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之外,骊京。
当第一缕暖黄晨曦照进卫国公府时,汀兰院内传出了一声声女人哀切的悲哭。
“没死?真的没死吗?”慕容妤不敢置信地抓住晏衡,泪水夺眶而出:“阿凌……我们的瑄儿真的没死吗?她怎么会去了西秦?她还好不好?老爷快告诉我……你快告诉我!”
晏衡扶住慕容妤,湿润的眸子扫过她鬓边的白发,心下一酸,缓声道:“是,瑄儿活着,她去了西秦,虽然……”
“虽然什么?”慕容妤面色一颤,急声道:“她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老爷,瑄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瞒着妾身,妾身受得住,只要瑄儿还活着……妾身就已经很知足了……”
晏衡迟疑一会儿,想到信上的内容,心情钝痛难言,苍老的双眼掠过一丝泪意:“瑄儿的腿受了伤……怕是站不起来了。”
慕容妤哭声一止,胸口像被利斧砍出了一个大洞,鲜血汨汨倒流至喉口,又冲上了眼眶。
“阿妤!”察觉到慕容妤又要晕厥,晏衡大惊,手疾眼快地搀起她,闷声安慰:“你千万不要着急,大楚的名医也有很多,只要瑄儿回来,我们可以给她好好治腿,人活着就是万幸!”
慕容妤失魂落魄地点点头,想到从旁人口中听过的关于晏凌的只言片语,眼泪簌簌滑落瘦削的脸庞,不禁悲从中来:“妾身知道没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妾身只是、只是心疼她,那个孩子一定很好动吧?眼下却……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做娘的太糊涂也太恶毒了!”
倘若她当年没有头脑发热同意苏眠进门,因爱生恨的苏眠哪里有机会调包她的孩子?
她如果不受苏眠蒙蔽去那个劳什子的庄子待产,自然也就不会被晏云裳当做挡箭牌,更不可能莫名其妙被牵扯进那场刺杀。
归根究底,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太不称职了!
晏衡看着失声痛哭的慕容妤,心里像被锯子割着,事已至此,要说他完全不怪慕容妤,那只是在自欺欺人。
可真要追溯,他何尝不是罪魁祸首?
他当初根本就不该妥协纳妾,因为他的优柔寡断,导致了这个家十几年的分崩离析,他们的女儿也受尽了磨难。
“瑄儿能活着就好,只要有我们做父母的在,总不会再委屈了她,以后我们加倍疼爱她。”
先是晏凌香消玉殒,后是晏瑶无故失踪。
慕容妤这阵子缠绵病榻,犹如残灯火烛渐熄,晏衡生怕慕容妤会撑不下去,忍着心痛为她描摹了一幅未来阖家团圆的美好蓝图。
“等瑶瑶回来……哦,我忘了和你说,瑶瑶随同沈之沛去了西秦,瑄儿活着一事就是她写信回来告知的……”
“瑶瑶原来是和沈之沛偷跑去了西秦!”慕容妤蓦然打断晏衡,提到沈之沛,她便想起了萧凤卿,愤恨道:“那对表兄弟没有一个好的,我的瑄儿就是因为保护萧凤卿才会出事!”
晏衡神情一滞,慕容妤得知晏凌的真实身份之后一病不起,好几次都擦着鬼门关过去了,他担心刺激到慕容妤,并未将真相袒露。
慕容妤至今都不晓得摘星台的背后藏着多么丑恶的人性,那是能震颤他一辈子的噩梦!
晏衡眸光冰冷,气息微沉,神思出离了大脑一瞬。
沈之沛去了西秦,萧凤卿也在。
那封信是晏瑶的名义发出的,可等他打开信封一看,却发现上头是萧凤卿的笔迹。
彼时,他总算明白了,怪不得京里的这个萧凤卿整日闭门不出,美其名曰为妻守孝。
原来竟是假的,后来更离谱,假萧凤卿凭空消失大半个月,再传来消息时,人就到了西秦。
西秦送来的信上详细要求晏衡配合手写一封家书,内里还必须把慕容妤的病情夸大其词,着重点明慕容妤的思女之情。
晏衡暗暗恼恨,那日拧断萧凤卿一条胳膊,真是便宜了他。
又劝慰了慕容妤几句,晏衡心事重重地离去。
晏凌没死固然很好,可萧凤卿也不可能轻易放手,否则不至于抛下骊京远赴西秦。
摊上这么一条恶狼,想彻底摆脱却不得章法。
晏衡站在廊檐下,负着手,眸光晦暗不明。
晏凌绝不能再与萧凤卿搅和了。
得想个法子。
屋内,慕容妤再次喜极而泣:“嬷嬷,太好了,瑄儿还活着!你听到没?我的瑄儿活得好好的,她没死,老天爷终究还是眷顾我的!”