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刚转身开始游动,就感觉身后的衣服被人拉扯住了,回头一看,白衣人正拉着他的衣角,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怎么了?谢书灵问。
白衣人摇摇头:别出去,会死。
谢书灵说:我知道上面危险,但我必须去找他。
白衣人不松手:他会回来,前面几天他都回来了。
前面几天?谢书灵一愣,谢邀满打满算才消失了一天,怎么白衣人的话里谢邀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天了?难道这里的时间和人间是不一样的吗?
想到这儿,谢书灵问:他来了几天了?你们有说过话吗?
白衣人点点头:来了五天了,每天都会说话,他出门和回来都会和我打招呼。
谢书灵觉得有些奇怪,按白衣人这情况,谢邀知道他是谁吗?
但此时找到谢邀最重要,谢书灵对着白衣人笑了笑说:我能自保,先上去找找他。
谁知白衣人忽然油盐不进,就是不松手,甚至还伸出了另一只手抓住了谢书灵的胳膊,他认真地盯着谢书灵说:不行,你会死。
谢书灵纳闷: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上去了一定会死?
倒不是他对自己的实力特别有把握,而是刚才既然能穿透业火下来,以他现在对体内鬼力的操控力,觉得上去之后虽然不一定能打过那些厉鬼,但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不知道,白衣人摇摇头,随即依旧一脸专注地看着他,但我能感觉到,上面很危险,他去没事,你去一定会死。
谢书灵有些无奈,被白衣人一直抓着,他试了试想要挣脱,谁知竟然挣脱不开,白衣人远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清瘦力弱。
谢书灵想了想说:行,我听你的,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白衣人看着大门沉思片刻说:桃花凋谢的时候。
这树桃花每天都会凋谢吗?谢书灵发现白衣人对时间的形容有些奇怪。
对,开花时他出门,凋谢时他回来。白衣人回答。
谢书灵此时越发觉得这地方有些奇怪了,谢邀来这里的原因就更加让他捉摸不透了。
在答应了白衣人不出门之后,谢邀干脆也在树上坐下,和白衣人一起静静地等待着谢邀回来。
他本想多问点关于谢邀的情况,想了想又没再问什么,白衣人看上去虽然能正常交流,但显然很多事他自己都不清楚,既然谢邀会回来,待会直接问他更清楚。
树上的桃花在不停的飘落中,渐渐有了凋谢的祛湿,在水下没有日月,让人分不清白昼,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谢书灵只能通过桃树来判断时间,随着树枝越来越秃,在最后一朵桃花凋谢坠落之时,宅子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第75章 没事,有我在,我来带
熟悉的身影踏进大门,他抬起头时第一眼便是看向桃花树,此时谢书灵直直看向谢邀,两人的目光霎时间撞在一起。
谢邀的身影竟和他在感知中看见的差不多,身影极淡,近乎透明,完全不似之前化形的样子,谢邀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诧异,下一刻便出现在谢书灵身前的树枝上稳稳站住。
谢邀皱眉看向谢书灵:你怎么来这里的?
谢书灵眼睛带笑,却头一次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你怎么来的,我就怎么来的。
谢邀伸手想去拉他手腕,嘴上说着:我带你出去,你不能
谢书灵手往身后一放避开他,打断他的话: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谢邀直接前倾身子把谢书灵整个人半搂进怀里,就往树下跳,我先带你出去,以后再和你解释。
谁知跳到树下,才发现怀里空了。
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一道声音在旁边响起。
谢邀立即侧头看去,只见白衣人正拉着谢书灵的胳膊站在旁边,依靠着树干,抬眼看他时,笑容与谢书灵相差无二:看样子你是丢下他,自己跑来这里的,现在他追过来了,你不该先给他解释清楚吗?
谢邀看着白衣人,眼神全然不像看着谢邀,眼前两人虽长得一模一样,但对于谢邀来说,却能一眼分辨出不同,他淡淡地看着白衣人说:处理完这里的事之后,我会和他解释清楚。
白衣人寸步不让地半挡在谢书灵身前,秀挺的眉毛微微一挑,那双和谢书灵如出一辙的圆圆的眼睛带着笑意: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谢邀嗤笑一声:这世上任何地方我都可以来去自如。
他话音刚落,就见身侧的桃花树忽然有了动静,树枝纷纷颤动,桃花花瓣飘飘然落下,洒在他的肩头,白衣人的声音在落花中响起:试试?
白衣人与谢邀的身影在下一刻瞬间交织在落花中,一抹白色和一抹灰色快到几乎只能看见瞬影,眨眼间便已交手了几个来回。
然后在一阵巨响之后,两抹身影同时停了下来,只见一旁的桃花树轰然震响,满树的桃花霎时间全部脱落,光秃秃的树干下是谢书灵右手成掌拍在树干上的身影。
谢书灵这一击用上了全身属于谢邀的鬼力,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而更让人吃惊的是,这样的威力却没能把这棵桃花树轰成碎片。
谢书灵看着两人说:别打了。
白衣人皱了皱眉,眨眼间身影消失,只剩声音留在庭院中:都从我的院子里出去。
谢书灵四下望了望,已经不见白衣人的影子了,他两步走到谢邀身前说:你不是要带我出去吗?和我一起出去。
谢邀见白衣人不再出面阻拦,当下便不再犹豫,直接拉着谢书灵就往外走。
两人刚走到宅子大门口,就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面对面。
谢书灵惊讶地看着来人:严妄?
再仔细一看,谢书灵又皱了皱眉,他与严妄一同进来的,进来时严妄分明穿的是平时穿的西装,眼前的人怎么却换了套衣服?
眼前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简简单单的黑袍却能看出华丽的质地,金色的暗纹在黑袍上若隐若现,一根金色束带系在腰间,勾出宽肩窄腰。
黑袍严妄看了一眼两人,在看见谢邀时停住了目光,谢邀与他长得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
他又看向谢书灵,上下打量片刻,就在谢书灵与他对视时,他忽然伸出右手一把抓向谢书灵,与此同时,谢邀的反应极快,立即出手挡下了他这一抓。
然而谢邀来这里之前已经将全身的鬼力给了谢书灵,这几天又在禁地中与厉鬼天天缠斗,力量远不如从前,挡下第一击之后,却没挡下黑袍男人极快的第二击。
谢书灵被黑袍男人抓住脖子拉扯到了他身前。
你是什么人?黑袍男人眯起凤眼,敢在这里化成他的模样。
谢书灵脖子被抓着,片刻便喘不上气,听见黑袍男人的问题,他憋着一口气的同时,脑袋里电火石光的闪过白衣人的面容,立即明白了这人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紧接着,谢书灵熟练地将体内的鬼力调动到双手之上,只见他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渐渐缠绕上一层朦胧的黑雾,当感受到鬼力充斥双手之中时,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双手猛地抓住黑袍男人的双手,狠狠往外一掰。
黑袍男人平时本不会被这种小动作偷袭到,在看见眼前两人的面容后,内心的吃惊尚未平复,此时竟一时大意,被谢书灵抓个正着。
谢书灵趁此机会将鬼力倾注于手掌之中,掰开黑袍男人的双手后反手往内一扭,竟将黑袍男人一时钳制住了。
黑袍男人反应过来之后怒极,凤眼中透出的寒光有如实质,仿佛要将谢书灵看穿个洞来,他当然不会被这种小手段钳制太久,当下便轻蔑一笑,下一刻,人便消失在谢书灵眼前。
谢书灵猝不及防手中抓着的手臂已经空了,当感受到脖子后面一股凉风时,立即警觉地回过头去,一道寒光直逼他眼睛,几乎贴上他的睫毛。
是一柄古风样式的剑,剑刃如同冰霜一般雪白,锋利的寒光给整柄剑镀上一层白光,连宅子内黯淡下来的天色都在这一瞬间被划破一道口子,露出一片白茫天际。
谢书灵喉结下意识滚动,同时体内鬼力忽然好似被外来力量控制,牵引着他瞬间疾步后退,他在此刻像一只提线木偶一般,被体内的鬼力拉扯着避开了这道寒光剑刃。
谢书灵自然知道体内鬼力是属于谁的,当下便侧头看向谢邀,只见谢邀原本灰扑扑的身影又淡了几分,近乎透明了。
显然黑袍男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收回剑刃后,看向谢邀的眼神有几秒疑惑,随即再看向谢书灵时,凤眼眯了眯,在看清他体内的鬼力后,这才明白了缘由。
强行将自己的鬼力放入人类的体内,本就是逆天而为,如今还妄想操控已经不属于自己的鬼力,禁忌之地的厉鬼已经有这种境界的了?
黑袍男人这才将一直盯着谢书灵的目光移到谢邀身上,地府模仿他外形的鬼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有些私下偷偷化形模仿,他懒得去管,刚才一眼看见谢邀只当他也是一只这样的鬼,此时看来,似乎他的鬼力远不同于其他的鬼。
禁忌之地他虽然来得少,这里面的厉鬼百年千年来只知道互相厮杀,总会有更强的厉鬼出现,却不会有最强的,因为不断进来的新厉鬼会开启一轮轮厮杀,新旧交替,根本没有常驻的鬼王存在。
是他许久没来了,竟出了谢邀这种水平的厉鬼了?
谢书灵见黑袍男人现在盯着谢邀不放,立即警惕地几步过去站在谢邀身前,将他半遮住。
不是要和我打吗?谢书灵圆圆的眼睛一弯,无害地笑了笑,继续啊。
他不清楚眼前这位黑袍男人的来历,但能猜到的是,应当与这宅子中的白衣男人一样,都不是禁忌之地的厉鬼。
何况他们两人与自己和谢邀长得一模一样,现在水面之外还有个同样长得一样的严妄,不知道的人来看见了,还以为他们在开多胞胎聚会。
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但不管有什么关联,眼下绝不能让他伤害到谢邀。
换成以往,他若是这么挡在谢邀前面,谢邀早就不乐意了,肯定会将他拽回身后去,但此时身后的谢邀却安安静静,一句话没说。
谢书灵心有不安,微微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谢邀,这一眼却是一惊。
只见谢邀灰扑扑的身影竟在微微颤抖,整张脸近乎灰白,说是死人脸都不为过,自从他能化形后,向来是化的比活人还像活人,此时显然是鬼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现在的状态了。
谢书灵下意识将右手朝身后放去,抓住谢邀的手腕,低声说:没事,有我在,我来带你回家。
谢邀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眉头一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黑袍男人将眼前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看着谢书灵那张脸,一时间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好像也有人对他这样好过,此时那人却永远被困在禁忌之地的阵眼中,任他想了无数办法,都无法将人带出这片鬼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以往那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安逸感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一次次失败的尝试。
在场三人一时间因为各自的心事竟短暂地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谁都没有动手。
就在这时,一声轻叹在院子中响起。
你们闹够了没有,我这里还从未这么热闹过。
白衣男人再次出现在院子中,正好站在黑袍男人的身侧。
黑袍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侧头看向白衣男人时,眉眼间都柔和了不少,甚至嘴角带上了一丝笑。
这是谢书灵第一次看见这张脸露出这种近乎天真的笑容,不同于严妄时不时的冷笑和皮笑肉不笑,也不同于谢邀玩世不恭的笑,眼前黑袍男人对白衣男人露出的笑容,像是将自己最柔和的一面在他面前展露,将软肋亲手递给对方。
白衣男人似乎见惯了这一幕,并没有谢书灵那么诧异,他倒是反而冷冷一笑,那双圆眼睛都冷了几分。
上次之后,我已经说过了,让你不用再来了。
黑袍男人颇有几分委屈的意味:我也说过了,什么时候把你带出去了,我什么时候便不再来了。
再说了,黑袍男人说到这儿,立即看向谢书灵两人,眼神又恢复了刚才的狠厉,我这次来,正好帮你逮到两个外人。
白衣男人摇摇头:我让他们进来的,这宅子,你真当谁都进的来吗?
黑袍男人语气更加委屈了:本来只有我能进来的,现在你让别人进来了。
白衣男人叹了口气:行了,放他们走吧。
不行,黑袍男人这句话说得很坚定,他俩有些不对劲,先关起来,我走的时候带回去审。
我的话你如今也不听了?白衣男人说。
我的话,你也从未听过。黑袍男人寸步不让。
白衣男人似乎有些懒得与他争辩,摆摆手:随你,但只能关在我这儿审。
黑袍男人见他让步,这才再次露出无邪的笑容:听你的。
谢书灵只听见他俩刚商量完,就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只记得自己紧紧抓着谢邀的手,没有松开。
第76章 恐怕是阵眼的禁忌在困
鼻尖有些痒,谢书灵睡梦中挥了挥手,想扫开鼻尖上的东西,多半又是蚊子来叮他了。
扫了几下手,鼻尖又痒了起来,谢书灵闭着眼睛有些不耐烦,含糊不清嘟囔了一句:谢邀,去买下蚊香。
这话说出口后,谢书灵脑袋忽然清醒过来,下一秒立刻睁开了双眼,下意识摸向身旁,手中握着的手,此时空了!
他正要喊谢邀的名字,就听身后传来谢邀的声音:我在这儿。
回头一看,谢邀手中正拿着一根毛笔,趁他回头时,伸手用毛笔的狼毫扫了扫他鼻尖。
原来刚才是谢邀在作怪。
谢书灵松了口气,谢邀还在就好,他从地上站起来,先是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谢邀,身影没那么透明了,脸色也不灰白了,虽然整个人还是灰扑扑的,但看上去不像是随时会消失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