惜。但金刚寺的道统不能断,今日传衣钵于你,你即刻下山,隐姓埋名,待修成真如,有了自保之力,再重立金刚寺道统,你可听清了么!”
法性痛哭流涕,无住如此说,不啻宣告此劫金刚寺绝过不去,还有灭寺之危,连连叩头道:“弟子愿与本寺共生死!”无住摇头道:“你修习佛法,怎么连生死也参悟不透?生即是死,死即为生!生生死死,轮回幻灭,无穷无尽,等你证就真如,你我师徒尚有在佛国相见之日!”法性大哭不止,涕泪不能自言。无住还待再劝,猛然面色大变,冷笑道:“终于来了!法性,我今咐嘱于你,自此刻起,你便是我大金刚寺第三十七代住持,金刚寺道统的存续也要着落在你身上,去罢!”
用手一指,一道佛光发出,法性抗拒不得,身形消散无踪,却是被其大神通不知挪移到了何处。无住送走法性,长吁一口气,昂然出了静室,喝道:“魔头已来,着令寺中诸长老弟子迎敌!”
此时梵王山之上半空之中,雷鸣电闪,无数阴雷浩荡来去,又有无边魔气翻滚,一卷阵图破开虚空,徐徐展开,正是九子鬼母秘魔大阵!九大魔头终于攻上大金刚寺!
九子鬼母秘魔大阵阵图与袁剑的百剑图不同,说到底不过是一件勾连玄阴魔界的通道罢了,最大的功用是接引九子鬼母魔念分身降临。
阵图展开,九大魔头齐齐叱咤一声,将自身魔气功力注入,经过阵中禁制演化,一道磅礴法力贯通天地,直奔玄阴魔界而去!过的片刻,只听一声清脆笑声,又有无数小儿啼哭、詈骂、大笑之声,九子鬼母已然降临。
九大魔头,出手不凡,第一招便是将梵王山周遭十万里尽数以魔气封禁,令外人丝毫窥探不出内中动静。夜乞、殷九风、天尸教主与鬼铃四位联手,打通阴阳界限,接引无边冥狱之气到来,此事他们做的精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十万里方圆之中,魔气粘稠如同浆糊,其中夹杂了冥气、尸气、魔气、阴气,百般杂糅,可谓五花八门。这些魔气是先天玄阴之气演化后天而来,狠毒无比,唯有修炼魔道之辈方能汲取炼化,对大金刚寺的僧侣而言,不啻于毒药。
大金刚寺中,无住来至大雄宝殿之外,身边跟着无念,依旧是冷着脸,手捧金刚杵。无住望他一眼,喃喃道:“几百年焚神之苦,今日便要解脱,当真是悲欣交集。”无念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就似未听见一般。
梵王山之外,无边魔气汇聚成海,无穷无尽,衬得这座万仞高山犹如海中一座小小岛屿,足见魔气之多之盛!无住冷冷一笑,说道:“众弟子听令,开启卍字光明法阵,也好叫邪魔知道,我佛门亦有降魔的手段和神通!”
楞伽寺中多有不事修行,只打坐念经,身无神通之辈。但大金刚寺却是赤裸裸的推崇神通第一的理念,寺中僧人无不修炼神通。如今留在寺众的皆是相当于玄门金丹之上的修士,足有万余弟子,当下便依着平时操演所练,各守阵势,将自身所修神通佛光放出,抵御魔头侵袭。
就见硕大的梵王山自山根部开始,一点一点佛光次第闪烁,犹如盛世花开、繁蕊吐芳,连成一片。细细望去,那每一点佛光之中竟皆有一枚佛门符箓加持,以金砂书就,散发无穷降魔气息!
佛光次第向上,犹如数条光龙昂首奔向梵王山之顶,最终汇于大金刚寺中。大金刚寺果然是手笔绝大,立寺千万年以来,早就在暗中将整座梵王山用佛门经咒祭炼了一番,内外通透。
便似郭纯阳一般,将整座太玄峰当成了一柄飞剑来用,只不过郭纯阳当初并未怎么祭炼,不过临时拿来一用,事后太玄峰也自毁去。
但梵王山却不同,经过历代高僧经咒祭炼加持,浑然一体,几乎到了坚不可破的境地。犹如佛经所云大须弥山,为世界之中心,日月旋绕而飞,不可动摇。
须臾之间,整座梵王山已被佛光点亮充斥,无边佛光犹如大日,至阳至刚,照入浓稠魔气之中,嗤嗤嗤接连响动,将魔气溶解,化于无形。
佛光一起,耀透半边苍穹,更照的大半个西域之地光明一片,无数西域之民不明其理,只知佛光普照,还当作甚么祥瑞之事,忙走出家门,就地跪拜叩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