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长景道人要赴云阙飞宫中签押金榜,收回万鬼炼魂幡以壮声势,金榜签押之后又将此旗赐了下来。恶尸道人大喜,恰巧左怀仁前来游说,当下一拍即合!
恶尸有万鬼炼魂幡在手,信心爆棚,以为前次失利乃是萧厉未能完全炼化仙都之门,发挥不出其真正威能,日月五行轮无人掌控,单打独斗,才被凌冲与碧霞秃驴钻了空子。万鬼炼魂幡中熔炼了一具玄阴鬼祖,肉身强横之极,又有长景道人一缕分神坐镇,定必万无一失。
五蛊神君虽是玄阴老祖,但他的成道之法太过依赖蛊虫,炼制身外化身,若是培植不出强横的蛊母,道统就要衰败,不似玄魔两道大派各有精妙传承,不大依靠外物,就算噬魂道这等炼器大宗,不过是将炼器当作辅助修炼的手段。因此魔教之中长老甚是瞧不起五蛊神君,平日极少交接。
勾波心头一动:“魔教中人向来瞧不起老师,更瞧不起我苗疆修士,倒可借此机会,多多结好这些魔教弟子,日后也是一份臂助!”他也非是傻子,当下与恶尸交接起来,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左怀仁道:“可惜玄阴老祖不能出手,不然一招之下便能助本帅拿下彭泽!”恶尸道人摇头道:“玄魔两道有名有姓的长老刚在清虚道宗的一座云阙飞宫中签押了金榜,长生老祖不可出手参与大明皇位争夺,违者共诛之,谁敢出头?不过有我等这些高手,又有各门户镇压气运的法宝在,倒也相差仿佛,左大帅不必忧虑,现下两军绞杀,必有无数尸身,待我入夜之后作法,唤醒僵尸之灵,定可一举攻破彭泽!”
左怀仁大喜叫道:“我听闻天尸教炼尸之术天下无双无对,那些兵士战死不足为惜,那便有劳恶尸真君了!”勾波奉了五蛊神君之命,前来襄助靖王,不愿天尸教独自出彩,淡淡说道:“天尸教的太阴炼形之术妙则妙矣,但我苗疆所传巫蛊之术更善能杀人于无形,我只要略施小计,明日便可令彭泽城一城上下尽数死绝!”
左怀仁大喜,抚掌笑道:“我得两位仙家,乃是天赐我成事也!”恶尸道人虽则不爽勾波抢了他的风头,也自附和笑了几声。左怀仁又坐了一会,便即告辞,出了大帐面上露出冷笑,心下忖道:“有他二人出手,其他魔教高手绝不会坐视,只要我将麾下高手尽数掌握,何愁大事不成?靖王啊靖王,你的江山迟早是左某囊中之物!”
战场之上厮杀之声依旧不绝,左怀仁唤来偏将问道:“战况如何?”那偏将满身浴血,禀道:“大帅,郭达依托彭泽城防,我军将士死伤惨烈,依旧不曾攻破城门!”本以为左怀仁必要大怒,谁知其忽然一笑,轻描淡写传令道:“鸣金收兵!明日再做计较!”那偏将心头疑惑,不敢多言,忙自去了。左怀仁对部下严苛之极,军法如山,若敢违反,动辄斩首,因此麾下诸将十分惧怕,只知听命行事,从不敢多言一句。
左怀仁也不去前阵坐镇,径自回至帅帐,屏退左右,笑道:“乌先生何在?”乌老自后帐转了出来,手捧一方金匣,笑道:“乌门山拜见左大帅!”
左怀仁以手相搀,笑道:“乌老不必客气,若非你为我出谋划策,岂能那般容易便令勾波与恶尸两个俯首帖耳?”乌老笑道:“魔教中人心浮气躁,最喜奉承,只要略施小计,便可令其不顾一切出手。那时玄门必有反击,只要双方互有死伤,就谁也收手不得,到最后必是长生之间的大战!此事须徐徐图之,待乌某为大帅谋划!”
左怀仁叹道:“乌家一门,何等忠烈!可惜那乌桓在两军阵前死于凌冲之手,本帅思来,长自扼腕叹息!乌老要报此仇,本帅必鼎力相助!”
乌老自不会对左怀仁明言是贪图凌冲手中的太清道统,恨恨道:“乌桓是我乌家最杰出的后辈,本是寄予厚望,岂料他福薄命薄,死在凌冲之手,此仇必报!我已去联络那萧厉再度出手,可惜其不见了踪影,不知去向。”
左怀仁道:“那萧厉我见过几面,乃是十足的反骨之相,不可委以重任。也不知星宿魔宗是瞧上他甚么了!”世间之人,哪个不想长生久视?左怀仁野心无边,自也想长生不死,但数度开口,想要拜入一家魔教门户,学得长生妙法,却都碰了钉子,自诩文采武功绝不在生性偏激的萧厉之下,连其都能拜入魔道第一大派中,难免有怨怼之意。
乌老抚须笑道:“大帅有所不知,玄魔两道曾有密约,世俗皇帝继任,绝不可是修炼道术之辈,纵使入道修行,境界也不可高于法相之上。就是怕一旦世俗皇帝修道有成,不愿退位,手握大权不好操控。”
左怀仁目中一亮,低声喝道:“乌老之意,难不成本帅……”乌老点头:“据我所知,云阙飞宫签押金榜之时,诸位老祖分为四派,支持四位身具龙气之人,大帅便是其中之一。魔教不肯收大帅入门,为的是免去麻烦。大帅只要精心经营,定有坐拥江山的一日!”
左怀仁大喜之下,将不能拜入魔教修道之事抛在脑后,在大帐中兴奋的来回踱步,喃喃自语不已。乌老目中闪过一丝冷意,嘴上笑道:“我乌家亦愿投入大帅麾下,为大帅驱驰,魔教虽好,其法皆是残害众生之道,大帅倚重其力争夺皇位无妨,但万不可立为国教,你看那北方蛮国之君,有万乘之尊,却活的战战兢兢,生恐哪一日被掀落宝座。大帅来看!”
将金匣开启,内中平平整整叠放许多金黄符箓,笑道:“匣中便是我乌家历代珍藏的宝符,一曰金甲符,只需以鲜血为引,便可激发起威力,如披金甲,等闲刀兵尽皆无可奈何!二曰破锐符,一经祭起,可化千万剑气,威力约当得一位凝真境修士全力一击,亦不可小觑!金甲符一万,破锐符三千,权作乌某晋身之礼,请大帅笑纳!”这两道符箓数量如此之多,乌家可谓下了血本,再加被凌冲毁去的困剑符等符箓,乌家千年积攒的家底已然耗费极多,但乌老仍是义无反顾,只要擒住凌冲,逼问出太清道统,一切皆是值得!
左怀仁大喜,带兵打仗多年,深谙仙家符箓之妙用,有这一千三百道符箓在手,麾下大军战力凭空倍增,争夺天下也更有底气,当下大手一挥,喝道:“皇天在上,今日乌家如此相助,本帅感激不尽,只要本帅手握社稷神器,必册封乌门山为国师,总理天下教派!”
乌老大喜,他也会凑热闹,忙即跪倒在地,低声道:“臣乌门山谢恩!”左怀仁扶他起身,二人相视一笑,乌老道:“今夜恶尸与勾波动手,大帅可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
左怀仁道:“为何?”二人作法,必然引动彭泽城中大乱,不趁乱取之岂非暴殄天物?乌老道:“彭泽城中有玄门高手坐镇,皆非易与之辈,大帅不可轻敌。依我看,勾波与恶尸两个未必斗得过,只要星宿魔宗不曾出手,便压不下玄门之徒。”
此时大战方歇,左怀仁大军退兵,城楼之上郭达之下众将士才松了口气,叛军攻势之猛,出乎意料,若非有城防地利之功,说不得就要节节败退。
郭达向下望去,见叛军虽退,却徐徐而动,颇有军纪,又有数万精兵横刀跨马殿后,当下息了出城趁势赶杀之念,叹道:“左怀仁深通兵法,又有如此虎狼之师,如之奈何!”这一役厮杀了半日,双方俱是损失惨重,叛军扔下两万余具尸身败退,郭达所部亦有上万将士战死,凌康见城下满目疮痍,叛军只顾退逃,连战死的同袍尸身也不收殓,叹息道:“兵祸之烈,乃至于斯!”
凌冲望着城下满地尸身若有所思,望了上官云珠一眼,却见上官云珠恰也看来,二人对视一处,上官云珠冷笑一声,径自下城而去。凌冲摇了摇头,护着凌康回转县衙,悄声道:“若我所料不错,今夜左怀仁必有动作!大哥瞧见方才与我说话的道士了么?那人乃是平帝新封的国师秦钧,出身正一道,可以信任,今夜我会请他护佑你周全,你只固守县衙,莫要出去一步!”
凌康道:“你要去何处?”凌冲呵呵一笑,杀机四溢,说道:“杀人立威!”上官云珠、乌门山等辈,拿他当了软柿子,谁都敢来捏上一把,看来不杀几个废物,天下也不知他凌二少爷是何等的凶暴之辈!
夤夜,天过三更,左怀仁端坐大帐,密令麾下偏将收拢兵士,把守大营,谨防彭泽守军前来劫营。恶尸与勾波两个却是信心满满,恶尸道:“大帅只看我等施法便是!”勾波道:“我苗疆蛊虫之术天下无双,定能杀尽城中之辈,大帅只让兵马准备接手彭泽城便是!”
二人互望一眼,火药味十足,开始别起苗头。恶尸道人将万鬼炼魂幡摇动,一道黑气裹身,出了大营,落在白日战场之上,入目间皆是尸身,血流成河,有滚滚怨怒之意升腾,满意笑道:“此处正可为本座施法!”他是元婴真君,本难与勾波斗法,但借用万鬼炼魂幡一点神通,则又是另一回事。
他将万鬼炼魂幡摇动连连,幡中隐隐有鬼祖嘶吼之声,恶尸道人低声祝祷:“弟子求借万鬼炼魂幡一点威能,请长景祖师显威!”将幡一竖,眨眼变为一道高有三丈的大幡,夜色中招展不定。
恶尸伸手一指,幡面上尸气滚滚,被他一口吞入腹中,跟着大嘴一张,喷出万道细细黑气,分别钻入死尸之中,大喝一声:“呔!还不速速醒来!”只听一片令人牙酸的筋骨脆响之音,受了黑气滋养,地上有上万具死尸上生出了长长白毛,低沉嘶吼此起彼伏,跟着竟接连爬了起来!
恶尸道人神色委顿,僵尸之物是天生地养,凭胸中一口怨怒之气生成,他一次“点化”这许多僵尸开窍,耗费元气巨量,总有炼魂幡之助,也感有些吃不消!
第769章 七七六 十二弦音波剑术
天尸教法门所载,将僵尸分为八大层级,乃是旱魃、灵尸、金尸、银尸、紫僵、白僵、绿僵、毛僵等。最低等的乃是毛僵,顽骨不化,手足僵直,不能扭动,法力低微,一把明火都能将之烧成灰烬。等到了紫僵境界,已然相当于凝真境修士,灵智初成,越往上修炼越是通灵,法力也更广大。
至于旱魃已然是最顶级的僵尸妖魔,薛蟒手中的九只旱魃便在此列,尤其修为最高的一只已然堪比玄阴老祖,可惜被薛蟒寻到,抹去了灵智,不能真正蜕变。
恶尸道人下了大本钱,借用万鬼炼魂幡之力,“点化”万只僵尸,皆是紫僵境界,堪比凝真修士,汇聚起来威力极大,攻破彭泽也不在话下!
恶尸道人将万鬼炼魂幡一摇,叫道:“杀!”万余紫僵齐齐吞吐尸气,就在头顶生生造出一大团黑灰之气,充满死寂之意,紫僵齐齐怒吼,手足并用,往城墙之上攀去,还有那性急的,居然腾空而起,越过了城墙,落在城内。
这一下惊变猝起,城楼上兵将慌乱成一片,有人大叫:“放箭!快!鸣钟!请将军定夺!啊!”话音未落,冷不防一只苍白手掌探来,一把将他头颅拧断!
城墙之上警钟之声大作,郭达在大帐中得知消息,大惊失色,叫道:“快请几位仙师!”“不必了!”上官云珠几人已入大帐,面色皆不好看,却不见秦钧踪影。方凝骂道:“竟敢催动僵尸残杀凡人,当真丧心病狂!”
上官云珠面色如铁,向易靖道:“还请易师兄出手,诛杀僵尸,免得城楼失守!”易靖看她一眼,木然点头,转身便走。乔淮清随他而去。上官云珠又道:“此次有魔教高手屠戮俗世兵将,我等不可坐视,请方师妹随我去城上一观。”
方凝性子冷淡,上官云珠一句“方师妹”也懒得回应,点了点头。郭达忙道:“咱们同去!”等登上城头,见密密麻麻的僵尸攻城,倒吸一口凉气。
半空之上正有一人凝立,正是易靖,冷冷注视身下无穷僵尸,脑后渐渐升起一团金光,金光之外又有一圈赤红真火摇荡不定。烈火金光剑的声音传出:“这是天尸教那群魔崽子的手段!”
易靖点头,缓缓道:“请老祖出手!”烈火金光剑不满道:“为何你不动手,却要劳烦我老人家?以你手段杀几只小小紫僵还不是手到擒来?”
易靖嘴角咧开一个笑容,手指恶尸道人道:“我去杀他!”烈火金光剑一瞧,叫道:“他手中亦是一件法宝,怪哉,天尸教何时又多了一件法宝我老人家还不知道?罢了,先解决了这些紫僵,再去瞧瞧那件法宝!”
易靖脑后金光烈火陡然一震,分出千百道细若牛毛之光线,俱是剑丝所化,劲力十足,嗤嗤嗤嗤!连声轻响,如穿蚂蚁,每一道剑丝皆穿破一只紫僵天灵,随即烈火引动,吱吱啦啦将紫僵焚成了灰烬!
烈火金光剑出手,果然不凡,先是分化剑丝,再攻以烈火,全是克制僵尸之道。万余僵尸杀死城上守军不费吹灰之力,但烈火金光剑这等法宝杀死万余紫僵亦是不费吹灰之力。眨眼之间,方才还凶威四射的无穷僵尸都化为一堆堆灰烬,连头顶一大片死寂阴云也自消散,现出姣姣银月。
恶尸道人本拟在左怀仁面前露上一手,谁知被易靖一搅,苦心“点化”的紫僵一股脑被烧成灰烬,只气的七窍生烟,大叫一声,将炼魂幡摇动,就有一双筋肉虬结的大手探出,狠狠向易靖抓去!
易靖目中一亮,烈火金光剑已化为一道金光剑光,流火生辉,迎了上去,与那大手战在一处。上官云珠瞧在眼中,默然不语。恶尸与易靖相斗,不过是出自乌老的谋划,不必分甚么生死。
但恶尸道人与易靖两个身在局中,却不知道,还在狠狠交手。左怀仁在大帐中饮酒静候,听手下回报战况,笑而不语。恶尸道人早已飞身而起,以万鬼炼魂幡护身,驾驭一双大手与烈火金光狠狠拼斗。烈火金光剑不过想瞧瞧这杆魔幡的妙用,只用精妙剑招不断引逗,造成一副僵持不下的景象。
勾波早已等的不耐烦,要施展蛊术最好是避人耳目,他悄然躲在一处营帐之后,取出一枚小小葫芦,正是他随身携带的三枚大葫芦之一。三枚葫芦早被他祭炼的大小随心,方便应用。他将葫芦塞拔开,口中念念有词,伸手一指,葫芦中飞起一大团黑影,密密麻麻,细细望去竟是无穷无尽的铁甲黑虫,每一只有小指指节大小,口器狰狞,虫眼血红,六足插翅,最诡异的是这许多飞虫聚集一处,竟无一丝声音外泄。
勾波森然一笑,这铁甲血虫是他手中三大蛊虫之一,花费了百年功夫才培育出来,每一只皆相当于胎动境的修士,一身铁甲不畏刀砍火烧,口器锋利,最喜生灵血肉灵气,他曾经操控这群蛊虫一拥而上,将一位同级的法相修士生生啃成了渣滓,足见此虫之凶残。
“可惜这铁甲血虫还是比不上老师手中那一群金线银虫,更遑论百毒金蚕与那只蛊王了。”五蛊神君一脉,唯有饲育出强横无匹的蛊虫,方能晋级,勾波毕生心血,也只培育了三种蛊虫,虽极有威力,还不足以支撑他脱去劫数,更遑论冲击玄阴。
他将杂念抛去,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化为一团血雾将铁甲血虫包裹,那蛊虫见了血,顿时疯狂扭动起来,一股股躁动不已的心情传递至勾波道心之中。
勾波与蛊虫早已心神相连,笑道:“我的孩子,去,到那城中,将一切生灵啃成枯骨!”一指彭泽城,那一团铁甲血虫当即往城中飞去。
城楼上刚被紫僵肆虐,残肢遍地。那紫僵喜食血肉,大半军士尸身都被其啃食的不成模样,肝肠散落,鲜血横流。烈火金光剑出手慢上一步,城上守军就要被屠戮一空。唯有郭达所在,有上官云珠几人出手,才保无恙。
铁甲血虫悄无声息飞来,被上官云珠瞧在眼中,面色一变,喝道:“有蛊虫,大家小心!”蛊虫之物在正道人物眼中可谓深恶痛绝,虽非生死大仇,但一经碰上,非要杀个干净才算称心。
方凝瞧了一眼,冷声道:“是苗疆五蛊神君一脉!”暗中勾连无形剑剑灵,请起出手。无形剑剑灵却懒懒道:“金榜签押虽不限我们法宝出手,但也不好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你们还是自家动手,我只等魔教中法宝来!”无形剑剑灵孤傲,方凝也无可奈何,只好熄了心思,转为自家想办法,将自炼的无形剑祭起,一道无形剑光往来冲突,向铁甲血虫群杀去。
养蛊之辈,皆有操控蛊虫之法,何况勾波这等法相大宗师?铁甲血虫群滑溜之极,一分为三,一部缠住方凝,一部向郭达杀来,最后一部则冲入城中。
方凝运用无形剑,周身剑气四射,但铁甲血虫悍不畏死,疾飞冲来,如长枪大剑,叮叮叮接连声响,狠狠撞在剑气圈之上。虽被剑气斩杀或是震死,但一道道撞击之力令方凝真气浮动,压力如山。只能咬紧牙关,维持剑气运转,不令血虫侵入剑气圈中。
郭达将一团狰狞血虫飞来,吓得面色惨白,只好拼命往上官云珠靠去。上官云珠暗自着恼:“乌门山那厮太没信义,这苗疆的蛮子分明是要将彭泽城满城之人杀光,对我等也敢动手,看来不给他一个厉害,还不知我清虚道宗的手段!”
一拍顶门,一团姣姣白光升起,清辉遍洒之间,竟连天上的太阴星光华也遮盖了下去。那一团白光看似柔和,却散发无尽无匹阴寒之气,就在众人头顶,无数白气寒意勾连成网,虽有上官云珠法力隔绝,郭达等一干俗世武将眉睫之上还是结了一层细细薄霜,足见寒气之烈。
虫豸之类,最怕阳火阴寒,上官云珠祭起的是她得自癞仙金船中的一颗雪魂珠,是她前世所留法宝,取自大雪山万丈之底的一团冰魄菁英,以法力炼过,森然阴寒,她前世之身便是仗着此宝横行天下,如今物归原主,又经拂真老道再行祭炼,更是妙用无穷。
雪魂珠一出,幽然放射光华,轮照百丈之地,几乎将整座城楼都笼盖了进去。寒气氤氲之间,凡是被寒气侵染的铁甲血虫六爪僵直,狠狠摔在地上,眼看是不活了。
上官云珠放出宝物,显出法相境界的道行,居然悄无声息之间破关入境,看来十几年面壁苦功亦是非同小可。大片白雾挥洒之间,铁甲血虫被冻死无数,勾波惊怒的声音传来:“雪魂珠?怎么会在你手上!”
五蛊神君修炼蛊术,自然对天下克制蛊虫之道了若指掌,雪魂珠数百年前早已湮没无闻,谁知竟于此时此地出现,勾波第一个念头就是强夺此宝,但上官云珠与他道行相若,又有许多玄门高手把守,殊无把握,唯有忍着憋屈,一声号令,幸存的铁甲血虫绕开城楼上郭达一行,一股脑往城内钻去。
上官云珠在雪魂珠光华映衬之下,更显得雪肤花貌,见蛊虫四散而逃,冷冷一笑,也不出手阻拦,任由其闯入城中。郭达见状,说道:“仙师,若被那些蛊虫闯入城中,怕是十分不妥!”上官云珠全不理会,郭达碰了个钉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方凝被蛊虫困住,有无形剑气护身,暂时无碍,见上官云珠有克制蛊虫之宝,却只护住自家,放任蛊虫入城,她人虽冷淡,心肠却良善,喝道:“上官云珠!你这是甚么意思?难道放任百姓生灵被蛊虫吞吃么!”不顾危机,架起剑光往城中闯去。
勾波本拟蛊虫一出,无往不利,谁知连碰钉子,居然连专克蛊术的法器也已现世,气急败坏,就想在城中大肆杀戮,喂饱铁甲血虫,再繁殖一些,弥补方才的损失,耳边忽然传来左怀仁之声道:“勾波大师,杀害令师弟央波的凶手凌冲,就在彭泽县衙之中!”
勾波闻听,当即命令虫群掉转方向,向县衙杀去。郭达见黑压压一片虫云竟往县衙落去,欲提醒上官云珠,却见其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由心头一突,将话语生生咽了下去。
县衙之中,凌冲与秦钧相对默坐,秦钧手托一方龙虎天印,此宝乃是正一道中那件法宝的仿制之品,但历经秦钧两世祭炼,威能之强不可测度。
秦钧耳根一动,叹道:“果如凌师弟所料,上官云珠将蛊虫放入城内了!”凌冲淡然一笑,说道:“上官云珠也不敢放任蛊虫吞吃凡人,不然有大罪过,但因势利导,由得其来杀我,却是乐见其成。我兄之安危,还要靠秦师兄回护,我便先行一步。”轻轻起身,双袖一展,向秦钧稽首作礼。
秦钧忙即还礼,凌康问道:“你要去哪里?”凌冲一笑说道:“我去转转,稍后便回,大哥不可切不可离开此处!”微一顿足,已腾空而起,飞至空中,迎面就见一片虫云黑压压杀来,竟无丝毫声息,诡异到了极点。
虫云之中勾波之声传来,恨恨道:“你便是杀害我央波师弟的凌冲?纳命来!”虫云疾扑而上,化为一道洪流,要将凌冲冲垮。凌冲傲然一笑,说道:“我正要杀人立威,你撞上门来,当我不敢下手么?”五指慢捻之下,条条剑气凭空生出,却又不投射出去,就在身前竖立,共有一十二道剑气,尽皆小指粗细。
一十二道剑气便是一十二道琴弦,共分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冼、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十二道音律,正是凌冲新近领悟出的一套天音剑术,又称十二弦音波剑术!
第770章 七七七 逐血虫杀飞蝗
十二根剑气矗立,凌冲身在剑气之后。这门十二弦音波剑术是他新近体悟出来,草草创设,也只有金丹境之前的修炼之法。洞虚剑诀能推演一切法门的破绽所在,再加上太乙飞星符阵,推演出一门剑术不算太难。
他生平所知的音波法门极多,有龙鲸一族的龙鲸天音法,亦有化自儒家心法的喝天功,糅合自身所创的剑音剑鸣之术。音律之术为儒家君子必修之道,焚香鼓琴乃是大雅之事,能澄净心神,诛杀外魔心魔。
凌冲取此真意,创设此法。十二弦分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冼、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每一种皆有妙用,眼下只补全了前六种音波剑术,用来对付那些蛊虫却是正好。
凌冲十指就在剑气弦上轻拢慢捻,第一根剑弦黄钟一震,一道音波飞去,当真有黄钟撞击之声,滚滚如雷!勾波培育的铁甲血虫共有上百万只,接连被斩杀,还剩下五六十万只,全数调来攻袭凌冲。
先头铁甲血虫被钟声音波滚过,扑棱棱掉落一地,全是被生生震死。蛊虫虽然数量惊人,一拥而上令人难以防备,但凌冲却寻到了其致命破绽,便是蛊虫本身太过细小,以至元神孱弱,经不起音波之类的道术神通攻击,一击之下,果然奏效!
一道黄钟剑波足足灭杀了上万只蛊虫,将勾波心疼的死去活来,他操控蛊虫已是如臂使指,心念动处,蛊虫蓦然分开,两路进袭。一路正面直闯,另一路则往县衙中落去。魔道中人行事,没有那许多道德之念,只要生擒了凌康,再来要挟凌冲便可,也能为央波报仇雪恨。
秦钧见一大群狰狞蛊虫飞来,大笑一声,喝道:“中原之地,何时轮到你这蛮子撒野!”龙虎天印飞起,一龙一虎两道硕大虚影飞起,龙吟虎吼之间,当者披靡!龙虎真气垂落,将秦钧与凌康护在其中。有蛊虫悍不畏死冲来,被龙爪虎掌狠狠一拍,当即死了一大片!
凌冲见对手如此狡诈,也自动怒,十指一翻一抹,大吕之弦发动,如编钟齐鸣,幽然不绝,又震死一大片血虫。两度出手,地上已是结了厚厚一层虫尸,俱是外表无损,内中元神却已被震散!
勾波怒不可遏,再也忍耐不住,伸手一指,第二只葫芦蓦地跃起,葫芦塞掀开,从中飞出一片黄云!嗡嗡振翅之声夤夜听来更是巨大,这片黄云全由一只一只土黄色飞蝗组成,足有千万之多,俱是手指头长短,口器亦是锋锐到了极处。
勾波放出飞蝗,喝道:“去将那小子给我啃成白骨!”大片黄云掉头便走,黑压压倾覆于彭泽城上,宛如黑云压城一般。就算上官云珠见了,也自变了颜色,雪魂珠狠狠照去,寒气近乎无穷无尽,狠狠喷在黄云之中,只听咯嚓咯嚓连声,寒冰真气竟然被飞蝗张开大口吞吃了下去!
勾波哈哈大笑,这窝飞蝗是他师傅五蛊神君费尽千辛万苦,才培育出来,仅有三葫芦,赐给了他一个葫芦。传说上古之时有六大奇虫,各有无穷异处,纵横天地之间,但时光流逝之下,六大上古奇虫再也不复听闻。
这窝飞蝗便是五蛊神君无意间得了一枚虫卵,其中竟蕴有上古六大奇虫之一戊土飞蝗的一丝血脉,当下如获至宝,前后花费百年功夫才将之孵化,再用其他飞蝗异种与之配对,几代之下产出这一种飞蝗出来。
这种飞蝗体内上古戊土飞蝗的血脉已然微不可见,但凶性不见,能吞噬万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口器连开之下,连修士的真气法器亦能嚼吃干净。五蛊神君自家留下两葫芦,还指望能培育出生啃法宝的飞蝗,足见此虫威力之烈。
勾波犹豫半天才放出飞蝗,只因此虫固然生猛,却有一桩弱点,便是极难操控,稍有不慎便会将种于其脑宫中的操控灵识吞噬,一旦不受控制发飙起来,便是一场灾难。但被凌冲逼的暴怒非常,不得已放出飞蝗来!
飞蝗之阵将雪魂珠阴寒之气吞吃殆尽,就要一拥而上,连上官云珠也吃进肚中,勾波一心要杀凌冲,懒得多生事端,取了一面木牌,上以阳文手法雕刻一只虫怪之形,人头蛇身,背生蝗翅,人首口中一口钢牙口器。
这尊神像邪意隐隐,勾波一口真气喷在神像之上,暗运法力,喝一声:“疾!”一股无形波动发散出去,飞蝗群中一只硕大虫王忽地一动,抬起小小头颅,发出婴儿啼哭一般的声音,余下飞蝗听闻,当即舍了上官云珠,往城中杀去。
这一次连乔淮清也瞧出不多,喝道:“那批妖虫性子凶狠,只怕要将满城生灵啃光!”当先驾驭剑气飞起,将手一扬,道道真阳神雷发出,落在虫群中便是震天价一声巨响,将虫群震散开来。
但随即引发了飞蝗之凶性,数十万只飞蝗口器翕张,三下五除二将神雷之气吞吃,纵使神雷纯阳之气能克制虫类,也不过在其腹中发作,当下又震死了上千只。
乔淮清见状,又放出一条剑气来,他奉命来此,协助郭达守城,力拒左怀仁大军,用心倒是不错,拼尽全力斩杀蛊虫。身后上官云珠想了想,亦自飞起,素手一扬,便是一大片寒气,撒空成冰,纵然飞蝗之物能吞吃真气,也绝不能无穷无尽的下口,被寒气一冻,便有上百只飞蝗生生冻死。
飞蝗前仆后继赶来之时,铁甲血虫群便有几分骚动,这时忽然齐齐飞在半空,舍了方凝这块“肥肉”,掉头投奔勾波去了。这却是勾波的手笔,飞蝗太过凶残,无物不吃,发起疯来说不定连他自家也被吃了,何况铁甲血虫?还是先将血虫召回来的妥当,免得被飞蝗当点心吃了,悔之无及。
铁甲血虫一去,方凝周身一松,见又一股黄云横冲直撞,二话不说,身剑合一,往虫群中撞去。只听叮当之声,如砧打铁,无形剑气冲入飞蝗阵中,吃飞蝗连番撕咬,片刻间竟被啃去不少。
无形剑剑灵好整以暇道:“此是异种飞蝗,有上古奇虫戊土飞蝗的丝丝血脉,无物不吃,传闻上古戊土飞蝗曾成群结队,将一座大千世界生生啃成了废墟,灵气消散,最后连地火水风四大也未放过。如此凶残之种,还是上古大神通者联手恶战连连,才将那族群灭去。你这点无形真气的修为可经不起他们一啃,还是先暂避锋芒为好!”
方凝一惊,佛经有云,三千小千世界方为一座中千世界,三千中千世界方为一座大千世界,其广袤无垠可想而知,佛经中极称空间之大,才会用三千大千世界的说法,戊土飞蝗竟能将一座大千世界生生啃成了废墟,果然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