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是误会了,炼剑成丝的法门唯有金丹之上方能参悟,还要有无穷机缘、无敌资质,凌冲不过凝煞,再如何天才,也自创不出,只是冷焰化剑,瞧来场面宏大,飞僵惊骇之下,手底下不免缓了一缓。嗥月道人趁机将身一抖,十七颗阴尸骷髅聚在一处,变化一团白骨,狠狠撞在其胸前,将飞僵撞翻一个跟斗,滚出十几丈远去。
第504章 四九零 血河碎飞僵
那一口千年尸气可谓飞僵的法力来源,本来要镇杀凌冲,谁知被其吸住,急切间收不回来,单凭肉身之力,飞僵亦能力敌十几位金丹高手,以力破巧,但心境被夺,又是十七颗金丹级数的阴尸骷髅联手,自然被打的甚么狼狈。
那位长老自入道以来,顺风顺水,哪里吃过这等大亏?简直是奇耻大辱,翻身爬起,叫道:“小辈,我要你形神俱灭!”双手捏拳,如风而来。僵尸天生躯体强横,根本不必动用法宝,一拳一脚皆有极大威力。天尸教中几乎每一位修士皆精通肉搏之法,就是为了祭炼僵尸之时,能与天尸合一,发挥这等天生优势。
果然飞僵双拳搅动风声,与阴尸骷髅所化的骨球碰在一处,砰然巨响,飞僵连退三步,却将骨球振飞了出去。但凌冲又岂会放过战机?骨球一飞,数十条冷焰剑光见缝插针,直指飞僵周身要穴。这一手剑术一出,飞僵面色狂变,双拳连挥,护住周身。
飞僵之躯就算金丹级数的飞剑也破不开,但冷焰所化剑光却能对其造成伤害,是以丝毫不敢大意。事到如今,那位长老也被凌冲层出不穷的手段打的没了脾气,又失去根本尸气,再也作乱不得,有心无力,又起了逃避之心。“这小辈定是噬魂道秘密培养的精英弟子,才有这般手段,我暂且避其锋芒,等我真身来此,或是催动几尊天尸化身,定能手到擒来,那时再拷问噬魂道的秘密!”
飞僵虚晃一拳,转身便走。僵尸之中分为铁尸、铜尸、银尸、金尸、飞天夜叉、旱魃、玄阴天魔。飞僵则介乎金尸与飞天夜叉之间,有飞行之能,但不能持久,若是真正的飞天夜叉,肋生双翅,展动之间,不亚于剑气雷音之速,配合强横身躯,乃是无上杀伐利器。
飞僵这一次逃走,打消了夺回十七颗阴尸骷髅的念想,反正落在凌冲手中,只会宝贵爱惜,算是临时存放,日后再夺回也不迟。凌冲试遍了手段,与飞僵争持不败不难,要将之诛除却有几分不易,见其夺路而逃,想了想,也就不曾出手阻拦。
远隔数十万里之外的太玄剑派,九国国土一座荒山之中,一团柔和佛光高有数十丈,九色斑斓,蕴含无穷奥妙。但佛光之中尚有条条缕缕的碧绿光芒,闪烁不定,正是魔意所化。此处乃是方有德,也即是噬魂老人转世之身修行之所。上一次凌冲来此求教,方有德不过刚刚修成第六识,但如今却已破入第八识阿赖耶识,距离此界最高成就的真如境界又进了一步。
噬魂老人的资质还要强过凌冲,不然也不会自创噬魂劫法那等高妙法门,这一世他从佛法入手,企图将噬魂劫法的破绽弥补。只是这一幢佛光依旧不甚精纯,显是未能化去执见,将噬魂劫法的功夫化入佛法之中。
佛光忽然收敛,露出方有德身形,盘坐一块巨石之上,似乎从未移动。他紧皱眉头,自语道:“普渡那秃驴倒未骗我,的确将正本的《楞伽四卷经》传了给我,只是我静中参悟,已算精进,却始终不能勘破阿摩罗识,练就真如。难道真要我放弃噬魂劫法的修为,去做那清心寡欲的秃驴?”
郁闷了半晌,忽然笑道:“咦?那小子倒是好运道,居然一下遇到三位大高手?嗯?不肯炼化其元神真气?简直笑话,若不害人杀人,噬魂劫法练来又有屁用?待我助他一臂之力!”
彭泽城外,凌冲眼望飞僵飞走,正要回转,忽然脑中一晕,身子一空,却见一面大幡自体内飞出,猎猎风动,迎风便涨,眨眼化为数丈高下。这一下猝不及防,凌冲也愣神片刻,随即想到定是方有德动的手脚,立时大怒。就见一道血龙自幡面飞出,鳞甲宛然,头顶血红双角,晶莹剔透,惟妙惟肖之极。
这条血龙正是噬魂幡中三成血河之水演化,威能无穷,显然是噬魂老人将残破的聚血魔旗炼入其中,衍生出的新的变化。这般变化噬魂老人也传授给了凌冲,但以他如今功力,还施展不出,显是噬魂老人暗中出手了。
凌冲手中的噬魂幡经其重练,威力大涨,但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其在幡中留下了独门印记,此宝已非凌冲所独有。血龙之变便是噬魂老人擅作主张,凌冲因此才会大怒,试想此宝被噬魂老人操控。动念即可飞走,凌冲若是方才与飞僵斗法时,来上这么一手,岂不是倒持太阿,任人宰割?
但他也没功夫愤怒了,血龙一出,身长数十丈,飞腾之间已追上飞僵,两只龙爪一扣,将飞僵死死捉住。可怜元婴级数的飞僵,遇上血河真龙变化,连还手都不能,如小鸡仔般被玩弄,空有强横肉身,在血河真龙气息压制之下,丝毫反抗不得。
血河真龙一抓得手,摇头摆尾飞回,龙口一吸,凌冲周身千年尸气如百川归海,落入其中。余下两只爪子凌空一抓,白骷髅与嗥月道人身不由主,落入其手。血河真龙一头钻入噬魂幡中。噬魂幡不听指挥,凌冲阴神念头也转动不得,心中将噬魂老人方有德骂了个狗血临头,不知这厮究竟打的甚么主意。但有郭纯阳虎视眈眈,噬魂老人胆子再大,也绝不敢暗害他。
噬魂幡中,由五件法器撑起,混合一处,开辟出一处小小空间。噬魂老人以炼器之道入手,融汇空间之道、炼魂之道,创立此宝,祭炼到最高境界,自能开辟洞天,不受此方世界大道管辖,但眼下凌冲的境界还谈不到。
血河真龙遁入噬魂幡中,将飞僵、白骷髅与嗥月道人望空一抛,飞僵得了自由,顾不得撂下甚么狠话,纵身便飞,想要逃出这片空间。血河真龙摇身一滚,分化数股血浪,凌空击来。每一股皆有元婴级数的法力,飞僵目中露出绝望之色,叫道:“我乃天尸教法相长老,你敢杀我分身,此仇必……”话音未落,血浪乍分乍合,狠狠一绞,飞僵坚实之极的身子宛如泡沫般碎裂,被血河吸收滋补自身。
第505章 四九一 阴神成金丹!
血河搅碎飞僵之后,白骷髅与嗥月道人也自到了噬魂幡中,这两个元神被凌冲炼化,但凌冲阴神被噬魂老人暗使手段镇压,转动不得,两位金丹高手自然也不会反抗,被血浪狠狠一拍,亦自粉碎,化为滚滚元气。
一位元婴真君、两位金丹真人,三位魔道高手毕生苦修法力元气被血河搅成了一团,再由五件法器分别精炼。凌冲阴神僵立在外,忽然一股沛然之极的元气自噬魂幡中涌出,一下子充斥了这个阴神。
阴神本就是无数念头组成,这些念头包含了修士毕生的记忆、情感、思维,秉承一点先天灵光,落入紫府,成为人之意识。凌冲本想按着噬魂劫法正本修炼,体悟人心惟危,道心惟为,一路修炼上去。但被噬魂老人“暗算”,身不由主,充沛之极的法力反哺回来,阴神不由自主开始壮大。每一个念头都被浩瀚法力充斥!
噬魂老人早已解去禁法,但凌冲阴神依旧动弹不得,如吹气球般涨大,只能修炼噬魂劫法,以其中法门将如海法力化去。经噬魂幡炼化之后,涌来的其实分为两股,一是法力、二是元神魂力。噬魂劫法的魔念沾染生灵之后,便可抽取其元神,连法力一同剥夺,滋养自身。但每一道法力皆由独门法诀修炼而成,噬魂真气可做不到兼容并蓄,海纳百川。
尤其元神之物,每一位生灵元神饱含记忆情感,秉承之先天灵性各有不同,将之炼化等若让人形神俱灭,在此方世界再无半点痕迹,造孽太大。这两样凌冲深自忌惮,好在那三位的法力真气出自噬魂道、天尸教,皆是魔道神通,经过血河炼化,汲取倒也不难,不必担心有甚么后患。
但三人元神则不同,白骷髅与嗥月道人能修成金丹,心性修为自然了得,被凌冲暗算得手,飞僵中潜伏的那一点天尸教长老元神更加强大,被噬魂幡炼过之后,一应记忆、念头全部被抹去,只剩精纯之极的元神之力。噬魂老人也知凌冲头一次炼化他人魂魄,不可冒险,因而有此安排。
噬魂劫法中有载,只要不停吞噬生灵法力、元神,自会提升境界,如此一来修炼极快,只要有足够的生灵可供炼化,往往数年之内便能打造出一批金丹之上的高手。当年噬魂老人也曾试过这等法子,但由此法培育出的“高手”,道心太弱,不能驾驭庞大之极的真气,往往在修成金丹之时,便爆裂而死。
再者大肆屠杀生灵,很快便引起了玄门正道的反弹,当年玄门联合释教,高手尽出,要灭绝噬魂道道统。吓得噬魂老人连忙逃走,仗着噬魂劫法变化诡异多端,才算逃过一劫,再也不敢兴风作浪。
夺魂道人接手噬魂道后,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便是此理。凌冲运起噬魂劫法中炼化元神法力之法门,果然大有效果,阴神中那种肿胀之感渐渐消除,无穷法力汇入阴神,阴神念头得了三大高手元神之力滋养,很快壮大起来。飞僵中那位天尸教长老元神虽然仅有不多,但胜在精纯,对凌冲的补益还在白骷髅与嗥月道人之上。
凌冲的本命元神唯有不停炼化,才能不被汹涌而来的元神之力与法力淹没磨碎,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条线弦到了一个临界之点,而后毫无悬念的悄然崩断,不知不觉间,他已从凝煞境界到了金丹境界!
先前元神中炼化的玄霜阴煞经由法力运转,早已失去了踪影,只余一种阴煞之性,存思阴神之中。凌冲之阴神在几乎无休止的法力灌注之下,终于一举修成金丹。阴神与噬魂幡相离,本来总有几分缥缈之意,修成金丹之后,就见其阴神忽然七缩七涨,伸缩不定,而后一位身披七色道袍,手托一杆小幡的少年自虚空步出,面上一派了道之色,自语道:“原来如此!”
玄魔两道修行,皆以金丹为分水岭,金丹之下,就算能飞天遁地,也不过是个门外汉,连跪在门前窥视大道的资格也没有。但金丹一成,就算登堂入室,得窥堂奥,有了问鼎大道之资格。就算玄门之中,也唯有修成金丹之真人方能开山授徒。
凌冲元神一分为二,原本只为祭炼阴阳之气方便,大多经历还是放在修炼洞虚剑诀之上,谁知倒是阴神先修成金丹,得了机缘。每一重境界,唯有真实修证,方能真正明了其中奥妙。而魔道金丹与玄门金丹又自不同,别有一番玄妙。金丹一物,似虚似实,非虚非实,并非真有一粒金色丹丸。而是形容这一层境界如金性之不朽,如丹丸之圆融。
修士证入金丹之境,体内真气法力再生变化,先前所修的罡气、煞气,俱都炼化殆尽,成了一体,再也不分彼此。举手投足,神通自生,法力圆融,元神亦自活泼泼、光灼灼,其中玄妙实不足为外人倒也。
金丹修成,阴神所能容纳的法力自然水涨船高。三位高手的法力经由噬魂幡炼化,十成中剩下四成,方才又消耗了许多,余下法力被其长鲸吸水般,一气炼化精尽。
凌冲手托噬魂幡,幡面轻轻一震,吐出一团白光,正是十七颗阴尸骷髅所结的白骨魔球,此物留着还有用处,未被炼化。凌冲修为再上层楼,面上却殊无欢喜之色,向噬魂幡道:“噬魂前辈,方兄,此事你不给我一个交代么?”此次虽能修成金丹,但源于噬魂老人自作主张,与那一次分裂阴神阳神一般,而今日炼化了修士元神法力,便再也不能回头,以后只会造孽愈多,引来天劫临头。
果然噬魂幡中传来方有德的声音,懒懒说道:“你小子修炼剑术颖悟之极,怎的到了噬魂劫法就僵化死板起来?你不炼化别人元神法力,又怎能尽快修成玄阴级数?大劫降临之时,怎能撑起门户?因此我才帮你一把。你也不必担忧我这道意念再来作祟,此是郭纯阳允准之事,我将一道意念封入噬魂幡中,还有大用,对你有利。你若生了戒心,大不了以后我绝不再行今日之事便是。”
第506章 四九二 忽有夤夜飞劫火
凌冲哼了一声,说道:“涉及小弟大道道途,不得不谨慎行事。方兄若是再自作主张,小弟便要禀告掌教师尊,请他老人家与方兄好生促膝长谈一番。”凌冲担心的不止是噬魂老人时不时来上今日这么一手,自作主张,而是忌惮其有朝一日心血来潮,用噬魂魔念将自家沾染,那就悔之无及了。郭纯阳能容忍噬魂老人在太玄峰周遭炼法,必有制衡之策,因此搬出这尊大神,压一压方有德的气焰。
果然方有德声音有些气急败坏,说道:“玄魔两道,唯有我的噬魂劫法独辟蹊径,不赖肉身,单凭神魂成道,我老人家作恶积年,好容易发一回善心,你小子疑神疑鬼。此事郭纯阳自然知晓,也默许如此,罢了罢了,你以后死活老子不管便是了!”言罢寂寂无声。
玄魔两道修行未至大成之前,借离不开肉身庐舍之力,还要靠肉身温养真气,反哺元神。只看杨天琪失了一条臂膀,还要大费周章接驳回来,便知其中利害。但魂修之道,却另辟蹊径,不赖肉身修行,尤其噬魂劫法,不愧魔道法门,只要不停炼化生灵元神法力,修为便可一路高歌直进,勇猛精进的很。
太玄九国深山之中,方有德气哼哼骂道:“不知好歹的小子!”忽然略有心虚的望了太玄峰一眼,太象宫中寂然无声。这才放心了七八分,忽然悲从中来,连佛法也不练了,破口大骂:“郭纯阳那厮毫不狡诈,让老子给徒弟当老妈子,结果人家还不领情,防东方西,叫老子怎么办!那老小子仗着自己不是此界中人,出身……”刚要揭了郭纯阳的老底,耳边忽有剑鸣之声震如惊雷。
吓得方有德赶紧一缩脖,颇有些心虚的叫道:“我可没揭你老底,你也犯不着这么吓我!”耳边传来一声冷哼,方有德等了良久,再无下文,这才放心,再也不敢多嘴,将手一挥,佛光涌起,遮住身形,自家去生闷气。
噬魂老人手段无穷,神通诡异,但不知怎的,却被郭纯阳死死克制,连反抗也不敢,似乎明了其出身来历。他托庇于太玄剑派,实则也被郭纯阳监视起来,偏偏还丝毫抗拒不得,也难怪大动肝火了。
凌冲手托噬魂幡,心念一动,此幡乃是开辟洞天之宝,自生空间,其中七团噬魂魔念翻翻滚滚,躁动不休,却是本念正神晋升金丹,连带它们也得了好处。七情魔念与本念本是一体,自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其中一道忿怒魔念本就根基最厚,又汲取了飞僵千年怨念之意,逐渐内缩凝实,内中隐隐有甚么物事要孕育出来。
凌冲却知噬魂劫法为魔道至高法门,又怎会仅有分化魔念这等粗浅的运用方式,每一团魔念修炼到了极处,皆可演化一尊护法法王,至于身具何等神通,则因人而异。此是噬魂劫法正本所独有之妙,夺魂道人也不知其中曲折,但曾见噬魂老人多次施展,仿效其法门,创下了几门秘法,但都不及原版的威力。
“想不到阴神修成金丹,第一尊护法神魔居然要从忿怒魔念中演化出来。我本想留着白骷髅与嗥月两个,迫使左怀仁退兵,却被噬魂老人打乱,还要从长计议。”凌冲本想炼化了白骷髅两个,借其威势逼迫左怀仁退兵,先解彭泽之急,没奈何两人皆成了自家的滋补之物。如何逼退叛军倒要另想办法了。
凌冲心念一动,身上五色道袍化为一身玄色道袍,半灰不土,面相亦自恢复,又成了一位少年小道士,七色霞光一闪,已破空不见。修成金丹之后,再施展太阴魅剑剑遁之法果然又不相同,几有破开虚空,自成一界之妙。遁速亦足有二音之速,堪比剑气雷音的剑术了。其实如今的太阴魅剑剑遁已可称为大挪移剑法,亦称斩虚空剑法,念动即至,比之剑气雷音全凭剑气运转,另有一番玄妙。
不旋踵间凌冲已飞回彭泽城,凌康正在府中急候,见乃弟无恙归来,心下松一口气,忙问:“如何了?”凌冲自不会隐瞒胞兄,说道:“左怀仁依仗的两位魔道高手尽皆伏诛,事不宜迟,我还要扮作那两人前去劫营,大哥速速召集兵马,只看叛军营中火起,便是讯号,一气杀出,定可大获全胜!”凌康对凌冲已深信不疑,闻言忙道:“好!我这就去召集兵马,你千万小心!”
凌冲哈哈一笑,将小幡一摆,喝一声:“我去也!”身化流光而走。凌康茫然仰望良久,也说不出心下是甚么滋味,只觉这个弟弟离自家是越来越远了。玄门修道之辈,最忌沾染因果,尤其杀伤人命,业力加身,冥冥之中自有劫数临头。因此凌冲开始才打算借白骷髅与嗥月两个威势,逼迫左怀仁退兵,解去彭泽之围。至于靖王这一场叛乱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看京师之战如何落幕。
但事与愿违,到底还要亲自上阵。自古以来,破敌之策,首在断其粮草。左怀仁三十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便是一笔不菲的花销,只要截断粮道,不出数日,大军必退。凌冲炼化了白骷髅两个,自然知道左怀仁屯粮之处,乃是离彭泽成百里之外的盐县。彼处乃是一座小小县城,胜在土地广大,粮草堆积如山。
左怀仁极善用兵,自知粮草之重,盐城中派了三万兵士把守,又有一员大将坐镇,唯恐出甚么乱子。这等兵力放在平时倒是足够,却又如何给凌冲瞧在眼里?百里之遥眨眼即至,隐身半空之中,此时已是四更十分,盐城之中依旧灯火通明,无数车辆来来回回,押运粮草,供前方大军之用。
凌冲瞧了片刻,并无甚么修士隐身其中,将噬魂幡一抖,落出一团白骨,十七颗阴尸骷髅相互咬合一处,三十四只凶睛同时望来,皆是蠢蠢欲动,似乎下一刻就要反噬扑来。
凌冲低喝道:“尔等本是出身良善,只因宿孽牵缠,有此一劫,如今正是戴罪立功之时,只要各使神通,将此城中粮草烧毁,本座自然为尔等寻一位高僧,诵经超度,下一世尚有为人之念!若是不肯出力,还贪图这一点魔道神通,便是不堪超拔,本座也管你们不得!”
一听此言,十七颗骷髅忽然鼓噪起来,一个个大放悲声,似在呜咽。就算凌冲以噬魂魔法入道,闻此悲音,也有些恻然。这些骷髅落在嗥月手中,受禁法暗制,苦不堪言,最好的下场无外乎被祭炼的神通广大,但造孽越多,日后越难超拔,有此良机,脱离魔道,自然个个踊跃。
凌冲将手一指,喝道:“既然如此,尔等莫要聒噪,分头行事,只是不许杀伤人命,若是被我发觉,自有办法令你等永不超生!去罢!”十七颗骷髅蓦然松口,齐齐向凌冲一摆,呼啸声中,卷起无穷阴风,向下便扑。
这般动静,城中立时发觉,当下就有兵士鼓噪起来,但凡人刀枪又怎能伤的这等邪法祭炼的魔头?十七颗骷髅连真身都未现,口喷魔火,只轻轻绕城一圈,就见火光烛天,映得半空皆赤。镇守盐城的大将见火势蔓延,兵士奔走往来,泼水救火,也只是杯水车薪,面色灰败,手一松,一杆长戟掉落在地。
彭泽之外,左怀仁尚未安寝,忽听帐外人声鼎沸,有偏将慌忙入内,禀道:“大将军,不好了!盐城大火,粮草……”左怀仁头脑一晕,一脚将那偏将踹翻,掀开大帐望时,但见半空绮丽,如火烧云,只惊得手足冰凉。总算他是当世名将,勉强镇定心神,喝道:“传我将令!速速开拔后撤,徐徐而退,命左右两部先锋断后,若有敢推搡慌乱者,立斩!”
他第一转念便是盐城大火定是大明军队所为,当务之急是趁军心未乱,先行撤离,免得彭泽守军趁机杀出,那时兵败如山倒,就回天无力了。果然左右两部先锋纠集军士,布列严阵未久,彭泽城外忽然洞开,五万守军倾巢而出,向大营杀来。
凌康亦精通兵法,事先挑选善战之辈,手持大斧,陷阵在前,遇有反抗,斧刃翻飞,连人带马一劈两段,一路高歌猛进。左怀仁虽有布局,但时间太短,大营之中粮草被劫之事又自散步出来,只得带领心腹将领督阵,急命大军后撤。将令要大军徐徐而退,不可慌乱,但夤夜之中,军心涣散,哪个肯听?人马嘶鸣,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还是数千亲兵手持利剑,遇有聒噪慌乱者,便是一剑枭首,这才勉强弹压了回去。
这一战足有数个时辰,左怀仁大军远来劳苦,又军心不再,当下大败,留下遍地残尸,慌乱退却。左怀仁在忠心将领护持之下,勉强脱逃。凌康亲自出战,率领守军激战良久,直至将左怀仁残部一气赶出数十里,这才鸣金收兵,大肆犒赏军士。
凌冲指使十七颗骷髅放火不久,便将其等召回,依旧收在幡中,回身前来保护凌康安危。有他隐身一旁,甚么刀兵能伤?眼见天光大亮,这一战才算落幕。
第507章 四九三 召唤清元
凌康是书生出身,,科举入仕,充其量算是一员儒将,从未经历战阵杀伐。这一战之下,身先士卒,提剑劈砍,颇有为将之风。凌冲将七情魔念隐身他周遭,不令刀枪斧钺加身,自然更是事半功倍,一路杀来,亲手斩杀的叛军竟有数十人。
彭泽城外血流成河,留下无数尸身。叛军大败之下,向来路逃去,凌康率众一鼓作气,追杀数十里,这才鸣金收兵。左怀仁不愧为当世名将,眼见阵脚大乱,亲自督阵,收拢残军,硬生生力挽狂澜,更率领一万亲卫,亲自殿后,这才遏制彭泽守军之冲撞,最后徐徐而退。
两方皆不敢全力一战,凌康也下令退兵回城,此战战果颇丰,尤其金陵援军未到,竟能大破敌军,乃是不世奇功,众将士莫不兴高采烈,只等朝廷下诏封赏。凌康又组织守军清理战场,无论敌我军士,尽数收敛尸身,就在城外安葬,免得暴尸荒野。足足忙了一日,掌灯时分才算安顿妥当,又派遣精锐前哨,探听左怀仁大军下落,免得被其趁夜偷袭反扑。
当夜于彭泽县衙设宴,犒赏诸将,凌康身为县丞,又是此战主帅,自然劳苦功高,手下兵将、城中宿老、商贾,只要身在酒宴之上,皆来敬酒。凌康不胜酒力,耳边却听凌冲道:“大哥放宽心饮酒便是,自有我来安排。”他已深知乃弟之能,直若天人,因此放开胸怀,酒到杯干,来者不拒。
倒也怪哉,原本沾酒便醉,但今夜却行若无事,烈酒入腹,只当清水,全无关隘。以凌冲金丹级数的法力,化解些许酒力自是手到擒来,这场饮宴直至深夜,凌康根本脱身不得,被手下将官拉着灌酒。酒宴之上,有人趁着酒劲,破口大骂靖王造反,弄得生灵涂炭。众人深以为然,凌康暗暗冷笑,这些人当中定有卑躬屈膝,与叛军暗通款曲之辈,只是如今彭泽大捷,竟令左怀仁这等名将都栽了大跟头,自然趁机转换风向,拥护大明正统来。
饮至三更,众人方才散去,也有好爽之辈索性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凌康这才得空,回至内宅,见妻儿早已睡下,凌冲却立身院中恭候,见了他笑道:“恭喜大哥立此不世之功,朝廷得知,定然大有封赏。”
凌康笑骂道:“你少来编排我,若非你暗中出力,此刻怕是早已城破人亡,被那左怀仁占据,以此进击金陵了。你自小便有志求道,没想到当真让你修成了。”
凌冲苦笑:“我这点微末道行,根本不值一提。靖王作乱,大明气运交叠,正是群雄四起之时,那左怀仁依我白日所见,竟也有几分龙气,不日怕是也要举旗造反,来个逐鹿中原。”白日凌康率军追杀,凌冲以七情魔念随身,忽然惊觉左怀仁身上竟也有龙气升腾,想来先前未逢良机,恰于今日大败之时,显现了出来。
如此一来,当真天下大乱,左怀仁既有龙气护身,命不该绝,凌冲也懒得动手,免得逆反天数,徒惹劫难。凌康愣了愣,骂道:“乱臣贼子!”凌冲道:“明失其鹿,天下逐之,此为定数。惠帝昏聩,守不住社稷江山,自然要乱上一阵,大乱之后方有大治。”
凌康颓然道:“为了这些个狗屁的野心皇位,弄得生灵涂炭,这些乱臣贼子当真该死!”凌冲摇了摇头:“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纵然古之圣人圣贤,也算不透人心。如今彭泽之危已解,明日金陵援军当可到达,再无可虑。我明日便要赶赴京师,这一场大乱起自靖王,却要在京师有个结局。”
靖王作乱,亲领大军百万,杀奔京师,只要攻破天京,擒捉惠帝,自然大事定矣,就如千年之前成祖靖难之役一般,攻破金陵,皇位自然唾手可得。而玄魔两道高手亦在京师汇聚,可谓风云聚会,只看谁人手段高强了。凌冲阳神本体此刻已在京师坐镇,阴神解了凌康之威,自要快些赶回,阴阳合璧,才好图谋大事。
凌康道:“你我兄弟多年不见,却又如此匆匆,唉!”凌冲笑道:“来日方长,我此去京师便是为了斩杀靖王与国师,匡扶神器,还天下一个清明,此为我之大愿,非去不可。等我成就此愿,自会回归,那时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欢便是。”
若是之前凌冲放出豪言,要斩杀靖王与国师,靖平寰宇,凌康只会当他痴人说梦,但亲眼见识过乃弟一身神通,已然深信不疑,笑道:“好!等你杀了那两个祸乱朝纲的贼子,大哥在家中为你设宴庆功!”
凌冲哈哈一笑,却未明言国师曹靖一身星宿魔宗的修为,靖王手下更有许多能人异士,要杀此二人,可谓艰险无比。但他发下誓愿,必要大成,修为方可再进一步,否则只能徘徊炼罡境界,再无精进之机会。当然他也可选择专修魔道,以此突破,却又大违本心,为他所不取。
凌康反而越来越是精神,索性不睡,弟兄两个手拉着手,仰望玉兔,通宵长谈,直至鸡鸣五更,凌氏起身,见他两个在院中低声说笑,身上却全无露水,不由一笑,自去烹制早膳。兄弟两个用罢,凌康又去处理政务,凌冲就将侄儿抱在怀中,轻声逗他说笑。
凌岳十分聪慧,小手攥着凌冲衣角,两只小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望着这位叔叔。凌冲对这侄儿十分喜爱,可惜他没有入道的缘法,想了想这孩子若是做个平凡之人,生老病死,倒也不错。修道之辈,与大道争持,求那一线生机,未必就能及得上凡人那般无忧无虑。
凌氏在一旁做些女红,见叔侄两个其乐融融,倒也欣慰。这位叔叔脾性极好,人又风趣,听说又拜在当朝首辅张守正大人门下,学问那是极好的,自然愿意儿子与他亲近。
凌冲逗着小家伙格格直笑,忽然天边微露剑光,一线直落,现出一位长须道士,见了凌冲,倒身下拜道:“弟子清元拜见师叔。”正是金陵城外玄天观主清元道人,他是百炼道人徒孙,任青之徒,自然要喊凌冲为师叔。
第508章 四九四 超度阴尸骷髅
凌冲本打算亲自护持兄长一家安危,回转金陵。谁知机缘巧合,在噬魂老人算计之下,居然先阳神一步凝结金丹,战力大涨,再加手中噬魂幡,虽然还不能力敌元婴之辈,但也不怕真君级数高手,以噬魂劫法之诡异,想要从容遁走还是可以的。
因此转变了主意,要赶赴京师,阳神阴神合一,瞧瞧有无机会斩杀靖王与曹靖两个。阴神修成金丹,自然能施展飞剑传书之法,当年他在玄天观中听闻叶向天讲解此道,此刻境界到了,自是水到渠成。以太阴魅剑剑光飞剑传书,几乎瞬息即至。
清元道人在玄天观中修行,接到这抹剑光,当即动身赶来。剑光的路数非是太玄剑派嫡传,但其中凌冲之声不似有假,将信将疑而来。见凌冲果真在县衙之中,当即打消了疑虑,现身拜见。
凌冲道:“师侄不必多礼,且起身说话。”一指凌氏母子道:“我胞兄凌康乃是彭泽县令,此事你已知晓。我要动身前去京师,劳烦你看顾我大哥一家,莫让宵小有可趁之机,不知你意下如何?”
清元道人这几年也有遇合,就在最近修成了金丹,正在玄天观中巩固境界,见这位少年师叔一身法力晦涩深沉,但分明是金丹级数,心下一震,忙点头道:“弟子自当从命!”凌冲笑道:“好,有你在此坐镇,我也放心,等我自京师回来,自有厚谢!”
清元道人道:“如今京师风云际会,玄魔两道年轻弟子汇聚其中,怕不是甚么好路数,还请师叔小心为妙。”凌冲点头:“这是自然。不过我成道之机缘就在京师,不得不去。”又向嫂夫人告别。
凌氏对这位叔叔之神异已然见怪不怪,既然清元道人是他召来,自然深信不疑,说道:“叔叔何不等岳儿的爹爹回来,再走不迟?”凌冲摇头:“小弟中途还要去一趟金陵,不克耽搁,好在彭泽之危已解,有我这位师侄坐镇,当无大碍,嫂嫂放心,过几日自有再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