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冲面沉似水,论修为他不过方入道途,真气修为低的可怜,但如今是在他泥丸宫中,紫府之内,元神魂魄所居,先天占据优势。他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魔魂如此猖獗,必要将其斩杀,方可出一口闷气。
他虽不通神魂攻伐之道,但料来乃是心意心念之争,须得有一股浩然自正之气,不堕邪念,方能取胜。眼见四件法器攻来,上下左右,六合八荒俱无扭转余地,也不慌乱,心静入水,手中一柄长剑光华灿烂,起手一划,一道玄妙剑痕发出,剑光圈圈转转,剑意凝而不发,正是太玄三十六剑中的一招“孤虹凌云”。一剑之出,先将那枚法印挑飞,剑音轻鸣,将魔音消弭无形,剑影流光,将魔光反照回去,剑招变换,魔剑不得越雷池半步。
一剑之间,剑意回转,居然将魔神四大杀招尽数破解,余韵不绝,隐隐还有反击之力。那魔神料不到凌冲剑术竟然精绝如斯,不禁呆了一呆。斗法之道,岂容懈怠?凌冲心念如镜,响应如斯,剑意横空,剑光如瀑,剑气凌空劈下!
魔神到底修成无量法力,神通广大,法印护身,抵挡重重剑气,魔剑高悬,剑光闪烁之间,便是一道剑气迸射,切割虚空,凌厉之极。又有魔音魔光肆虐,围绕凌冲神魂一通好杀!
凌冲怡然不惧,他虽未淬炼过道心,也知临敌切忌心浮气躁,须要气定神闲。能拿得出手的唯有太玄三十六剑,这套剑术蕴含不测之机,神鬼之变,长剑化为一团精光,将这套剑术肆意挥洒。凌冲修炼守山剑经年,熟极而流,根本不假思索,一招之出,直抵要害,招招皆指向魔神破绽。
魔神四条臂膀乱挥,风雨不透,却每每被剑光欺近身来,明明十分平凡的剑招,在凌冲运使之下,却有阴阳不测之力,斗到分际,魔剑一摆,喝道:“小子,你这是甚么剑法?”
凌冲手中剑几乎化为一条剑光长河,滔滔滚滚,蔓延至上,闻言喝道:“此为太玄守山剑三十六式!”魔神一声怒吼:“小子狡诈!”以为凌冲不说实话,故意揶揄,这位噬魂长老也未料到凌冲一个毛头小子,居然如此扎手,他的本体乃是脱劫境界修为,此次被血河宗血幽道人请动出山,破坏太玄重光大殿,多杀几个太玄弟子,免得太玄剑派壮大,威胁魔教各派。
他分化魔念数百份,惧怕被太玄派察觉,将这些魔念修为压制在凝真境之下,凶威降低不少,又仅有一道魔念扑入凌冲紫府泥丸,饶是如此,这一道魔念蕴含法力亦数十倍于凌冲的神魂。
这位长老又将魔念化为噬魂道十二魔神宝相第三尊,专司杀伐,却久战不下。此刻他本体正在太玄峰外万里之处,筹划一件大事,眼看便要得谐。这道魔念若再耽搁下去,等太玄剑派长老赶来,绝难讨好。有一门法术威力绝大,一击之下,可将凌冲神魂斩杀,万劫不复。只是须得燃烧魔念种子,与凌冲同归于尽。魔念将心一横,凌冲所表现出的剑道天分令他惊恐万分,若任由其成长下去,不出百年,太玄剑派又要出一位郭纯阳。舍弃一道魔念,换来太玄剑派上佳弟子一命,也是值了。
魔神倏忽而退,四臂合拢,捏成四道神秘法印,口中喃喃诵持秘咒。那咒文古老无比,仿佛自跨越洪荒宇宙而来,满是魔意恶念。凌冲见识不多,但魔咒入耳,本能感觉不对,若是任魔神念完魔咒,自家小命也要交代了。以心念催动灵剑玄光世界,无穷剑光喷射,五色绚烂,直指魔神。
那魔神三头三口,只顾念诵秘咒,周身却有无穷魔焰蒸腾,黑中带红,宛如鲜血燃烧,说不出邪恶诡异,令人作呕。魔焰眨眼之间化为无穷魔火,横天绝地,倾斜而来!黑**火乃是噬魂道中堵门神通,唤作焚魂魔焰,专一炙烤神念元神,歹毒无匹,无物可解。纵是沾染些许,亦如跗骨之蛆,摆脱不得,直至将生灵元神神魂燃烧殆尽,化为虚无。生灵亦只余肉身,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焚魂魔焰不伤形体,专害元神,由内而外,化石神光形神皆毁,二者皆是魔道无上神通,阴狠歹毒之处却也不相上下。
焚魂魔焰一出,滔天魔火肆虐,只烧的泥丸宫中滋滋作响,凌冲神魂靠近魔火,顿觉神魂晕沉,竟是元气大伤。灵剑玄光世界所化剑光剑气竟是丝毫奈何不得这魔火,只能任由其肆意焚烧!
第150章 百五六 阴阳二气炼魔头
魔相舍去这枚魔念,施展焚魂魔焰,威力果是大的出奇,凌冲毫无防备,泥丸宫登时被烧的扭曲起来,连神魂都有几分不稳。凌冲数次游走于生死之间,皆能化险为夷,这一次却是危机一发,生死顷刻。
凌冲别无底牌,连郭纯阳也远在太象宫中,救援不及,只能奋尽全力,寻求那一线之间的生机!丹田太玄真气如沸,托住后天阴阳气旋,往上便走,直上脑宫!这一道后天阴阳之气是他最后依仗,若还是不顶用,只能束手待毙。
阴阳之气多次救他性命,皆是自行发动,此次凌冲却要主动引发其中妙处。后天阴阳之气果然不曾令他失望,平日虽是爱理不理,生死关头甚为靠得住。被太玄真气一托,登时飚轮电转,直入紫府,将太玄真气落在身后。
阴阳之气一入泥丸宫,便化为一黑一白两道精光,如两尾阴阳鱼,互逐不休,向那魔神头顶落去。那魔神燃烧魔念,施展魔火,漫空乱喷,正自烧的无比开怀,见两道黑白精芒,衔口接尾,互逐而动,往头顶落下,浑不在意,一道魔焰腾起,化为一朵亩许魔花,花蕊缤纷,次第盛放,往上便托。
魔神原意是以魔花将黑白精芒托住,不令下落,再用其他法门将之除去。他也瞧出黑白精芒必是凌冲最后保命手段,不定其中有甚玄机,存了几分小心之意。谁知后天阴阳之气威力委实不可以常理测度,连郭纯阳也自赞叹不已,凌冲自从机缘巧合修成,几乎无有不胜。
阴阳之气所化黑白二气重相交叠,以中间一道冲气为界,浑合冥真,律动不休。阴阳之气纠缠旋转之间,似有无穷道妙,瞧不清、辨不明,莫可名状,恰如道经所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阴阳二气之妙,连纯阳老祖也看不通透,何况凌冲?他只知这团阴阳之气是最后手段,若还不管用,今日就要这条性命便要交代此处了!
阴阳之气、黑白精光,飚转电旋之间,已与魔焰魔花交接。魔花唤作幽摩魔花,传说乃是上界玄阴魔界中一种特异魔花,专能吸取生灵魂魄元神,使之沉沦无穷幻境,永不得出。
这朵幽摩魔花神通是噬魂教长老高手取自这等意境,创立而来,与噬魂道魔道神通配合,正是相得益彰,等闲修士一个照面便被摄去神魂,万劫不复。花蕊开合之间,五色七彩祥光瑞蔼纷呈绽放,绚烂到了极处。却有谁知,越是这等娇艳花朵,越是杀机暗伏,害人于无形。
花蕊之间,一蓬蓬七彩飞出,黑白二气依旧精芒闪耀,与幽摩魔花一碰,声息皆无,阴阳之气搅动如龙,弹指之间,已将魔花绞碎大半!那魔神本拟一道神通出手,定能手到擒来,见状险些把自家牙齿咬掉!忙运集法力,无穷魔焰招展之中,簇拥一面旌旗飞上!
黑白精气又只是一绞,噬魂旌旗又是无声无息,化为齑粉,被同化为后天阴阳之气,补益这一团后天奇物去了。这下魔神方才认出这道阴阳之气的来历,满面皆是不可思议之色,叫道:“阴阳二气?不可能,你一个小小废物,如何会有这等先天奇物?不对,此是后天之物!”
魔神本尊修炼经年,只觉今日所遇奇事比过去所遇加起来还要多,先是一个少年居然以剑术便抵挡住自家所化魔神攻势,接着这少年居然修炼了后天阴阳之气!阴阳之气,无论先天后天,皆有无穷道妙,蕴含造化至理,传说阴阳之气乃是开天五大元气之一,位列先天五太之中。无论玄魔两道还是佛家,皆无专修先天五太的法门流传。
历年虽有人机缘巧合,以阴阳两性之气,偶尔修成,俱都不甚长久,久而久之便要逸散,这少年却是用了甚么法子,居然能令阴阳之气常存于世?胡思乱想之间,凌冲又有动作,他对阴阳之气已然有了盲从之信任,只要将其发动,几乎无有失望者。趁魔像呆滞一瞬,长剑连抖,合身扑上!
此处是他紫府之中,神魂交战越久,对自家泥丸宫破坏也就越多,稍有不甚,即便灭杀敌人,自家也要损兵折将,得不偿失,还是速战速决!凌冲全力施为,将太玄三十六剑中种种狠辣杀机之处,发挥的淋漓尽致。魔神一朝失了先手,处处被动,不过数息之间,已连中七八剑。
魔神大怒,魔剑震动,连发剑光,那一面旌旗被阴阳之气磨去,凶威大减,他精通神魂之道,剑术虽非主修,但到底眼光见识高出凌冲甚多,几剑交战,逐渐抢回主动。
凌冲心知万不可退却,百忙之中,用手一指,那阴阳之气居然甚给面子,电光火石之间,已落在魔神头顶!魔神大骇之下,忙即用剑一挑,指望能将阴阳之气挑飞,阴阳之气却丝毫不动,黑白精芒抖动,竟将魔神上半身尽数吞没!
两位阴阳鱼磨动不休,只听阴阳之气中魔神愤怒嘶吼,却丝毫不能挽回颓势,凌冲收剑凝立,也自有些心惊阴阳之气的威力。连魔神那等修为,套上了也挣脱不得。
任凭魔神使尽种种神通变化,亦不能自阴阳之气下安然脱身,任由其将自家魔念磨去。分出这道魔念的噬魂宗长老修为极高,但也惧怕太玄剑派,只敢将数百团魔念藏于王申脑中,本尊躲在万里之外,不敢轻易联络这些魔念。数百道魔念虽非自生灵识,却也甚有灵性,能自行发动,戕害无数生灵,也不必有甚担忧。
第151章 百五七 神僧普济 佛火心灯!
谁知却出了凌冲这么个怪胎,非但剑术通神,连先天五太之气也给他修成,若凭阴阳之气证道纯阳,化为先天阴阳之气,还要甚么狗屁的太玄剑诀?这小子一人便足以横推天下,绝无魔道七派立足之地了。
魔神眼见阴阳之气镇压下来,这一缕魔念绝无幸理,思忖绝灭之前至少将太玄门中有弟子练成后天阴阳之气的消息传至本尊之处,魔焰向内一收,魔神任由阴阳之气炼化,不加抵抗,却暗暗将一缕灵光现出,瞅准良机,一举飞出紫府,前去报信。
凌冲究竟不曾与噬魂教的魔头接战,不曾防备其还有分魂藏影的法术,阴阳之气虽则妙用无穷,到底其量不多,相较于与魔神所蕴含法力,如野兔之与大象,只得缓缓炼化。
那魔神觑得凌冲一个不备,忽然自行震破天灵,一道墨光飞出紫府,化为一线魔光,直冲天外!那魔念去势好快,凌冲不及反应,只能任其飞走,专心望着阴阳二气炼化魔相。魔念一去,魔相便成一具空壳,失了通灵变化,任由阴阳之气炼化。这尊魔相所含法力数倍于凌冲体内真气,要完全炼化,还须极长时间,凌冲等不及,先将神魂归位。
赵乘风与任青喊了几声,也不见有谁上前,要么魔念潜藏,占据了弟子真魂,自然不肯自曝其短,要么便是弟子自家私心,生恐站了出去,被太玄剑派排除在外,甚至当场斩杀。
二人也不肯多费气力,呼喝余下弟子挤作一团,飞剑传书与门中掌教长老,静候法旨。却见凌冲天灵忽有一线灵光飞起,魔意纵横,直上云天。二人不知就里,不曾出手拦截。眼见那道灵光在半空中闪得一闪,马上要踪影全无时,忽有阵阵禅唱之声,响彻云霄,一道佛光展布云天,如铺绒锦。
那灵光正入佛光之中,如雪狮子向火,眨眼消磨干净,只余一缕轻烟。一个念头猛地传递出来:“楞伽寺的贼秃……”半空中一声佛号,一位老僧身披月白袈裟,手托一盏古灯檠,那灯檠样式奇古,其上所雕乃是一位菩萨结跏趺坐,一根手指上指,指尖之上一朵金色火苗跳跃轻舞,散发无穷暖意。那老僧凌空而来,脑后一十八道佛光闪耀,轮转不休。种种香花、宝光、瑞霭、金灯、飞天围绕簇拥,端的法相庄严,如佛亲临!
那老僧直入谷中,双足落地。赵乘风与任青不明所以,却也稽首作礼。那老僧满面皱纹堆累,足有七八十岁年纪,一双目光却自清澈灵湛,饱含慈悲之意。他微笑还礼,开口说道:“老衲乃是楞伽寺弟子,法号普济,受贵派掌教之邀,敝寺方丈之命,特来助贵派降伏妖孽,做一场功德!”
赵乘风与任青登时骇然,二人并不识得老僧相貌,但普济和尚之命却是如雷贯耳,乃是楞伽寺当代大长老,掌管寺中藏经阁,亦是楞伽寺主持方丈普渡神僧之师兄。只是这位普济神僧已有百年不曾出寺门一步,甚至有传闻他早些年前便已坐化,不意今日居然现身此处。
普济神僧既说是郭掌教请来,助太玄剑派降伏妖孽,自然不会有假。看来掌教至尊对今日之局面早有预料,因此预先请的这位神僧到此,镇压场面。任青目光落在那座古灯檠之上,瞠目道:“难不成这座古灯檠便是那尊佛火心灯么?”
普济神僧神色安详,微笑颔首:“不错,这座古灯檠正是佛火心灯。老衲法力不济,主持师弟特意大开宝阁,请出这件宝物,命老衲携来,也好共襄盛举。”目光在诸弟子身上一转,面色微沉,沉声道:“当真是魔头,损人利己,如此歹毒!”
赵乘风忙道:“神僧来的正好,此辈皆是要参与本门大比的弟子,只是方才我师兄弟二人一时不查,被噬魂教妖人施展魔种神通,沾染了神魂,正自束手无策,还请大师出手相助!”
普济神僧点头道:“除魔卫道,渡人救人乃是佛门弟子当为,两位请放宽心便是。”将那盏佛火心灯托在掌中,口诵佛号,伸手往灯焰之上一指!那尊佛火心灯乃是一件佛门法宝,威能无穷,位列楞伽寺七宝之中,乃是开寺鼻祖所炼,又经历代高僧佛法加持,威力大至不可思议。
只是此灯经年供奉于楞伽寺宝阁之中,镇压寺中气运,供养诸佛菩萨,已有千年不曾现迹凡间,今日居然楞伽寺方丈大开方便之门,命普济神僧携带此灯来此,定必有极大动作。有此灯在,小小噬魂魔种之患,便不足为惧了。
佛火灯焰猝然光华大放,化为一道光幢,将在场所有参比弟子一齐笼盖。佛光照耀之处,但见数十道黑影黑气自那些弟子顶门之中挣扎而出,咆哮喝骂不止。普济老僧面容淡然,口诵经文,佛光威势大作,那魔念本就是噬魂道长老元神分化,依凭生灵七情六欲存活,汲取种种阴暗念头壮大自身,阴险鬼毒之极。佛光普照,祥和平静,正是其天生的克星,比之太玄剑术,更能令其伏法。
佛光普渡之下,无穷魔影纷飞,如残汤泼雪,消融无踪。最后一缕魔种被佛光炼化之时,嘶声骂道:“普济秃驴,坏我大事!早晚要你形神俱灭,泄我心头之恨!”普济老僧充耳不闻,不理不顾。佛火心灯照彻之间,已将所有弟子所受魔头沾染尽数拔除,做的轻松写意,宛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第152章 百五八 转修无形 前功尽弃!(上推荐了,求推荐)
楞伽寺秉持清净归真功德佛教化,修持清净佛法,讲求一念不起,心性清净,于虚空之中凝聚佛门金身,证得上乘佛果。楞伽寺历代高僧辈出,一则普渡世间,而来镇压邪魔。楞伽寺与魔道七宗更是势不两立,争斗不休。寺中高手皆通许多降魔手段,佛法对于魔道克制之力更强,魔道七宗的高手遇到楞伽寺传人,先天气势便矮了一头。
凌冲紫府之中,阴阳之气本来按部就班,缓缓将那尊魔相炼化,忽有佛光照彻,虽于泥丸宫中,亦自通透分明,那魔相被佛光一照,发出一声哀鸣,陡然融化开来。阴阳之气绝无客气,一兜将魔相吞下,犹如一盘大磨,将魔相蕴含法力尽数化为后天两仪之气。
得了佛光之助,不过盏茶功夫,阴阳之气已将魔相尽数炼化,黄豆大小的气团也自胀大为指甲大小。阴阳之气仿佛甚是满意,自紫府飞出,依旧沉落入丹田,静止不动。临去之时,忽有道道青光吐出,滋养凌冲紫府。
这些青光皆是阴阳之气吞吐魔相法力,不要的边角料。但饶是如此,对凌冲而言,亦是大补。紫府之中原本被焚魂魔焰灼烧,元气大伤,青光照耀之处,立显清朗之色,尤其紫府本未经修炼,连阳神也无有,唯有神魂居此,兀自浑浑噩噩,经青光一照,立时耳目清明,神智灵动,颇有几分佛家所言“开悟”的意境。
噬魂道功法皆从吞噬神魂元神入手,壮大自身玄阴魔魂,一旦被反制炼化,自也能滋养生灵神魂,乃是一而二、二而一之事。凌冲也不及体悟紫府中种种异变,忙将神魂归位,恢复五感六识,见余下弟子或坐或躺,俱是一副大难余生之感,有的窃窃私语,面上犹有惧色。
他们大多娇生惯养,出身显贵,如凤兮郡主、李元庆之辈,顶多刻苦修炼,何曾吃过半点苦楚?更不曾想世上竟还有噬魂道这等凶毒残暴的法门,动辄炼化别人神魂,将人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若非今日郭纯阳请动了楞伽寺神僧,携佛火心灯而来,解去噬魂魔种,在场众人要有一大半死于非命!
凤兮郡主与李元庆皆是心有余悸,他们方才也自中了暗算,却丝毫反抗不得,见普济老僧竟有如此神通法力,心下皆有向往之意,转念一想,忙即打消了念头。他们出身之地靠着太玄剑派余荫扶持,若是他们胆敢背弃太玄,投入楞伽寺,只怕明日羽凤国、大夏国的王族便要新换一批了。
在场最为尴尬者,莫过于方有德。他本是被金刚寺游方僧人养大,还修成两道佛门小神通,不肯守清规戒律,偷跑出来,羡慕剑仙手段,才欲投靠太玄,谁知被魔教暗算,居然又是楞伽寺的高僧解救。楞伽寺与金刚寺素来不和,两家争论谁才是佛门正统,虽非似对魔教一般,见着便要斩尽杀绝,但数千载以来,亦有数次大打出手,结怨颇深。
方有德心虚瞧了普济一眼,却觉普济和尚似乎对自家微笑,吓得一缩脖子,忙躲在凌冲身后。普济神僧眼光一转,落在凌冲面上,合十笑道:“这位小施主宿根深厚,有大机缘,日后未始不能返归先天,为我正道放一异彩。”
凌冲心下通明,知晓这位老和尚瞧出自己修成一缕后天阴阳之气,瞧在这等先天奇物的面上,方有如此之言。躬身谢道:“大师抬爱,小子不过世俗凡人,未经修行,焉敢妄言先天?”
任青与赵乘风不知这位便宜师弟究竟有何神妙之处,先是得掌教至尊亲口收徒,如今又有楞伽神僧口出嘉语,忽觉极远之处有无形律动袭来,霎时之间地动山摇,乱石滚滚。
此处深谷为的举办入门大典,早有太玄高手以法力加持,但那股律动太过激烈,恍如摧山填海一般,将谷中禁制震碎大半,无数碎石滚落下来。任青忙一挥手,无数剑气翻飞,将巨石一一剖开切碎,赵乘风亦将飞剑舞成一团剑网,高高撑开,凡有落石入内,尽皆绞成齑粉。
余下弟子方才死里逃生,又有这等变数,一个个苦着脸爬起身来,取出贴身兵器,瞪大了双眼,生怕有漏网石头砸来。秋少鸣自从魔种入体,一直端坐地上,五心向天。他与众人不同,所修无名法诀真气特异,绝无任何性质,非佛非道非魔,一旦修炼了一门根本传承道法,立时便可悉数转化为道法修为。郑闻命他修炼此法,本是为了得到太玄剑派修持法门之后,最快修成太玄剑术,力压同门,才能得郭纯阳高看一眼,传授至高剑诀。谁知噬魂教长老横插一脚,他身中魔种,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
噬魂道功法,最高明传承便是修炼魔种,转嫁他人,汲取生灵种种情欲,甚至真气修为,待得魔种纯熟,脱离生灵之体,反哺自身。但天下修行法门殊异之处太多,魔种所吸纳之真气亦是五花八门,有佛有道有魔,有阴有阳有混元,若是一股脑尽数吸纳入自身,真气相冲,立刻爆体而亡,死的惨不可言。噬魂道历代不乏魔种修炼有成,却被异种真气生生鼓催爆掉之辈,十分凄惨。
因此噬魂长老传授法门之时,必要正中告诫,若是真气不纯,要么只以魔种吸纳生灵情欲,磨炼一颗魔心魔念,要么干脆放弃,莫要贪图别人苦修之真气,免得引火烧身。
那颗魔种入了秋少鸣体内,原本只想占据其紫府,却发觉秋少鸣所修真气十分高明,难得全无任何属性,足可任意沾染,这一下大喜过望,忙即以噬魂道魔功,将无名真气转化。
秋少鸣当即魂飞天外,好死不死他的资质十分出色,修炼亦自刻苦,区区十载之间,已将无名法诀练成,体内真气之雄浑,堪比脱胎境大圆满之修士,若是被魔种尽数化为噬魂魔气,立时立地成魔,化为魔尊分身,凌厉之极。但若是那样,只怕太玄门第一个便要将自家斩杀,免除后患!
第153章 百五九 血幽道人 大行神君
那时别无选择,唯有誓死相抗,他还未得到太玄法门,幸好脑中尚有无形剑诀修行之法。郑闻传他此法,本意待他到手太玄正传,两相切磨,俱得其妙,谁知此时派上了用场。
秋少鸣忙依无形剑诀法门,运转无名真气,无形剑诀乃七玄剑派至高法门,杀伐凌厉,善能隐匿虚空,精微奥妙之处,不下于太玄剑派六大正传。法诀一经运转,如滚滚江河,不可抑制,果然将魔种抗拒在外,不得寸进。
秋少鸣心头却是悲愤交加,激怒不已。他迫不得已修炼无形剑诀,之前所费苦功尽数付与流水,亦无望拜入郭纯阳门下。要做掌教弟子,却身怀旁门至高剑诀,算是甚么狗皮倒灶之事?但生死顷刻,又不得不如此。
直至普济老僧前来,以心灯佛火照彻,驱逐魔意,秋少鸣才松了口气,却又悲从中来,思来想去,唯有一条路走到黑,入局破关,拔得头筹,再请郑老祖出面,希冀郭纯阳能网开一面,至不济也要拜入一位长老门下,不然老祖辛苦谋算,到头成空,被他办砸,只怕七玄剑派也容不下他了。
不提秋少鸣胡思乱想,普济神僧仰头望天,面上露出凝重之色,说道:“妖邪已然发动,老僧不可久留,告辞!”手托古灯檠,喃喃梵唱声中,一片金霞乱闪,已自无踪。
赵乘风舞动剑光,护住参比弟子,却还有些不明所以。只见鹰嘴峰上两道剑光腾起,一瞬之间已落入深谷,现出两位长身玉立的修士,正是大长老惟庸道人之徒陈紫宗与贺百川之徒狄谦。陈紫宗被郭纯阳钦点总领此次入门大比之事,论入门先后,他才是二代弟子中大师兄,叶向天为掌教之徒,才能压他一头。
陈紫宗平日在天巽宫中,随乃师修行,为人潜藏,此次奉了掌教之命,不得不主持大典,却又接连出事,居然被噬魂道妖人混了进来,还杀伤了数十人,乃是极大罪过。狄谦面膛火红,犹如火烧,却是个木讷汉子,惜字如金,轻易不肯出言。
陈紫宗喝道:“两位师弟,且先将这些护持住,掌教此刻在太玄峰上对敌,有魔道妖人来犯,万不可再有弟子伤亡!”任青与赵乘风领命,四人将剑光合在一处,化为一座穹壁,笼盖下来,将余下弟子护在其中,任凭地裂山崩,亦不能动摇剑光分毫。
陈紫宗乃是元婴级数真君,一座剑光穹壁倒是他出力最多,一声断喝,现了元婴法身,却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头顶苍穹覆罩,星光点点,周身彩霞乱飞,一道飞光环耀飞腾,威势赫赫。任青、赵乘风、狄谦三个皆是金丹境界,见了陈紫宗元婴,俱都现出艳羡之色。陈紫宗元婴法身张口吐出一道玄光,落在穹壁之上,本体面色微沉,低喝道:“三位师弟莫要分心!”任、赵、狄三人猝然一惊,忙镇定心神,专志运使法力。
离太玄峰万里之外,另有一座孤峰,高有千丈,山上光秃秃的草木不生,终年愁云惨淡,雷鸣电闪,令人却步。便在凌冲等人在鹰嘴峰下,往那照魔镜下验明正身之时,孤峰山顶忽有血光一闪,一位道人身披大红道袍自虚空步出,周身血光弥漫,腥气逼人。
他等了片刻,冷笑一声:“大行道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血幽子在此恭候!”声音嘶哑,却是当日在灵江之畔,以一己之力围杀叶向天等人,最后被星宿魔宗长老乔依依以一道神通破去血河之术的血幽子。
话音一落,只听一人笑道:“血幽前辈有礼!”声音极怪,似乎有无数人同时发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俱都有无穷痛楚,听在耳中,令人作呕。一道魔光闪现,现出一尊狰狞法相,三头四臂,手捏法器,恰是与凌冲紫府之中那尊魔神一般无二。此人乃是噬魂教大行神君,正是大幽神君师兄,但法力修为却是天差地别,已然修成法相,着手要渡过几重天劫了。
血幽道人冷笑道:“不想大行道友居然以法相到此,有这一尊通灵魔相,今日之事便成了大半!”大行神君法相张口说道:“血幽前辈谬赞了,大行这点微末法力,今日不过是打个下手,愿附骥尾。还要靠贵派大展神威才是。”
血幽子恨恨道:“当年太玄剑派毁我山门,自家却鸠占鹊巢,今日太玄重开山门,我总要将他门下杀尽,瞧一瞧郭纯阳的脸色,方能泄我心头之恨!你放心,此次本门掌教亦会亲自出手,本门还邀请了天尸教薛蟒长老前来,定必万无一失!”
大行神君动容道:“薛蟒长老亦要亲身前来么?”薛蟒乃是天尸教掌教师弟,位高权重,修行玄阴境界多年,传说共有九具天尸化身,皆为飞天夜叉与旱魃级数,战力高强,若他亲来,自是万无一失了。
大行神君本躲在噬魂教中修行,分化魔念,以期渡过第一次天劫,却被血幽道人游说,许以重宝,这才出山相助。他生性谨慎,不以真身出游,遣出一尊法相化身。法相境在元婴境之上,法相通灵变化,玄功道妙,噬魂教一身魔法尽在法相魔念之上,肉身庐舍反不在意。这一尊法相即便被杀,也自无碍,不过伤动元气,再过数十载又可运炼了回来。
大行神君举目四望,问道:“不知薛蟒长老何在?”血幽子怪笑道:“薛蟒长老此刻早已潜身暗处,此次他九大天尸分身俱都前来,只等本座发动,便要一举攻破太玄剑派总坛!”
大行神君皱眉道:“今日太玄重光,正道六宗俱遣高手长老前来道贺,不乏纯阳老祖与法宝,仅凭我等数人,怕济不得甚事罢?”
第154章 百六零 天魔解体da法
血幽子冷笑:“太玄剑派自荀老鬼死后,本也无甚底蕴。只是郭纯阳那厮,连本门新任掌教对他亦自有些摸不透,老道至今也搞不明白,郭纯阳凭甚么压服那四个师兄,坐上掌教大位?这一次便是要瞧瞧那老小子屁股底下,究竟有甚么东西!”
大行神君亦自沉默。郭纯阳此人可说是修道界中一个异数,以非纯阳之身,占据太玄掌教大位,偏生其上四位师兄俱都对其言听计从,要知炼剑之辈可不是甚么好好先生,说是动辄杀人,唯恐天下不乱也差不了分毫,剑修之辈比之魔道修士也仅仅多了一条底线而已。
但就是这么一位郭掌教,却令太玄剑派封山百年以来,魔道六宗束手,谁也不肯抢先攻上门去。连素来霸道之极的星宿魔宗,亦无丝毫动作。听闻星帝对这位掌教至尊亦有几分忌惮。噬魂道自创派老祖噬魂老人闭关以来,门中事务皆有夺魂道人裁决,这位夺魂道人更是心狠手毒,却也不曾主动招惹太玄剑派,其中道理委实耐人寻味。
但今日魔道各宗显然达成了一致,要瞧瞧太玄剑派究竟还有何底蕴,自上代长老掌教死伤殆尽,郭纯阳这一辈能否撑起太玄剑派这面大旗。若是今日凭借本门之力击退魔教来犯,自可安然开山,得享太平。若是不能,下一次魔道便会群起来攻,覆灭太玄山门。玄魔两道争斗无量岁月,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灭绝对手门派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